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夫人知曉嫡孫女兒是有意對着庶母庶妹示好便贊同的點點頭,可沒想到,柳氏這個兒媳婦卻一臉的驚恐之色,随即像是意識到了自身反應太過,才強行壓抑着盡量不讓情緒外露:
“不必不必,婉瑩那孩子這兩日身體不适,恐會傳染,媳婦兒這才命那丫頭在自個兒府中待着,待全好了再出來見過各位。”此時南宮柳氏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剛剛被欺負的女兒不能在外人前面露面,以婉瑩那不會掩飾的性子,見到清雅這個“罪魁禍首”必定怨恨不已,怎會克制的住不上前抓打?是以,柳氏自然便忽略了清雅口中特意提到的“好消息”。
老夫人本以為婉瑩只不過是身子不爽這才偷懶耍賴不來拜見自己這個祖母,可看到南宮柳氏這般反應,便與清雅四目相對交換了彼此疑惑的眼神。
以兒媳婦在這南宮府的人脈,想必是知道了昨天貴妃娘娘派人前來的事情,以往如此心心念念想将女兒嫁于三皇子的柳氏,此時怎會毫不在意那“好消息”所為何事呢?
清雅看到老夫人面露疑惑,心知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扯着婉瑩不放,南宮柳氏這才心中默默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對清雅的仇恨拉深了許多。
從老夫人院中回到雅苑,清雅便屏退衆人,單單将小蝶留了下來,而楊女官和小蘭則伺候在側。
“小姐,奴婢,奴婢是做錯了什麽嗎?”此時的小蝶跪趴在地上,想想剛剛主子命楊女官擦淨了她施了層層粉黛才勉強掩飾住昨日被南宮柳氏命人打了巴掌的臉,指指分明的掌印明晃晃的映在清雅等人眼前,小蝶便有一種被人抓包了的錯覺,心中頓時緊張不安。
可想想她平日裏在雅苑的行為并不惹眼,害怕的感覺才稍稍減少了些許。
“昨日聽聞你身體不适與人換班,可有此事?”清雅懷中抱着小胖兒,一手輕輕拖着貓身,一手則拿過桌上的小魚兒幹投喂,整個人慵懶閑适,與地上跪着的緊張奴婢形成鮮明的對比。
“回小姐,是。”小蝶應着,頭卻伸的更低了些。
“可本小姐卻聽聞,有人看到你出現在楓園是怎麽回事兒?難不成……你是白日夢游去了楓園一遭,而後被人誤打了巴掌?”清雅語氣溫柔,絲毫不帶一點子戾氣,可聽入小蝶耳中,卻驚恐不已。
她慌忙磕頭認錯,嘴中喃喃不休,期望主子看在她誠惶誠恐的份兒上不會太過責備:
“小姐饒命,小蝶身子不适,才想着出去透透氣,到了楓園遠遠的看到屋子似乎有人,奴婢便想着偷偷靠近去查探一番,誰知奴婢還未跨出一步,便有來人捂住奴婢的雙眼,狠狠的打了奴婢,讓奴婢不要多生事端。奴婢,奴婢這才未敢禀告小姐,還望小姐饒恕小蝶這一回吧。”
許是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小蝶此時說的有頭有尾,乍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兒,,連帶着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面上則是委屈卻又無奈、害怕卻不敢聲張的樣子。若非她自知所言全虛,恐怕連自己都要信了。
“原來如此,且回去好生歇着吧。日後不舒服了便不要随處走動,安生待在屋子裏修養才是。”清雅剛剛不過是炸她一炸,沒想過這小蝶真的會參與昨日那份陰謀之中,畢竟上一世,她雖然最後站在了婉瑩後頭跟着嘲笑,可那之前卻似乎不曾做過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如今看來,還是她看錯了,這小蝶,确實不能再留在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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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本以為自家小姐既然知曉了她去楓園,那今日一事便難以揭過,沒料想小姐竟如此信任她剛剛所言,此時惴惴不安的趕緊退出主子房間,生怕小姐一個不留神兒反悔了,她就再也出不去了。
“小姐,您真的信任小蝶剛剛所說?”小蘭從始至終都在一旁聽的清清楚楚,還以為自家小姐定然是不信小蝶那滿口胡謅的借口,可小姐不僅沒有繼續追問,反倒是讓小蝶回去歇息,想想小姐以往對小蝶的親近信任,心中便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你個傻丫頭,她既然已經明确昨日在楓園出入,那便坐實了她一定參與了婉瑩的計謀。此時再繼續追問,得到的無非是各種借口,我又何必同她浪費口舌?”清雅很少見到小蘭如此激動的時候,想想這段日子她對小蘭的親近、對小蝶的疏遠,便心知這小丫頭必是想起了過往被疏離的日子、兩相比較之下心中自然難受了起來,這才語氣沖了些。想到此處,清雅說着說着,語氣裏便不自覺的添了些許柔軟。
“原來是這樣,小蘭好笨。”小蘭自知誤會了清雅,頓覺臉上發燙,借口扔下一句給小貓兒去多拿些小魚兒幹便疾步走了出去。
楊女官好笑的說了兩句小蘭,便将昨夜所查結果告知清雅:
“小姐,柳氏确實未曾有孕,那孕中假象不過是婉兒給的藥物所致。”
此話一出,清雅心中的石頭終是落了地。她不必再擔心會害了無辜生命,也不必再無休止的等待。
“那便依着計劃行事吧。待我這月生辰之時,希望能給我母親一個交代。”
“小姐放心,奴婢定當竭盡全力。”楊女官深深鞠了一躬,為着終于可以幫寒紫小姐報仇雪恨,也為着終于可以為自家心地善良的小姐一雪前恥。
當夜,楊女官便開始實行她的計劃。
其實說來簡單,無非是穿着清雅已故娘親戚寒紫的衣服,加之梳妝打扮一番,讓人一眼看不出是何人模樣的楊女官半夜偷偷潛入柳氏房內,假裝鬼魂索命般的對柳氏進行不停滋擾。
當然,前提是,南宮宏遠不能歇在柳氏的房內。
以往這南宮柳氏仗着自個兒深的相爺疼愛,便總是想方設法的讓南宮宏遠夜宿她院中,每每一月之中少說也有大半時間是伴在她身側的,如今,南宮柳氏深知自己懷有麟兒,不能侍奉相爺,而相爺便知趣的去了別的侍妾院中。
這兩日,南宮柳氏因着婉瑩被人污了身子總是睡不踏實,這一夜,她剛剛迷迷糊糊間入了眠,便聽到一股陰森可怕的聲音伴随着呼呼風聲傳入耳中:
“柳氏,你害的我好苦,你還我命來~~”
“誰?”柳氏驟然驚醒,本想循着聲音探尋一番,誰知這時戚寒紫的身影卻猛的出現在她眼前。來人披頭散發,嘴裏的舌頭長長的聳拉着随着她向前漂移的動作而左右擺着,一雙眼睛睜的老大,死死的盯着床上剛剛坐起的柳氏:
“你還我命來,你這惡毒的女人,你害的我孩子沒了娘親,你不得好死。”來人嘴中惡狠狠的吐露着對柳氏的怨恨,雙手則伸長了想要向前掐住柳氏的脖子。
“啊,救命啊,來人,快來人。”柳氏條件反射的捂住雙眼往牆裏面靠去,生怕這惡鬼纏身而被掐死。
她渾身不停地打着哆嗦,雙手死死的捂着視線不敢睜眼,門外伺候的黃嬷嬷聞訊趕來,就看到柳氏一個人緊張兮兮的蜷縮在牆腳,大冬天的竟是全身只穿了薄薄的內衫,此時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吓的,正哆哆嗦嗦的嘴裏喊着“不要,不要”,而雙手卻怎麽都掰不開。
“夫人,夫人,是奴家,是黃嬷嬷,夫人。”黃嬷嬷趕緊扯過一床被子将柳氏裹住,既而輕輕拍着她的雙手而嘴裏則不停安撫着,如此良久,柳氏才終于将雙手松開,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身邊伺候的老人。
“嬷嬷,我,我夢到戚寒紫了,她,她好吓人。”柳氏長這麽大以來,除了十幾年前被戚寒紫截胡而晚了一步嫁入南宮府之外,平日裏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見過剛剛那種可怕的場面,饒是過去做了很多污穢之事,此時也不由得心驚後怕不已。
“夫人,沒有戚寒紫,只有黃嬷嬷,您莫怕,莫怕。”黃嬷嬷還是頭一次看到自家夫人這般緊張害怕過,一邊輕輕拍着緊緊摟着自己的夫人後背,一邊則仔仔細細的環顧四周,發現全屋并未有人踏入的痕跡,甚至窗戶都是她在夫人臨睡前關好的。
自使,黃嬷嬷自然以為夫人只是白日壞事做得太多,而做了噩夢而已。
南宮柳氏在黃嬷嬷的一番安撫下,終是在後半夜沉沉睡去,只是臨睡前仍然緊緊的抓着黃嬷嬷的手,生怕沒了安全感似的。
從小伴在夫人身邊長大,見證過夫人與當時還是三品官員的南宮宏遠美好爛漫的熱戀,明白夫人初為人妻卻只能低于人後的憤恨無措,而後又陪着她走過各種血雨腥風的黃嬷嬷,此時看着夫人即便睡着了但卻依然無法放松的眉頭,想着白日裏婉瑩小姐還責怪夫人不為她報仇,這心中對自家夫人的同情便深了些。
即便嫁入高族貴府如何?即便有着疼愛自己的夫君又如何?唯一的女兒不争氣,又一直生不出兒子,生怕府裏女人早生庶子影響了主母地位,而不得一次次對待衆侍妾多行不義的夫人,又比她這老婆子好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