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12)
是連門都沒出,直接派了個二管家出來,說他們家主前些日子受了氣,這會兒正卧病在床,不見外客。
一句話說的裘方臉色一下很是難看——
之前王家發生的事無疑都和自家少爺有關,王家這樣,分明是告訴大人,他就是故意的。
一時憤怒之下,恨不能上前扇那而管家一巴掌,卻被陳清和叫住。
又去了其他兩個糧食大戶周家和邢家,兩家家主倒是親自出來迎接,只說話卻是滑不溜丢,很是委婉的拒絕了陳清和提出的讓他們明日繼續售出糧食的說法,好在最後終于答應,絕不會和其他人惡意結盟囤積居奇哄擡物價。
“既然貴家主這幾日不準備放糧,明日可否把糧棧借我家一用?”一直默不作聲的裘英很是客氣道。
“你們家要售賣糧食?”邢家家主邢敏智眼中閃過一縷精光。
“不錯。”裘英點頭,“我們糧棧正好有些糧食,依着這會兒的糧食價格我瞧着也差不多了,我打算都賣出去。當然,若是你們客棧明日依舊有糧食售出的話,就當老朽這話沒說。”
裘英強忍着內心的激動,好歹完整的把自己意思表達了出來——
不怪即便人老成精的裘英也興奮成這樣,要知道當初從江南運來的這批糧食加上運費也就七十文一鬥罷了,而現在,一鬥糧食的價格卻是接近一貫!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到得最後,說不好漲到兩貫也有可能。
裘英簡直無法想象,這些糧食都賣出來,裘家和陳家将得來怎樣潑天的財富。
自家三公子和陳毓,當真是神人!
自家不賣,現在有人當着知府大人的面說他要賣,不過是借借自家的門臉罷了,而且明顯是之前和知府大人商量好的,邢敏智怎麽也不好拒絕,不然知府大人真是翻臉,自家可不像王家那般有守備府的依仗,想想對自家也沒有什麽損害,雖不知道知府大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只得答應下來。
周家家主也是做此想,待和兩家家主都談妥,走出來,外面天色已是暗了,瞧着街上的積水,裘方不禁有些猶豫:
“大人還要去守備府嗎?”
雖是來這裏不久,卻也知道,方才走訪的這三家就是西昌府最大的糧食商人,尤其是王家,更是占了西昌府糧食一半的份額。
Advertisement
而王家又從來都是和守備府過從甚密,分明就是嚴鋒的代言人。這會兒王家态度這般強硬,要說這裏沒有守備府的手筆誰信!
和雨中艱難跋涉的陳清和不同,嚴府這會兒卻是高朋滿座,言笑晏晏、喜氣洋洋。
房間裏居中而坐的可不就是嚴鋒?
他的下首依次是兒子嚴宏,王家家主王赫及幾個兒子,和嫡系子弟中算得上有出息的兩個三代弟子,其中一個,赫然竟是王朗。
“還是守備大人高瞻遠矚,”王赫臉上全是谄媚的笑容,“不過稍使手段,就把那陳清和鬧了個人仰馬翻。嚴大人哎,您不知道那陳清和登我家門時灰溜溜的樣子……說不好,再過不久,那陳清和就會求到嚴大人門下了。”
什麽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陳清和前幾日不是還恨不得把王家踩到土裏去嗎,這才幾天,就不得不求到自己面前。一想到自己竟然連知府的面子都敢駁了,王赫就覺得尤其興奮,連坐姿都挺直了不少。
“這還只是開始罷了。”嚴鋒笑的得意。
沒有人知道,之前西昌府糧食飛漲的情形正在自己把握之中。
本來依照嚴鋒的想法,這麽大一場雨,西昌府怎麽也會是饑民遍野才對,哪想到那陳清和倒是個有福的,竟是讓他搶先修了堤壩,以致自己才不得不使了些手段——
一旦有糧棧開門售糧,嚴家和王家就第一時間派人趕過去,把對方搬出來的糧食一搶而空。
商人本性逐利,見此情景那裏還肯再賣?自然每天只肯拿出一些來試探一下,而且價格一次比一次定的高,接連幾日下來,這會兒每鬥糧食的價格已是都要九百文。
要知道之前糧食價格頂天了也就百十文罷了。
今兒個也就一家糧棧開門營業,待得明天說不好一家也沒有。等持續幾天無人售糧的情景,嚴家和王家就開倉賣糧,到時候那些人可不得瘋搶了去?
一想到所有災民的錢流水般進入自己腰包,房間內幾人就興奮的兩眼發光。
正說話間,一個家丁匆匆而來:
“老爺,外面知府大人求見。”
房間內衆人怔了一下,頓時得意的大笑起來。
“這會兒想要求老夫了?可惜,晚了。”嚴鋒聲音裏全是嚣張,“這陳清和給臉不要臉,這會兒還有臉登門?你去告訴他,我出去籌措軍糧了。”
想要找自己借糧,門兒都沒有。說不好自己到時候還會堵上陳清和的門向他借糧呢。
那家丁出去,趾高氣揚的轉告了嚴鋒的話,陳清和剛說了一句“明日會再來拜訪”,那家丁草草應了聲就不耐煩的直接關上了府門。
“簡直是欺人太甚。”裘方氣的狠狠的跺了下腳,神情更是沮喪無比。
卻不妨旁邊的裘英卻是“噗嗤”一聲樂了,連帶的自家大人神情也是輕松無比。
“走吧。”陳清和帶頭往回路而去,卻是冷笑一聲,嚴鋒和王家既然如此,就別怪自己會坑他們。
卻又暗暗感慨,果然是家有賢妻愛子,便可高枕無憂矣。
也不怪陳清和如此想,這計策卻是陳毓和李靜文兩人合計出來的。
本來依照陳毓的意思,既然對方想要哄擡糧價,那就直接把糧食放出來就好,看到那麽多糧食,災民心不慌了,糧價自然也就穩了。
倒是李靜文,卻是一下聽出了貓膩,嚴家和王家不是想囤積居奇擡高糧價嗎,那就把部分糧食高價賣給他們得了。待得他們財力枯竭,卻發現糧食依舊源源不斷,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明日還來?”嚴鋒摸着下巴笑的猖狂,“那好啊,明兒個我正好想去軍營操練。”
以為明天來自己就會乖乖的在家等着他嗎,想的倒美。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進一步确定了兩家合作的具體步驟,王赫便告辭離開。
王家一衆人也都跟了上去,唯有王朗磨磨蹭蹭的拖在最後面,小心翼翼的跟着嚴宏奉承。
眼瞧着和衆人隔開了一段距離,王朗終于小聲道:
“嚴公子,不知我,我是說,鄭子玉——”
“你想見他?”嚴宏瞧了一眼,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不是——”王朗吓了一跳,忙擺手,“沒有,我就是,怕他性子倔,惹公子不高興——”
嚴宏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嚴宏這樣做到底是什麽意思,王朗就有些發呆。
“磨蹭什麽?”嚴宏站住腳,明顯很不耐煩。“還不快跟上來?”
這是讓自己去見子玉?王朗先是一喜,可剛擡腳卻又猶豫不已——
這些日子以來,每每想到自己親手把鄭子玉送入嚴宏之手,王朗都如坐針氈。一方面想确定子玉的安危,另一方面卻是根本不敢去見這個昔日好友。
一路跟随嚴宏到此的管家卻是忽然上前一步,小聲道:“王公子若能幫着我家公子勸勸您哪位朋友,讓他聽話的話,公子必有重謝。”
良久又補充了一句:
“我家公子,是真心稀罕你那朋友——”
自家公子自來花名在外,這麽掏心掏肺的讨好一個男人還是第一次見,甚而還為了那個男人跟老爺對上……
嚴宏是真心喜歡子玉?王朗先是一怔,繼而又有些驚喜——
以嚴家的勢力,真是稀罕子玉的話,不獨對鄭家是一大助力,便是自己也定然會跟着沾光不少。
這般想着,原先那股恐懼頓時煙消雲散。
忙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很快進了嚴宏的院子,待來至卧房,嚴宏卻是站住腳,指了指房間:
“你進去吧。”
王朗應了聲,剛要跨步入內,嚴宏的聲音再次響起:
“若是你能勸得了子玉,我必有重賞。”
“好——”王朗聲音隐隐帶着竊喜,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卻是險些被絆倒,待得往地上一看,直吓得好險沒叫出來——
卻是地上正躺了個渾身是血的人,這人的兩條腿明顯被打斷了好幾截,甚而肩胛骨處還有兩條粗粗的鐵鏈,鐵鏈的另一頭正拴在床柱上。
王朗的視線僵硬的往上移,正對上一雙沒有任何色彩的空洞眸子……
☆、第 124 章 坑不死你
? “子玉,你這是何苦?嚴公子可是真心喜歡你,甚而只要你願意,他答應這輩子都不再招惹旁人,嚴公子能做到這般地步,可見對你用情至深,都說世間難得有情人,你又如何舍得辜負了他……”
鄭子玉慢慢擡起頭來,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些神采,卻又随着王朗的話完全歸于死寂,及至最後,一口咬住王朗伸過來的手……
“子玉……”王朗猛地坐起身,動作太猛了,右手一陣鑽心的痛。
王朗視線慢慢下移,終于落在自己包紮的結結實實的手掌上。就在昨日,印象裏從來都是溫潤如玉的鄭子玉卻完全喪失了人性般死死咬住了自己右手小指,到現在,王朗還能憶起鄭子玉嘴唇上沾滿的鮮血,不斷死命咬着自己來回搖擺的頭顱,還有咯吱咯吱不停咀嚼着自己小指頭的瘋狂樣子。
王朗哆嗦了一下,實在是到這會兒還驚悸不已——
知道是自己的那一刻,王朗真覺得鄭子玉是想把自己給生吞活剝了。
有些混亂是思緒卻是被外面的敲門聲給打斷,堂兄王章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阿郎,起來,我們去守備府一趟。”
“守備府?”王朗臉色頓時有些白,當下就想開口拒絕。
王章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細聽還有些急促:“街上好幾家糧棧一起開始對外售糧了。咱們得趕緊去守備府商量對策。”
語氣懊惱之外又有些興奮——
本來如何處置應該父親或者幾位叔伯做出決定,只是不巧,今兒一大早,知府大人的請帖就再次送了來,甚而請貼上的語氣明顯已是惱羞成怒。
爹爹唯恐那陳清和狗急跳牆,令得這麽一個發財的大好機會功虧一篑,無奈何,只得捏着鼻子帶着幾位叔伯赴會。臨走時又交代自己和堂弟王朗負責和守備府聯絡,一旦情形有什麽變化,好及時應對。
作為現任家主的兒子,王章自然篤信,将來整個王家都是要交到自己手上的,可有這麽一個可以提前掌控家族的機會,還是讓王章興奮不已。
王朗又何嘗不是做此想?
即将做成一件大事幫王家贏來潑天財富,好讓任何人無法撼動自己地位的想法令得王朗暫時戰勝了內心的恐懼。
只是等兩人齊齊來至守備府時,卻并沒有見着嚴鋒。問了後才知道,卻是一大早,嚴鋒就跑去軍營了。
“不然派人去大營請大人回來?”想起昨天嚴鋒就說過,會以去大營的名義讓陳清和再撲個空,王章小心翼翼的對滿臉郁氣的嚴宏道。
嚴宏的語氣卻是頗不耐煩:
“何必那麽麻煩,照舊和先前一樣便可。”
軍營離得可不是一般的遠,不然爹爹怎麽會用這個做借口?
随手拿了一張一萬兩銀子的銀票遞給管家:
“你找人,把對方的糧食全都買下。”
看嚴宏如此,王章兄弟對視一眼,當即叫來家族管事,并遞上去兩萬兩銀票:
“你和嚴大管家一起去,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兩家的大管事笑着應了,畢竟這事之前已經配合過很多次,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同一時間,裘家客棧。
“公子,每鬥一貫錢,這價格是不是高了些?”即便從前過手的銀錢成千上萬,裘英依舊止不住開始哆嗦——那可是每鬥一貫啊,這樣的價格,裘英就是做夢也沒敢把糧食價格定的這樣離譜過。
“照我說的去做。”陳毓卻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甚而連眼都沒從書本上移開。
“哎,好。”裘英忙忙的應了,站起來就往外跑,太過激動之下,人整個的都有些發飄,每鬥一貫啊,發財了,真的要發財了。
只是,那嚴家和王家真的會像少爺所說的那樣,老老實實的跑過來送錢嗎?
這麽一路傻笑一路不安的來到糧棧,剛要從車上下來,擡起的腿卻又放下,裘英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眼睛——
這才剛打開門,就有人上門購糧了?
似乎是怕裘英收到的驚吓還不夠,客棧管事很快送了張銀票上來,裘英瞧了瞧上面的數字,小心肝頓時沒出息的“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那竟是一張足足一萬兩的銀票。
而且不過一個時辰,連帶的其幾家糧棧在內,自家糧食就賣出了三萬兩的高價。
“還沒關門?”王章好險沒給氣樂了,雖是已然有了決斷,卻依舊瞧向嚴宏,“這幾家還真是夠貪的,公子瞧……”
“繼續買。”嚴宏臉上閃過一絲戾色,“真是瞎了眼,也不瞧瞧我們守備府的便宜也是任誰想占就能占得嗎,你們放心,他們今日吃進去多少,來日本公子定然讓他們雙倍吐出來。”
一番話說得王章和王朗也是樂開了花——有嚴宏這句話,自己還怕什麽。
随着嚴王兩家銀票一張張送出去,裘英終于體會到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幸福和無奈。
而此時,知府大人的後花園中,家主王赫并三個兄弟也正傲然就座——
昨兒個碰了那麽大個釘子,這陳清和竟然還厚着臉皮一再邀約,可見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的。
既然是被求的一方,王家人自然端足了架子,一個個翹着二郎腿歪七扭八的坐在椅子裏,那模樣,哪裏是等着拜見知府,分明是外出踏青找樂子。
“喲呵,不愧是知府家的後花園,這裏的花兒還真是多啊。”下了這麽大一場雨,便是枝頭有花也早已被大雨打的零落滿地了,王行卻是看的興致勃勃。
“那是,我瞧着這花園很是透着一股野趣,你們發現沒有,怎麽瞧着和那陳大人有些像呢?”
老三的一席話,令得幾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肆意猖狂,一直傳出去老遠。
“對了,說了這麽久的話,也有些累了,”王赫語氣不瞞道,“這陳大人可真是小氣啊,客人都來這麽久了,怎麽連杯茶水都沒有?”
卻是從被人引領入府,到這會怕不都有半個時辰了,別說讓人上茶了,花園裏竟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再配上微風過處,竹林摩擦的細細聲響,還真是有些想起雞皮疙瘩。
更不要說為了在氣勢上壓住陳毓,幾人也是頗做了一些打扮,只有一點,穿的倒是搶眼了,可耐不住身上衣物不抗冷啊。
即便依照節氣,西昌府這會兒剛進入了頭伏,可耐不住一直下雨,又有些小風,更兼幾人就是被安置在四面透風一圈環水的涼亭裏,都說歲月不饒人,幾人明顯不是小夥子,抗冷的體質自然會大打折扣。
就這麽不大會兒,王赫就連打了三個噴嚏了。
王行就有些不樂意,哼了聲擡高音量道:
“把我等邀請過來,卻是不聞不問,陳大人的待客之道當真是令我等佩服。”
可饒是這麽大的聲音,都依舊沒見有人出來。
王赫好整以暇的笑容頓時滞住,情形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蹙了下眉頭,忽然站起身形,朗聲道:
“陳大人既然公務繁忙,我等兄弟即刻告退便是。”
說着便站起身形,沖王行幾人示意:
“咱們走吧。”
王行等人跟着起身,只是幾人剛走至花園門口,卻是被幾個彪形大漢給攔住:
“知府大人着我等轉告,他處理完幾件緊急公務,便會即刻回轉,幾位還請稍安勿躁。”
說着似是不經意間一抖手中的大刀,那凜凜的寒光映着腳下地上積水,令得幾人頭皮都是麻的。
幾人幾乎吓破了膽,無奈何只得退回亭子,卻是再沒有了閑聊的興致。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然後是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幾人枯坐在涼亭裏,別說一口飯沒吃,,就是連口水都沒混到嘴裏。
好容易天色将晚,陳清和都沒有出現,倒是派管家來了一趟,轉達了這樣一個消息——
知府大人事務繁多,今兒個怕是沒工夫見王赫兄弟了。
一句話說的王行好險沒吐一口老血出來——
明明是陳清和厚着臉皮把自己兄弟請來,現在倒好,竟是一副自家兄弟上趕着來巴結他的模樣。
四人中最老謀深算的王赫卻是變了臉色,如果說之前還是猜測,那這會兒卻是終于确信,兄弟幾個怕是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當下顧不得多說,一疊聲的命車夫快些回家。
剛行至一個街口,迎面正好碰上騎着馬匆匆而來的王章和王朗。
王赫的心不由得就開始往下沉:
“章兒,朗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兩人也瞧見了自家馬車,早就從馬上下來,臉色卻是陰晴不定——
今兒個一天內,王章兄弟已是堪堪花光了府中所有能夠拿出來的儲備銀兩,加上嚴府的,怕不得有上百萬兩的巨款!
與此同時,裘英卻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哎呀,咱們可真是,發財了!”
數了這麽長時間的銀票,裘英的手這會兒還是抖的,卻是絲毫不影響裘英的狂喜——
當初那批糧食的價格也就在二十萬兩左右,這才賣出去一半,就足足賺了将近八十萬兩,這可是裘英之前完全無法想象的暴利。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剩下的糧食全都一分錢不要的送出去,自己也心甘情願。
“明日依舊售糧,價格就定在,每鬥一百文。”陳毓臉上也鮮有的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來——
不坑死嚴王兩家,自己就不姓陳。
等跨出糧棧,剛走了不遠,卻是瞧見了極為喜興的一幕——
王家四兄弟正對着王章王朗拳打腳踢,其中尤以王朗被打的最重。
陳毓心情愈發好,剛要離開,卻被旁邊一個老人的話給吸引住:
“啧啧,這王家小公子還真是倒黴。前些日子就差點兒被打殘,虧得他那好朋友出手相助,倒不料,今兒個又被打成這般模樣。”
王朗的好朋友?不就是那個長相很精致的鄭子玉嗎?
☆、第 125 章 滔天怒火
? 記得不錯的話,那日大雨中碰見的鄭慶陽兄弟,可不是外出去尋鄭子玉的?
“這位老丈,借一步說話。”陳毓蹙了下眉頭,從馬上下來。
老者正是之前接診王朗的那位瞿大夫,見是陳毓,神情裏頓時多了幾分恭敬——
這些日子以來,陳毓每每跟着父親陳清和到城中各處查看災民情形,說是風裏來雨裏去一點兒也不為過,不獨那些暫居氈棚的災民,便是城中百姓,也大多認識了這父子倆,出于對陳清和這般一心為民的好官的感激和尊敬,連帶的陳毓也跟着沾光不少。
不管走到那裏,都會被人尊稱一聲“小公子”。
這會兒看攔住去路的是人人稱道的知府公子,瞿大夫自然絲毫不敢托大:
“不知小公子有何吩咐?”
“不知老丈方才說的,王朗的好朋友是……”
“您說那位小公子啊,老朽也不認得。”只是生的卻委實俊的很,即便那少年每次到自己醫館都是來去匆匆,可耐不住人長得實在太過搶眼,怕是比起眼前這鐘靈毓秀的小公子也不遑多讓,甚而以當時王朗的處境,聽說連家人都不管的,若非是好友,怎麽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沈家和知府的危險……
卻突然想到一點,小公子這般問,不是想着報複那少年吧?
陳毓蹙了下眉頭,實在是鄭慶陽這個名字太過叫人心驚肉跳,但凡和他有關,自己都沒辦法不關心:
“老丈可還記得,王家公子那位好友,叫什麽名字?”
“不知小公子是要……照老朽看,那孩子和王家小公子不同,瞧着是個心腸好的——”
瞿大夫猶豫了一下,實在是對那少年印象頗好,加上之前的推測,說話不免有些吞吞吐吐。
“老丈誤會了,”陳毓搖頭,“之所以打擾老丈,不過是我朋友的弟弟這幾日不知去了那裏,家中親人頗為擔憂,聽說他那弟弟和王家小公子關系頗好,才會有此一問,對了,他那弟弟,名叫子玉。”
“子玉?”瞿大夫神情明顯一愣,詫異道,“王公子那位好友可不就是叫子玉?不過當日晚上,那叫子玉的少年就和王公子一起離開了。”
“此話可當真?”陳毓倒抽了口冷氣——
前幾日鄭慶陽兄弟冒雨出城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再加上之前着意打探出來的鄭家合家對鄭子玉的寵愛,陳毓怎會不明白,鄭家人有多看重鄭子玉這個小兒子。
要是威遠镖局的鄭慶陽真和上一世那個扯起反旗的鄭慶陽是一人,說不好原因可能就在鄭子玉身上。
眼瞧着好不容易護住了西昌府,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民亂的事情發生。
陳毓很快就有了決斷——今兒個晚上就夜探王家,無論如何要先把鄭子玉掌握在自己手裏,以防萬一。
陳毓這邊剛離開,房屋後面就轉出一個人來,可不正是鄭慶陽?
鄭慶陽的臉色卻是陰沉的緊——
今日午時,幾兄弟緊趕慢趕才回到西昌府,聽說小兒子并沒有和山長在一起,鄭父如遭雷劈,鄭母卻是當場昏了過去——
連日來暴雨連連,子玉如何會在外流連?怎麽想都覺得情形怕是極為兇險,甚而……
鄭慶陽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不過是抱着一絲希望——七弟自來同王朗交好,或者可找他打探一下子玉的下落。
那裏想去了王家卻并沒有見着人,這麽一路打聽下來才會行至此處,卻不妨聽見了這麽一番話。
還有這陳家公子,所為也頗是古怪,畢竟自己雖是幫了陳大人一些忙,陳毓在自己眼裏卻始終是個和小弟差不多大的孩子罷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鄭慶陽總覺得之前陳毓瞧自己的眼神有着似有若無的防備和忌憚,怎麽這會兒突然這麽關心起自家的事了?
正蹙眉思索,前邊忽然靜了下來,鄭慶陽擡頭,卻是這片刻間,王家人已經走了,遠遠的還能瞧見王章王朗兄弟一瘸一拐上馬的情景。
深吸一口氣,轉身往自家而去——
雖是心急如焚,可眼下并不是對王朗出手的好時間,怎麽也得等到天黑時才好……
“賤人,你想燙死我啊——”王朗把手中的茶杯朝着侍立的丫鬟頭上狠狠的甩了過去,水花四濺之下,那丫鬟額頭頓時破了,鮮血順着額頭汩汩流下。
饒是如此,丫鬟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跪在地上邊哭邊不停磕頭。
至于王朗,也因為方才那一下用的力氣太大了,扯動了傷口,頓時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竟是咬着牙沖那丫鬟恨聲道:
“滾過來——”
那丫鬟明顯被王朗狠絕的模樣給吓到了,有心跑出去,卻又不敢,終于哆哆嗦嗦着上前:
“公子——”
卻被王朗一下揪住頭發朝着旁邊的矮櫃狠狠的撞了過去。
那丫鬟痛叫一聲,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雖依舊渾身都疼,王朗卻覺得心裏的郁氣散了不少——前後挨了這樣兩場毒打,令得王朗無比清楚的明白,自己再不是王家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公子了,至于方才這丫鬟,正是貼身丫鬟秀巧,之所以會遭這一場毒打,一則王朗心情極為糟糕,二則嗎,也是想要借此立威——:
——你們不是看不起我,都躲着我嗎,在小爺眼裏,你們全都屁都不是,真惹惱了我,照樣随時可以要你們的命,秀巧就是前車之鑒。
聽到王朗屋裏的動靜,很快便有兩個小厮匆匆跑進來,待看清秀巧的慘象,都吓得一哆嗦,卻不敢表現,彎腰極快的拖了丫鬟離開。
只出了王朗的院子,兩人卻是瞧着生死不知的秀巧嘆了口氣——這丫頭倒是個忠心的,實話說,從姨娘暴斃,王朗的脾氣就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責打身邊伺候的人,這些日子,原本在這個院子伺候的人但凡有關系的就都想着法子離開了,唯有秀巧,卻是忠心不二,即便老子娘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有臉面的,卻始終不願意離開。
而王朗今兒個竟然選了這麽個一心想着他的丫頭來立威,還真是瞎了眼。這樣的主子,又有哪個下人願意伺候?也就秀巧,還願意在王朗被打了後跑過去伺候他。卻不料,竟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幾日,還是離王朗的院子遠一些才好。
這樣想法的人無疑不止兩個小厮,其他下人本就對王朗避之唯恐不及,聽說此事,更是尋了種種由頭告假,令得王朗的院子竟是意外的靜寂。
甚而王朗一覺醒來,口渴的冒煙,一疊聲的叫人時,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過來:
“好好好,這些狗奴才,竟敢這麽對我,待得明日——”
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人影随即閃身而入。
王朗剛要喝罵,卻不妨嘴一下被人捂住,下一刻,被人卡着脖子從床上拖了下來:
“說,你把鄭子玉弄到哪裏去了?”
“唔——唔——”王朗正在劇烈的掙紮,待聽清楚這人的話,卻是一下打了個哆嗦。
“快說!”那人手上猛一用力,王朗頓時覺得喉嚨處火辣辣的痛,可對方的手卻并未停下,在王朗身上又是幾下連點,王朗的一張臉頓時扭曲成了可怖的形狀,仿若渾身的骨骼都被人捏碎一般,這樣的劇痛,是錦衣玉食的王朗從未體會過的,王朗如何能承受得住的,當下勉強吐出一個人名:
“鄭子玉在,嚴宏,那裏——”
黑衣人剛要說話,卻不妨房間外“咔嚓”一聲輕響,當下顧不得再說,身形一閃,就鑽窗而出。正好瞧見前面一個黑影。
黑衣人猶豫了下,終是追了過去。
同一時間,幾個鬼魅般的影子閃身進了王朗的房間,又很快的扛着人離開。
待得黑衣人追丢了人再次回返,房間裏哪裏還有王朗的影子?
“不好。”黑衣人短促的叫了一聲,一矮身形出了王家,往守備府的方向縱身而去。
嚴宏今兒個也是一肚子的氣。
本以為即便父親不在,自己運籌帷幄之下,照樣可以讓嚴家賺的盆滿缽盈,卻再不料,會上這麽一個大當——
嚴鋒得意洋洋的從軍營回返後,聽嚴宏回禀說今日又有幾家糧棧開業,本來并不以為意,卻不料緊接着就聽說兒子竟是把這幾年采用種種手段積斂得錢財的将近一多半都用于收購糧食。
即便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有糧食售賣就推波助瀾通過搶購糧食達到把價格推上去的目的,可今日的事情也委實太過蹊跷了些。
就比方說邢家這樣的糧商大戶,之前自己可是暗示過,必得和嚴加統一行動共進退,以自己的影響力,嚴鋒可不相信他們膽敢出爾反爾糊弄自己。
嚴鋒立即派人前往那幾家糧棧探詢,得到的回禀卻是,那幾家糧棧雖是分別隸屬于不同的家族,這次卻是被一家租用,然後開倉賣糧的
聽到這個消息,嚴鋒如何不明白自己定然是上了當——
對方分明是用了障眼法,雖然糧價是靠了自家和王家的力量才一路暴漲,結果卻是沒賺到一文錢呢,自家就先掉坑裏了。
今日糧食的價格雖然上去了,但嚴鋒已經隐隐料到,怕是明日糧食價格不但不會再漲,反而還會下跌。也就是說自家辛辛苦苦這麽久,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裳,到得最後,不但沒能從中賺錢反而把自家的銀兩給拐了進去。
再聯想到王家兄弟所言,嚴鋒如何不明白那個把自己坑的這麽慘的人定然就是陳清和。
聽了嚴鋒的分析,嚴宏好險沒氣瘋了——陳家人這是還就同自己杠上了?好,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嚴家父子很快商量好一條計策,待得明日就随便找個理由派兵查封裘家商棧,到時候不但要把之前被坑的銀兩全都搶回來,便是裘家剩餘的糧食也得全歸守備府。
煩悶之下,嚴宏不免多喝了幾杯酒,待行至自己房間外,已是興致高昂——
今兒個無論如何得在鄭子玉身上爽一爽,也算去去晦氣。
待得推開房門,正好瞧見小兔子般縮在房間一角的鄭子玉,嚴宏頓時覺得小腹一陣火熱——
這之前也玩過不止一個小倌,卻是要麽故作清高要麽假模假樣,唯有這鄭子玉,不獨生有一張俊美之極的臉,更兼純淨如稚子。
世間人莫不向往美好的事物,嚴宏這樣的纨绔也不例外,竟是着了魔般戀上了鄭子玉。
之前每次摁着鄭子玉讓他承歡,對方都是拼了命的掙紮,還是第一次瞧見鄭子玉這般柔弱的樣子。
這樣的鄭子玉讓嚴宏竟是怎麽也無法控制自己,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