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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手,惡狠狠的沖着館驿方向道:

“陳清和,陳毓!爺要不扒了你們的皮,就不姓田!”

“要不然,咱們這會兒回去——”一個護衛隐約猜出田成武的心思,忙上前道。反正那些東西已經倒江裏了,這會兒也就不怕被人拿住把柄了。

卻不想田成武更加火冒三丈,一腳就将那侍衛踹翻,“回去做什麽?內江縣衙的差人這會兒可全在館驿呢!”

陳家竟然真就報了官,甚而還弄了張紙,逼着自己簽字畫押,即便自己報了個假名字,可那麽多人瞧着呢……

若非表弟趁他們見禮時偷偷把自己救了出來,自己怕是要丢人丢到整個方城官場了。

這會兒再回去找場子,是嫌自己臉丢的不夠大嗎?

卻也越發想不通,那陳家人怎麽就這麽大膽,連自己這守備公子都敢招惹?

“為什麽招惹田成武?”看何方心驚膽戰的模樣,陳毓不覺搖頭——看來要盡快組建自己的班底,就如同方才,何方那麽一猶豫,險些壞了大事,若非自己趁機暗算了田成武,說不好這會兒早成了階下囚,不定讓人怎麽折辱呢。

卻是漫不經心道:

“即便招惹了他又如何?再怎麽說,他也只是守備公子罷了。可也不是守備本人。”

就如同上一世,自己從來不想招惹任何人,就想着守着家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罷了,可結果又如何呢?

所以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你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避不過的。

就如同這田成武——

如果說之前還奇怪,為何這位素未謀面的守備公子會對自家有那麽大敵意,只他和阮玉山現身的那一刻,自己就馬上明白了原因所在——

阮玉山的模樣和上一世相比并沒有什麽改變,是以陳毓一眼就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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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了這層關系,田家必然不會放過自家。既如此,又何必憋屈着等別人來打?倒不如擺明車馬的對上,說不好對方還有些忌憚。

依着自己的意思,方才若是有實打實的把柄,一下把田家釘死的念頭都有的。

就只是雖然明顯看出來對方有些不對勁,卻找不到确切原因——

那爛了的酒壇子,自己當初也瞧見了,裏面确然是酒水無疑。沒有确鑿把柄的話,這麽折辱田成武,到時候田青海真是派人來索要,自己還得乖乖的放人不說,還會令爹爹陷入被動之中。

倒不如強逼着田成武寫下認罪狀,不獨自己出了口惡氣,還能随時掌握整件事情的節奏。

不然,阮玉山又豈能那麽容易就把人給救走?

唯一想不通的是,既然貨物沒有問題,田成武一行人到底想要隐瞞什麽呢?堂堂守備公子,聽說要見官,卻是吓成那個德行也是少見的很。

蹙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兒,陳毓信步往當初那砸爛了的酒壇而去,走到近前不由一怔,方才孔方收拾的倒還真幹淨,竟是連那碎了的酒壇子都收拾好帶走了 。

“那孔方還真是聽話——”何方湊趣道。

卻不防陳毓蹲下身,用手沾了地上濕潤的泥土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

“咦?怎麽這酒是鹹的?”

“鹹的?”何方撓了撓頭,“難不成這酒釀壞了?”

可也不對啊,酒釀壞了不應該是酸的嗎,怎麽會是鹹的?而且就是些釀壞的酒罷了,這些人何至于這般緊張?

“那些酒有問題——”到了這時候,陳毓卻是更加堅信了爹爹的判斷——

孔方的情緒從驕橫到忌憚的轉折點,可不就是在那壇酒摔碎了之後?

便是方才,自己故意用把人并貨物送官的話語來試探,田成武等人果然吓得立刻服軟……

又想了會兒,卻依然沒有個所以然——罷了,即便眼下還沒有确實的證據,好歹可以抓住孔家這條線,那田成武不對爹爹下手也就罷了,真是要做些什麽,說不好,這孔家到時候會有大用。

休息了一晚上,又請大夫給看了下,陳秀的燒也退了,陳清和也不敢耽擱,第二日就上了路,一直到三天後,終于到了方城府——

果然不愧是北方重鎮,方城府的城牆全是由碩大的青色條石組成,尚未走近,便有一種古樸厚重的歷史感迎面撲來,細細傾聽,甚而能聽到伴随着穿過原野的浩浩長風傳來的古戰場的厮殺聲……

讓每一個到了這座古城的人都止不住生出一種渺小的感覺。

陳清和凝望着這座城池,油然而生出一種自豪感,太過激動之下,竟是久久沒有向前走一步。

至于被他緊扯着小手的陳毓,黑色眸子中的神情卻複雜的多——

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師傅兼結義大哥顧雲天,可不就是在這方城府?

甚而上一世最後一頓酒,便是和顧雲天一起喝的……

☆、第 48 章 下馬威

? 說起和顧雲天的相識,也是頗為驚險。

彼時陳毓已然殺了趙昌,逃亡在外一年有餘——

雖然知道殺人償命,可陳毓心裏卻固執的以為,要是自己真為了趙昌那個人渣償命,才是世上最大的不公。

只是對于除了讀書再不會其他生計的陳毓而言,想要活下去委實太為艱難——

雖然肚子裏有學問,卻如何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露面?只能跟個老鼠一般的躲躲藏藏,再觑機會去做些力氣活,好歹有點兒糊口的罷了。

而和顧雲天的相識,就是在陳毓最悲慘的時候——

餓的只剩最後一口氣,卻偏是一個銅板都沒有,想着即便餓死也得當個飽鬼,陳毓身上爆發出最大的潛力,竟是拼着被咬死的危險從一只野狗的口中搶了半拉兔子!

甚而這會兒陳毓還能回想起來顧大哥從野狗口中救下自己時那目瞪口呆的模樣。

後來才知道,顧大哥的身份和自己一樣,也是個殺人在逃犯。

比起自己來,顧大哥的經歷甚而更悲慘。

顧大哥十幾歲就參了軍,更在大周朝和鐵翼族的戰争中憑借一副好身手屢屢立下戰功。

卻在随軍凱旋回家拜見父母時才知道,他的家已經沒了——愛妻已然投江自盡,至于父母兄弟更是盡皆慘死。

至于事情的起因,也很簡單——貌美的妻子外出時遇到纨绔,竟被擄掠而去,從纨绔那裏逃出來後直接便投了江……

顧家兄弟并顧老太公都是習武之人,一怒之下,就沖進纨绔家裏,當場殺了纨绔,然後顧家所有人又被纨绔的爹全都處死……

顧雲天一怒之下,就只身去了那官員家裏,殺了仇人之後便四處逃亡,最後索性落草為寇……

那之後,陳毓先成了顧雲天的軍師,然後又成了義弟,最後還又開始跟顧雲天習武,連徒弟的位子也給兼了的。

所以說人果然都是有緣的,重生以後,竟然有幸跟随爹爹來到方城府。

陳毓已是打定了主意,明兒一早就按顧雲天說的大致位置去找一下——曾經的往事一直是顧雲天的傷心事,因而即便醉酒時說了過往前緣,陳毓卻始終不清楚那些事具體發生在什麽時間。

眼下只希望那些事還沒有發生……

“咦,怎麽沒見方城縣衙的人來接?”旁邊的何方卻是有些狐疑——

不怪他有此疑問,實在是今兒個一大早,就特意讓人快馬加鞭趕去方城縣衙,通報了縣太爺很快便會到任的消息。

按理說,好歹也應該有個人在這城門口候着才是。

可一行人都站了這麽久,卻始終連一個人影都沒見。

陳清和倒是不以為忤——方城縣和方城府一體,事務自然更加繁雜,一時有所疏忽也是有的。

正要舉步進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那人也看到了陳清和等人,忙不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有些畏縮的上前道:

“敢問這位客人,可是,新上任的方城縣縣令陳老爺?”

看那人樣子,明顯在縣衙中地位不高。

何方就皺了下眉頭——怎麽說也應該是縣丞帶着一應人等趕來迎接吧?

這人自己倒也認的,名叫龐正,不過是方城縣縣衙一個不入流的典史罷了,名聲最是不顯的,方城縣那麽大一個衙門,怎麽就派了這麽個人來?

到了這般時候,便是陳清和也意識到不對——這情形明顯是記着自己到任這事呢,可派了這麽一號人來,又想說什麽?向自己示威嗎?

只是這龐正明顯瞧着是頗為膽小怕事的樣子,陳清和倒也不欲吓他,便點了點頭:

“是我。”

龐正人雖膽小怕事,卻也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這會兒看出縣令大人不愉,頓時有些無措,忙忙的就要跪倒:

“方城縣典史龐正見過大人——”

心裏卻是暗暗叫苦——

龐正并非不知道自己這次來委實是個苦差事。

實在是上一任縣令鄭大人也好,并現在的縣丞崔同也罷,甚而縣衙中絕大部分官員,都是方城府守備田青海的人。

本來鄭大人被撤職查辦後,大家還以為崔同說不好也會跟着倒黴,卻不料竟傳出崔同被田大人保了下來不說,還要做縣令的消息。

大家就私下裏議論,說是田大人已然上了奏本,大力推薦崔同,說不好過不久,就會有任命下來。

眼瞅着崔同一日日越發得意,卻不料前幾天就被兜頭澆了盆冷水下來——

方城縣縣令已是定了的,是一個在官場上沒有任何根基的叫陳清和的舉人。

崔同氣的當即就躺倒了,一直到昨兒個,才又起身,卻是徑直去了守備府。便是今兒個,明明一直在府衙裏轉悠,可眼瞧着陳大人就要到了的時候卻忽然做了轎子離開,說是有公務要去讨守備大人示下,只縣衙衆人誰心裏不是明鏡似的,明擺着,是要給這位陳大人難看啊。

可崔同走了,總還得有人來接不是?餘下衆人唯恐得罪崔同——

誰心裏不清楚,這科考是一回事,做官又是另一回事。所謂朝裏有人好做官,那陳清和不過一個區區舉人罷了,又沒有什麽後臺,如何比得過深受田大人青睐的崔同?

甚而絕大多數人都認定,那位将要到任的陳大人怕是根本坐不穩縣令的位子,憑着崔同在方城府的如魚得水,即便這一會兒失利,孰勝孰敗還不好分說,甚而大多人都以為崔同的贏面更大些,畢竟,田大人可是掌握着方城府的兵權,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撄其鋒芒。

竟是誰都不願趟這個渾水,聽說要去接新縣令,全都借故避開,到得最後,這樁苦差事竟是又落在了自己頭上。

想想卻又覺得和這位陳大人頗有些同病相憐——

自己不也是因為沒有根基,才入得縣衙這麽些年來,始終不得重用,平日衙門裏但凡有些好處的就輪不到自己,這樣得罪人的苦活累活就推給自己了。

這般想着,施禮倒施的頗有幾分真心實意。

只行了一半,卻被陳清和攔住:

“這裏不是見禮的地方,你前面帶路,咱們去縣衙吧。路上你再跟我說說縣衙裏的具體情形。”

心裏卻是明鏡似的——怪道古人說: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這方城縣縣令雖然說出去好聽,可一看就不好當啊,這還沒進方城府呢,倒好,就有人要給自己下馬威了。

“是。”龐正擦了把汗,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卻是落後一步,亦步亦趨跟在陳清和身側。

一行人約走了盞茶時間,便來至方城縣衙門。許是因着方城府的建制頗高,即便是知縣衙門,也遠比尋常縣衙更壯闊些。

而緊鄰着縣衙的,便是知縣大人的府邸。也是一套極為闊大的宅院,占地頗廣,後面還有一個頗大的花園,又引來活水到院子裏,瞧着倒也是曲徑通幽,頗為雅致的一個所在。

龐正做事倒也盡心盡力,瞧見陳家行李頗多,又想着這個點兒了,衙門裏就要散衙了,忙張羅着說正好去縣衙喊些身強力壯的差人來幫忙。

看他這般熱心,家裏東西又确然多了些,陳清和也就允了。

哪想到龐正去了都有半個時辰了,車上的行李也卸的差不多了,依舊不見龐正回返。

“靜文你帶人把東西歸置一番,我到縣衙去瞧瞧。”陳清和倒也沒有急躁——雖然這方城府自己眼下還是一摸瞎,只是再如何,自己也是一縣之首。任他們魑魅魍魉上蹿下跳,可不管做什麽事,卻始終越不過自己這個縣令去。

“爹,我和你一起——”陳毓從行李堆中探出頭來,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你一個小娃娃,不在家歇着,非要追着我去縣衙做什麽?”陳清和抽了抽嘴角,只是雖如此說,到底沒有堅持不讓陳毓去。

父子兩人帶着何方,溜溜達達的往方城縣衙而去。

剛一腳跨進衙門,迎面便聽見一個衙役呵斥道:

“縣丞大人正在訓話呢,你們有什麽事,下午再說。”

伴着衙役的聲音,還有一個更加高亢的男子聲音響起:

“……龐正你好歹也是一個典史,衙門中事務繁多,放着那麽多正事不幹,你跑哪兒溜達去了?咱們這些做官的,吃官家的俸祿,便要時刻想着為國盡忠,可別鎮日裏只想着一些歪門邪道……”

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白胖男子,正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而他的前面,正站着被訓的面紅耳赤的龐正。而龐正的後面還齊刷刷站着兩排衙役。

放着正事不幹,意即去接自己一家是雜事了?而且龐正方才說的清楚,那個點正好是衙門散衙的時候,便是帶些差人來幫忙,也是絕不會耽誤絲毫公務的。

陳毓玩味着那人的話,越發覺得有意思。

倒是龐正,察覺到動靜,往陳清和一行人這邊溜了一眼,一下認了出來——

即便是土人也有三分泥性子,龐正這會兒是真的惱了。明明去接縣令大人是縣丞的應有之意,這崔同卻拍拍屁股就走了,把他的差使押給了自己。

自己不過是覺得那樣太過簡慢,就想着帶些差役過去,倒好,竟是碰觸了這位崔縣丞的逆鱗了,竟是把自己攔下來,當着衆人的面,訓了這麽久——

不就是為了殺雞儆猴,令得那些人不敢再親近新來的縣太爺嗎?

只是憑什麽扁也是你,圓也是你?合着我龐正就只能當個被人搓扁捏圓的角色?

越想越惱,竟是忽然直起身子來,轉身沖着那正試圖阻攔陳清和的衙役道:

“程貴你做什麽?縣太爺的路也敢擋,真是活膩味了不成?”

☆、第 49 章 道路之争

? 崔同正訓的有勁,不提防龐正忽然轉過身去,一時有些錯愕,頓時沉了臉道:

“龐正你好大的膽子,這就是對上官的态度——”

說了一半卻忽然頓住,方才龐正說什麽,新任縣令大人到了?

那程貴也吓得面色如土——自己怎麽這麽倒黴,本想着反正散衙後也是無事,給新任縣太爺留下個好印象也是好的,哪想到還沒走呢,就被崔縣丞逮了個正着,被孫子似的訓了這麽久不說,竟然又倒黴催的沖撞了縣太爺了!

吓得再也站不住,忙跪下見禮:

“程貴見過大人,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恕罪——”

那兩排衙役本來愣着呢,看程貴如此,一時反應過來,也跟着齊齊跪倒:

“見過大人——”

龐正則直接起了身,小跑着來至陳清和面前大聲道:

“龐正見過陳大人——”

現場頓時就剩下崔同一人,還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一時間尴尬無比。

雖是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也只得站起來,卻是不願落了下風,上下打量陳清和一番,裝模作樣道:

“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是——”

口中雖這樣說着,卻并沒有上前見禮的意思,一雙眼睛也是盯着陳清和,明顯是想要陳清和主動和自己寒暄的模樣。甚而心裏已經盤算好了,若然陳清和上前責問,為何攔着不讓差人去陳家幫忙,自己如何拿公器私用這一條給他難看……

哪知陳清和別說回答他的話了,竟是正眼都沒忘崔同的方向瞧一眼,自顧自走了過去:

“都這個時辰了,便是飯時也早過了,又是大熱的天,大家也辛苦了。其他人都散了吧,龐正,你跟我過來就行——”

龐正應了一聲忙跟上去,至于其他衙役,早被拿捏的一身汗——自己等人也就是些小卒子罷了,龐典史叫去幫縣太爺擡一下行李,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想當年崔縣丞到任時,縣丞夫人一會兒嫌棄自家花園太過雜亂,一會兒嫌棄院牆不夠高,可是足足讓兄弟們去他家白做了數日苦工。

這會兒卻是連幫縣令大人擡下行李的小事都要管,也真是夠了。

只是雖心裏不滿,卻也明白,他們上位者打機鋒,自己這些小卒子絕沒有摻和進來的道理,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真是這些大仙鬥起法來,說不好傷筋動骨的倒成了自己。

沒瞧見剛才就餓着肚子被沒頭沒腦的罵了一頓嗎!既然大人發話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趕緊躲開。

這般想着,不由對陳清和頗多了幾分感激,覺得這位新任縣令當真通情達理的緊,應答的聲音也就格外整齊些。

竟是呼啦啦就全都跑的沒影了。

不過片刻功夫,偌大的院子裏除了陳清和一行外,就剩下無所适從一臉尴尬站在原處的崔同一個。

崔同着實沒有想到,明明是官場菜鳥的陳清和手段竟然如此老辣,無所适從之下,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所謂官大一品壓死人,不知道對方身份也就罷了,這會兒明知道對方是新上任的縣令,要是還死扛着不上前拜見,明顯于理不合。

崔同再如何嘔得要死,也不敢就這麽公然跟頂頭上司打擂臺。也是到了這會兒,崔同才明白,自己之前想的還是太天真了——

本以為背靠着守備府這棵大樹,再加上這方城縣衙也是自己下功夫經營了數年的地方,到時候上有田青海的支持,下有衆人的擁護,保管陳清和即便到任,也是空有縣令的職位,卻沒有縣令的實權,想要做什麽事就只能靠着自己。

而等尋到由頭,想要取而代之,自然是易如反掌。

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哪裏知道那陳清和外表瞧着儒雅,內裏竟是這般奸猾——即便自己沒有自報家門,看身上的服飾也能瞧出級別來,陳清和卻愣是就能當不知道,自顧自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更出乎意料的還有龐正并一衆差人的态度,須知往日裏,即便是上一任縣令在時,這些人在自己面前也是恭敬的緊。甚而前些時日,還紛紛圍着自己打轉,争着表忠心,倒好,新縣令一來,就敢當着自己的面公然跑去抱大腿了。

尤其是龐正這個窩囊廢!

太過惱火,崔同氣的喘氣都有些粗,卻終究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只得在陳清和一行從自己面前走過時,不甘不願的彎腰行禮:

“卑職見過大人——”

陳清和站住腳,卻并沒有像對龐正那般免于行禮,而是皺了下眉頭:

“你是——”

相較于崔同之前詢問的語氣,無疑更帶了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味兒道。

崔同一張臉益發火辣辣的——這分明就是自己方才的做派才是。只是陳清和敢絲毫不給自己臉面的拂袖而去,自己卻不行,心裏的火氣卻委實壓不下去,索性把行了一半的禮省了,直起腰來不鹹不淡的道:

“在下方城縣縣丞崔同——”

陳清和卻似是全然看不出崔同的怒火,神情并沒有多少波動,便是說話的語調也一如方才對着龐正時的模樣:

“都這般時辰了還要處理公務,崔縣丞辛苦了,以後縣衙事務還要你我齊心,才不負朝廷所托。只是天都這般時辰了,崔縣丞即便如何勤于政務,也要愛惜自己身體才是。”

明明陳清和話裏話外并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卻偏是讓崔同聽了只覺如芒在背——就不信陳清和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些什麽。卻偏要如此說,明顯是當衆給自己沒臉的意思。

卻偏又挑不出半點兒毛病來。

呆站了片刻,只得含恨而去——

先讓你狂些時日,看誰能笑到最後。

臨走時更是意味不明的瞧了眼龐正。

卻不知龐正這會兒早已是對陳清和佩服的五體投地——

論起心眼多,這衙門裏就再沒人能比得上崔同了,卻愣是在縣令大人面前讨不得半點兒好去。

如果說之前主動跟陳清和示好,還有些氣不過崔同太過欺負人的意思,這會兒卻是多了幾分真心了。

兩人說話間已是來至慣常處理公務的地方。

本想着以方城縣地理位置的重要,縣衙事務當也繁多的緊,倒不料案幾上需要處理的公事倒是并沒有幾件。

陳清和上前,拿來了翻了翻,卻是有些詫異——這些公文,竟是全關乎一件事,那就是朝廷軍隊凱旋的路徑。

年前朝廷在關外對陣鐵翼時,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雖然損失慘重,可相對而言,鐵翼族卻更是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只是那鐵翼族卻是兇悍的緊,竟到了這般時候,都不肯低頭服輸。

竟是依舊負隅頑抗到現在,而就在前些時日,鐵翼族最後一位負隅頑抗也是最兇悍的核心人物、王子鐵赤也被生擒。

鐵赤的被擒,昭示着鐵翼王族的徹底沒落,也預示着大周和鐵翼之間曠日持久的戰争終于徹底終結。

近日來,不時有朝廷使者往返于邊疆之間,除了要組織大規模的獻俘活動之外,更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诏令各地做好迎接大軍凱旋的準備。

方城府作為大軍回朝的第一站,自然也是舉足輕重。可不巧的是就在六日前,隸屬于方城縣的那一段官路,突然毫無緣由的發生了垮塌,好好的官路一下變得溝壑縱橫,甚而最深的地方足有好幾米。

方城府自然為之震動,更有傳言說,大軍凱旋本是一件喜事,官道上卻突然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實為不祥。

這樣的話很快傳揚開來,方城府官吏心存畏懼之下,便特特上了個折子向朝廷請示。很快便得到朝廷回複,連帶着又撥了一筆銀子,要求方城府速選合适的位置,休整出一條新的官道來,務必不能耽誤了大軍凱旋的好日子。

本來方城府已是選好了新址,就依傍着高聳入雲的天柱山而建——

一來那山威武雄壯,正好可以用來彰顯我軍赫赫天威,二則山上盛産大青石,稍作處理便能鋪成一條很好的青石板路。

卻不料前段時日方城府政局動蕩,方城府知府并方城縣知縣齊齊落馬。新任知府名叫朱茂元,卻是個認真的性子,竟是親自跑過去看了一圈,等回來後就表示,便依舊在原址修複就好,不過是些溝壑罷了,稍作平整便可恢複使用,若然依山開路,固然有大青石的便利,卻頗費功夫,即便緊趕慢趕能趕在大軍回程時修複好,怕也會耗費良多,說是勞民傷財也不為過。

真那樣的話,說不好反倒傷了成大帥一片拳拳愛民之心。

這樣的說法卻是招致了守備田青海的反感,認為朱茂元看不起武将,竟是不止一次發火,說是成家軍一心為國,若沒有成家軍,焉何有大周朝今日萬邦來朝的恢弘局面?

竟是堅決主張倚着天柱山修建官路。

兩人都有不少的支持者,而随着大軍開拔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方城府已是無法拖延,勢必要在這幾日把路線定好。

眼下其他公文都沒有,只有這麽一件事,無疑是有人想要逼着陳清和做出表态了。

☆、第 50 章 拜師顧家

? 官道?陳毓神情明顯一震——

要說田青海會站在成家軍的立場上說話,陳毓可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畢竟上一世,成家最後的沒落可不就是潘家的手筆?

再如何重來,陳毓也不相信潘家會轉了性。

而且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可不是因為這條官道,才讓方城府官場好一番動蕩——

成家軍行至天柱山腳下的官路時,竟是意外遭遇了鐵翼部的殘餘勢力,本來以成家軍的英勇,那樣一撮殘兵敗将并不放在眼裏,哪知道待收拾了鐵翼殘部,不過耽擱了那麽片刻的功夫,竟好巧不巧碰上山體滑坡,更不幸的是,三軍元帥、英國公成昉竟是被一塊兒巨石砸中,雖是保住了一條命,卻和之前因傷送回京城的兒子一般,徹底成為了廢人……

來之前陳毓還想着,怎麽也要抽時間去那條官道旁看看,謀劃一番如何規避,好歹爹爹任職期間,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才是。

卻是着實沒有想到,那條官路竟不是本就有的,而是新修的。

陳毓心裏頓時一陣輕松——

那條官道既是在方城縣境內,少不得要勞煩當地百姓,以爹爹的耿直性子,出于為百姓謀劃的思想,十成十是會站在知府這一方的。只要官路不改道,那件事發生的可能就大大降低,更不會出現山體滑坡這樣糟心的事。

而只要成大帥無恙,自然也就不會引發朝廷震怒,至于說那什麽鐵翼殘部,有成國公坐鎮,根本就是送上門找死罷了,成不了任何事……

第二天一大早,陳毓就以想要領略方城府的風物為由,帶了喜子并何方兩個上街溜達去了。

畢竟是裘家的人,何方需要先去裘家鋪子尋掌櫃的交接一下差事。等從裘家鋪子裏出來時,街上人已經多了起來,賣冰糖葫蘆的,捏糖人的,趕集賣雞蛋換鹽的,當真是熱鬧至極。

直把個喜子看的目不暇接,左手一串冰糖葫蘆,右手一個大肉盒子,那叫一個興味盎然。兩人年齡還小,北方吃食又以面食居多,不過吃了幾個小攤,兩人便都吃不下了。

揉着滾圓的肚子,兩人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吃食,剛要起身,便見一匹駿馬從東邊的大道上而來,那馬通體烏黑,身上的皮毛都似是在反光,當真雄駿至極。

等人來到近前,兩人才看清,馬上卻是一個頂多十歲大小的男孩子,雖是年紀小,騎術卻是好的緊,腰背挺直的坐在那匹高頭大馬上,瞧着當真是威風的很。

“北方不比南方,民風自來較為剛健,尤其是這方城府,因靠近邊疆外族,百姓更是彪悍的緊。比方說方才那位小公子,便是顧老太爺的小兒子,別看年紀小,那拳腳功夫怕是比我還要強些,”看陳毓眼中異彩連連,明顯豔羨的緊,旁邊的何方解釋道,“這附近還有馬場,不然趕明兒我陪着小少爺去挑一匹性子好的小馬來……”

陳毓的眼神卻是倏地收了回來,截斷了何方的話道:

“顧老太爺的小兒子?”

竟然是姓顧嗎?不知道和顧大哥可有關系?

“你不知道顧家吧,”何方笑呵呵道,“對了,小少爺昨兒個說想要習武不是?真是那樣的話,這顧家倒是個好去處——顧家祖上是走镖的,到了顧老太爺這兒,更是糅合了各家拳法,獨創了顧家拳術,他們家裏也開得有武館呢,小少爺真是想學的話,去他們家倒便宜。”

武館?顧家拳?陳毓只覺心裏一陣陣發熱,恨不得現下就跑過去看看。

“何大哥,我們這會兒就去顧家武館瞧瞧好不好?”

“小少爺這日子倒選的巧,”何方笑道,“正好這幾日就是顧家武館對外招徒的日子,我就帶你們去瞧瞧熱鬧。”

顧家武館就設在和縣衙隔了兩道街的一個僻靜小巷裏,大老遠就能聽見整齊的呼嗨聲,卻是去年招收的孩子,正在門外的空地上演練,而站在最前面的,可不正是之前何方說的那個顧家小公子?

這會兒離得近了,陳毓也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卻是一張國字臉,兩道劍眉飛揚入鬓,可不正和記憶中顧大哥的模樣有五分相像?

這顧家十有八九就是顧大哥的家。

陳毓強抑激動,仔細看對方打出的每一招式,越看眼睛越亮——

可不正是自己當初初入師門時,顧大哥交給自己的最基本的拳法?

至此已然毫無疑問,這顧家,應該就是顧大哥的家。

神似恍惚間,一只手忽然伸過來,陳毓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擡頭看,卻是正自前面領拳的顧家小公子,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面前。

這才驚覺,自己方才不知不覺間,竟是走到了最前面,距離顧家小公子不過兩步遠的距離罷了。

心知定然是自己靠的太近,影響了對方練拳,剛要道歉,就聽那少年板着臉道:

“靠這麽近做什麽,打到你怎麽辦?還有,男孩子就要有個男孩子的樣,整天這般愁眉苦臉的像什麽樣子。”

雖是斥責的語氣,卻明顯愛護的意思居多。

卻不知少年這會兒心裏也是別扭的緊。實在是這小家夥的眼光也太古怪了吧?就那麽一直盯着自己,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連拳都打不順溜了!

本想黑着臉把人給訓一頓的,待收了拳才發現,竟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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