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浮梅】不死魔女和撿來的小孩

第8章

前情：

“我背着你在翻譯《魔女人間錄》，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不會後悔答應今天的我。”

眼仁中的烈火燙得梅菲斯特不知如何是好，咬牙切齒吃下三顆樹莓：“讓我解封這段記憶的密咒，4月23日的河畔。”浮士德點點頭。

“封憶術……小鬼，一分鐘前的我真的很信任你。”

“不會辜負你的。謝謝你相信我。”

——————完結章—————

（55）

“說起來，梅菲斯特。”

“嗯？”

“你幾年前穿過一件特別漂亮的睡衣。”

魔女手裏的叉子直接斷了，牙快咬碎了似的，惡狠狠地冒火。“所以呢，臭小鬼？”

“非常漂亮，那天我看了很久，差點就……”他覺得自己臉都紅了，魔女應該弄懂他什麽意思。

“行吧，就決定這是你的成人禮了。”魔女別開視線，嘆了口氣。其實真正決定給浮士德的成人禮，他已經想好了。光是想想這條蠢蛇那天會是什麽表情，梅菲斯特就興奮得想找人打架。

（56）

“我們家可以過聖誕節嗎？”

“反正我不過。”

嘴上說着不過，但12月24日的浮士德是被樹木的馨香嗆醒的。家裏冷不丁多了棵直逼房頂的冷杉，一箱子紅毛絨白毛絨條，拐杖糖，面粉。看着小包肉桂粉，以及梅菲斯特趴在餐桌上玩弄兩只檸檬，浮士德系上圍裙準備開始做姜餅人。

梅菲斯特撐着臉，餘光盯着小蛇。居然什麽都不說，這家夥……但好像說了自己反而會生氣。真是的，被他摸透了。

奶油……紅糖……楓糖漿……浮士德嘟囔着，對着菜譜一個個打開蓋子，沒忘記切開半個檸檬冷泡了杯紅茶給外面晃着腿等的魔女。

他故意沒放糖，等着梅菲斯特來找他要。

“偶爾喝點酸的也不錯。”這份傲慢慵懶的聲線一下就戳得小蛇心虛了，舀了勺椴樹蜜過去。

（57）

奶油，雞蛋，融化的紅糖。

面粉，蘇打，姜和肉桂。

浮士德，梅菲斯特，和一份愛情。

調好面團後梅菲斯特洗幹淨手跑來，頗有女娲造人的氣勢，進行物理和文學的創作。

“這個是白色的龍女，姜餅人部隊的首領。”什麽，這個六邊形是人嗎，浮士德心裏一驚。

“這個是惡魔族的爆炸術士，是個讨厭的女人。”設定這麽完善嗎。“這個是輕飄飄的特工，劇情需要會被打下懸崖。”

看着這堆謎之多邊形，浮士德真的有點懵。完全沒法把它們的故事和奇形怪狀的本體聯系起來，以至于很擔心待會兒吃着吃着梅菲斯特問他，你在吃誰，然後自己就像個被問“昨天跟你聊天的女人是誰”一樣的可悲男人。

然後梅菲斯特很認真的捏了一個有肩膀有腰的小人，下面的尾巴一看就知道是自己。還有一個同樣精致的，八成是梅菲自己。

“因為我放水過頭了，不得不撤退，你抱着我從教堂十字架跳上花窗，我們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浮士德沒想到梅菲斯特居然會給自己安排戰敗的戲份：“為什麽？”

“我又沒輸，因為我跟這群人玩膩了，然後我帶着你、哦不對是你帶着我，從此開始周游世界。逃避全世界賞金獵人的追殺。”

浮士德剛才跑神了，啊一聲，回到這個幼稚的姜餅運動故事。

梅菲斯特編不下去了，吹口氣，姜餅們自己站起來走進烤箱，在鐵格子上躺平。

而溫暖的魔女從背後抱住了浮士德。

蛇尾巴卷着魔女的腰，緩緩磨蹭着。雙臂又收緊了些，浮士調好烤箱轉過身，一言不發。

“我很暖和，對吧？”

“是的。觸碰到你我就心頭一緊。”

“死了之後，就冷冰冰的了哦。”

又在害怕了。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浮士德最後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抱起魔女親吻，又把他放在餐桌上。夕陽刺眼又傷感，浮士德舔舐着魔女的眼睛，算是懇求他閉上。他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怎麽安慰眼前這個突然露出寂寞表情的魔女了。

我愛你。

我愛你。這麽一遍遍重複着，輕如花瓣落水的吻在魔女的臉頰，發梢，游動着，像親吻水面的魚留下一環漣漪。

他們兩個被濃稠得像黑洞的甜膩黏在一起，以至于時間都胡亂流動，只有烤箱鬥膽提醒：“叮——！”

梅菲斯特蹲在烤箱的黑玻璃前，浮士德聽見他咽口水，表示還要冷卻，用紅白綠糖漿裝飾一下才可以。魔女嘟嘟嘴，跟天上的雲說了點什麽。

“下雪了。”梅菲斯特得意洋洋地說。“姜餅人聽令，出去看雪！”

浮士德只能像個侍者一樣快步上前，給姜餅人儀仗隊打開門，恭恭敬敬送他們出去，開門就被這雪沫子吓了一跳。這硬硬的………糖？

姜餅人各自找了個心怡地方給自己裝點糖殼，像曬太陽的歐洲女人，曬夠了陸陸續續自己走進家門。

雪也好，糖也罷，落在梅菲斯特睫毛上，亮晶晶的。

正在追趕落日的那團雲往下抖落自己的碎屑。星屑一樣的光芒在翠綠的湖泊裏翻飛，舞蹈，飄渺，消失在深處。大大小小的雪花把兩汪翠泉兩口火山都弄花了。

雪松上最先積攢起凝固的霧，哪怕都開始吸溜鼻涕，梅菲斯特也沒有回屋裏的意思。魔女這樣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人肯定比自己更能察覺美吧，看雪看入迷了？

浮士德進屋搬出一把躺椅，自己坐上去之後牽牽梅菲斯特的衣角。在想心事的魔女一言不發坐在浮士德身上半躺着。小蛇尾巴怕冷，不自覺盤上梅菲斯特的手腕。

魔女低頭，呵化了鱗片上的雪，吻走了尾巴上的糖。

“我還不想回家，再聽會兒風聲。”

“嗯。”

“尾巴別凍着了…………唔——！我沒讓你進來”

（58）

聖誕節的清晨，是梅菲斯特喊醒浮士德的。

魔女的早安吻落到眼角，小蛇伸出胳膊把人摟進懷裏，昨天在外面凍太久他還沒緩過勁，不想起床。梅菲斯特嘆口氣，今天是他生日，随便他怎麽開心吧。兩人就這麽趴了幾分鐘浮士德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翻了個身把梅菲斯特壓在身下，蹬開被子纏上去。

這好像還真是梅菲斯特第一次被壓着。以往浮士德還知道控制下重量，現在這個沉甸甸的窒息感讓魔女知道自己沒餓着他。

是個大孩子了呢。

“喜歡你……”浮士德呢喃着咬了一口魔女的脖子，很輕，應該是沒睡醒在撒嬌。他揉揉大男孩的卷毛。“我說你啊，明明是我養大的，不覺得喜歡我是亂'倫嗎？”“……喜歡你。”浮士德的回答單純又讓人沒辦法。“壞小孩。起床吃飯。”

昨天那朵雲飄了一會兒糖就飛走了，今天晴空萬裏，風特別大，呼嘯着簡直要把房子刮跑，好在魔女小屋夠結實，不像外面的水杉被刮倒兩棵。兩人享受着爐碳小聲爆開的白噪聲吃着楓糖蛋撻，而後浮士德去洗盤子，梅菲斯特回小屋煉藥，很快浮士德也去。

就讓平常的每一天一樣，盡管兩人心裏都知道今晚一定不會簡單。都壓着狂躁的心跳懷着隐秘的期待和興奮，等着晚餐的來臨。

（59）

浮士德攪和着南瓜湯上面那一撮歐芹，他有話想和梅菲斯特說，但梅菲斯特那個鼓着腮幫子眼神飄忽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兩人一直在沉默中把火雞、烤時蔬、插着蠟燭的提拉米蘇搬上桌。

“說起來啊，我一直，沒正面回應你。”浮士德點點頭。盡管他們牽手擁抱接吻結合，但梅菲斯特從沒說過喜歡和愛。一開始是還在思考要不要放棄壽命和這孩子走過餘生，可現在，答案如此鮮明，只差一個火星翹動杠杆點燃煙火。

“梅菲斯特不想說也沒關系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好面子，強勢，不肯服軟……”魔女起身捂住了小蛇的嘴巴，氣哼哼滿臉通紅，浮士德假裝退步其實挑釁的把戲他怎麽會看不透，腦海裏兩個聲音，一個說，讓這個挑逗你的壞小孩後悔一輩子吧，另一個說，表達你的愛又能怎麽樣？不會缺胳膊少腿，還能讓這個蛇崽子安心些。

浮士德晃晃尾巴尖，被梅菲柔軟熱乎的掌心捂着嘴唇也不錯，他甚至嗅着他手上的藥味，心滿意足親了一下。很好，你告白沒了，梅菲斯特心想。

“所以我今天會給你一個交代！”白發的小孩傲慢卻又幾分怯地喊出這句話，“聽好了小鬼，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我！”

浮士德呆呆地看着魔女。察覺到手掌下面的嘴唇都僵了，梅菲斯特心裏爽得不行。

“從今往後你将與我共享剩下的時間，作為魔女的伴侶，不，作為我的愛人而心懷感激吧，首先讓我考慮看看環球蜜月旅行的第一站要從哪裏開始。”魔女居高臨下發表傲慢的愛語，說罷強撐着燥熱的臉頰跟浮士德對視，像星星投影進岩漿口。這份傲慢與氣勢，讓浮士德躁動不已，畢竟他是那麽深愛着魔女神采奕奕的樣子，在每一個險些死掉的雪夜，眼裏都是發光的他。

浮士德用委屈的鼻音悶聲問，“真的不肯說喜歡我？”梅菲斯特哼一聲別開視線。

（60）

生日蛋糕是提拉米蘇，微苦的可可粉讓下面的芝士奶油都顯得清純可愛，胚子有朗姆酒的香味，以及梅菲斯特專供·除了他誰會往蛋糕裏放·脆咖啡豆，明明是浮士德的生日來着。

“我也有禮物給梅菲斯特，感謝你把我扶養成人，以及一個請求。”在提拉米蘇上的蠟燭熄滅之時候，浮士德說。他的語氣安靜平和，少見的帶着懇求甚至是強勢。

魔女托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浮士德。“講。”

從桌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手寫書。“這是《魔女人間錄》，我翻譯的版本，我用生命發誓比你那本好。”梅菲斯特皺緊眉頭，他有信心浮士德的水平， 但這種破事至于拿生命起誓嗎？“接下來是請求。”

“魔女在爰上什麽人的時候，永恒的壽命就會開始倒計時。出自第五章15篇第二段倒數第三句，對吧？”

梅菲斯特攤攤手，他才記不清楚。

“那句話翻譯錯了。”

魔女的呼吸停了一瞬。怎麽，還會有更嚴重的後果嗎？自己都願意豁出性命和 浮士德走完後半生，難道這都不夠？

“謝謝你願意用永恒的壽命爰我，現在輪到我了。那句話，正确的翻譯是一一”

“倘若真心相爰，放棄人類的生命，就能 和魔女共享永恒的壽命，直到背叛或死 亡将兩人分開。”

“我，浮士德，要永遠和梅菲斯特在一 起。”“你在……說什麽！小鬼你知道不知道你說了什麽？！”

“請聽我說，請相信我，我用生命起誓。”

“朱砂和水銀煮沸，将死而複生的鳳尾蘭花瓣鹽漬透，用夾竹桃的花汁染色，蓑鲉的皮骨熬出膠，這份膏體作為口紅。”

“你的吻将毒殺我，而我會因為對你的愛重生。我們将共享壽命直到我的背叛或你的終結。”

梅菲斯特愣住了。他第一反應是，你要是活不過來呢？朱砂，水銀，夾竹桃，他是條小蛇不是自己這樣的魔女，哪個都能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相信我，請，拜托了。”他拿着搪瓷小碟裏的膏體，沾在小刷子上，對着梅菲斯特額頭一吻。“別怕。”

“開……開什麽玩笑啊？你會死的蠢貨！你會死的！！”“是的，我會死的。”浮士德又吻了眉心，淺笑着額頭抵着額頭。“我清楚自己有多愛你，所以非常有信心。”柔軟的小刷子貼上梅菲斯特的嘴唇，陰森香氣的毒液在魔女嘴唇上流淌，鮮紅的顏色昭告生人勿近，當浮士德準備吻上去時，梅菲斯特推開了他。

咂滿了驚慌水霧的眼睛、緊張到扭曲的眉頭，他咬牙切齒地說，“你贏了小鬼，我愛你，我可不想你死了還沒聽過我講這個。” 浮士德垂着眼淺淺笑着，臉頰也有點紅暈，滿意地吻上魔女的嘴唇。

甜蜜的。

苦澀的。

痛得徹骨的味道。

浮士德扣着梅菲斯特後腦的手捏緊了一瞬，而後僵硬地耷拉下去。魔女能感覺到，懷裏的這個孩子像無數具他曾殺死的屍體一樣，開始僵直，開始冰冷。

梅菲斯特松開他的唇，卻發現已經沒了呼吸。

他阖着眼，嘴唇被自己弄上一星半點紅色，剩餘的部分蒼白駭人。

沒有心跳。

我幹了什麽……？我幹了什麽？！我真是鬼迷心竅了答應他做這個，醒不過來怎麽辦，書上是錯的怎麽辦，他譯錯了怎麽辦？

醒醒……浮士德，醒醒，別吓我。魔女的手捧起他的臉頰，他的頸側那麽冰冷那麽平靜，本應蓬勃跳動的動脈沒有一點動靜，像凝固的貝加爾湖。

熱量慢慢散失的身體，他往日搖擺的尾巴像條死魚，他挺拔的肩背癱成一團爛泥，他本就發深的膚色漸漸沒了血色。

“浮士德？你給我起來！起來！！！誰允許你死的？嗯？！”他破口大罵，撕咬着這具屍體的嘴唇，咬破了都沒有鮮血流出，倒是他，不安恐懼的淚水止不住。“才說過一次我愛你就滿足了？太沒成色了 給我爬起來！起來！！！”

別開玩笑了。

魔女用袖子胡亂抹掉嘴唇的劇毒，然後小心翼翼的去摸對方的鼻息，屏息凝神地祈求浮士德蘇醒，他發抖的指尖觸碰浮士德的唇瓣，像小蛇曾經呼喚那朵冬眠的玫瑰花一樣，厮磨直到這朵花綻放。

眼淚滴到浮士德的鼻梁，劃過臉頰，流向唇瓣，在洩憤似的激吻裏被二人殘存的紅毒吸附，變成黑色後消失在空氣裏。

他親愛的浮士德再次發出嘶嘶的氣音，他聽見他血管重新沸騰熱血，他的唇瓣流露赤色，他的心髒将以魔女的頻率為基準開始二次跳動。

只為了他一個人、只為了他們兩人跳動的心髒。

魔女鼻酸得忍不住落淚撲上去品嘗小蛇再度回歸的生命象征，将他唇上沾染着的，原本奪去他生命的殘紅以親吻的方式，再度均勻的抹在兩人的唇上，因激動和哽咽亂了吻的步調，連施加技巧都忘了，只是單純的用唇舌去感受對方的吐息而已。

魔女白到接近透明的指尖貼上胸膛，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只是感受着這份心跳，這份從小芽長成大樹的愛意。

浮士德用袖口擦去兩人擁吻的罪證，舔着魔女的唇縫，鼻息癢呼呼地黏在一起，親吻魔女的嘴角，冰涼的手摁着魔女的後腦讓這個吻永遠不能分開，兩人濕潤的雙眼唇瓣都閃爍着水光，喘息都帶着難耐與不舍，因激動和哽咽早就忘了其他，只想粘着對方直到這場雪最後一片花融化，然後在春天第一朵花開時再次擁抱彼此。

直到氣喘籲籲，直到這個确認對方心意的吻漸漸變質，才羞紅了臉告一段落。

浮士德咳嗽兩聲，扶着桌子，“你說的什麽蜜月環球旅行，是不是少了什麽？……咕、咳咳！！”“是心髒嗎？還是血液？痛嗎？！”梅菲斯特慌了神，去找自己的法杖，手被浮士德緊緊牽着不松開。

小蛇狡黠地笑了。

打開右手手心，一個天鵝絨的小盒子，叮叮咚咚伴着八音盒脆響，像個伸懶腰的孩子站直，對着梅菲斯特打招呼。

這是雪嗎？亮晶晶的，白白的，小小的。

這是星星嗎？在發光，很堅硬。

“這對戒指是見證，是我永遠忠誠的項圈，是我偷偷摸摸的愛可以見光的名分。”

“梅菲斯特，我請求你，和我，浮士德，結婚。”

魔女愣住了，他想尖叫，腳步頓了頓，腿腳發軟以至于逃不走，剛才感動的淚水開始因為面頰發熱極速蒸騰，然後又滾出來新的，威風凜凜的魔女哭得傻兮兮的，還拿袖子擦臉。“你真是能耐了！敢這麽對我！”可他哭得奶聲奶氣的，活像個張牙舞爪的蘆荟，刺都是嫩的。

小蛇笑了笑，把戒指盒舉高了些，梅菲斯特不上他的當，氣哼哼地伸出手指。“無名指？中指？”“你按照哪個尺寸打的自己不清楚？”不愧是梅菲斯特，浮士德沒話說，咽了口唾沫，直接套上了無名指。

“算你識相，小蛇崽。”梅菲斯特明明嘴上還在逞強，可那個憋笑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是甜得像蜂蜜裏加糖漿，軟糯的臉頰興奮得熱乎乎的，浮士德越看越舍不得移開視線，直到魔女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摳出剩下的那枚戒指給家養蛇圈上。

十指相扣的左手，在小屋裏，代表訂婚對戒閃閃發亮，簡直刺眼，兩人就這麽面對面一句話也不說，都因為太幸福被糖分糊住了嘴巴，四目相對還趕緊撤開視線，直到梅菲斯特先受不了撒腿就跑，躲進廚房咕嘟咕嘟灌了一瓶冰牛奶之後又跑回來從後面抱着浮士德。

浮士德又何嘗不是過載狀态呢？他也快失去思考能力了，今晚發生的事太多，太順利，他簡直要因為求婚成功昏過去，右手捂着臉散熱，左手摩挲着梅菲斯特的手背。兩枚鑽戒從到手那天他就隔一會兒拿出來看看，想跟全世界講，又誰都不能說，簡直要把他憋脫發了。講真的，他現在有點喘不上氣，眼前冒白星，梅菲斯特貼着他的背悶悶地講，你也不至于心髒跳這麽快吧？

嘆了口氣，浮士德連做三個深呼吸，還是沒控制住，“不行，我還是頭暈，梅菲斯特你幫我找點藥。”

梅菲斯特拿着板藍根回來的時候，還在想，他上哪兒搞得自己手指的尺寸？他就從頭開始琢磨，知道回憶起狂歡節那天，去首飾店重逢自己的手杖……哦！我就說那個時候幹嘛捏我的左手！混蛋蛇，真是長壞了！

他氣鼓鼓紅彤彤地出來，看到浮士德蹲在地上，沒錯，像個老農民一樣蹲着，背一聳一聳，最後放棄忍耐哭了出來，像個小孩子似的語無倫次地把“我好愛你”“太開心了”“死而無憾”之類的話用不同的語序重複，似乎還人類語魔女語亂換，就像撿到他之後還要教他說話的那天，小蛇在那裏，想要名字，名字謝謝對不起地亂說話。

“我們還是先過聖誕節吧。”梅菲斯特也是做了兩個深呼吸才調整過來的，他其實也興奮的快休克了。揉揉卷發，浮士德擡頭看着他，然後瞅見手上的對戒又開始哭。

“沒成色的東西……我除了你還有的選嗎？我有拒絕你的理由嗎？”

浮士德很勉強地理解着梅菲斯特的話，咧嘴笑着點點頭。“蠢蛇！如果剛才你敢給我戴中指，我就把你打到失憶！聽見沒有！看着我！別、別暈過去喂——！”

（61）

“不用你操心了，我親愛的梅菲，都安排好了。”小蛇笑着從餐桌另一端覆蓋上他的左手，兩人無名指代表訂婚的戒指小心翼翼貼合在一起，磨蹭着發出只有風能聽到的脆響聲，被清晨的陽光曬得閃個不停，晃得浮士德都羞澀地笑着眯上眼。

“與魔女舉行婚禮的那天，是身為人類的我的葬禮。我會在墓碑前起誓，交換戒指，親吻殺死自己的魔女。”

魔女滿臉通紅變出來一把石子，心想這條王八蛋蛇，誰教他說騷話的。“小鬼，你想要什麽款式和材質的墓碑！”

“別問死人這個問題啊。”浮士德笑着嘆氣，還是認真回答了。“一塊翡冷翠的粉紅色大理石，簡單的刻上浮士德愛梅菲斯特就好。”

“這是墓碑啊蠢浮士德，起碼把生卒年月寫上！”魔女用小石子砸了他腦門一下。

“哦那個啊，刻婚戒上就好。”

“你這個混蛋的将死之人！！！”

“我是魔女的将死之人，梅菲斯特。”

“……佛羅倫薩怎麽樣？”

“好。”

“然後去比利時，接下來荷蘭，然後德國。”

“梅菲斯特決定就好。”

“那就出發吧。”

“去環游世界，去見識各種各樣的人，去和教會獵人鬥智鬥勇，去看大海去看雪山。”

“去愛你。”

“你閉嘴。”

“愛你。”

“…………………我也是。”

正如同浮士德複蘇的心跳那般，他們的新婚旅行從這一刻開始了。

～～不死魔女和撿來的孩子·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