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昌平十一年的最後一天，南宮府上下張燈結彩一片融融，許是南宮宏遠早早便派了帖子，此時雖未正午時分，阖府上下前來參加宴席的官員攜帶其家屬已是紛至沓來，小姐們跟在母親後頭三三兩兩的圍在花園觀景相談，大人們則随着相爺在前廳敘話。
南宮柳氏因着近日來的噩夢纏身，即便厚粉遮面，卻依然掩不住臉色的憔悴。面對着衆多官員女眷，即便心知相爺此番對清雅的“寵愛”無非是怕背了宮裏貴妃娘娘的意思，可內心依然免不得一陣怨恨惆悵，只這挂在臉上的笑容看在其他人眼中倒是有些意味不明。
畢竟，這南宮柳氏以往疼愛嫡女可是出了名的！
與柳氏的頹然不同，打扮清新靓麗的婉瑩嘴角一直挂着溫柔的笑意，挽着清雅的手臂行走在花園中的每一處與衆小姐們打着招呼，清雅則一直面色淡淡，似乎這場生辰宴的主角并非是她，而是一旁不知何時恢複了往日笑顏、今日特地梳妝打扮的庶妹。
“靈兒姐姐怎的才來？讓婉瑩好生想念呢。”婉瑩看到了相熟之人，便松開了挽着的清雅疾步朝着一處涼亭走去，倒顯得步子絲毫未變跟在後頭的清雅怠慢了客人似的。
這趙靈兒乃是上輩子婉瑩的好姐妹之一，其實說是好姐妹，不過一個利字當頭，若真到了傾心相助的那一天，怕是比誰跑的都快。
“婉瑩妹妹，這不是前幾日随着母親遠處禮佛，今日才回來嗎？可巧了，竟然一回府便遇上了南宮小姐的生辰。”趙靈兒今日穿着一縷金挑線紗裙，與清雅記憶中那個外表妖嬈實則蛇蠍的女子差距甚遠，清雅看的一陣恍惚，總覺得眼前之人有些許不同，可靠的近了看到對方頭頂的烏雲，便為着自己那點子小心翼翼頓感好笑。莫不是前兩次差點兒着了婉瑩的道道兒，此時倒是看誰都像是笑裏藏刀了。
不過，無論一個人的外表如何改變也抵擋不住內心的陰暗，就如同這趙靈兒一般。
小蘭今日特意給清雅梳了不曾試過的飛仙鬓，平日裏總是劉海遮面的清雅從未發現原來将發絲挽起竟別有一番風味，加之貴妃娘娘前些日子賜下的綠雪含芳簪，真真是映的可人兒越發溫婉嬌美。
“靈兒妹妹，許久不見。”清雅對着趙靈兒淡淡一笑，随即便轉身去了南宮府門口的方向，打算親自去迎未曾謀面的舅母和表妹。
至于這趙靈兒，剛剛她不過一句“婉瑩”、“南宮小姐”便将自個兒與婉瑩親疏立現，既如此，她又何必留在這兒跟“不慎相熟”的尚書府庶女湊熱鬧？
“你姐姐……好像有些變了。”趙靈兒本以為對方會粘着婉瑩，會像以往似的甘于她後而做個背景板什麽的，可剛剛她語笑盈盈但卻毫無開心之意，僅僅打個招呼便款款而去的舉動，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何況，今日清雅的妝容服侍均屬上等，與一向注重外貌的婉瑩相比都不遑多讓，甚至因着那盈盈而墜的步搖倒是略勝了庶妹一籌。
“怎麽會？你想多了。跟我說說你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吧，我特別愛聽。”婉瑩不希望別人的視線落在清雅身上，即便只有一個趙靈兒也不行。
在這偌大的南宮府，只有她南宮婉瑩才配得上衆人的目光，那個早已死了娘親沒什麽心智的清雅怎麽也配？
趙靈兒聽出了婉瑩語氣的不耐，自然不會再多談清雅，不着痕跡的撿着她這一路上遇到的好玩事兒說與婉瑩聽，只是，對方臉上掩飾不住的不耐倒是讓她心底的反感又甚了些。
Advertisement
想想身為二等官員的父親往後還要多多依仗着丞相爺，她雖身為庶女但卻是整個趙府唯一未出嫁的女兒，自然便只能在此與同樣身為庶女但卻深的南宮宏遠疼愛的婉瑩虛與委蛇。
清雅在楊女官的陪同下很快便在後花園入口處迎來了戚府的當家主母戚夫人及其唯一的女兒戚映之。
這戚夫人乃是當朝右相戚風林唯一的妻子，二人從小相熟、感情甚篤，成親二十載，育有二子一女，戚風林從未納妾，堂堂一國右相，卻甘願守着戚夫人一人。
“清雅見過舅母。”清雅福身行禮，随即才擡頭假裝不經意間瞥了兩眼戚夫人和戚映之的頭頂雲朵，二者潔白如雪，清雅頓時放心不少。
這戚府之中，果然都是善良之人，不像南宮府，這麽多主子中竟找不到一個好的。
“清雅不必多禮，這是你表妹。映之，快來見過表姐。”戚夫人很喜歡這個一見面便笑意盈盈且眼神單純的外甥女兒，想着這孩子從小便沒了娘親，指不定是在庶母庶妹的欺騙中一直過活着，心中便對清雅的疼愛多了幾分。
“表姐好。”戚映之今年不過十三歲，是戚夫人和戚風林唯一的小女兒，從小便被當成掌上明珠般得到全家人的呵護疼愛。可惜，從小便只有兩個哥哥并無姐妹的映之，總覺得生活少了點兒什麽，直到此時見到了清雅，她才頓覺，原來她不過是羨慕旁人有姐妹相伴而已，這麽想着，口中便已将心中所感說了出來：
“姐姐，以後映之也是有姐姐的人了。”
小姑娘人美聲甜，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煞是可愛。清雅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個表妹，溫柔的将手中帶着的貴妃賞賜的玉镯脫下來放入映之手中：
“妹妹，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那便收了姐姐的見面禮可好？”
“這玉镯好漂亮啊，謝謝姐姐。”戚映之還是小孩子心性，轉身看了看母親微笑點頭并不反對，便高高興興的戴在了手上：
“真好看。”
“可是，姐姐，映之送的禮物與這玉镯相比，會顯得太小氣了些可怎麽辦？”戚映之從袖口中撈出一個荷包，這還是她連日來不停趕工才做出來的，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繡着一只小鴨子，确實與清雅的玉镯無法比拟。
戚映之本來擔心清雅會嫌棄她連日來的用心，可沒想到，清雅伸手指了指她的鼻尖，便笑着将荷包納入手中觀賞：
“這荷包上的小鴨子還蠻可愛，姐姐很喜歡。”
“額……姐姐，那是……鴛鴦……”戚映之尴尬的低下頭不再說話，生怕再說一個字便會惹來衆人嘲笑。
明明昨日拿給母親看時，還被誇繡的好看，怎的今日到了清雅手中便莫名成了“小鴨子”。
加之周邊陪同的楊女官和丫鬟都在低頭掩笑，戚映之便更加不好意思。
清雅這還是第一次面對被自個兒惹出尴尬事情的時候，好在面對的是毫無心機的戚府表妹，她便好笑的搖搖頭，拉着映之的手安撫道：
“我知這是鴛鴦，不過說個笑話逗妹妹開心罷了，若是這笑話不好笑，那便是姐姐的錯，妹妹不要生氣可好？”
“姐姐~~”戚映之本來以為真的是自己繡的太差，此時聽到清雅所言，便假裝生氣不願搭理，任由清雅拉扯兩次才又笑臉相待。
“好了，映之不要鬧了。清雅，你外祖母也來了，這會兒正在南宮老婦人院中敘話。”戚夫人見這表親二人相處甚歡，對清雅的喜愛不免又多了些，這才将戚老夫人也在南宮府的事兒告知。
“外祖母老人家也來了？”清雅心中驚訝不已，本以為前些日子讓楊女官親自遞帖子到戚府，能迎來舅母和表妹已是不易，沒成想，老夫人竟是親自來了，想想上次見面時老夫人身子骨不太硬朗，清雅心中頓感溫暖的同時也有些擔心：
“外祖母身子可好？”
“甚好，走吧，去見見你外祖母。”戚夫人本想着清雅聽聞戚老夫人來此定是歡聲雀躍的前去相見，倒是不曾想過對方竟是開口關心老夫人的身體狀況，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明白老夫人為何會願意長途跋涉走這一遭。
因着老夫人院子相距後花園入口不遠，清雅很快便在南宮老夫人院中見到了一月不見的戚老夫人，見她此時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心中的石頭終是落了地，她可不願老夫人為着她的生辰再累出個好歹來。
“見過老夫人、母親。”
“清雅見過祖母、見過外祖母。”
“映之見過老夫人、見過祖母。”
戚夫人領着外甥女兒和自家女兒拜見了兩位老夫人，三人便選了位置同坐一堂閑話家常。
因着南宮老夫人在場，清雅同戚老夫人并未聊些過密的話題，而戚老夫人則面上對清雅親昵非凡，好讓南宮老夫人平日裏不好怠慢了她一品侯爺夫人的親親外孫女兒。
雖然南宮老夫人也是冠着一品夫人的頭銜，可與戚老夫人的一品侯爺服人，終歸還是差了些的。
南宮老夫人笑意旁觀，又豈會不知客人深意，雖然自覺往日裏待清雅不薄，卻還是忍不住的想着，日後要更好些才是。何況，清雅即将嫁與的三皇子是戚老夫人的親外孫，只這一層，整個南宮府便不能待清雅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清雅：這荷包上的小鴨子真可愛，栩栩如生的～
戚映之：姐姐，這是鴛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