第10章 美好過
周六早上，夏夜難得的好睡眠被一陣持續不斷的輕快的敲門聲打擾，仔細去聽，敲門的人似乎還帶着某種克制。
禮貌的打擾，更讓人心煩。
在半夢半醒間看到淩星晢這張帥臉，對夏夜又是新的折磨，讓整個明媚的休息日也蒙上一層灰。
“早上好，夏老師。”他熟練的招手，笑容如同八點鐘的太陽。
“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不要再敲門了。”
夏夜抱着雙手，看到他身旁還放着一個銀質小推車，就是酒店裏常見的擺放餐食的那種，這一輛連內容也模仿得很好，點心水果面包一應俱全。“這是什麽？”
“昨天勞您破費了，所以從今天起，我負責您的一日三餐，直到您滿意為止。”他一本正經。
“你，你負責什麽？”
“哦，不對，我們都還有工作，所以午餐可能有點困難，那就早餐和晚餐，從今天開始。”
夏夜扶着自己的腦袋，想了一下措辭，才緩緩道，“淩星晢，你聽着——”
“好的。”
“你住在哪裏我管不着，你是恬恬的舅舅，來看她我也不能阻攔，但僅此而已，請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夏夜看他，似乎還想說，關于他離開的理由，到現在為止，他還是只字未提。
但她隐隐覺得，或許他不提更好，這樣，她就不用考慮是否原諒。對現在的她而言，她缺少這種利落的幸福，不麻煩，也不糾纏。
“如果我打擾到你，我很抱歉。”
他的表情真得真摯得不得了，這樣一張臉無論在誰那裏，都可以獲得同情的諒解，夏夜不是沒有進入過淩星晢的生活圈，他朋友對他的評價都很高，如果你可以擯棄自己的好勝和嫉妒，他絕對是可以真心交付的人。夏夜在真正恨上他的時候，偶爾會想，淩星晢或許是個好人，只是單單對她很壞，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也是恨她的。
想到這裏，她突然就問出來，“淩星晢，你是不是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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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摯的眼神變得恐懼，小推車上的早餐開始冷掉，他已經敲了很久的門，他一直這樣有耐心。
有耐心的毀掉她。
在那晚初吻之後，淩星晢消失了半年，夏夜已經到了高三下半年，文化課慢慢顯示了自己的主權地位，夏夜可以整夜整夜的跳舞，但在教室一小時都如坐針氈，上課大半時間都在游魂，不知道想了什麽了，等回過神也不知道老師講了什麽。
上課聽不懂的，作業做起來也自然難如登天，每次做作業都伴随着眼淚，從眼眶裏一滴一滴的灑在課桌上，作業紙上，眼淚多到夏之琴都不忍心批評她，看着女兒瘦小的背影坐在書桌前，一抽一抽，最後再趴在書桌上放聲大哭。
真擔心有天她會哭出病來。
“夜夜啊，別着急，你這文化課過得去就行了，主要還是舞蹈，別擔心別擔心，你舞跳得那麽好，不會沒有大學上的，實在不行的話，媽媽送你去國外念書，別哭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夏之琴難得如此寬和，夏夜卻因為愧疚哭得更甚，她親愛的媽媽不知道她的眼淚不僅僅是因為學業壓力，更多的是為一個男生而哭。一個流氓。一個親了女孩子就跑的大混蛋。她太想念那個混蛋了。
而某一天，夏夜記不得是哪天了，反正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那個混蛋就出現了，出現在她校門口，和往常一樣，只不過身邊沒有了那輛招風的哈雷，他穿着簡單的白T牛仔，也帥氣的不像樣。
他看到夏夜輕輕的笑了一下，這笑容裏沒有解釋也沒有道歉，只是平常，好似這半年他從未離開。夏夜止住了向他邁去的腳步，掉頭往反方向走。
淩星晢在身後，不緊不慢的跟着，他就那麽篤定，這個女孩會原諒他，會轉身，會再次相信他的甜言蜜語。
“阿夜，”他忍不住叫道，他們已經走得很遠了，這是夏夜從未來過的地方，她一向很乖，放學回家的路線只有一條，從來不會想到，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居然會看到大海。
他們竟然走到海邊來了，以前來海邊都是媽媽駕車來的，她靠着自己的一雙腳找到了海灘，心裏突然覺得很自豪。只是，腳酸疼，海邊的暮色漸漸露出來，誰知道他們走了多久。
夏夜也第一次聽到淩星晢這麽叫她。阿夜。一個很親昵的稱呼，是該接吻後才有的稱呼。只是這稱呼來得也慢了點，隔了這麽久，心裏再喜歡，她也不要這麽快就原諒她。
她脫了鞋，準備往海灘跑去。
而下一秒她突然被騰空抱起，淩星晢有點慌張道，“你做什麽，你以為這是供人旅游參觀的海灘啊，那沙面上不知道有些什麽，你的腳還要不要了？”
哦，她終于發現這大海跟她平時看到的區別了，這海水的顏色有些渾濁，周圍工廠居多，海灘上放眼看去也有不少的垃圾。
“這海水都被污染了，這些廠估計也開不了多久了。”
他抱着她轉了半個圈，她看着那些一從一從的黑煙，真不是那些漫畫裏的誇張，簡直就是在給這天空上顏色。
淩星晢繼續跟她講解，這裏都是些什麽工廠啦，國家明令禁止啦，遲早要拆掉啦什麽的，好多她都聽不懂，但奇怪的是，課堂上她也照樣不懂，怎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雜念，吸引她去聆聽呢。
她覺得他們跑題了，而且跑題的厲害，他把他們之間很小的一個命題擴大了，她明明只是在考慮還要折磨他多久，他怎麽就把話題繞到環境污染方面了。
“喂，放我下來。”夏夜終于反應過來了，她被這人抱着上了半天的課，可要緊的話一個字也沒說。
她站到地上，潇灑的拍了拍衣服，表示對他剛剛賣弄知識的不屑，而且還生着氣，很嚴重。
“阿夜，你喜歡我嗎？”
他居然這麽問，他幹嘛這樣一副無辜者的口吻，他以為她夏夜是誰，一個女孩子不喜歡你幹嘛跟你······哦，難道他以為那晚是他強迫的嗎？是她沒控制住表情，夏夜細細的回想，那晚的确，她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寡言的像只挨宰的小羔羊。
但就算如此，他這問題不是隔天應該來問的嗎？夏夜狠狠的踩了一下他的腳，“你現在知道問了，你這些日子去哪了？”
“我······”淩星晢忍着痛苦的表情，“是我錯了，我錯了。”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她想她這些日子的眼淚可不能白流，她媽媽為她的眼淚操了多少心，她浪費了多少時間去想他，而因為想他讓文化課的作業變得有多難，她要好好盤問清楚。
“我在學校。”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答案，他繼續道，“阿夜，其實我每天都有來看你，你看起來情緒很低落。”
低落？他還沒看到她哭的時候呢，如果她是人魚的話，房間裏早堆滿珍珠了。夏夜想這人可真可惡，他光看着她低落難受，可他就是不出面。“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女生為你失魂落魄，你很驕傲是不是？你看着心裏是不是特高興？”
他慌張解釋，“不是，阿夜，我以為，我以為你是因為那件事······”
“我就是因為那件事，我們之間不就只有那件事。”
“不是，我是以為······”
“你怎麽整天都是你以為啊，你怎麽就不能問問我？”
“阿夜，我剛剛問了。”
“我沒聽見。”
“阿夜，那我再問你。”淩星晢扳過她的肩，真摯的眼神準備再來一次。
夏夜卻在他要出口時及時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了······”
給夏夜補習功課的任務自然落在了淩星晢身上，夏夜有道理的很：“你知道我文化課落後了多少嗎？你知道我可能及格線也達不到嗎？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嗎？”
“我。”淩星晢舉起手，“都是因為我。”
“知道就好。”
給夏夜講題也遇到了阻礙，淩星晢不懂了，這丫頭明明長着挺聰明，怎麽學習的時候就油鹽不進呢，他上學的時候也給其他同學補過課，不過那時候耐心可差了，一遍還聽不懂就甩筆走人，一張臉還臭的跟誰欠他幾千萬似的。
但是現在，他作為老師的地位變得很低很低，但凡他皺了一下眉頭，夏夜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就來了，心軟的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好在這丫頭有藝術加分，文化課過及格線就行，要是她異想天開要考和他一所大學，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将她，不，他們兩個人回爐重造了。
夏夜有時還會故作不在意道，“老師讓我們查學校，我随便看了一下，好像有一所離你們學校還挺近的。”
“哦，是嗎？”淩星晢更會演戲，他周圍的學校早摸個底熟，連名字都能背出來，他還估摸了夏夜的成績，絕大部分都是很有希望的。
如果抛開以後的失望不談，夏夜其實很懷念那段時光，淩星晢為她驅散了高三的恐懼和無聊，那些争分奪秒的日子裏，總有一些事情是值得期待的。清晨他在小區門口的等待，他手心的溫度，他的鼓勵，他撐着腦袋看向她的微笑，他說一句“好棒哦”接着印在她臉頰的吻。
那時候，是真的美好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