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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麽大火幹什麽?你瞧瞧你這屋子裏亂的,我好心幫你收拾收拾,怎麽你反倒埋怨上了?真是不識好人心。”

“崔承運,你放肆!”饒是被欺負慣了的老好人龐正,這會兒也氣的聲音都有些岔了,“那可是陳大人吩咐我做的,你也敢丢了?”

“什麽陳大人吩咐的,”聽提到陳清和,那聲音不但沒有降下去,反而更高了八度,“陳大人吩咐的事兒多了去了,你就松手吧。小五,快替龐典史接着,可別累着咱們典史大人了。咱們典史大人這麽被縣令器重,真是有個什麽,陳大人上哪兒再去找你這麽一個聽話的?”

然後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響,卻是縣丞崔同的長随,正抱了一疊子東西出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臉不耐煩的崔承運——崔同的長子,眼下也在縣衙做事。

最後面追着跑出來的則是因過于憤怒都快要哭出來的龐正。

那小五最先瞧見臺階下站的陳清和,吓得一激靈,猛的站住腳,後面的崔承運一個不提防之下,一頭撞在了小五的身上,小五一個踉跄,本來捧在手上的紙片頓時就飄飄灑灑的落了一地都是。

“媽的,小五你怎麽走路呢?長沒長眼——”崔承運明顯脾氣不好,竟是張嘴就罵,只罵了一半又覺得不對,一低頭,就瞧見了臉罩寒霜的陳清和。

跑在最後面的龐正還沒意識到外面的情況,探手就揪住了崔承運的後衣領:

“崔承運,你不要欺人太甚——大人?!”

崔承運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擡手揮開了龐正,漫不經心的沖陳清和打了個拱:

“原來是陳大人到了。”

又沖着小五一瞪眼:

“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點把這些東西打掃打掃收拾出去,真是擋了陳大人的路,看我不削你!”

也不怪崔承運猖狂——

早在前任縣令離任時,崔家上上下下就已經認定崔同是板上釘釘的方城縣令了。雖然中途殺出個陳清和,可也就是個過渡罷了。

特別是這陳清和還是個愚蠢兼不受教的——以為自己老爹為什麽會把官道之争擺到他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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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之前就答應了守備大人,必會把這件事辦妥。

而拿這件事,自然也有試探的因素在——

若然陳清和是個乖巧的,自然不會愚蠢到和田大人作對,那樣一來,大家自然就是一個陣營的。只是以田大人對父親的看重,陳清和在衙門裏的處境也只能和之前的縣令一般,很多事情要聽從爹爹的安排;

若然陳清和做出相反的選擇,那就更好——田大人要收拾誰,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到時候稍加運作,老爹自然可以很容易就取而代之。

沒想到陳清和還真就敢選了第二條路。

而田青海的打壓也已經越來越明顯,光從近日來好幾件需要守備大人簽署的公務一律被打了回來就可見端倪。

而且陳清和的模樣,也明顯是慫了的,沒看見這幾天都一個人跑到鄉下去躲起來了嗎?

最可笑的就是龐正,還真以為自己抱着個多粗的大腿了呢,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陳清和套近乎!自己今兒個就是要借機讓人瞧瞧,這方城縣衙門真正說話算話的到底是誰。

“啊?”小五畢竟是個下人,自然不敢像崔承運那般嚣張,畏畏縮縮的看了眼陳清和,終究不敢有什麽舉動。

崔承運卻是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正好踏在地上散亂的紙上。

龐正氣的渾身都哆嗦了,紅着眼睛瞧着陳清和:

“大人——”

“崔承運,龐典史的這些文書是怎麽回事?”陳清和負手而立,聲音聽起來并沒有什麽起伏。

明擺着的事情,卻要詢問自己,而不是讓龐正這個苦主說話,顯然是怕了自己了。崔承運心情頓時不是一般的好,大大咧咧道:

“你說這地上的東西啊?都是些沒用的,就龐典史大題小做——”

卻不防陳清和忽然就變了臉:“大膽!你一個小小的書吏罷了,怎麽就敢對上司指手畫腳?而且,低頭看一下,你腳下踩得是什麽?”

許是有點兒被陳清和的突然變臉給吓着了,崔承運不覺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低頭,頓時有些發慌——

地上可不正是一張用了好幾個印玺的公文,而現在,那些印玺的上面正留着自己的腳印。

“忤逆上司,蔑視朝廷,崔承運,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陳清和聲音更冷,“來人——”

聽到陳清和的聲音,一陣參差不齊的腳步聲響起,卻是在外面值差的衙役,待看清裏面的情形不由吓了一跳——

怎麽陳大人好幾日不來縣衙,這一來,就和縣丞公子對上了?

懾于崔家的積威之下,竟是沒人敢上前。

崔承運頓時心裏大定,瞧着陳清和的神情很是譏诮:

“陳大人何必這麽大火氣?我這不是不知道嗎?”

心裏想的卻是,這衙門裏的差人,你可不見得使喚的動,總不好你堂堂縣令親手過來打我吧?

卻不防陳清和冷聲道:

“何方,拿下他——”

來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要做什麽的,而且區區一個縣丞的兒子,何方還真不放在眼裏——之前可是連守備公子都打了呢。

當即上前一步,朝着崔承運一腳就踹了過去:

“大人面前,也敢放肆?還不跪下聽命!”

崔承運正自志得意滿,正正被這一個窩心腳踹了個正着,“哎喲”一聲就從臺階上滾了下來,登時吐了一口血出來。

“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陳清和轉身朝着後面目瞪口呆的一衆差人道。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陳清和竟然有此雷霆之舉,一時都吓得傻了。

龐正上前一步,掃了眼下面站着的差人:

“還愣着做什麽?沒聽見大人的吩咐嗎。”

“我看你們誰敢——”緩過氣來的崔承運卻嘶聲叫喊起來,又對吓呆了的小五道,“快去,找我爹來——”

一句話未完,就被何方拎起來,照着面頰就是一頓耳光,頓時被打得鼻青臉腫,除了哭着求饒,再說不出一個字。

至于那小五,也被反剪着雙手摁在地上,已是吓得嗚嗚直叫,卻是絲毫不敢反抗。

後面的衙差這才明白,縣令大人竟是要動真格的了。看崔承運這麽慘,有那聰明些的也終于意識到——

崔縣丞再是權力堪比縣令,可終究不是縣令。

想明白了這一點,也不敢猶豫,果然上前拖了崔承運,堵了嘴摁在廊下,一五一十的打起板子來。

等崔同聽說後趕過來,崔承運早就昏死過去,渾身血跡斑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崔同雖然有幾房妻妾,兒子卻是就崔承運一個,看到無知無覺躺在地上的崔承運,頓時吓得魂兒都飛了,撲上去就想查看究竟,卻被何方等人攔住,竟是無論如何不能靠近。

“混蛋,你們敢——”崔同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無視,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轉而看向陳清和,“陳清和,若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卻不防臉上“啪”的挨了一巴掌,擡頭看去,竟然是那個自己一向瞧不起的龐正!

“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可以叫的?”

“你,你們——”崔同恨得想要殺人,高高在上慣了的,如何能容忍今日吃了這麽大的虧?更不要說,那些人竟是當着自己的面,把寶貝兒子丢破布一般扔了出去。

崔同又一次感受到了陳清和到任時自己的束手無策,臉色鐵青道:

“好好好,你們給我等着——”

說着轉身就想往外走,卻不防一下被何方幾人攔住去路。

“怎麽,還想對本縣丞動手?”崔同暗恨自己來時沒有多帶些人,轉頭惡狠狠的瞧着陳清和,“陳大人,守備大人讓我趕去見他,你也想攔阻不成?”

這明顯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聽崔同提到田青海,不獨那些衙差,便是龐正也微微有些瑟縮——早在選擇追随陳清和時,就已經知道勢必會和崔同并他身後的田守備對上,可真到了這一天,還是不由心驚膽戰。

“縣丞?”陳清和冷笑一聲,居高臨下俯視着崔同,聲音雖低,聽在崔同耳裏卻仿佛炸雷一般,“崔同,皇上恩典,因邊關戰亂,特下旨免除方城府三年稅收,獨我方城縣,竟不但賦稅絲毫未少,還在此基礎上加了一成,你倒給本縣解釋一番,是何道理?”

崔同一下癱在了地上,腦海裏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完了!

衆衙差雖然沒聽清陳清和說了什麽,卻還是第一次瞧見往日裏威風凜凜的縣丞大人這麽虛弱狼狽的樣子,瞧着陳清和的眼神頓時敬畏無比。

“來人,把崔縣丞拖下去,收監候審。”陳清和臉上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即日起,由龐典史暫代縣丞一職。”

☆、第 54 章 陰謀

? “崔同怎麽這般愚蠢!”說話的是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男子,腰挎寶刀,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幾分煞氣,許是太過暴怒,竟是擡腳把一張紅木椅踹翻在地。

“守備大人息怒。”正陪坐一旁的師爺明顯吓壞了,忙不疊站起身來,“那崔同瞧着也是個懂事的,即便這次做事不秘,也定然不敢胡說八道。”

口中雖是如此說,卻也有些頭疼——

所謂天高皇帝遠,這邊關之地,說守備大人是牧守一方的土皇帝也不為過。

都是些愚笨小民,朝廷發布什麽律令,他們又知道些什麽?

再加上之前方城府知府也好,縣令也罷,俱是和守備大人交好,從來都是守備大人說什麽,都無有不從的。

再加上多收的賦稅,他們也從中得利不少,自然沒人多嘴。

便是這次官場動蕩,守備大人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讓各縣處理好手頭事務,萬不可給人留下把柄,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偏就方城縣,這才幾天啊,就被人把從前的老底給掀了出來。

而且還那般膽大——為防物議,之前可是特意叮囑過,在原來的賦稅基礎上下調兩成,老百姓感恩戴德之下,自然就不會多嘴,而這些賦稅并不用上交朝廷,自然就是好大一筆收入。這崔同倒好,竟是不但未減,反而加了一成。民怨沸騰之下,才讓陳清和輕而易舉抓了把柄。

還有那免稅三年的公文,當時見到的就沒有幾個人,也不知道那陳清和是怎麽知道的!以致最終,鬧出這樣大的亂子來。

發生這樣的事,便是田青海處境也一下陷入被動之中,連帶的本是板上釘釘的官道改道一事也受到極大影響——

那段路正好在方城縣境內,守備大人再如何,可也不好繞過方城縣自己着手——

倒不是怕方城縣不依不饒,而是事情真傳出去,怕是不好善後。

田青海點點頭,一雙環眼中透出幾分陰鸷來——

果然是時運不濟嗎,這一件兩件的,就沒有個順心的。

一個崔同,大不了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便是,更讓人頭疼的卻是被俘的鐵翼族王子鐵赤。

還以為那鐵赤是怎樣的英雄人物呢,再料不到,竟是個慫蛋!虧自己幫了他那麽多,竟是依舊一敗塗地。這還不算,自己個還被人給活捉了。

當下之計,無論如何不能讓鐵赤活着被押到都城,不然,自己也好,宮裏的貴妃娘娘并潘家也罷,怕是都免不了大禍臨頭。

本來一切都計劃好了的,甚而自己連替罪羊都幫着準備了,卻不料竟被一出拍花子案打亂了計劃。

眼下方城府知府朱茂元也好,方城縣知縣陳清和也罷,竟是擰成了一股繩和自己對着幹。

若然自己一意孤行,到時候凱旋路上發生點兒意外,可上哪裏找替罪羊去?所有的過錯可不要全由自己擔着?

“爹爹莫要擔心,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下坐的田成武卻是笑嘻嘻道,又擡頭瞧了那師爺一眼,“鄧師爺,你先下去。”

那鄧師爺也是個有眼色的,聞言忙起身走了出去。

“怎麽,你有什麽好法子?”田青海看了一眼兒子。

自己兒子自己明白,雖是平日裏荒唐了點兒,倒也很有幾分急智。

“法子倒還沒想好,不過也有些頭緒了——”田成武眯了下眼睛,“兒子以為,傍山的官道,咱們盡管修便是,至于原來那條官道既然可以塌一次,自然就可以再塌第二次——”

“還有呢?”田青海不動聲色道。官道自然可以塌,就只是如何讓自己不被人懷疑呢?

田成武漫不經心的捏了顆葡萄送進嘴裏:“兒子前兒個偶然得知了個消息——知府朱茂元的獨子朱炳文,是顧家大少奶奶的舊情人,啧啧,爹您不知道吧?瞧着道貌岸然的知府大人,竟有這麽個癡情種兒子——那朱炳文真真堪稱世上第一等的癡漢,一直到現在,還是非卿不娶,兒子瞧着,可真跟着了魔一般呢……還有方城縣縣令陳清和家,和顧家也是關系匪淺……”

“爹你說,要是他們三家鬧出些什麽見不得人的陰私之事來……”

“一切交給你便是,另外記得,總要把事情做得清爽了才好,切不可和崔同那個蠢貨般,被人抓住首尾。”田青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明顯很是滿意。

“對了,都城來的那位總旗大人,你也記得伺候好。”

雖然說對方的官職比不上自己,卻有着鎮撫司這樣一個威風凜凜的金字招牌,說句不好聽的,那可是能夠直達天聽的,和這樣的人相處,當然是小心為妙。

心裏卻也随之安穩了些——之前已經接到貴妃娘娘的密信,話裏話外流露出來的意思,都是說成家雖立了大功,奈何功高震主,皇上明着嘉獎,暗地裏卻是頗為忌憚,自己本還有些不大相信,誰知昨兒個就有鎮撫司的總旗大人到了,說不好自己還可以借這條新修的官道幫着坐實了成家居功自傲、目中無人的罪名。

顧家。

“這小家夥,果然是可造之材。”瞧着演武場上那個有模有樣打拳的小身影,顧正山連連點頭——

瞧着小毓細皮嫩肉的,倒不料竟是個執着的性子。于練武一途上,更是有天分至極,竟是一點就透。

難得的是基礎打得也好,尋常孩子真要習武,便是馬步也得先紮個一年半載,就是自己兩個兒子,不過是因為跟在自己身邊,剛會站便學着紮馬步,才能在五歲時便開始跟着學拳。而小毓的功底之厚,竟是絲毫不亞于兩個小子那時的情形。

還有對顧家武術的領悟上,竟是還在小二之上!

“哎喲,我們小毓果然了不得。”柳雲殊笑着走了過來,随着大軍凱旋的日子一日日接近,柳雲殊心情自然不是一般的好,每日裏都是笑容滿面,“今兒也練了這麽久了,都過來歇息一下吧,喝碗清涼的綠豆水松快松快。”

顧雲楓早就渴的喉嚨都有些冒煙了,聽柳雲殊叫人,忙收了勢,沖仍舊一絲不茍紮馬步的陳毓道:

“走吧,待會兒再練。”

陳毓卻是絲毫不為之所動:

“我再堅持一會兒。”

雖然師父師祖瞧着,自己的馬步已是厲害的了,陳毓卻覺得還差着不少——也就在回來的這幾個月,才日日不辍的紮馬步,比起上一世大哥足足讓自己紮了三年馬步而言,委實還差的多呢。

顧雲楓不由有些慚愧——怪不得爹和爺爺都喜歡的小毓什麽似的,和小毓比起來,自己就是太不勤奮了。

竟是也站住腳,又耍了一套拳法,直到柳雲殊看不下去了,親來跑過來拽兩人:

“好了好了,這麽辛苦做什麽?瞧瞧,這都曬成什麽樣了。”

還咽下了一句話沒說——等雲飛大哥回來,一個打一百個都不在話下,就是倆小家夥啥都不會,有雲飛大哥在,還有誰敢欺負不成?

死命拖着兩人到了樹蔭下。

陳毓也是渴壞了,接過綠豆水一飲而盡,随意在嘴上抹了一把道:

“明兒個中元節,我要去廟裏上香,就想着今兒個索性多練會兒……”

顧正山擺了擺手道:

“明日裏武館也準備閉館一天。須知練武不急在一時,所謂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貴在持之以恒罷了。”

陳毓忙點頭受教。

旁邊的顧雲楓卻是來了興致,湊到陳毓耳朵邊小聲道:

“阿毓你明日要去哪個廟裏?不然,我們一起去東元寺吧,那個廟可大了,山上還種的有很多果子,咱們上完香,我帶你去玩一番……”

“就你自己嗎?”陳毓下意識的瞧了一眼旁邊的大嫂——眼瞧着大軍回返的日子一日日逼近,陳毓的心也是越吊越高,要知道上一世顧家出事,可不就是在這幾天?

也因此,這幾日,陳毓幾乎日日都往顧家來,來了之後要找的第一個人也必是柳雲殊,還派人盯住了朱炳文。好在柳雲殊這邊安好,朱炳文那裏除了時常跑來偷瞧大嫂外,也并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這眼瞧着大哥就要回來了,中間可千萬別再出了岔子才好。

“我陪着大嫂去的。”顧雲楓倒也不瞞他,“你也知道的,大嫂父母都不在世了……”

“好,東元寺就東元寺吧。”陳毓點頭應下,又囑咐道,“對了,明日上香的人多,又有女眷,二哥記得多帶些人在身邊。”

“怕什麽?”顧雲楓卻是一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呢。”

“不是還有我們家嘛?”陳毓也不和他掰扯,态度卻是堅定的緊。

顧雲楓是個實在的,不但沒有惱,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我這腦子,把這個茬忘了。你放心,我明兒個一定多帶些人。”

兩人告別後回家,李靜文早已經把香燭煙火之類的給準備好了,又親手給陳秀陳毓一人做了盞河燈。

第二天一大早,陳家人便早早的起來,李靜文和陳秀坐車,陳毓騎馬,只是剛騎上,李靜文吓得就從車上下來,死活非要陳毓也坐車裏去,陳毓無法,只得棄了馬——天知道自己馬術很娴熟的好不好。

到了東元山腳下,顧家人已經在候着了,陳毓跳下車來,不由皺了下眉頭,卻是來的不過是顧雲楓并三個師兄罷了,而這三個人中,除了年齡最大的名叫劉正陽的師兄外,其他兩人也就和顧雲楓差不多大。

加上坐在車裏的柳雲殊和丫鬟,滿打滿算也就六個人罷了。

“人已經不少了啊。”聽陳毓說人少,顧雲楓嘿嘿直樂,“小毓不知道,每到這一日,咱們家的武館生意就好的不得了,家裏的師兄幾乎全讓人請去了,而且往年也就是我和嫂子兩個人罷了。”

便是這三位師兄,也全是給陳家人準備的。

人都來了,就是少些也沒法子,陳毓只好閉了嘴,卻是千叮咛萬囑咐柳雲殊,待會兒一定要和自己娘親和姐姐一道,切莫一個人貪玩走的散了——

不是陳毓多心,實在是這個大嫂雖是已為人婦,卻依舊是跳脫的性子,和文靜秀氣的娘親和姐姐當真是大相徑庭。

一番話說的柳雲殊臉都紅了,李靜文也有些不好意思——都說女兒是娘的貼身小棉襖,怎麽越來越覺得兒子也是了呢,很多事,比他姐姐考慮的還周到。

只是自家人面前當管家婆也就罷了,怎麽對着外人也是如此?

瞧着柳雲殊半是開玩笑半是解釋道:

“顧娘子莫怪,我這兒子委實操心的慣了,便是我日常有什麽想不到的,也是他前後跟着提醒呢。”

柳雲殊忙擺手,眼圈卻是有些發紅,“小毓這是真拿我當他親姐姐了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他?”

因父母俱亡,自己從小到大,就跟個野丫頭似的在外面瘋跑,爺爺也好,顧家人也罷,自然也是對自己極好的,卻俱是不善言辭的,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啰裏啰嗦的囑咐這麽多——

自己不但不會怪,這心裏可真是,甜滋滋的呢。

☆、第 55 章 意外事件

? 李靜文和柳雲殊的年齡差不多大,兩人雖是一個清幽雅致,一個活潑爛漫,彼此卻是頗為投契,竟是一見如故,不大會兒便宛若閨中密友一般,當真是親熱的緊。

而在柳雲殊的大力保證下,陳毓也終于得了機會騎了馬和顧雲楓并辔而行。

馬蹄得得聲中,陳毓卻是有一種恍惚如夢的感覺——

陪着成了娘親的姨母和姐姐上香,甚而還有大哥的親人相伴左右,這一切,真是上一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攥着馬缰繩的手不覺越來越緊——這樣的幸福,自己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好在一路上并沒有瞧見朱炳文的影子,陳毓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來些。

東元寺中這會兒已是香客雲集,陳毓更不敢大意,忙帶家人護好李靜文和陳秀,又一再叮囑顧雲楓看好柳雲殊,又要看着這邊,又要顧着那裏,不多時,臉上便布滿了汗珠。令得李靜文和柳雲殊都心疼的什麽似的。

眼瞧着前面就是東元寺了,兩人都舒了一口氣,正要舉步入內,不提防幾個漢子忽然出現:

“站住——”

陳毓和顧雲楓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攔在幾個女眷前面:

“什麽人?你們要做什麽?”

陳毓更是一下聯系到了朱炳文身上,想想又覺得不對——這麽大庭廣衆之下,就不信朱炳文真敢鬧出強搶民女的戲碼。

卻被後面的劉正陽拉了一下:

“小楓,小毓,不然,咱們先去後邊竹林中小憩片刻。”

畢竟在方城府土生土長,年齡又比衆人大些,劉正陽一眼瞧出眼前這幾個彪形大漢分明是守備府的人。

想着裏面或許是守備大人的家眷,倒是不好冒失。

田家的人?陳毓眉頭蹙的更緊,忽然就想到了田成武身上。剛要說什麽,一陣暖風拂過,一股濃郁的香燭味兒一下從寺廟裏逸出,正站在下風口處的李靜文頓時覺得胸中煩嘔的緊,一個把持不住,一下吐了出來,好巧不巧,竟是正好吐在了剛剛從廟裏走出來的紅衣男子的腳上。

跟在男子身後的随從明顯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臉色一下鐵青,劈手就想去抓李靜文,陳毓大驚,身子一錯,擡手朝着那人格去,雖是擋住了那人的胳膊,沒讓他碰到李靜文,自己卻被撞得向後倒跌出去,竟是噗通一聲坐倒在地。

“王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随即響起,卻是田成武,正搶步而出,看紅袍男子被吐了一腳的穢物,臉色一下變得陰沉至極。

那紅袍男子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這人瞧着五官也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卻偏是不知為何,自帶一股冷然煞氣,讓人瞧着心裏就有些發麻。

“小毓,你沒事吧?”顧雲楓吓了一跳,忙不疊上前扶起陳毓退到一邊,劉正陽早已是吓得膽戰心驚——卻是這會兒已經認出了來人——怎麽這麽倒黴,惹上守備府不說,沖撞的還是方城府一等一的霸王衙內田成武的朋友。

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戰戰兢兢的上前替這邊衆人賠罪,只盼着田大公子心情好些,對自己等人的冒犯不會太過責難。

只是劉正陽的祈禱卻是注定要落空了——

身邊是鎮撫司的總旗上差大人,正是自己極力巴結的人,這還不算,那個突兀蹦出來還惹了缇騎大人的還是老對頭、當初曾經折辱過自己的陳毓,這樣好的機會,田成武怎麽願意放過。

又看了眼後面跟着的神情惶急的柳雲殊,果然是,天助我也。

當即臉色一沉:

“敢在大人面前放肆,當真該死。還不快給大人磕頭賠罪——”

心裏卻是料定,以那日裏這小子嚣張的個性,十有八九會和自己對上,到時候,自己就可借總旗大人之手輕輕松松的報當日之仇。然後再趁亂,把另一個關鍵的人給引過來……

大人?陳毓眉頭蹙的更緊——也不知那人是什麽身份,竟是連田成武也這般忌憚。

剛要開口,劉正陽已是陪着笑臉上前,小心翼翼道:

“公子莫怪,方才并不是有意沖撞,還請公子大人大量——”

又轉頭沖着那紅袍男子道:

“不然這位爺說個價錢,咱們另賠爺一雙鞋子便是。”

“滾開!”田成武卻是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劉正陽,“這裏哪有你說話的餘地!”

轉頭瞧着陳毓神情詭谲: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是這般狡詐!是不是你爹派你來的?還想了這麽一出,當真是居心叵測。”

又無比輕蔑的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無比的李靜文:

“從哪個行院裏找來的這等上不得臺面的下賤貨色?也敢在大人面前裝乖賣癡!還不爬過來,給大人擦幹淨了,然後,滾!”

早就聽爹爹說過,鎮撫司的人最難伺候,又因為他們做的大多是機密事,也因此除非他們自己願意,否則平生頂頂厭煩的,就是被人勘破行跡,自己這會兒故意這般說話,身邊這位大人不起疑心才怪。

如此不但小小的收取了一筆當初驿站被辱的利息,更是令得陳家被鎮撫司猜忌,當真是不能更好了。要是這小子再鬧上一鬧,抑或者即便不鬧,拿自己的縣令爹出來顯擺……

陳毓并不知道田成武身邊的大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卻依舊感覺到對方怕是居心不良。只是爹爹眼下身入官場,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倒也不好随便得罪什麽人。

只是田成武和自家積怨已深,怕是說什麽都無濟于事。

無奈何只得轉向紅袍男子:

“這位大人,方才之事抱歉之至。小子方城府縣令之子陳毓,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大人海涵一二。”

方城縣縣令之子?後面的顧雲楓并劉正陽一起張大了嘴巴——

之前還以為陳毓是那個富戶家的孩子,怎麽也料不到,竟然是縣令的公子?!實在切∝挂壞愣裁揮醒俺9倩氯思液⒆擁慕抗蟆

驚奇之餘,方才提着的心也放下來了些——既然他們都是官場中人,想來應該好說話些,今兒個的事應該有驚無險罷了。

哪知陳毓不說出自己的身份還好,這一吐露身份,那紅袍男子臉色頓時更不好看,竟是理也不理陳毓,回頭對田成武道:

“把他們帶回去,問個清楚再說。”

帶回去?陳毓再沒想到,對方竟會這麽說。

田成武卻是喜悅至極——果然讓自己猜對了!

當下一揮手,那群大漢一下就圍了過來,正好把陳毓并顧雲楓李靜文幾人包圍在當中,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卻是把柳雲殊和她身邊的丫鬟隔到了外邊。

倒是紅袍男子身後的人依舊沒動,卻是手按刀柄冷冷注視着場中動靜,那模樣一個不對,就會拔刀相向。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陳毓心中驚怒交集,心知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忙不疊給站在外圍的柳雲殊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走。

自己卻把眼睛盯在了田成武身上——所謂擒賊先擒王,怎麽也要先護着娘親和姐姐她們離開才是。

心裏計議已定,竟是就地一個打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竄到了田成武身前,等田成武意識到不對,小腹處早頂了把尖刀。

“你,你要做什麽?”田成武好險沒氣暈過去——自己和這陳毓犯沖不是,要不然,怎麽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到這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手裏?

卻是一動不敢動的僵立着,唯恐陳毓一個手抖,真就把刀戳到自己肚子裏。

劉正陽和顧雲楓也沒想到陳毓會這麽沖動,一時全都呆愣當場。

那紅袍男子神情卻是更冷,明顯已經認定了陳毓等人有問題。

“你們都退下,”陳毓神情冷冽,完全不像個小孩子,“放我們離開,不然,這位田大公子——”

一句話未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縣令家好家教!不想她們死的話,就放開田公子,乖乖跟我們走——”

陳毓回頭,臉色頓時蒼白無比,卻是李靜文和陳秀的脖子上全都擱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你們要做什麽?”這般情形之下,顧雲楓也意識到情形不對,沖着劉正陽道,“正陽哥,咱們同他們拼了——”

口中說着,如同下山小老虎一般就要朝紅衣男子沖過去。

“想她們死的快的話,你們盡管來——”紅衣男子冷笑一聲,而随着他的話,那些随從果然就舉起了刀。

顧雲楓吓了一跳,趕緊站住腳。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陳毓雖是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握着匕首的手卻依舊穩穩當當,“又要帶我們去哪裏?”

還是第一次瞧見陳毓這般狼狽的樣子,田成武又是快意又是恐懼——實在是很多時候,這個陳毓簡直就和個瘋子一樣!可是即便這般情況之下,竟是依舊不願放過自己。

唯恐陳毓太過激動之下,手一個拿不穩,真捅了自己一下,可就糟了。

惶急之下,豆大的汗珠就從額頭上滾落,卻是依舊不敢透露出來人的身份:

“陳毓,快放了我。這些大人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別說是你,就是你爹來了,也照樣只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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