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8)
時雖然很多尾随着李松雲的修士,因為修為差距,隊伍分散。等到弟子後續趕到,卻發現自己的師長前輩均是死狀慘烈,金丹也不知去向。
一時間,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李松雲頓時成了各派修士口中風口浪尖上的人物。所有人衆口一致,認為對方當日故意将金丹修士引入陷阱,然後設計殺害。這些年來陸旭被殺的金丹修士的無主冤案一時間仿佛都有了兇手。
當然這一切李松雲并不知情,他還以為自己引來的修士早已經安全回到了門派。而他自己因為身上帶了傷,直接被神荼帶走。
兩人并沒有回淅川,而是在火途城停留數日,接下來打算去往西北的漢關。
玄霄立派已久,鎮守西北苦寒之地。此處雖然民生較為艱難,山勢脈絡中卻隐藏着一條靈脈,與修士而言是修行的上佳之地。當初承影石之所以會由玄霄派來掌管,除了宗門實力,與西北那條延綿不斷的靈脈也有莫大關系。
玄霄派就建立在靈脈類似“泉眼”的位置,靈力纏綿不絕,以至于四時風貌都與四周迥異,而玄霄派正在漢關附近。
神荼心中隐隐有些猜想,但需要承影石來加以佐證。如果當年承影石沒有損毀,必然離不開西北那條蘊養它上萬年的靈脈,順着靈脈說不定能發現新的線索。
兩人一路上因為要顧及李松雲的傷勢,也不能晝夜趕路,中途還尋找了一處城鎮落腳歇息。
李松雲原本無意入城,但神荼似乎對塵寰俗世總有莫大的興趣,不但非要李松雲跟着他一道入城,還非得裝作普通人住宿打尖。
雖然不太能理解對方的惡趣味,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李松雲只得跟在對方後面,半推半就的陪他胡鬧。
神荼先是進了一家酒肆,一進門就十分闊綽的朝店小二手中抛了一顆金瓜子。要知道按當下金價,那可着實折換好大一塊現銀。
小小的金瓜子簡直燙手,店小二瞧清楚以後,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直到神荼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才後知後覺的慌忙招呼起來。
“二位貴客裏邊請,這是本店最好的位置,請少坐片刻。”
神荼要了一些酒,又點了幾個肉菜,自己點完又開口詢問李松雲是否也要吃些東西解一解口腹之欲。
對方點了點頭,卻表示不需要再加其他,自己随便吃點就行。
“你竟不禁葷腥的麽?”自古以來,許多苦修士哪怕不能辟谷也不吃肉食,以免沾上過多的因果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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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禁?”李松雲一臉茫然,前世今生,他對食物從來沒有過多挑剔,只要有機會,向來是葷素不忌的。
神荼見對方神情懵懂,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什麽,我就說生而為人,站在這世間萬物頂端,自然就是想吃什麽吃什麽,那些沒來由的東西,太過相信反倒是徒增心魔。”
李松雲見對方神情有些細微的變動,像是想起了什麽人,大約是“純鈞”曾經的主人吧,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扣了扣劍鞘,眼眸也向下垂了垂。
正當此時酒肆中又陸續來了幾桌客人,其中三人看起來是游方修士的打扮。
那三人服飾各異,卻大約是一路的,并了一張桌子,就在李松雲二人不遠處的位置。神荼皺了皺眉,臉上露出頗為嫌棄的神情,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好在沒有其他的舉動。
“你聽說了沒,之前各門派的修士彙聚在一起,想要尋找玄門至寶承影石的下落,結果中了魔族的埋伏,實力大損。”一名身着灰色細麻袍的修士說道。
“可不是嗎,我也聽說當時去的金丹修士幾乎全軍覆沒了。”另一人緊跟道。
“我說如今金丹境界的修士本就不多,當時在場的估計占了整個玄門的六七成吧,就算敵不過,怎麽會連逃都逃不走,魔族竟然已經厲害到了這個地步?若真是如此,怎麽會龜縮在淅川。”灰袍修士似乎有些不信。
“淅川是天下魔氣彙聚之地,魔族一離開淅川修為就會受到壓制,自然不願意輕易離開故土。至于為何我玄門的修士會損傷如此慘重,倒也未必是魔族實力當真強橫。”開口的是之前一直沒有作聲的第三人,此人的衣飾相較前兩人要精致華麗不少,有可能是出自那個鼎盛的門派。
他話說了一半,又買了個關子。另外兩人不由自主的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對着接下來的話翹首以待。
“據我門派中的長輩傳訊,當日修士之所以會損失慘重。是因為一個人——一個道門叛徒。”
“是誰啊?身為修士,為何要做魔族走狗!真是豈有此理!”那兩人還未将剩下的話聽完,均是義憤填膺。
不遠處的李松雲和神荼何等耳力,自然也将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李松雲聽聞修士被埋伏暗害,手中端起的茶盞停滞半空。他朝神荼看了一眼,對方聳了聳肩,做了個毫不知情的動作。
“那人姓李,名松雲。原本只是一介散修,卻得了機緣成就金丹。後來投身西北玄霄派,還因為修為卓越,天資極高而被玄霄派奉為客卿,享內門長老的供奉。”
“如此一來,他占盡好處,何必還要投身魔族啊?”
錦袍修士面帶譏诮:“人心總是不足的,他只是個沒有實職的客卿,空有長老名號,誰知道心裏會有些什麽想法。況且他一介散修,正經的師承都沒有,你們就不奇怪他為什麽能修成金丹嗎?”
衆所周知,如今修成金丹極為不易。若是自己天賦異禀,又能拜入一個有傳承的大門派,或許還有一線可能。而江湖中混跡的游蕩修士,幾乎窮盡一生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聽說正是因為魔族得了承影石,從中獲取了秘密。而李松雲正是憑借承影石上的秘法,才早早修成金丹。他當年潛入玄霄派,怕是早就心存不良。據說當初他入山時還帶着一個身份來歷不明的師弟,後來被人證明,他那師弟原本就是一個魔。
那一日衆家修士以玄霄和華陽兩派為首,齊聚淅川關外,原本已經圍堵住落單的天魔神荼,誰成想李松雲故意引開了一票人,調虎離山。将金丹修士分化後逐個擊破,還盜取金丹,教人不能兵解,實在是心思惡毒的很。”
“他一人之力竟能幹出這樣令人發指的事?”餘下的兩名修士雖然憤惱,但也不相信一個一個金丹修士能以一人之力對抗所有的門派精英。
“他既然與魔族勾結,必然是事先早有埋伏。”聽聞對方似有質疑,錦袍修士面露不滿。實際上他口中說的本就有些矛盾,若當時玄門的修士真是出其不意的圍堵了落單的神荼和李松雲,對方自然是并不知情,又怎麽有機會事先埋下陷阱。而且正如灰袍修士所疑惑的那般,李松雲并無三頭六臂,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是十數位金丹修士的對手。況且天魔千年前曾力戰群仙,縱使蟄伏千年,修為尚未完全恢複,也不能比李松雲更低,若是真的有心屠殺,神荼親自出手反倒更加方便。
然而這幾名修士并不關心這些疑點,他們只要知道,如今的玄門公敵是李松雲便夠了。淅川魔族,本就非我族類,與人為敵倒也不算什麽稀奇。反倒是同為人族的李松雲才是首當其沖,人人得而誅之的兇手。
☆、第 76 章
李松雲将對方話盡數聽聞,臉上面無表情。
神荼帶着戲谑的笑意傳音道:“這幾個人可是在無端污蔑你,要不要本座替你出一口氣。”
李松雲看向對方,微微搖頭。下一刻,他直接站起身,眨眼已經站定在那一桌修士的跟前。
一旁的神荼端起酒杯,一副慵懶放松的看戲姿态。
“方才你們所言屬實?”李松雲的神情如古井無波,可畢竟修為擺在那裏,氣勢雖然比不上當年的浮微,卻也足以震懾眼前這幾名修士。
三人一時間也沒想到怎麽會莫名其妙引來高手,一時間面面相觑。最後還是那名錦袍修士見過場面膽子大些,回複道:“道友指的是哪一件?”
李松雲:“玄門的金丹修士當真遇襲,金丹被奪。”
“這自然是真,如今過去了好幾天,各家修士已經将消息傳遍了天下,随意找個正經修士一問便知。”
李松雲:“如此,多謝。”說完轉身就走。
錦袍修士見對方修為不俗,忍不住多問一句:“道友師從何派?何不一道加入,捉拿道門叛徒李松雲。”
李松雲回首朝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必。”他本想說完就走,可心中不知怎麽突然騰起一股意氣,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在下便是李松雲。”
那三名修士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還沒等想清楚此時應當出手阻攔,還是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李松雲已經在幾人眼前消失。
神荼将杯中酒飲盡,讪笑一聲就地分散作袅袅黑霧,須臾消失不見。
餘下衆人面露驚恐,不少人大聲驚叫着說有鬼,手忙腳亂的逃了出去,竟是連飯錢都沒顧得上付。
那三名修士臉上一副後怕的神色,無不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後來那個化為黑霧的男子,分明是個魔族,如此印證,李松雲勾結魔族必然是板上釘釘了。至于對方為什麽放過了自己,那倒是不用深究,總之快些離開此地方為上策。
神荼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正站在城外一處竹林中發呆的李松雲。
“怎麽,受了冤枉,沖着這些竹子發什麽呆,是打算格物問心麽。”
李松雲一動不動,半天不作反應。
神荼:“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李松雲的眼中終于有了些許波動,側過頭看向對方,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神荼也沒有繼續賣關子:“你當日引開那批修士,我知道你是存了什麽心思。不過當時我并未将他們放在眼中,也就随你去了。
只是人群中早就已經混入了魔族,這并非是我的安排。不過魔族的事,我很少過問,如今我雖名為魔尊,但實際上淅川諸魔仍是以郁壘馬首是瞻。他既然幫我重塑了這具軀體,我自然要給他幾分面子,我和他平日裏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插手彼此事物。”
李松雲疑道:“你是說郁壘派人殺了修士,取走金丹?可他是與你并駕齊驅的天魔,要着金丹何用。”
神荼:“實際上我也不确定,我也未聽聞郁壘為何要取修士的金丹,可青萼是他的手下。”
“下手之人是青萼姑娘?”李松雲有些驚訝,畢竟他與青萼有些淵源,對方甚至曾經在夜幽手中救過他一次。
神荼:“沒錯,只是她不肯說明緣由。她向來有恃無恐,如今的我還真就拿她沒有什麽辦法。”
李松雲疑惑道:“你的身體還未恢複?”
神荼:“這身體倒是十分合用,過去的力量也能使出個七七八八,不過我隐約覺得我體內時不時有種若有似無的郁結遲滞之感,恐怕郁壘為了防着我,在我的身體之中隐藏了什麽禁制,只是我至今尚不能查明。”
李松雲有些不解,心道對方二人既為兄弟,郁壘費盡心思想要将神荼複活,二人之前應當羁絆很深。這樣的身體能得一具,自然還能得第二具。神荼恢複實力後若是不滿意完全可以為自己重塑軀體,對方真的有必要做這種手腳,平添神荼心中的忌憚,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見李松雲沉默不語,神荼還以為對方是在為自己淪為玄門頭號公敵而自惱,破天荒的開口寬慰:“你也不必擔心,那些人既然把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你不如幹脆随我入了魔道,将來去了淅川照樣逍遙自在。”
當然這樣的安慰根本是不如沒有。
好在李松雲并不介意:“我并非是為此時懊惱,這很明顯是有人蓄意而為,我擔心的是他們的最終目的究竟為何。若是……”
若是郁壘真的操控魔族想要盡滅玄門,到時候你又會遵守當初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嗎?還是從一開始,你就是騙我的。
李松雲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毫無意義。
聽聞神荼覺得身體出現了問題,他憂心忡忡,卻也不敢過分表露。他發覺自從醒來,他體內的靈力運轉也十分異常。卻并不是遲滞受阻,反而日夜奔湧不息。
當年蕭晗刺傷他之後,雖然特意在他身體裏留下保命的法寶,可同時也讓他元氣大傷。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的修為并無倒退,沒過多久反而隐隐有了突破的征兆。一開始他以為是蕭晗留下的東西起到的作用,可漸漸的他發覺自己心髒中那如絲如羽的東西并不是世間俗物,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極有可能是蕭晗之前千年妖身凝練出來的木靈精魄。雖然是純淨的靈物,飽含勃勃生機,但絕對不會自動幫他吸納靈力助長修為。
那種靈力噴湧的感覺今日來尤為明顯,他丹海之處常常灼痛難忍。若不是當初他結丹時有幸得天火煉體,肉身和經脈教尋常修士強悍,遇上了現在這樣的情形只怕早就要爆體而亡了。
他受傷沒多久就被帶回了玄霄派,按理來說玄霄派沒人有能力在他身上做這樣的手腳,莫非是當初郁壘去而複返?可這樣做的意義究竟為何……
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小腹位置,只覺得皮肉之下如火般炙熱,近日來這種這種被動的提升波動越發頻繁明顯,那種不适的感覺也越加讓人難以忍受,這莫名得來的修為,只怕是禍非福。
雖然李松雲并沒有向神荼言明自己身體的異狀,可對方卻能感知到他的靈力波動。
“你快要突破了?”神荼有些吃驚,畢竟李松雲骨齡才二十出頭。在他印象中人族在如此年紀能突破金丹修為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更何況再進一步突破生死修成仙身。
“你現在身上有傷,若是引來天劫怕是難以抵擋。”雖然李松雲的修為成謎,但神荼還是更擔心對方會一時挨不過天雷就此灰飛煙滅。
李松雲也無從解釋,不過他前世曾有渡仙劫的經驗,自覺并非像世人傳言的那般兇險。
“應當無妨,只是怕我們路上行程會因此耽擱幾日了。”如今當務之急,是找一個荒僻又安全的地方成功渡劫,又不會驚動四周。
☆、第 77 章
若是換做從前,神荼肯定不會為了誰耽誤自己原定的計劃,不過這一回他破天荒的答應了下來。
三日後,九霄神雷應劫而來。當神荼親眼看見李松雲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當最後一輪最為兇險的天雷接連落下,一道紫氣從李松雲身體中瞬間外放,将他的身軀護佑其中。
果不其然,毫發無損,順利的仿佛比尋常修士引起入體也難不了多少。
李松雲逐漸恢複心神,一張開雙眼,就看見神荼面色古怪的看着他。那神情莫名熟悉,跟當年自己結丹受傷後初次醒來第一眼看見蕭晗時如出一轍。
“你為何這樣看着我?”雖然孤雲子曾經說過自己紫氣護身,于尋常修士渡劫可能不太一樣。但見多識廣如神荼一般,應當不會如此詫異。
“你知道浮微是誰嗎?”半晌後,神荼問了一句。
李松雲:“自然知道,浮微真人乃是千年前的玄霄掌教,彼時的仙道第一人。”
神荼眸色幽暗,神情竟有些恍惚:“你可知道,你身上有和他一模一樣的紫氣。我活過了千萬年,唯獨在你們二人身上曾經得見。”
李松雲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感到一悶,這本來算是天大的好處,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開心不起來。
“你想說什麽?”
神荼突然靠近他,臉上露出狂喜,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你竟然是他的轉世,當年我竟然成功了!”
李松雲扭動身軀,面露怒容:“你在說些什麽,認錯人了!”他雖然大為光火,可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他曾在夢中經歷過浮子的過往,後來與蕭晗印證,确有其事,加上以神荼識人的本事以及對方對浮微的熟悉程度,基本上是八九不離十。
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越是無法懷疑,越是不願意接受。如今他終于明白當初蕭晗為何在他結丹之後對他态度大為轉變,思及此處竟是一陣莫名心痛。
對方見他神情黯然,心中十分不解。浮微身負紫氣,放在千年前也是不世之材,是站在修真頂峰的男人,李松雲既然是對方的轉世,享有同等天賦,為何卻表現的極為抗拒。
“你發什麽瘋。”神荼雖然對李松雲另眼相看,可畢竟沒有兩人相處的記憶交情尚淺,并不是時時刻刻都能保持耐心的。
李松雲稍作冷靜,再次望向對方是,神情已然平靜。只是這些日子相處積累下來的親近一掃而空,他眼神再次看向神荼時冷漠疏離的好似一個陌生人。
“無他,一時心神有些不穩。”他語氣毫無波瀾,方才那一瞬間的怒意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
神荼:“當年你根本不肯聽我解釋,直接用了玉石俱焚的招數。你心裏恨我,我能理解,不過我已經為你重塑神魂,為此我還被群仙圍剿身體灰飛煙滅,我并不欠你了。”
李松雲看都不看他,冷冷回了一句:“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我是李松雲,根本沒有浮微的記憶。”
神荼然:“我知道,你們人族但凡投胎轉世,在胎中就會化去前世記憶。”他露出一個微笑,看起來竟有些凄,“可我還是想要對着他說一聲……”
李松雲眼眶微微發熱,心中一陣異樣。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夢見過浮微以身魂祭承影石的場景,當時神荼被浮微的血咒一時制住,似乎的确是想要像對方解釋什麽,卻沒想到浮微性情如此倔強剛烈,根本不給對方一絲半點的解釋。
如今回想,或許當時浮微根本就不敢聽對方的解釋吧。因為他害怕只要神荼開口,自己或許就會真的信了。
兩人相對沉默,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膠着。
“我不是他,你能分得清嗎……”這句話在李松雲心中盤桓了無數次,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
神荼看着他,神色有些鄭重,過了半晌微微點頭。
“當然,我想過去的‘蕭晗’一定也能分得清楚。”他話音方落,看見李松雲繃緊的颌線松了松,眼底深處透出一點微光。
兩人相視一笑,只是笑容背後似乎都隐藏了些許苦澀。
最終兩人還是沒能一道趕回漢關。一來神荼想要尋找承影石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尋找浮微神魂的下落,目前已經達成,至于其中的另一方面緣由,着急不得。二來淅川境內傳來消息,說是魔族內亂,郁壘手下的大魔青萼,帶領手下妖族叛逃。
神荼本想讓李松雲與自己一道回淅川,可礙于對方修士身份,只能暫別。并約定解決魔族內亂之後,兩人再一道去尋找承影石的下落。
兩人分別後,李松雲獨自一人別無去處。以他目前的修為,原本無懼其他修士挑釁,可他不是個愛生是非的性子,便想先回曾經獨自修煉的邙山暫避鋒芒。
可他一回邙山,就發現早有人在此處守株待兔。
前世時他的來歷少有人知,而今生他更是不曾在外人面前明确提起過。或許有心人能從塵世中打聽到一些關于他早年和蕭晗一道除妖捉鬼的傳聞,但理應很難判斷他出身何處。
可偏偏有人就是料到了這一點,而那人正是當初跟在漣月夫人身邊随侍的仙鶴道童。那道童看上去年歲尚幼,身量都未長足當初在去華陽宗的路上,被神荼一着擊退,看似很不中用。可實際上,作為化形毫無破綻的妖修,應當至少也有金丹修為。
李松雲見那鶴童孤身一人,心中難免有些疑問。
鶴童:“奉夫人之命,特來此迎李道長回山。”那小鶴童臉上滿是與他肉眼所見年歲不相稱的冷漠,絲毫沒有曾經半點孩童狀的影子。
李松雲心中升起一陣異樣,總覺得這妖修道童雖然披着人的殼子,但是絲毫沒有半點人氣,過往種種大約都是裝出來的,此時才算得上是真情流露。那一副看人時輕蔑不屑的冰冷眼神,與過去簡直大相徑庭。這樣高傲的妖修,為什麽甘願做一個随侍道童,漣月夫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貧道與道門誤會頗深,只怕不方便再回玄霄派。”李松雲不明就裏,只能先好言好語的解釋。
“道長是甘願沉淪魔道,不願回頭了?”鶴童眼睑朝上一番,眼神陰鸷,斜斜的瞥視着李松雲,勾起的嘴角嵌着冷笑,“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松雲睜大雙眼,連忙向旁邊飛身避過對方的一記法訣。他有些吃驚,對方竟然如此自信直接向他出手,要知道自己此時修為大增,周身氣韻與早前不可同日而語,那道童既然至少有金丹修為,就不可能分辨不出。可是對方絲毫沒有遲疑,反倒是出手狠辣,仿佛志在必得。
印象中在前世裏他從未聽聞有那一名道修或者是妖修高手,明面上修為高過自己,可如今随便一個道童就能和自己一争高下?
那鶴妖雖然厲害,但修為卻不如李松雲,只是占了個先手的便利。兩人你來我往的交手數招,鶴童漸漸落了下風。但他面上卻絲毫不見慌張,反倒是一副有恃無恐的張狂勁頭。李松雲心中暗暗升起不好的預感,只想趕快結束争端,離開此地。
見對方有了退意,鶴童反倒是越發死纏爛打。李松雲別無他法,只能拔出純鈞,正面相抗,想要讓對方知難而退。
可鶴童卻是你進我退,你走我追。李松雲雖然修為高過對方,但是對方功法詭異莫測,一時間也是奈何不得,只能被死死纏住。
對方如此拖延,只怕還留有後手,無論是援軍還是其他陷阱,只怕都是自己無法輕易對付的了。
李松雲裝作漸漸失了耐性,出手越發淩厲反守為攻。那鶴妖力有不逮,露出慌忙神色,且戰且退,朝邙山深處避走。
“你是玄霄派出身,我本不欲為難。奈何你步步緊逼,也怪不得我手下不容情面。”李松雲一邊緊追着鶴妖,一邊用靈力将自己聲音收成一線沖向對方。
“哼。”鶴妖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應接不暇,還是另有打算并沒有答話。
李松雲本想借機脫身,卻發現對方已經用奔星逐月鎖定了自己。雖然眼下自己還在追,但只要自己一逃,十有八九那鶴妖又會再次黏上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對方擒獲,也好問問對方究竟是何目的。
兩人你追我趕了幾乎将不大的邙山轉了個圈,在外人也眼裏也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
鶴妖最終将李松雲引至一處地勢相對平緩的山坳處,他在距離李松雲前方不足五十步的位置站定。
鶴妖:“李松雲,我們該歇歇了。”
李松雲環顧四周,他對不通陣法,但也能瞧出四周布置有異。他挺直背脊沉默不語卻是嚴陣以待。他雖不擅此道,但也知道一種破陣之法——那便是在陣內找準陣眼,用實力壓制破壞。
鶴妖雙手捏訣像陣內灌注靈力。李松雲靜待其中,發現這既不是幻陣也不是迷陣,不過是個簡單的禁锢之術,就連他也能看出算不得精巧。
他一擡手,純鈞發出一道輕緩劍氣,确是困于陣中不得而出,最終折返而回,李松雲側身避過。
“原來如此。”此陣不僅能困住陣內之人,更能困住靈氣,讓人束手束腳不敢随意動用靈力破壞陣法核心。
鶴童在一旁抱着雙臂:“夫人傳授的陣法如何,李道長還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李松雲困于陣中,卻顯得平心靜氣:“夫人于我有恩,若有所要求松雲自然遵從。只不過松雲眼下還有要事,可否告知緣由。”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在沒有人看的情況下竟然快寫完了。我挺佩服自己噠。
之所以會寫這個,主要是因為自己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仙俠題材。既有仙的飄逸,又有俠的灑脫。完完全全是夢裏那種快意恩仇的幻想江湖。
只是很可惜,自己還駕馭不了複雜的故事,沒能讓人物和情節豐滿。行文和描寫手法也不夠老練和吸引人。
不過如果将來自己的水平能有所提高,我一定要寫一篇精彩的仙俠文。
☆、第 78 章
鶴妖不屑道:“不必廢話,你且在陣中老實呆着。現在我雖奈何不得你,屆時我師姐來了,自然是手到擒來。”
李松雲皺了皺眉,心中猶疑更甚。他客居玄霄曾聽聞漣月夫人這一只向來一脈單傳,還只收女修。對方是個妖修,平日裏做灑掃童子還說得過去,如今卻明目張膽的自認為徒弟,口中還莫名的多出了一個從未聽聞的師姐。反複想來,那位看似不問世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态度疏離冷淡,唯獨對自己刮目相看的漣月長老,實在是有些奇怪了。
“夫人可是聽到了之前的傳聞?松雲并沒有加害諸派修士,其中有些誤會。”李松雲繼續出言試探。
“什麽誤會不誤會?”鶴妖有些不耐煩,“實話告訴你,這些事你解不解釋都無關緊要。”
李松雲抿了抿唇,看來對方要找自己的目的于此無關,甚至漣月早就知道其中的真相。她這一回己,怕不再是像從前那樣傳功授法,而是另有目的。
想起曾經對方一再要求自己潛心修行,盡快修成仙身。如今自己甫一渡劫,就聞訊而至,實在是可疑。聯想到自己重傷清醒後,體內暴動的靈力,李松雲恍然大悟,莫非真正對自己身體動手腳的就是漣月?可這樣的事千百年來聞所未聞,以李松雲的見識,實在想不到這世間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金丹修士的靈力短時間暴增,自動提升。若是漣月真有這樣的方法,那豈不是玄霄派早就不知道出了多少仙人,何至于變成如今這副境地。
李松雲又試着與對方盤桓幾句,可惜他自己本來話就不多,也不太擅長與人言語對弈,沒兩句後那鶴妖就漸漸察覺出不對勁,再也不肯和他多說一句。
李松雲有些左右為難,不知道自己是在這裏等對方的“師姐”現身好,還是立刻破陣離開好。若是從前,他對自己成仙後的實力還是頗為自信,可是見識過神荼的本事之後才驚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他對自己的實力實在是不敢托大。遲疑片刻,還是決定暫且脫身為妙。
此陣的陣眼并不難找,一衆山石之中,只要微微感應就能發現異常之處,難的不過是不能用靈力,想從內部破陣比較麻煩。可是這難不倒李松雲,因為他雖然從沒有走過正經修行路子,但卻算是個劍修。
他拔出純鈞,心劍合一,劍意出鞘直指陣眼位置。
鶴妖站在不遠處,面露驚訝。他沒想到對方看似瘦弱,竟然不憑借靈氣也能力拔千鈞。
下一刻,陣法被毀,李松雲周身散發着一股淩厲氣勢,猶如劍芒出鞘,銳不可當。
鶴童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陣恐懼,他雖然是妖修比尋常修士更為強悍,可是畢竟與對方隔着境界,若是李松雲真心想要殺他,他自然是躲不過的,之前不過是瞅準對方毫無殺意。他正要心生退意,突然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師姐!”鶴妖面露喜色,像是看見了救星。
一名身披墨綠窄袖罩衫的女子突然出現,用的是魔族特有的分化聚形之術。
李松雲:“是你。”
綠衣女子目光平靜:“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吃驚。”這女子正是帶領手下叛逃魔族的青萼。此時她臉上原本青色的九幽冥火印記大約是因為受了反噬,已經徹底變作赤紅,領口袖口露出的細紋有些甚至已經變作焦黑。可想而知所受的反噬之苦,但她像是渾然未覺,神情已經一如既往的冷淡。
李松雲:“青萼姑娘雖然一直标榜效忠魔族,可是據我所見,卻是屢屢行為難以解釋。”
青萼淡淡的答了一句:“你是說當年我沒有救蕭晗,卻選擇救了你。”
李松雲并沒有回答,實際上對于青萼,他從第二次在玄霄派內見到她時就隐隐感覺這女子身上有些不對勁。她看起來對周遭漠不關心,不僅僅是生性如此,那種靈魂深處的漠視,更像是一種非我族類,不與為謀的抵觸。卻偏偏要與自己惹上關系,說不得是自己身上或許隐藏着什麽秘密。
青萼見他不說話,自然也不會繼續動嘴皮子。直接出手想要将對方擒獲。
李松雲大吃一驚,沒想數次碰面,此女不僅身份換了好幾重,就連修為也一直在藏拙。之前她為了救他一命,曾抵擋過夜幽的一擊,當時看上去還顯得有些力有不逮。而如今對上修為大漲的自己,卻是行雲流水,一派游刃有餘的光景。
“李松雲,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