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年春節，他們是二十九早上和傅炀一塊開車回的平城。
一路都很通暢，只快下高速時堵了會兒，年底，漂泊在各地的人都回了家。不管今年過得怎麽樣，事業學業是否順利，總是要和家人一起共度佳節，喜迎新歲。一解思鄉愁緒，祈願明年會更好。
車開進院子時，顧爺爺一早等在那，蘇晚意一路上原本都情緒不高，見到顧爺爺，才算是展露笑顏，朝顧爺爺奔了過去，還沒站定，就忙喊着：“爺爺。”
這聲“爺爺”叫的顧爺爺也喜笑顏開，十分開懷地“哎”了聲。
顧臨聿兩人站在後頭，拎着行李，一起進了屋。
屋內暖氣開的足，進屋後，傅炀沒脫外衣，在玄關處放下行李就要告別回家，顧爺爺知道他思家心切，只囑咐他路上小心，也沒多做挽留。
餐桌上，擺着滿滿一桌菜肴，顧爺爺招呼兩人坐過去：“知道你們路上肯定來不及吃東西，快來先吃點。”
顧臨聿走過去，動作娴熟自然地幫她也拉開凳子，見她站着不動，還沒等他出聲，顧爺爺先問道：“一一怎麽不過來？”
蘇晚意站在那，眉眼間疲憊難掩，輕聲答：“爺爺，路上有點累，今早起的早，我這會太困了，讓哥哥先吃吧，我先回屋睡會。”
顧爺爺看她的确一臉疲态，也沒再說什麽，讓她回屋休息去了。
顧臨聿坐在餐桌前，沉默地吃着東西，心下卻在思忖，她有意避開和自己的同處，好像是那天從姜棠家回來後開始的。
這幾天，他幾次有意和她聊聊，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推脫拒絕，他還要顧着和意向資方接觸，也只得作罷。
顧爺爺許是覺得孫子過于沉默，坐過來關心他：“公司最近怎麽樣？”
顧臨聿放下筷子，認真回答：“爺爺，一切都好。”
孫子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在外留學那幾年，每逢他問近況如何，孫子一向是只撿好的跟他講，他知孫子一向懂事有分寸，便也不再多問。
蘇晚意回房間後，坐在桌前收拾着東西，她把書包裏的課本文具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還帶了些小東西，打開抽屜準備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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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抽屜，就看到了一張照片——她參加附中招考那年顧臨聿帶她去主題樂園玩一起拍的合照。
她拿出照片，腦海裏浮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面。
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看起來有點兇有點冷的他；十二歲生日那天在路邊安慰她的他；陪她去考附中的他；帶她在主題樂園玩處處照顧她的他。
她們有太多回憶，這麽多年，卻好像只拍過這麽一張合照，他不愛拍照，記得小時候有次顧爺爺說請個攝影師來給他們每年拍張合照留念。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顧爺爺的提議，說是自己對拍照沒興趣。顧爺爺嘗試勸過的，可他堅持，最後就只得作罷。
所以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這張合照。連這間屋子都沒帶出去過，生怕不小心遺落在哪裏。
只每年放假回家時，會拿出來看兩眼。
她拿着照片靠坐在床上，心裏想着事，加上一路回程久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靠着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看了眼手機，下午四點多，她把照片放回抽屜裏，出了房間。
顧臨聿和顧爺爺在沙發上坐着一起看電視，聽見聲響，看向她，顧爺爺問她：“醒了？坐着等會，爺爺給你做點吃的。”
她坐在餐桌前，乖巧地等着。顧臨聿看她幾眼，想跟她說幾句話，見她一直低着頭，一幅不太清醒的模樣，心下嘆息了一聲，還是作罷。
等她吃完，顧爺爺招呼她坐在沙發上，看向兩人說：“前幾天小王回家前說幫我買點零食年貨備着，孩子們都愛吃，我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都愛吃什麽，怕她摸不準你們的喜好，沒讓她買，一會讓臨聿帶你去超市逛逛。”
聽到顧爺爺的話，蘇晚意愣怔幾秒，自從那天開始，除了必要，她都在刻意地躲避和他的單獨相處，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卻不知道如何在這樣的心思下和他同處，她害怕他變得和以前不一樣，更害怕感受到這改變。
她擡起頭，這過程中，裝作無意地飛快瞥他一眼——
他坐在那，神色如常，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
快速收回眼神，對上顧爺爺，她說：“爺爺，我年後要參加校考，過年期間要控制飲食不能長胖的，零食什麽的就更不能吃了。”
顧爺爺：“現在藝考生這麽辛苦啊，我們那時候可沒有藝考這一說，不吃飽飯哪有精力學習的。”
顧臨聿在心裏輕笑一聲，哪是不能吃零食，就還是不知道為什麽，避着自己罷了，小姑娘平時哪有不愛吃零食的，以前每次一塊去超市都要買一大袋子，她不想去，自己就去一趟吧，“爺爺，我一會出去一趟，順路去超市買點東西。”
顧爺爺應下，起身走向廚房，預備看看還缺些什麽，一塊讓他買回來。
顧臨聿出門時，正巧傅炀打來電話，問他這會是否有空，一塊出去走走。
兩人一塊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兩個大男生，推着購物車，在一排排零食貨架前掃蕩着。
傅炀問他：“小姑娘今天怎麽沒跟着一塊來，買零食她不是最積極了嗎？”
顧臨聿從貨架上拿下一包薯片，是蘇晚意平日愛吃的口味，放進購物車裏：“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有意避着我呢。”
傅炀啊了一聲，問：“怎麽回事，平時小姑娘跟我在一塊還總是問你這問你那的。”
顧臨聿想過很多種可能，都不得其解，苦笑着說：“最近可能工作太忙，顧不上她，小姑娘有脾氣了吧。”
逛完超市，兩人沒急着回去，在附近的街區拎着東西慢走閑聊着，傅炀畢業也快兩年了，每年過年回家都難免被他媽以各種說辭催着他問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問題，他在高三那年暑假和卓靜表白被拒之後，并沒有放棄，那年暑假，兩人又見過幾次。
最後卓靜被他的堅持打動，兩人開始了一段跨國戀愛，畢業那年，因為卓靜下不定決心回國而導致兩人開始了分分合合，卓靜最終還是在去年下半年回了國，可她家人早已在德國定居，他也不知道，兩人這段戀情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後。
是以，一點也沒給母親透過風，今天下午他媽說給他安排好了兩場相親，年後走之前必須去見面，他推說不去，又和他媽吵了一架，這才出來找顧臨聿避避家裏的火力。
傅炀心裏煩悶，無處訴說，只能跟顧臨聿抱怨：“我媽今天說年後有兩場相親等着我，必須去，不去斷絕母子關系那種。”
顧臨聿輕笑一聲，回：“你和卓靜這麽幾年你媽都不知道？”
傅炀：“大學那會應該是知道的，不過畢業那年我倆分手，有幾次打電話被她聽見了，她還不知道最近又和好了。”
“和好了？”
“算是吧。”傅炀說這話時有點不好意思，他和卓靜的分合糾纏，每次只跟他說過，在好友面前他多少有點拿不下面子。
顧臨聿眼神斂着，看着柏油路地面，回他：“挺好，人怎麽說也為了你回國了。”
“現在是回來了，誰知道過兩年是什麽情況，現在沒個定數，我也不想和家裏說。”越說心裏越煩悶，他本來年前剛辭了大廠的工作，進了氫一，家裏就有意見，過年又有這處難題等着他，他拿出褲袋裏的煙盒，順手遞給顧臨聿。
顧臨聿沒接，擺了擺手：“一會回去了，不了。”
傅炀訝異：“戒了？什麽情況。”
“算是吧，小姑娘不喜歡這個味。”他本來就沒有多大的煙瘾，上學時，因為經常要出入實驗室，向來也是沒有抽煙的習慣的，回國後創辦氫一，偶爾遇上難題心裏煩悶時會抽上一根，談不上戒，只是的确可有可無罷了。
傅炀自己點上一根，沉默地抽了會，撣了撣煙灰，說：“你這個哥哥當的，真是沒話說。”
一個人吸煙沒什麽意思，正路過垃圾桶，他索性掐了煙，扔進去，嘴上沒停：“你跟顧爺爺聊過沒，以後打算怎麽辦，她也快上大學了，他爸合夥人這麽多年不是一直給她轉着錢呢，成了年，也有錢，還在顧家？”
顧臨聿想到小姑娘剛來顧家那兩年，他和爺爺談過這個問題，當時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走舞蹈這條路，林家和她一直也有聯系，如果她想，随時可以中斷國內的學業去國外，他和爺爺也做好了随時送走她的準備，幾年下來，她沒動過一點心思，安心上學，專心跳舞，如今也是一門心思地想考舞蹈學院。
“爺爺早把她當親孫女看了，我出去這幾年，也一直是她陪着爺爺，只要她還把這當家，就永遠是我妹妹，我就會照顧好她。”
傅炀遲疑着，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當年那事，你是不是還放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