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傅炀帶顧臨聿來的是一家叫“cherry”的小酒吧, 地址坐落在大學城附近的商業區，一座兩層獨棟。白天一層是一家咖啡館，售賣現磨咖啡和下午茶。
夜幕降臨時, 燈紅酒綠的世界就從二層開始，酒吧燈光主打/黑紅色系，配上金屬工業風裝修風格。當顧臨聿跟着傅炀進入酒吧, 看到舞池內搖擺晃動的人群時, 他皺了下眉，突然就沒了喝酒的興致。
這種場合他并不常來，上到二層前，他都以為傅炀帶他去的會是一家文藝、靜谧的小酒館。萬萬沒料到, 這棟外表看上去十分有格調的獨棟建築, 內裏, 竟是這樣的。
他跟着傅炀坐進卡座，耳邊響徹節奏感十足的hiphop風音樂。
顧臨聿眉心微動，眼睛半阖着, 靠在皮質沙發上。
傅炀叫來服務生, 跟他介紹道：“不是想喝酒嗎, 這的特調很不錯，你看想喝點什麽？”
“你看着點吧。”
傅炀見他眉眼皺得有棱有角, 的确是一副煩心模樣, 也沒再問, 只對服務生說道：“兩杯cherry bomb.”
那服務生很快端來兩杯特調和兩小碟小食, 放在了桌上，對他們微笑致意後, 就沒再打擾。
顧臨聿把外套脫掉, 随手搭在沙發靠背上, 端起酒杯，就打算一飲而盡，傅炀扶住酒杯制止他：“你可別，這家店的cherry bomb又叫一杯倒，照你這個喝法，你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聽到這話，顧臨聿小口品了點，酒香濃烈，度數應該在五十度往上，的确算是烈酒。
小姑娘今晚還回家，少喝點解悶可以，喝大了就不妥了。
傅炀見他理智還在，也沒再管他，自顧自的也喝了起來。
酒過半酣，傅炀放下酒杯，揚着唇角，問道：“所以，今天怎麽就突然想喝酒了？”
顧臨聿眼底失落一閃而過，放下酒杯，說道：“沒事，就是太久沒喝了。”
傅炀也不接話，只是直盯着他看，那眼神仿若在說：你倒是編個讓我能信服的理由也好，敷衍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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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無論如何就是不開口，傅炀索性也放棄了追問，顧臨聿不想說的事，他可沒自信能撬開他的嘴。
服務生見兩人酒杯都見了底，極有眼色的又送來了兩杯。
然後是第三杯，第四杯……
在服務生再次送酒過來時，顧臨聿靠坐在卡座椅背上，眉間微擰，朝他擺了擺手。
喝的再多，心底那股煩躁也散不盡，反而徒增新的憂思郁結。
顧臨聿按亮手機屏幕，十點過五分，他心下思忖，一群年輕人吃飯再聊得來，這個點也差不多該結束了，是時候回家了。
他站起來，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低頭問傅炀：“你怎麽走？”
“來之前我跟卓靜說了，她和朋友一塊吃飯，結束來接我。”
“行，那我回了，小姑娘一會到家了。”
“你喝酒了，還能開車嗎？要不等卓靜來，我倆先把你送回去？”
“不必了，剛約了代駕。”
傅炀神态十分放松地笑了聲，朝顧臨聿揮了揮手。
顧臨聿留下一句“走了”，邁着大步，頭也沒回地就出了“cherry”。
走在路上，秋夜裏的晚風并不算涼，可一想到一會回去就要面對她時，顧臨聿就只覺得，心底如烈火焚焚。
代駕App上顯示司機師傅還有幾公裏才到，他索性站在路邊吹着晚風醒酒。
猛然間，顧臨聿隔着馬路，看到對面街上那道熟悉的人影，是蘇晚意。
小姑娘身後幾步遠距離，還跟着一男生，那人他也認識，是她的小學同學彭朗。
今晚，不是說室友談了戀愛，請全宿舍人吃飯，怎麽沒看見宿舍其他女孩，反而跟彭朗在一塊？
小姑娘長大了，有秘密，這他能理解。拿和室友一塊吃飯的幌子出來和男生約會這事，顧臨聿只是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覺得整個人要炸掉。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裝作沒看見她，回家等她，過後有什麽可以慢慢問，或者等她想說給他聽，再問。
但眼前的畫面，小姑娘停下腳步，男孩快步上前，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顧臨聿眸光不明地看着街對面的畫面，黑目不覺間蒙上了一股冷意，他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火，雙腳不受控制地快步朝街對面走去。
等他站定在兩人不遠處的樹影裏，鷹隼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兩人的身影。周身散發着他不自知的冷戾。
這距離，他只能看見那男生的背影，挺拔寬闊，将蘇晚意遮擋的嚴嚴實實。
他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
十點多鐘的夜裏，路上行人并不多，有偶然路過的行人，看到隐在夜幕中的男人身影，男人看起來一副斯文模樣，西裝筆挺，高大俊朗。
可做出來的事情卻有點耐人尋味，他在……盯着一對年輕男女？
如若他再知道這男人其實還是勢頭正猛的年輕總裁，想必更會驚掉下巴。
蘇晚意擡眼望着臉微紅的少年，眼底帶着一縷疑惑問道：“怎麽了？”
彭朗這會不只臉紅，耳朵也紅了個透，因為緊張，呼吸也不平穩，一緊一松。
他抿了下幹澀的唇，眉頭微微蹙着：“蘇晚意，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
不等蘇晚意回答，他又趕緊補充道：“我是喝了酒，但我這會兒沒醉，這不是酒後胡言亂語，是我最近想了好久才下定決心想要告訴你的。”
“我知道可能我說了之後，我們倆可能連朋友也沒得做了，但我還是想勇敢一次，給自己一個機會。”
蘇晚意在聽到“喜歡你”幾個字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小步，拉大了兩人間的距離。
她眉眼一片冰涼，絲毫沒有因被人告白而産生任何悸動的情緒。
蘇晚意在心裏暗自盤算着，要怎麽說才能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幹脆拒絕，她抿着唇，看着面前這個認識多年的小學同學。
“彭朗，你醉了，明天醒了酒，你肯定會後悔你今天說過的話，你快回去吧，我就當你什麽也沒說。”
“我沒醉！今天是周五，我白天上了三節大課，課上的每一分鐘，我都在思考今晚要怎麽和你表白，我想過很多種浪漫的設想，最後都否定了。”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喜歡你很久很久的彭朗，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我對你的感情嗎？”
眼前的少年落寞盡顯，垂着眼，看着蘇晚意。
這樣赤誠又熱烈的語氣，她雖然不知道他是何時對自己有了這樣的想法，可現在，她真的很難再說出懷疑他真心的話。
這樣的真心很好，可能對其他任何人，都會很受用，蘇晚意心裏其實也不好受，她拿彭朗當同學當好友，之前的相處中，是她太過遲鈍，竟一點沒發現彭朗對她有別的想法。
如果早點知道的話，她一定會一早避着他，她的心很小，只能住的下一人。
“對不起，你很好，但我，不喜歡你。”
彭朗內心苦笑一聲，這個結果他早預料到的，但在真的面對面聽蘇晚意說出來後，還是頓覺五髒六腑硬生生地發疼。
酸澀麻意傳遍他全身，彭朗忍着翻湧而上的痛感，努力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但我不會放棄的，以後，至少我們還是朋友吧？”
蘇晚意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心下卻思忖道：以後，我們最好做不用見面的故友。
那邊，彭朗的室友揚聲喊他：“車來了。”
彭朗扭頭朝着室友揮了揮手：“馬上。”
轉過頭，又對着蘇晚意說道：“那我先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再見。”
直到彭朗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蘇晚意都保持着未動的姿态站在原地。
她其實，挺羨慕彭朗擁有這樣的勇氣，敢于大膽說出自己的喜歡。
而她，就是個膽小鬼，明明，喜歡顧臨聿喜歡到不得了的程度，卻只敢，一味隐藏自己的心思，生怕他發現後會厭惡自己。
什麽時候，她也能擁有這種大膽示愛的勇氣。
什麽時候，她才能大聲對他說出那句埋藏在心底的“我喜歡你”。
蘇晚意在心底默默喟嘆了聲，收回視線，準備繼續去路口攔車。
樹影下的顧臨聿，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個不停，代駕師傅應該已經到了一會，明明他按斷了一個又一個電話，那頭，師傅還在堅持不懈地打着。
這樣的敬業精神，放在平時，顧臨聿一定會很欣賞。可這會，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索性把手機關了機。
這畫面對他的沖擊太大，顧臨聿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陣陣抽疼着。他微閉了一下眼睛，全身肌肉緊繃，猶如一根上緊了的弓弦，努力壓制住瘋狂想要過去的沖動。
好在，他看到了那邊的另一群人，有姜棠的身影，今晚至少，她是真的來和室友們吃飯，不是騙他。
如果不是那一邊的少年揚聲叫走了彭朗，他真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秒沖出去，叫走她。
顧臨聿覺得自己一貫是個冷清的人，但最近，因為她，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心底有個聲音每時每刻都在告誡他：這樣不對。
可他控制不住，只能任它叫嚣，肆意而起。
少年少女面對面說了大概兩分鐘的話，然後少年一臉落寞地轉身離開，少女則望着那個離開的背影暗自失神。
就這麽看了會兒，蘇晚意收回視線，轉身離開。等看到人坐進出租車後座後，顧臨聿才走出樹影，把手機開機後，電話鈴聲很快又想起。
“您還需要代駕嗎？不需要的話麻煩取消訂單，我好去接別的單，逗人玩呢你，打了快十分鐘都不接電話。”代駕師傅語氣不善地喋喋說着。
“不好意思，師傅，剛臨時有點事，耽誤您時間了，這單我會付給您三倍的價錢。”
聽到有三倍補償，電話那頭的代駕師傅立馬笑出聲來，趕忙說道：“哎，臨時有事，理解理解，您要還沒忙完我再等會。”
“結束了，我馬上到。”
挂斷電話，顧臨聿側轉過身，準備去停車的位置，目光卻被街邊便利店窗臺下的一對情侶吸引，一對年輕男女，擠在一起，正在吃一桶泡面。
那女生拿着叉子，自己吃一口，喂給身邊的男友一口，他看到這幅畫面，心髒再次抽疼起來，如果小姑娘談了戀愛，是不是也會和別人這樣親密？
走去車邊的每一步，他都覺得腿如鉛注，沉重無比。也許哪一天起，她會有親密戀人，會和別人組建家庭，會離開顧家，會有新的親人。
慢慢的，也許會忘了他這個只是少時寄住過的住家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