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由于這一攪擾,使他一時無法定下心來!
他由衷的感到對不起尉遲瓊姑娘,人家好心關懷體貼送飲食來,卻被自己大意誤傷,但不知傷勢如何?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他才又定下心來,重新繼續行功。
前後共是一百個周天,感覺到全身罡氣蓬勃,收發由心,意動則氣動,驚喜莫名的站起身來!
睜眼看處,海上曉霧初開,已是第二大的早晨。
身前———
“南癡愚駿釣叟“老臉含輝,盯視着自己。
瓊姑娘,粉臉含春,眉眼帶笑,緊傍着她的爺爺。
楊志宗疾行幾步,首先向南癡老人行了一禮,然後目視着瓊姑娘,長身一揖,歉然無限的道:“昨晚在下失手,誤傷了姑娘,十分愧疚,不知……”
尉遲姑娘展顏一笑道:“不妨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
“南癡愚駿釣叟”接口道:“以後在江湖上你倆互相幫扶的時間還多,別在下在上的鬧那些虛僞了,幹脆就以兄妹相稱吧!“
尉遲姑娘粉臉一紅,偷瞥了楊志宗一眼,緩緩低下頭去,撥弄着裙帶,芳心之中,升起了一絲绮念。
楊志宗冷漠的臉上,全無表情,僅恭謹的應了一聲:“晚輩遵命!”
“娃兒,現在你就試試看,這一夜的工夫,你學透了幾成、”
楊志宗汕汕的應了一聲:“是!”
轉身面對三丈之外的一叢石筍,凝視有頃,驀然雙掌齊揚一道裏風,銳嘯而出,隐挾風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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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這出手之勢,就使一旁的祖孫吃驚不少。
“轟隆隆!“一聲震天巨響中,三丈之外的一叢石筍,根根折斷,石屑灑了一地,塵沙蔽天而起。
“南癡愚駿釣叟”激動得全身發顫,道:“娃兒,夠了,老夫精研一個甲子的絕學,被你六個時辰領悟,這是一種奇跡,老夫複有何言,可惜你……”
楊志宗聰明逾恒,聞言知意,恭謹的道:“晚輩已有師承,所以無法再棄師別投,但老前輩授藝之德,晚輩永記不忘,如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南癡愚駿釣叟”略一額首道:“娃兒,那瘋和尚可曾對你說些什麽?”
“半悟老前輩囑晚輩敬告兩句話!““什麽兩句話?“悠悠青梗關不住,破鈉芒履了前因!”
“南癡愚駿釣叟”突然仰天發出一陣激蕩風雲的狂笑,笑聲清脆雄渾,如裂金石,半晌始停,像是自語般的道:“好!好!瘋和尚既然已重下青梗峰,再入江湖,我這癡愚人說不得也只好重做馮婦了!”
這話楊志宗當然聽不懂!
“南癡愚駿釣叟”激動平複了之後,道:“娃兒,現在随老夫回草舍,有些話要和你談談,今天你就可離島,老夫命瓊兒駕舟送你一程!““是!“一老二少,又回到了那草舍之中,尉遲瓊自去準備小舟,楊志宗與老人在草堂中對坐飲酒。
楊志宗突然想起一事,道:“老前輩昨日所說的傳在下武功是為了一個賭約……”“哈哈!你不問,老夫也要告訴你!“楊志宗奇異的看着老人,靜待下文。“南癡愚駿釣叟”感慨萬千的道:“娃兒,事從十五年前說起,你可曾聽說過武林中有三個怪人?”
“晚輩曾聽先師提及武林中三位異人,叫作雙奇一異!”
“嗯!這雙奇一異指的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雙奇就是指您和半悟若前輩二位,那一異是否指的那號稱天下第一人的‘西岳之主淩夷風’?”“不錯,娃兒見識還算豐富!”“聽說這位一異淩老前輩武功确實……”
“你聽老夫說,十五年前,雙奇一異會于巫山神女峰,印證武學,之日三夜,老夫與半悟兩人不幸雙雙落敗……”
“啊!”楊志宗不由驚啊出聲。“西岳之主淩夷風遂以天下第一人自居!”“後來呢?”
“老夫二人落敗之後,西岳之主曾言二十年後,老夫與半悟和尚仍非其敵,相約再聚神女峰!”
“現在距約期還有五年!”
“不錯,老夫與半悟下得巫山之後,各自分手,覓地隐修,老夫隐居烏石島,瘋和尚則遁跡青梗峰!“
“老前輩所研創的‘乾元真罡’難道還不敵那……”
“老夫所練的‘乾元真罡’十年前才算完全成功,當時僅具有現在的半成之功而已,而瘋和尚的拂穴功也是近十年練成!“
“五年之後,兩位又将履約與西岳之主淩夷風重會巫山神女峰,再争那天下第一的名號?”
“哈哈!娃兒,賭約只是為争一口氣而已,誰還會去要那虛名,何況這件事江湖中無人知曉!”
“現在老前輩已告知晚輩了!”
“這其中自然有道理!““晚輩洗耳恭聽!”
“三年前,半悟和尚突然來訪,說是接到西岳之主淩夷風的傳書,淩夷風本人已因練功不慎而走火人魔……”
“那這二十年後的賭約是不是取消了?”
“如果取消了,瘋和尚又何必徒勞跋涉!”
楊志宗被弄得滿頭玄霧,訝然道:“西岳之主即已走火入魔,難道還能履約?”
“命他的唯一傳人代為履約!”“他的傳人是誰?”
“目前不得而知,只說五年之後,在華山候教!”“兩位老前輩是否要履約?”“老夫與半悟和尚都是近九十歲的人了,怎能與後生晚輩互争長短,豈不被武林中人恥笑!”
“老前輩将做何處置?”
“老夫與半悟生平俱未收徒,雙方約定物色資禀上乘的人,各授予一項絕藝,并由老夫以千年靈鼈之血,助長其功力,然後代老夫二人赴約!”
楊志宗聞言已明白了幾分,心頭電轉之處,脫口道:“老前輩傳授晚輩絕學的用意就是在此!“
“不錯,娃兒,以你兩度奇緣所獲,已不需老夫犧牲千年靈鼈來助長你的功力,雖然稍有因人成事之嫌,但雙方并無仇怨可言,只是印證一下武學而已!”
楊志宗不由豪氣頓生,能會一會這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西岳之主的傳人,也不錯,使目之中,不禁流露湛然神光。
老人又道:“瘋和尚一生游戲風塵,突兀滑稽,玩世不恭,青梗峰十五載幽居,可真難為了他,可是這和尚真也滑禿,他自己不向你說明,反而賣關子要你來尋老夫!”
楊志宗淡然一笑之後,突然正色道:“晚輩得蒙老前輩慨賜千年靈鼈之血,解去身中的奇毒,恩同再造,又蒙傳授絕藝,晚輩誓以所學掃蕩妖魔,為蒼生造福,以報大恩于萬一,至于與西岳之主的傳人履約一事,晚輩在江湖中随時聽候召示!”
“不過娃兒你如仗所學為惡江湖,老夫不會放過你!”“晚輩理會得!”“如此一言為定,屆時老夫将親出江湖蔔……”
尉遲瓊姑娘恰在這時走進屋來,嬌聲道,“爺爺,小舟已弄妥帖了!”
“好,瓊兒,你送他離島吧!“
楊志宗立起身來,向老人行禮作別,道:“老前輩,晚輩在江湖中随時聽候宣召!”
“娃兒,保重,你就随瓊兒去吧!”
楊志宗這時對這位老人,似有些依依不舍,老人不但賜贈千年靈鼈之血,解去他身受奇毒,而且還傳了他武功。
兩小一先一後出了茅屋,一箭之外,已傍岸系了一條小舟,登舟之後,楊志宗輕聲向尉遲瓊道:“有勞瓊妹操舟相送!”
“嗨!用不着說這麽多客氣話了,坐穩,我要發舟了!“說着,兩只玉掌,向岸邊虛虛一拍,那小舟箭也似的離岸向海上射去,接着玉掌交互向後斜拍,小舟輕若一片葦葉,穿波逐浪而去,既快捷又穩當。
這種別開生面的操舟法,看得楊志宗驚奇不已。
楊志宗望着海天深處,俊面之上一片黯然神傷之色。
他想起了伴他同來南海的紅衣女上官巧,竟慘遭風浪吞噬,如今自己所求得遂,而伊人何處,已成一了人間天上。
尉遲姑娘見楊志宗那付沉痛的面孔,不由脫口問道:“宗哥。你在想什麽?”
一個人當他被一種痛苦侵蝕着心靈時,如果你不把它點明,也許他能默默的忍受,如果一旦被揭開,可就不同了!
楊志宗經這一問,眼睛頓時濕潤起來,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停了半晌之後,才冷冷的道:“我在想一個人!”
“是誰?”“與我同來南海的伴侶!”
“是男的還是女的?”“和你差不多!”
尉遲瓊粉臉之上,立時飄過一絲嫉妒之光。“她長得美嗎?““哦!““她現在哪裏?““浪花深處!““什麽?““她已葬身魚腹!”
“真的?”“來時我們是兩人,現在歸去只有我一人!”
瓊姑娘歉然的一笑道:“宗哥,原諒我問出使作痛苦的話!“說着低下頭去,玉掌拍擊更速,舟如箭發。
楊志宗搖搖頭,不再答話,他已深深地陷在痛苦的回憶裏!
兩個時辰之後,小舟泊岸。
楊志宗一躍離舟,轉頭向尉遲瓊道:“瓊妹,容再相見!”
尉遲瓊一顆芳心紊亂已極,離情別緒,使她有不勝依依之感,明醉蘊淚,凝視了楊志宗半晌,幽幽的道:“宗哥,珍重!”
她有千言萬語,但說不出口,他們從見面到分手,只有短短的兩日啊!雖然是此心已屬君,但怎開得了口!
楊志宗望着滿臉幽怨的尉遲瓊,心中暗道:“瓊妹,我将辜負你的一番心意了,巧妹因我而死,我只待本身事了,将一死以酬知己,望你勿效春蠶作繭。”
心念之中,再度一揚手道:“瓊妹請回,并代我致意尉遲老前輩……“尉遲瓊明豔如春的粉臉,這時布滿了愁色,顫聲道:“宗哥,有一天我會來尋你的!”
說着一袖掩面,一手催舟,如飛掉舟而去。
楊志宗望着逐漸隐人浪色之中的小舟,微喟了一聲,展開身形,疾若流星般劃空而去。
他自服下“天鵬彩卵”之後,原先存于腹中的那粒“牛龍蛟內丹”,已完全消溶滲人經穴之中,頓獲百年功力。
以他現時的功力,施展輕功身法,真個是疾苦風飚,快如電閃,與一個月前的他,已判若兩人。
兩日之後,他到了桂林!桂林——為西粵首邑,以山水之勝名聞天下。楊志宗找了一間招商客寓住下,夜深人靜,孤燈獨對之下,他拿出了“甘露幫血海深仇錄”一陣翻閱。
一股駭人的煞光,自眉眼之間透出。他在深思一件重大的事——
寧靜的桂林城,突然被恐怖的氣氛所籠罩。
“殘肢令”……
這令人喪膽亡魂的怪令出現在桂林城。
不久前轟動了整個武林的“殘肢令”竟然在桂林出現。
這亦刀亦鋸的怪兵刃,第八次出現江湖,每出現一次,必有一個人被殘肢而死,沒有一次例外。
接到“殘肢令”的人,最多活不出三天。
以往的七次,已有七個名聞江湖的高手,被殘肢令斷魂,但卻沒有一人能道出“殘肢令主”的面目形象。
這的确夠恐怖,夠神秘!
這一次——第八次!
接到這催命怪刃的,竟然是名滿兩粵的十八家镖局的總镖主“鐵臂神猿蔡精一”,卻出乎人意料之外。
“鐵臂神猿蔡精一”主掌兩粵十八家镖局,武功則可列為武林頂尖高手,威震兩粵,黑自道中人,均畏之如虎。
單只手下具絕佳身手的镖頭,不下百人之多。
而“殘令膠”竟然光顧到他的頭上,令人震驚莫名。
令主是誰?
在武林中是一個謎。
雖然江湖傳言,“殘肢令主”曾自稱是“甘露幫”幫主,但“甘露幫”幫主早于二十年前,死于武陵山中。
由于“殘肢令”在桂林城出現,于是那些以前追蹤“殘肢令”的黑白道高手,又紛紛撲奔桂林。
“鐵臂神猿蔡精一”昔年也是參與血洗“甘露幫”的人物之一,想不到二十年後,敵人來索取血債。
鑒于歷次“殘肢令”送達的對象,證明這恐怖的人物即使不是“甘露幫”幫主本人,至少也與“甘露幫”有極深關系。
“鐵臂神猿蔡精一”于接到這催命符般的“殘肢令”後,驚恐莫可名狀,飛令調集镖局中拔尖高手五十人維護宅院。
他存心要與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傾全力周旋。
這一次的“殘肢令”送達方式,與以前幾次略有不同。
是由一個自稱“殘肢使者”的奇醜少年登門送達。
當時“鐵臂神猿蔡精一”曾派手下四個門徒跟蹤,但這奇醜少年“殘肢使者”功力竟高得出奇,輕易的擺脫了追蹤的人,由這“殘肢使者”的功力,可以想見“殘肢令”本身的功力是如何的驚人了!
由四個奉命追蹤的門徒回報,“殘肢使者”在他們八目所視之下遽而失蹤,這種功力幾乎近于邪術。
于是——
桂林城附近的武林人物,聞風湧向“鐵臂神猿”的宅第。
他們都想一觀“殘肢令”的廬山真面目。
在第三天的正午時分,一個面目冷漠的俊美少年,也到了“鐵臂神猿蔡精一”的宅院。
他是誰?
他就是南自南海鳥石島歸來的楊志宗。
“鐵臂神猿”身為兩粵十八家镖局之主,交游之!“,任何江湖人物登門,他都得接待,這是幹镖行買賣的規矩。
蔡宅正院之中,華筵大張,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江湖人物,楊志宗也混雜其中,以他這區區無名之輩。當然不會受到什麽禮遇,也不會被人注目,他坐在普通席上。
各處的镖師,已于第二日星夜馳回,人數近五十之間。
這些镖師,都是“鐵臂神猿”認為百中選一的高手,所以才被長令召回,把一座宅院布置得像鐵桶似的。
酒席中,在紛紛談論着“殘肢令”以往出現江湖的事跡。
空氣在緊張之中透着恐怖。
“鐵臂神猿蔡精一”年已六十開外,精神矍铄,從接到“殘肢令”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坐候在廳堂之中。
今天是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大。
二日來,他一直處在焦急與恐怖之中。
他度時如年,他盼望今天能僥幸脫得“殘肢令”的魔手,則他将解散镖局,永遠退出江湖。
雖然蔡宅之中,擁滿了不一下三百的江湖人物,但仍然掩不了那一片愁雲慘霧,每個人的心弦都扯得很緊。
像是暴風雨欲來之前的片刻,空氣沉悶得使人窒息。
楊志宗,面色冷漠得使人不願多看他一眼。
他不時的游目四顧,也不時的把那冷電般的目光,放到廳中那垂頭喪氣的“鐵臂神猿蔡精一”的身上。
廳前橫梁之上,插着一把長僅尺半,一邊是鋒利的刃口,一邊是森森巨齒的怪兵刃,精光雪亮。
那就是兩日前送達的“殘肢令”!
怪兵刃散發着奪目精芒,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它不啻是死亡的标志,而且象征着——
神秘!
恐怖!
血腥!
慘酷!
任何一個人的目光接觸到它時,都會不自禁的打一個冷額,從心底泛出寒氣,緩緩低下頭去。
驀然———一
一個美如天仙的黑衣少女,從院門走人。
她的美豔,使得群豪為之心中一動。
但這黑衣少女,粉臉之上,卻布滿了怨毒至極的神色,眉眼之間,殺機隐泛,這又使群雄為之一愕,不知這少女此刻的來意如何?
楊志宗一眼瞥見這黑衣少女,心中不由一震,忖道:“她不是‘黑鳳凰趙麗珍’嗎?怎的也會在此現身?
只見那黑衣女子,徑自穿過席間,向廳堂走去。
她來的太過突兀而且神色異常,群雄疑念頓起,莫非她就是?
“鐵臂神猿蔡精一”首先變色立起,接着所有座中人,也跟着紛紛立起身來,空氣驟呈緊張。
黑衣少女見狀,先回眸向院中群雄微笑點頭,然後停身廳堂之中,瞥了一眼頂上的“殘肢令”,粉臉更寒,一頓之後,向廳中的“鐵臂神猿”一拱,脆聲道:“小女趙麗珍冒昧造訪,清蔡前輩原諒!”
“鐵臂神猿”大聲喘了一口氣,緊張之色頓消。
座中群雄也跟着紛紛落座,但兩眼仍緊緊注視廳堂。
楊志宗劍眉不由一皺,暗道,“怎的她會突然前來拜訪,看她的神色,莫非也與‘殘肢令’有關?“
“鐵臂神猿蔡精一”面色沉凝的道:“趙姑娘,老夫今日有事,如果姑娘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請改日再來如何?請恕老夫
黑衣女凄然一笑之後,無限悲憤的道:“我正為‘殘肢令’而來!“此語一出,舉座皆驚,這少女竟為“殘肢令”而來!
楊志宗心頭不由巨震,黑鳳凰趙麗珍,竟然專門為了“殘膠令”而來,這真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松林墓地中的那一段往事,又電閃心頭:“黑鳳凰趙麗珍被白面僵屍怪芮木通搶去身懷寶物,複被擊成重傷,他曾為她施行‘推人過宮’,他的手指,幾乎觸遍了她的嬌軀的每一部分。”
黑鳳凰含情脈脈的雙眸,撩人情絲的話語,還未曾在記憶中消失。現在他們又重逢了……
“鐵臂神猿蔡精一”訝然道:“姑娘是為了‘殘肢令’而來?”
“不錯!“
“老夫願聞其詳!”
“家父‘雲龍三現趙亦秋’喪命在‘殘肢令’下,小女子誓要報此血仇,誅滅此獠!”
說完,粉面陡現駭人煞光!
“哦!”
群雄不由議論紛紛:“原來這黑衣女子是風聞‘殘肢令’在此現身,為父報仇來的,但她的功力是否能敵……”
在座群雄全在心裏替她打了一個問號。
楊志宗有如焦雷轟頂,“黑鳳凰趙麗珍”竟然是“雲龍三現趙亦秋”的女兒,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雲龍二現趙亦秋”在“甘露幫血海深仇錄”內,已被除名,這證實了他已在“殘肢令”下喪命。
只聽“鐵臂神猿蔡精一”哦了一聲之後,道:“如此姑娘請進小坐,老夫初聞令先尊被害之時,也曾憤慨莫名。沒想到這魔頭竟然光顧到老夫頭上!
“蔡前輩做何打算?”
“盡力周旋!“
“小女子今天誓以此身與這惡魔一拼,雖死不惜,以慰先父在大之靈!“說着,随步人廳中,在側座坐下。
“黑鳳凰趙麗珍’身方落座,美國顧盼之下,忽然一眼瞥見坐在院中席上的冷面少年楊志宗。
芳心一震之後,突然又作無比的憤怒。
冷哼一聲,離座而起。
“鐵臂神猿蔡精一”緊張的道:“姑娘發現了什麽?”
黑鳳凰随口答道:“沒有什麽,只是一個熟識的朋友,我去去就來!”
說話中,已向廳外走去。楊志宗見黑鳳凰滿臉怒容的向自己走來,心中為之一愕,驚詫的看着黑鳳凰漸行漸近的雨影。
黑鳳凰走到楊志宗席前一丈之地,俏生生的立定身形,凝視半響之後,才從鼻孔裏冷哼出聲道:“楊志宗,我有話和你說!”
楊志宗冷冷的道:“姑娘有什麽話請講吧!“這時周圍的人,都把既羨慕又妒嫉的眼光集中在這一對金童玉女似的少年男女身上,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
“我們到外面去談!”
‘在這裏說還不是一樣?”
“不!“
“好!“
楊志宗道了一聲好,随即立起身來。
兩人一先一後出了蔡宅的大門。
轉眼之間,他們已停身在城外的一簇楓林之中。
楊志親首先發話道:“姑娘有何見教?”
“楊志宗,我來問你,身為武林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楊志宗茫然道:“信義兩字!”
“那你為什麽棄重傷的我而不顧,一去無蹤?”
“在下那日……”
“若非紅衣女上官巧及時現身的話,我已被宵小……”
楊志宗恍然而悟對方怒氣不息的原因。
但提到紅衣女上官巧,他的心不由一陣劇痛,一個刁蠻潑的情影,又浮上心頭,然而他永遠再看不到她了!
她已葬身在南海的滔天巨浪之中,永伴波臣。
他一時之間,完全沉緬在痛苦的回憶中,忘了答話。
黑鳳凰柳眉一豎,厲聲道:“楊志宗你得還我一個公道!““公道?”
楊志宗驚奇的反問一句,又道:“姑娘這話未免……”
“怎樣?”
“在下當日失信于姑娘,乃是情不由己!”
“你且說說看!”
“當日在下離開姑娘之後,本拟盡快的雇車來接姑娘,不料中途突遇仇家,險些一命不保!“
“真的?”
“在下當日不自量力,既先對姑娘援手于前,又何必失信于後?”
黑鳳凰緊繃着的俏臉,開朗了不少。她對這冷摸的少年一見傾心,當日在墓地之中,楊志宗對“白面僵屍怪芮木通”那一股不畏死的幹雲豪氣,深深打動了她的少女芳心,而且她在重傷昏迷之時,楊志宗曾為她施行推穴過宮。
一個黃花少女,被一個陌生的少年男人,觸摸了全身,雖說是療傷,但畢竟事非尋常,她覺得除了以身相許外別無他路。
所以她才說出這種強詞奪理的話來!
她很想表明心跡,但卻羞于啓齒!
她曾把這事告訴了她的師父紅巾蒙面人,紅巾蒙面人答應為她做主,如果楊志宗确是寡情無義的人,他不惜把他毀去。
楊志宗語冷如冰的道:“姑娘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
黑鳳凰粉面又寒,看樣子是自己落花有意,但對方卻是流水無情,那冰冷的言語,有如利箭射向她的芳心深處。
“你要走了?”
楊志宗心裏暗道:“奇怪,難道她還要留住我不成?”但俊面上依然毫無表情,淡淡的道:“不錯,我該走了!”
說着,轉過身形,腳步方舉———
“你回來!”
楊志宗驚詫不已的止步回過身來,道:“姑娘還有什麽事?”
“你……你……”
黑鳳凰一張粉臉變化着極其複雜的表情,似有什麽話難于啓齒,你了半天,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想向他表明心意,卻提不起勇氣,但又不甘心看着自己暗中心許的他,就這樣一走了事,一時之間,倒窘住了。
楊志宗本來對于這武功非凡,面貌如仙的黑鳳凰印象不惡,但今天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後,那一點印象消失了。
更何況,他的心已随紅衣女上官巧而去,他之所以活着,只是為了未了的心願,他的感情已核竭了。
黑鳳凰窘了片刻之後,無話找話的道:“紅衣女上官巧妹妹說她認識你?”
“不錯!”
“你遇到她了嗎?”
楊志宗黯然的一點頭。
“她人呢?”
這句話勾起了他的滿腹傷心事,慘然一笑道:“她死了!”
“什麽,她死了?”
“是的,死了!
“是怎麽死的?”
楊志宗語帶悲哽的道:“被海浪吞噬了!”
黑鳳凰心細如發,從楊志宗不輕易激動的表情上,她看出這冷漠的人和紅衣女上官巧關系決非尋常。
她悲痛紅衣女之死,因為紅衣女曾在松林墓地之中,對重傷無助的她,施過援手,使她保全了少女的清白。
但另一個意念,卻又使她感到一種近乎可鄙的快感,她想自己将可單獨占有楊志宗,心情矛盾至極。
由此可以看出,愛情是徹底自私的。
黑鳳凰心念百轉之後,突然下了最大的決心,她知道??會不可多得,不顧少女的矜持,粉面含羞的道:“你似乎很讨厭我!”
楊志宗不由一怔,但立時就會過意來,冷冷的道:“人生的機遇,有細天際的浮雲,偶然的相遇,又偶然的分開,我們之間談不上讨厭兩個字!”
這話說得黑鳳凰一顆芳心候往下沉。
這不啻告訴她“妾雖有意郎本無心”!
時近黃昏,夜色漸濃,晚風吹得楓林沙沙作響。
楊志宗冷漠無情的話語,深深地刺傷了黑鳳凰的處女芳心,她仰頭望着天邊第一顆出現的星星,感到無比的空虛。
突然……
她想起自己星夜馳赴桂林的目的,是為了要會見“殘肢令主”,為自己的父親報仇,萬一錯過的話,豈不一
心念之中,向楊志宗狠狠的一瞥,道:“我們之間的這一筆帳,遲早要算的!”
說完風馳電掣而去。
楊志宗望着黑鳳凰逝去的身影,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是的,我們之間有一筆帳!”
他所說的帳與黑鳳凰所說的帳,完全是兩回事。
接着,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夜幕裏。
且說“黑鳳凰趙麗珍”關切她父親“雲龍三現趙亦秋”被“殘肢令”以殘酷手法殺死的大仇,深恐錯過了機會。
她把身法展到極限,電掣般朝城內蔡宅馳去。
複仇的意念,沖淡了楊志宗給與她的刺激。
正行之間,一條黑影,有如輕煙般從她身旁不遠處飄過,瞬眼即沓。
黑鳳凰看得心驚膽顫不已,這種奇快的身法,她只從她師父紅巾蒙面人那裏見識過一次,“莫非這快得出奇的身影就是?“
心念動處,身形又加快了一成。
“鐵臂神猿蔡精一”的宅院中,罩滿了愁雲慘霧。
随着時刻的消逝,恐怖的氣氛越來越濃。
宅院之內,燈明如晝,但仍覺陰森恐怖。
那斜插在廳檐上的“殘肢令”在燈火的輝映下,更顯得閃亮刺目,森森的寒茫,意味着死亡和血腥,使人心悸神搖。
“鐵臂神猿蔡精一”,不住的打量着包圍在他四周的五十個镖師,和那些聞風而來的江湖豪客。
表面上他存心和這使人聞名喪膽的“殘肢令主”一拼,但內心卻惶恐無限,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壓迫着他。因為傳聞中,“殘肢令主”的武功,神鬼莫測。雖然整個院落之內,都是不俗的高手,但他仍有孤立無助的感覺,他想:“自己恐怕也逃不掉這悲慘的命運!”
死亡的陰影,老是隐現心頭,揮之不去,使得他坐立不安,這種被恐怖慢慢啃噬的滋味,比死還難受百倍。
聞風而來的群豪,這時也顯得焦灼不安起來!
氣氛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遠遠傳來二大二小的四聲梆聲!
時間是二更二點。
馬上就是三更,但“殘肢令主”還未現身。
廳內廳外,鴉雀無聲,所有數百雙惶恐的目光,不停的向夜空中探索,但除了寒星點點外,什麽也沒有。
驀然——
遠遠的夜空中,飄來數聲冰寒至極的陰笑。
笑聲如一柄利劍,插進衆人的耳鼓。
死寂的空氣被沖破了!
群家一個個面目失色,心跳加速,屏住了呼吸。
“鐵臂神猿蔡精一”面色如死,手心中竟捏出汗來!
那五十個镖局中的高手,全部刀劍出鞘,蓄勁而待。
陰笑聲時斷時續,但一次比一次近!
氣氛緊張得似要爆炸!
無邊的恐怖,籠罩着整個宅院。
“蔡精一,索債的人來了!“
聲音不大,但卻冷得有如出自死人之口,聽得所有群家,一個個頭皮發炸,毛發直立,心寒膽顫,橡是世界末日來臨似的。
接着衆人眼前一花,一個左袖空空的白發獨臂老者,已如鬼魅般的現身廳檐之下,那柄殘肢怪刀已被他持在手中。
“鐵臂神猿”顫聲叫道:“你……你……你是……”
所有群豪,一個個呆若木雞。
連那五十個負責保護“鐵臂神猿”的镖局高手,一時之間,也不知所措,癡癡的瞪着這恐怖人物。
“老魔,姑娘與你勢不兩立!“
嬌喝聲中,一條嬌小身影,淩空瀉落。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廳外傳出一聲凄絕人寰的慘嗥。
接着一條人影沖天而去。
那條嬌小人影也跟着飛射而去。
那五十個镖局高手,驚醒過來時,眼前已失去“殘肢令主”的蹤跡,暴吼聲中,紛紛縱身上屋。
群豪一陣鼓噪之後,齊湧向廳中。
只見“鐵臂神猿”兩臂被齊肩削落,胸前被洞穿一孔,倒卧在血泊之中,死狀之慘,令人不忍車觀。
總領兩粵十八家大镖局的“鐵臂神猿蔡精一”仍然無法逃過“殘肢令”的毒手,他是“殘肢令”下被殘斃命的第八人。
“殘肢令主”如何出手,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這種身手,簡直是匪夷所思,如非目見,誰敢相信。
那出聲叱喝,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友的嬌小人影,正是“黑鳳凰趙麗珍”,她一步來遲,“殘肢令主”已得手而去。
黑鳳凰眼含恨淚,心懷怨毒。舍命苦追。
她是“海鷗令主”紅巾蒙面人的弟子,身手在武林中已算是頂尖高手,這一亡命緊迫之下,竟然追了個首尾相連。
眨眼之間,已越出城外。
前面的人影,冷笑一聲,身形突然加快。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長。
黑鳳凰使出渾身勁,仍然無法把距離縮短,瞬息之間,距離已拉長至五十丈開處,她急得出聲厲叫:“惡魔,有種的停下來接姑娘幾招!”
但前面的“殘肢令主”恍若未聞,剎時消失在一片樹林之中。
黑鳳凰電閃也似的投身人林!
這片樹林,正是她一個時辰前離去的楓林。
驀然——
她發現林中空地之上,立着一個孤零零的人影!
“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