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當天,常笑一放學就跟祝景铄打了個招呼,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她爸還沒下工,她媽收拾完山腳下新翻好的地,已經在廚房切鹹菜準備做菜。她奶奶坐在小矮凳上正在往土竈肚子裏塞柴火,鍋裏煮着粥。
這陣子,他們一家吃的都是菜粥。
“媽,你拿着菜和鍋,我們去用煤氣竈燒!”常笑一邊說一邊将書房放到竈臺前的橫板上,兩只還有些嬰兒肥的小手拿起一只竹籃子就開始裝油鹽調料。
“那東西還真興燒飯?”楊銀環還是不太相信。
常笑将一個油瓶子放進籃子裏,讨好地說:“媽,你看哥做的那麽辛苦,我們就去試試看嘛!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要是不行回來做也來得及的!”
楊銀環一尋思也對,要是真能成,常開心裏估計也高興。她點點頭:“行,把這菜也拿上,我把鍋唰一下就過來。”
“嗳!”常笑興奮地跑去櫃子裏拿了一只大碗,将鹹菜裝起來,興奮地往山坳裏跑去。她現在就像是一個孩子要去玩自己的玩具一樣,尤其這玩具還是在這裏沒有的!
常笑心裏是真激動,她以前沒做過做些,此時覺得特別刺激。這要真能打起火,到時候他們家就可以省下好多柴火,還能節省許多時間。
常開在水潭邊,手裏拿着老虎鉗不知道在鉗什麽東西。見到常笑過來,就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來。
“哥,咱們去試試那煤氣竈。你看,我把燒飯的家夥都拿過來了。媽在後面馬上也過來。”常笑笑嘻嘻地說。
“嗯。”常開點點頭,他像是興趣不是很大的樣子,只依着常笑往那棚子裏走。
常笑也沒多想,拎着籃子走進那個棚子裏,一進去,倒是微微一愣。
這煤氣竈旁邊不知是誰搭了一塊板子,還是兩層的,可以用來放調料和鍋碗瓢盆。
這時,楊銀環也走了進來,見到那兩層的小櫃子,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說:“我說我先前曬在院子裏的那兩塊板子到哪裏去了,敢情是被你這臭小子釘到這裏來了。”
常開低着頭,一副我聽不到的樣子。
常笑眼睛亮了亮,欣喜地跑過去摸了摸這簡易的架子,很穩,一點都不晃。她轉頭看着常開毫不吝啬地誇道:“哥,你真厲害!這東西做得可真好!”
常開這才露出一個笑臉,走過去接過常笑手中的籃子,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依次排到板子上。
“哥,你快将閥門打開,我們試試看能不能用。”常笑過去接過楊銀環手中的鍋放到煤氣竈上,對着常開說道。
常家大人已經不止一次以為常笑中邪了,常笑現在可不敢胡亂來,能讓常開打掩護的都讓他幹。
常開沒異議,走過去看了看液壓表,随後将煤氣罐上的總閥門打開,轉身一只手搭上煤氣竈的點火開關,按住輕輕地往右邊擰去。
常笑的心仿佛也跟着那開關往右邊旋轉了起來,只聽開關發出吧嗒一聲,随後是嘶的一聲,像是有氣體要冒出來。
可之後,像是突然熄火一樣,沒有了任何動靜!
“沒關系,以前用煤氣也會經常打不着火呢!”常笑在心裏安慰自己,兩只眼睛緊緊盯着。她身旁站着楊銀環,也一臉好奇地看着,似乎還不相信這東西真能冒出火來!
常開抿着唇,将開關掰回來,力道比先前大了一些,穩穩地朝右邊再次擰去。
“吧嗒……”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緊接着嘶的一聲,有一道幽藍的火焰毫無征兆地沖了出來。那藍色的火光,像是蒙着神秘的光輝一樣,就這樣出現在三人面前。
“媽,你看,真成了!”常笑高興地說。
楊銀環眼睛瞪得老大,喃喃說道:“這東西竟然還真能竄出火苗來!”
常笑點點頭,走過去将鐵鍋擺得正一些,一轉頭看到她哥一點都不驚訝。她終于明白過來,難怪他一點都不好奇。她故意鼓起臉來說:“哥,你是不是先前偷偷一人玩過了?”
常開一副被拆穿的模樣,頭一低,麻利地就跑了出去。
“別跑遠了,你爸回來我們就吃飯了。”楊銀環沖着常開的背影喊了一聲,而後驚奇地看着那滋滋地冒着火焰的孔子,啧啧說道,“笑笑,你還別說,這東西挺能唬人的啊!”
“那當然了,媽,我跟你說,這東西用着可省事了。保管你用過之後,就不想再用咱那竈臺了。”常笑人小鬼大地說。
“你這孩子,是從哪裏知道的這些?”楊銀環見鍋燒紅了,一比往鍋裏倒了一點菜油,一邊問。
常笑暗惱,她又得意忘形了。她眼珠子一轉,傻呵呵地說:“是從祝景铄家裏看來的。我見過他們家的幫傭阿姨們燒菜,就是用的這煤氣竈。她們說,用這東西可省事了。”
她說的是實話,先前她特地拉着祝景铄去參觀了一下他家廚房,雖然是因為別的目的,但好歹說得也是有根有據。
楊銀環也不再懷疑,等油熱了之後,就将那鹹菜放入鍋裏炒了炒。她尋思了一下,說道:“去拿一顆雞蛋過來,你爺爺這幾天身子一直不舒服,給他做點好的。”
這陣子他們家頓頓鹹菜菜粥,他們年輕人體壯還受得了,這老人孩子一直這麽吃,可真撐不住。
常笑嗳了一聲,心情有點沉重。回去的路上,想了許多。她爺爺這些天身子越來越差了,幸好他們房子通風不錯,風濕倒是沒嚴重,可他心裏憋着氣,這郁結不消,身體是每況愈下。
“爺爺,再等等。很快的。”常笑眼眶發酸,明知道親人會死去,還得這樣眼睜睜地看着,真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她爺爺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裏,能舒口氣。讓他多享受兩天好日子。常德勝辛苦一輩子,為了家人受過不少委屈,真的是一天好日子都沒享受過。
上一輩子,常笑看着爺爺含恨而終無能為力,這一次,她說什麽也不能讓這遺憾繼續。這些天,她一有空就去陪爺爺奶奶講講話,說各種好玩的事情逗他們開心,她相信,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常笑拿了一顆雞蛋,又拿了一顆家裏原先種的番茄,做個番茄蛋湯,比一顆雞蛋的營養要好一些。
這是常家第一頓用沼氣做的飯。因為沼氣才剛開始啓動,氣還不是很足,兩個菜也是燒得磕磕巴巴,到最後直接氣不足了。
但她們依舊很開心。
餐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沒有大房二房三天兩頭地來吵鬧,聽不到那麽多閑言碎語,一家子心裏都舒服許多。此時,即使是吃鹹菜都是幸福的。
“笑笑,你吃。”常德勝将那晚番茄蛋湯推到常笑面前,笑着說。
“爺爺,這是媽媽專門做給您吃的。您吃!”常笑又退回去,拿起勺子舀了一些到爺爺碗裏。
見到她懂事的模樣,常德勝是打心眼裏高興。
“笑笑吃。爺爺不喜歡吃這些。”常德勝伸手又顫顫巍巍地将東西碗推到常笑面前。
常笑鼻頭一酸。“爺爺不喜歡吃這些”怕是這世界上最美最疼的謊言了,她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喜歡說這種謊言,總是将好吃的東西留給她跟她哥。
“我們一起吃。”常笑暗暗吸了吸鼻子,伸着胖嘟嘟的手,有模有樣地給家裏每個人都舀了一些。
“咱們笑笑真是越來越懂事了。”楊銀環笑着摸摸女兒的頭,發自內心的高興。
到最後,那剩下的半碗番茄蛋湯,都到了常笑和常開碗裏。四個大人,誰都舍不得多吃,最終還是留給了兩孩子。
随後幾天,常笑就繼續去了祝景铄家裏做作業,傍晚回去看看那沼氣池,寶貝得不得了。
沼氣産氣量已經達到正常量,常開隔兩天就會跟他爸一起将沼料攪動一下,這樣不容易結殼,利于沼氣的産生。
過上一星期,便得繼續填補新的材料。
常紅海跟楊銀環也慢慢認可了這東西,之後進料的事情兩人都包了。家裏麥稭足夠,糞便不是很多了。但還足以應付一個多月。
這新材料進去,舊的沼渣就得鏟出來。常笑等那些沼渣從出料口鏟出來後,就跟常開一起将它們裝在舊的籮筐裏。
楊銀環好奇地看着那一筐黑乎乎臭氣熏天的東西問:“這東西有啥用處?”
常笑歪着頭,認真想了想,像背書一樣說:“這叫沼渣,是很好的肥料,施在田裏可以放肥料用,不對,是比肥料還管用呢!”
可不是比肥料還管用!這可是絕好的有機肥!這就是常笑的第二步,要将這荒山的土質改變,真正地讓這裏成為沃土!
她先前仔細檢查過這裏的土壤,以前應該是被炮火轟過,高溫将這裏的地表都給毀了,其他地方也可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所以那些樹都枯死了。
久而久之,這地就變得非常貧瘠。但常笑也發現,這些老樹雖然慢慢枯死了,但底下依舊有許多新苗在使勁地長出來,但終究因為土壤貧瘠而枯萎。
所以常笑想着,将這裏的土壤改變一下,就可以種出東西來。這不,她爸媽已經在山腳那邊,翻了好幾塊地出來。
常笑将這一次挖出來的沼渣瀝幹水分,讓家裏幫着都運到了那幾塊翻好的地裏,像肥料一樣施下去。
這麽貧瘠的土壤,要靠糞便當肥料得養到什麽時候。常紅海咬咬牙拿出了一小部分錢去買了肥料來,但見效也沒那麽快。
可是加上這沼渣就不一樣了,三樣肥料一起作用,一時之間雖然比不上東平坡那種沃土,但起碼能夠種出點蔬菜瓜果什麽的。
這沼液也是個頂好的東西,但剛産氣這會子裏面還有許多有害物質,要用最起碼得過一個月。常笑默默算着日子,成敗就看一個月之後了。
之後,她每周除了填料出料的那兩天會去家裏幫忙,其餘時間,都踏踏實實地做起功課。上輩子沒多少時間學習,這輩子她不會再荒廢。
這日,到了祝景铄家裏,剛上樓,就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
常笑一愣,問走在前頭的祝景铄:“你爸爸又回來了嗎?“
“沒啊,我爸前天走的時候,說要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家。”祝景铄聲音裏多了一絲落寞,他這個年紀自然是很想跟父親一直生活在一起。
常笑納悶了,那屋外會是誰呢?
她們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看到大門被人推開,有傭人的說話聲傳來:“秦先生,您來看太太啊?”
“嗯,佳慧在家的吧?”是一個比較沉穩的男聲,聽聲音像四十來歲的樣子。
常笑特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生得很,并未見過。
“秦叔叔!”祝景铄突然沖着那男人喊了一聲。
男人聽到聲音擡起頭來,見到祝景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景爍在家呢。”
“嗯,我正要去做作業。”祝景铄說完,就拉了拉常笑,“常笑,我們去書房吧。”
常笑也沒多想,跟着他進入書房後,似随意地問道:“剛才那人是你們家親戚嗎?”
祝景铄搖搖頭:“不是。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你爸爸的朋友?”常笑納悶不已,既然是祝黃興的朋友,怎麽是來看他太太?常笑自己想了想剛才的情景,很顯然,這位秦先生不是第一次來看祝景铄的母親。
常笑心裏一咯噔,回憶起一件不是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