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天下無雙(重生)
作者:月半彎
前世命多災厄,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被逼的落草為寇,化身山賊了此一生;
今生機緣巧合,重回所有的災難尚未發生的那一刻,習文練武,趨吉避兇,天下大勢,盡在掌握之中,且看公子無雙、天下揚名。
男主文 爽文 1V1 HE結尾
內容标簽: 重生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陳毓 ┃ 配角: ┃ 其它:重生
編輯評價:
前世命多災厄,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被逼的落草為寇,化身山賊了此一生;今生機緣巧合,重回所有的災難尚未發生的那一刻,習文練武,趨吉避兇,天下大勢,盡在掌握之中,且看公子無雙、天下揚名。
本文情節跌宕起伏、搖曳多姿,既有男主橫行天下、步步高升,從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到名滿朝堂的傳奇故事,又有女主女扮男裝、男女主相戀相愛卻不相知的陰差陽錯,情節緊湊、引人入勝,值得一讀。
☆、第 1 章 重生
? 陳毓是被一陣又臊又臭的味兒道給熏醒的,旋即就有些惱火——
倒不是陳毓矯情,只是讀書人本就是愛幹淨的性子,再加上小時候的遭遇,即便半道上棄文習武,這個臭毛病也不但沒改了,反而因為五感變強,變得更無法容忍稍微一點兒怪味兒。
昨日裏是喝了些酒,可也不過微醺罷了,便是回房,陳毓也是自己個走回去的,根本沒讓人扶。自己的房間自己清楚,斷然不可能有這樣的腌臜味兒的。
會有這樣的味兒道,定然是有旁人做了什麽手腳。
臉色一寒,手下意識的摸向平常放寶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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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卻是一軟,人也一陣頭暈目眩,陳毓一個把持不住,再次翻滾在地,一擡頭,正好對上一雙黑葡萄似的寫滿恐懼和絕望的大眼睛。
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身子就一下被人揪着提溜了起來,然後被人劈頭蓋臉的照着面頰上就狠狠的甩了兩巴掌:
“小兔崽子,再敢鬧,打死你扔到外面喂野狗!”
卻是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漢子,正氣勢洶洶的沖陳毓喝罵。
罵完似是不解氣,還想再打,卻在瞧見陳毓直勾勾瞧着自己的眼神時愣了一下——
實在是眼前這孩子的眼神太吓人了些,明明不過五六歲的孩子罷了,那眼神裏的陰毒卻像是能浸出來似的,看得人心裏瘮得慌,一時受驚之下,手一松,陳毓小小的身體就“嗵”的一聲掉到地上。
許是太過疼痛,小小的身體頓時抖個不停。
“呸,娘的,吓了爺一跳——”那人這才松了口氣——果然是太累了就會産生幻覺。自己就說嘛,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對自己産生什麽威脅?
話說那哥幾個怎麽都這個時辰了還不回來?不就是去行院裏帶個人過來相看一下嗎,不會是把自己撇下,他們找了姐兒享受了吧?越想越惱,又踹了陳毓一腳,這才哼着小曲兒往前面去了。
只是那人不知道的是,他剛一轉過身來,地上的陳毓就擡起了頭,兩只眼睛裏竟然不是害怕,而是終于能夠大仇得報的瘋狂——
雖然三十年過去了,可陳毓卻是對這張臉一日不敢或忘!當初,若非這人在燈市上把自己擄走,爹爹就不會因急于尋找自己的下落,深夜趕路不慎失足落水而死;姐姐也不會被逼着嫁給那個畜生為妻,更因不堪打罵而投缳自盡;自己堂堂一個秀才也不會變成亡命之徒淪落江湖……
可以說,自己一生的悲劇全是和這個人有關。也因此,三十年了,這張面孔不獨沒有在腦海裏變得模糊,反而愈發清晰。甚而這三十年來,陳毓也曾着意尋找過這人,卻不知為何,卻是找不到絲毫蹤跡,甚而有傳聞說,這男子早就被捉到京城,慘死在菜市口了。倒沒料到,竟還會有遇見的一日。
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
怎麽三十年了,這人的模樣竟是沒有絲毫變化,還是二十郎當歲的樣子?而且方才太過震驚才完全忘了反應,這會兒卻忽然記起,自己的拳腳功夫雖不是頂尖的好,卻也能說的過去,平日裏徒手打倒個十個八個還是不在話下的,怎麽可能被一個明顯一眼就能瞧出沒什麽本事的無賴一招就制住?
還有那人提起自己身形時,離開地面的淩空感——
陳毓眼睛一點點下移,卻在看清長在自己身上胖嘟嘟的一雙小短腿時,好險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這樣的身形,分明應該是五六歲的小娃娃才有的身量!
五六歲?自己當初被人販子拐走時,可不正是這個年紀?!似有所感的擡頭,陳毓果然看到了擺在正中間的一個歪歪斜斜的神龛,上面還供着已經掉了皮的土地爺——
可不正是和自己當初被擄後的情形一般無二?
至于刺激自己醒來的那種又臊又臭的味兒道——記得不錯的話,當時這些拍花子的足足拐來了十多個幾歲的娃娃,在這破廟裏一下關了好幾天,期間吃喝拉撒就在這一間房子裏,味兒道怎麽會好到哪裏去?
興許就是這一段記憶太過可怖,以致成年後,別的陳毓都能忍,唯有那些氣味兒,卻是一刻也忍不得,不然就會冷汗淋淋,甚而噩夢連連。
饒是經過了太多風浪如陳毓,這會兒也有一種被雷劈的感覺——
自己的酒量就那麽差嗎?竟然一喝就把人喝死了!這還不算,還直接回到了小時候!轉而又是一陣狂喜,那是不是說,爹爹現在,還活着?還有姐姐……
太過激動之下,陳毓渾身都開始哆嗦,甚而牙齒都咯咯響個不停。
直到身上一沉。
陳毓低頭,卻是方才那個長着一雙好看眼睛的小女孩,正把小腦袋蹭過來,甚而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挂着兩滴大大的淚珠。看陳毓瞧過來,小女孩又把身子往陳毓身上靠近了些,竟是把陳毓當成依靠的模樣。
而小女孩下意識的靠近,也對陳毓過于激動的情緒起到了很好的緩解作用。
深吸了一口氣,陳毓好歹又能進行思索了,也慢慢憶起了之所以破廟裏只剩下自己和這小女孩兩個人的原因——
本來按照這些拍花子的意思,自己和小女孩是這次拐賣來的孩子裏生的最好的。卻偏偏長途跋涉之下,兩人竟是都生了病,小丫頭是病恹恹的,自己更是高燒之下直接昏迷不醒。
以致人牙子相看時,愣是沒看中自己兩人,一是嫌兩個都病怏怏的,活不活得下去都不好說,再者瞧着都是細皮嫩肉的,生恐擔了什麽幹系,挑挑揀揀之下,竟是把自己兩個撂了下來。
幾個人販子一合計,就準備把兩人都賣到那風塵之地——好歹費了大力氣弄到手的,怎麽也不能砸到手裏不是……
想到此處,不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眼下可得快些想法子離開這裏,真是再和上一世一般,被賣到娼館中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逃出去——
當初自己二人還是被賣到了那樣見不得人的所在,雖然彼時自己年紀小,倒也沒受什麽磋磨,卻還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更是在外面流浪乞讨了一年之後,才偶遇爹爹好友顏子章,然後被一路護送回家,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等回到家裏時才驚覺,自己和姐姐的天已經塌了,爹爹已死去一月有餘……
當下顧不得小丫頭大張的嘴巴,三下五除二,變戲法似的除去了捆綁着手腳的繩子——想着不過是些小孩子罷了,這些人販子明顯綁的有些心不在焉,陳毓好歹也算混過江湖的人,弄開這些小玩意兒自然輕松的緊。活動了下早已經發麻的手腳,這才沖旁邊神情急切的小女孩擺了擺手,自己則貓着腰湊近窗棂處往外瞧——
外面大青石上,正有一個人坐在那裏就着一盤燒雞喝酒,可不正是當初在燈市上夾着自己就跑的那刀疤漢子?
陳毓眼睛都要綠了——被擄的這些天來,為防他們逃跑,一天就給喝一頓稀得能照出人影的湯水罷了,也就是這幾天,許是怕兩人還沒賣出去呢就死了,才讓兩個人吃個半飽,卻都是幹的能噎死人的面餅子罷了。
方才只想着怎麽脫身,這會兒乍一見到燒雞,陳毓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一下撲過去,把燒雞搶過來塞到自己嘴裏才好。
好容易咽下一大口口水,刀疤那邊也已經吃喝的差不多了,陳毓終于能夠确定,眼下外面确然只有刀疤漢子一個罷了。
這樣的機會,自己必須把握住,不然,真等他的同夥回來,怕是很難再逃出去。
又無比貪戀的瞧了那盤所剩無幾的燒雞,這才慢慢退回來,把小女孩身上的繩子也給解開,然後伏在小女孩的耳邊小聲道:
“小丫頭,等會兒你按我說的做,然後我就帶你跑出去找爹娘好不好——”
“安安——”小女孩傻愣愣的瞧着陳毓,半晌才小聲咕哝了句。
安安?小丫頭的名字嗎?陳毓并沒有在意,只囑咐她活動一下手腳,就自顧自的在牆角那兒撿起一片尖利的瓦片,用力的在牆上磨了下,讓棱角顯得更銳利,然後又把繩子虛虛套回自己和小女孩身上,這才低聲道:
“快哭,不然,就別想見爹娘——”
小丫頭癟了癟嘴,淚珠在眼圈裏打轉,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大聲哭出來。
陳毓頓時急了——這樣悶不出聲的流淚,就是哭死也不可能把刀疤漢子給引過來啊!眼睛轉了一下,忽然眼睛一翻,竟是一頭栽倒在小女孩的腳下。
小丫頭受驚之下,忙低頭去看,淚眼朦胧中,就見地上的陳毓臉頰青腫,眼白外翻,再配上嘴角被打出來的尚未幹涸的鮮血和伸出來的舌頭,當真是和偶爾聽到的媽媽口中陰間的小鬼一般。再加上兩人這麽多天來好歹也算是相依為命,乍然見到陳毓這般模樣,直吓得魂兒都飛了,無比恐懼之下,哪裏還會注意到日日被家人告誡的儀态之類的東西?
竟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而且許是之前生過病的緣故,小丫頭聲音本就有些嘶啞,還是在這破廟裏,又有呼嘯的寒風穿過窗棂子時的刺耳的嘩啦聲,配着這歇斯底裏的哭泣,當真是讓人有些瘮得慌。
外面的刀疤漢子正閉目小憩,聽到這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一驚之下,一個拿捏不住,手裏的酒壺“啪”的一聲就掉在地上摔碎了,氣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罵罵咧咧的就往廟裏而來。
陳毓眼睛裏殺意一閃而逝,捏緊了手裏的瓦片——
很快,自己就可以親手殺了這刀疤漢子!
☆、第 2 章 逃命
? “嚎什麽嚎?擾的爺吃個酒都不能盡興!”刀疤漢子明顯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趔趄。一眼瞧見癱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和她腳下的陳毓,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不是因為這倆小東西拖累,哥幾個早拿着錢離開了,自己也不至于這大冷的天一個人守着間破廟。
本就一肚子的火,倆小東西倒好,還鬧騰上了。照自己說,就該還像前些時日那般依舊餓着他們,也不至于剛有點兒力氣就開始折騰。果然還是欠收拾,待會兒大耳光抽過去就都消停了。
越靠近兩人,臉上的煞氣越盛,右手更是運足了力氣:
“以為爺是你們親爹呢,就敢這麽可着勁兒的哭!爺今兒個抽不死你——”
這世上但凡做這等傷天害理無本買賣的,多是好吃懶做之徒,心性更不是一般的黑,不然,又怎麽會舍得對些天真孩童出手,做出這等斷子絕孫損陰德的事?
小丫頭這些日子以來也是被打怕了的,再加上年齡小,這會兒見刀疤漢子兇神惡煞般的模樣,小臉兒早吓得煞白,竟是指着地上的陳毓,除了沒命的“啊啊”外,連句囫囵話都不會說了。
刀疤漢子卻是看都不看地上的陳毓一眼,竟是俯身一下就捏住了小女孩細細的脖子,呲着一嘴黃板牙道:
“個千人弄的小婊子,再敢吵,爺現在就辦了——”
一句話未完,身形忽然慢慢歪倒,眼睛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
他的身前正站着神情冷酷的陳毓,而那塊本來捏在陳毓手中的尖銳瓦片,正深深的紮人刀疤漢子的奇穴中。
刀疤漢子身形猛一痙攣,只覺腦袋頓時轟鳴不已,兩只眼睛也變得一片紅通通,宛若要滴下血來似的,踉跄一下丢開小女孩,劈手揪住陳毓的衣襟:
“小兔崽子,你找死——”
雖依舊是兇惡的語氣,眼神已是有些渙散。
陳毓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果然人變小了,力氣也随之變小,但凡力氣大些,方才那一下就足以要了這人的命。卻是并不慌張,只借着身體的沖力,合身往前一撲,手更是死死摁在瓦片之上,用力太大之下,竟是連自己手掌都刺破,頓時有鮮血順着白皙的小手淌下,陳毓卻似是毫無所覺,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刀疤漢子帶着些鄙夷的眼神終于變為恐懼——
自己方才的感覺竟是真的,眼前這身量尚小的娃娃哪像個五六歲的孩子,這般冷酷的眼神,竟然比手裏有過人命的自己還要兇殘,分明是來自地獄的厲鬼還差不多。
求生的欲望令他想要讨饒,陳毓卻是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手繼續用力。
刀疤漢子慢慢歪倒在地,死不瞑目的雙眼中全是駭然的氣息——
實在是就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會真的死在一個如此年幼的孩童手中!
一直到刀疤漢子再沒有一點兒生氣,陳毓才收回手,漫不經心的順手把手上的鮮血朝自己身上一抹——
待會兒要逃到縣城去,自然要怎麽慘怎麽來,衆目睽睽之下,刀疤漢子的同夥即便追過來,也必然會受到些阻攔。但凡能捱到逃進縣衙,自己的安全應該就可以無虞——
陳毓也是後來才知道,其實他當初被人擄走後,不過是被帶到了臨近的翼城縣,與自己家也就相距一百多裏罷了。再怎麽說爹爹也是遠近聞名的舉人老爺,這翼城縣離得這麽近,應該聽過老爹的名頭……
倒是上一世陳毓太過年幼,又從未出過遠門,才會即便逃出來,卻反而越跑離着家鄉越遠,若非碰見顏子章,怕是這輩子都別想重返家園。
只是後來即便回去了,那個魂牽夢萦的家卻是已然不在了,留下的不過是孤苦伶仃受盡苦楚的姐弟倆……
也因此,這刀疤漢子在陳毓的心中根本就是等同于殺父仇人一般的存在,這會兒親手殺了他,也算了了兩世的心願。
又在地上呆坐了會兒,陳毓身上終于恢複了些力氣,這才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再去瞧方才那小女孩,卻因為刀疤漢子掼倒的力氣太大,又驚又怕之下已是昏了過去。
陳毓嘆了口氣——
上一世的諸般折磨早把陳毓的心磨得沒了一點兒熱乎氣,甚而陳毓自認根本就是一個冷酷自私的無情人,即便後來習武,也從未想過當個世人稱道的仁義大俠,行事卻是越發乖張偏執,竟是萬事全憑自己喜怒決斷,落到外人眼中,簡直就是個性情反複無常的怪物。
而平生第一等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拐賣孩童。甚而每次外出,但凡發現有吃這一路的,陳毓都必然會下手懲治,且手段鐵血狠辣。
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曾經的經歷讓陳毓清楚,不管對什麽樣的家庭而言,孩子都是爹娘的心頭肉,真是被人弄走了,就是和割心挖肺一般啊。就如同自己爹爹,平日裏如何刻板的一個人,也會因為自己的猝然失蹤而變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虧自己曾經還以為爹爹那般不茍言笑的模樣,定然是不像娘一般愛自己才是,哪裏想到,爹爹卻是為了自己的丢失生生賠了一條性命……
以上種種使得陳毓堅信,這世上心腸最黑的莫過那些拍花子的,最是罪大惡極、罪該萬死;相對而言,便總自覺不自覺的對拍花子的拐來的孩童存着些善念……
這小女孩的家人眼下定然也和自己家人一般,不定怎樣的痛不欲生呢!
陳毓的性子也不是拖泥帶水的,既然有了決斷,當下就再不遲疑,擡手朝小丫頭人中處用力一掐,小女孩吃痛不住,果然一下睜開眼來,待看清面前的人是陳毓,雙手伸出,就想往陳毓懷裏撲,分明是求抱抱求撫摸求安慰的模樣。
卻被陳毓攥住手就從地上拽了起來,板着臉沖小姑娘道:
“你想不想找爹娘?”
看陳毓神情不善,女孩本來癟着嘴想哭,卻驀然聽見這句話,眼睛一下睜得溜圓,頓時生出無限的希望來,小腦袋更是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剛要張口說話,卻被陳毓一下打斷:
“我答應帶你去找爹娘。只是你記得,待會兒要拼命的跟着我,要是你跟不上,我可不會管你的死活。”
能救下順手救了便是,可不過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女孩罷了,分量比起爹爹和姐姐來根本不值一提,陳毓可一點兒也不準備學那些仁義之士,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以致累的自己最愛的人傷心欲絕。
說完不待女孩反應,轉身大踏步就往外走去。
小女孩愣了下,直到陳毓腳跨過門檻了才意識到什麽,忙急叫道:“等等我——”
卻是跑的太急了,一下絆倒在地。小嘴一癟就要哭,擡眼就瞧見陳毓別說拉自己了,竟是回頭瞧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這才朦朦胧胧意識到方才那小哥哥說的竟是真的,自己再不攆過去,可真就會被一個人丢在這裏。
登時吓得哭都不敢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就追了過去。
陳毓也不理她,徑直拐入一個少有人走的偏僻小路——
一則怕在官道上和刀疤漢子的同夥迎面碰上——自然,陳毓心裏已然判了這些人渣死刑的,卻也明白就自己這小身板,也就方才出其不意才能殺了刀疤漢子,真是對方有了準備,那真是一點兒勝算也沒有。
至于這小路,雖是有些崎岖難行,卻一來安全,二來比那官道可要近的多!
兩人一路趔趔趄趄的跑着,雖是身小力單,可一個時辰下來,也跑了好幾裏地,前面是個岔道口,往左邊拐正好和官道相交。
陳毓忽然站住腳,卻是一陣咿咿呀呀的板車聲正從前面不遠處傳來。
小丫頭不知發生了什麽,看陳毓停下,一屁股就癱坐在地上——
跑了這麽久,早累的快要昏過去了,卻害怕被陳毓丢下,不得不拼命跟在後面,好不容易觑了個空,自然就賴在地上不想動了。卻依舊提心吊膽,眼睛巴巴的瞧着陳毓,唯恐被丢下來。
陳毓蹙了下眉,挨着小姑娘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官道的方向——
兩人前面正好是一叢灌木,雖然已經沒幾枚葉子了,遮住兩個幼小的身形還是可以的。
看陳毓神情嚴肅,小丫頭也順着陳毓的眼神往那邊瞧去,一看之下,臉色頓時慘白——
那駕車的精瘦漢子可不就是和廟裏那個壞蛋一夥的?
過度驚吓之下,差點兒就叫出聲來,唇上忽然一涼,卻是被陳毓死死捂住,一直到車上的人看不見影子了,才松開。
如果說之前還不敢确認板車上幾人的身份,小丫頭的反應卻讓陳毓意識到,那些人必然是刀疤漢子的同夥。
經此一吓,陳毓也不敢再歇,爬起來繼續沒命似的朝官道跑去——
從這裏上官道,再走半個時辰,兩人應該能逃到翼城縣城了。
小丫頭本來早已沒了力氣的,這會兒也不要命的跟着陳毓狂奔——
當初帶走了自己的人,可不就是那個陰森森的瘦子?
只是畢竟人小力單,明明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兩人卻跌跌撞撞的跑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等好不容易進了城,陳毓還能勉強站着,小丫頭卻是死活躺在地上,任陳毓喝罵威脅,竟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起來了。
陳毓急的沒有辦法,畢竟,那夥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回去發現丢了人,兄弟還死了,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真是追過來,說不好會把兩人打死也不一定——
前世也見過這些人販子的手法,即便有孩子跑出來向外人求助,他們也是不怕的,一例說是自己的孩子淘氣,不懂事才胡說八道。
相較于語無倫次的小孩子,路人自然更願意相信大人說的話。眼看着前面不遠處就是縣衙了,就是爬,可也得爬過去。
當下一咬牙,俯身拽住小丫頭的腳就費力的往前拖,入手處卻是一片濡濕——
陳毓低頭,卻是這麽不要命的跑過來,小丫頭的腳早已被磨得鮮血淋漓,又低頭瞧自己的,可不是一個模樣?那鑽心的痛使得陳毓也恨不得躺在地上大哭一場。
卻明白眼下可不是休息的好時候,眼看着離縣衙已經不遠了,可無論如何不能功虧一篑。正想再加把力,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陳毓似有所感,猝然回頭,正好瞧見沖在最前面的尖嘴猴腮的瘦子,他身後還跟着幾個人,可不正是刀疤一夥的?
瘦子也正好瞧見了陳毓兩人,眼睛頓時一亮,遠遠的指着陳毓喝罵道:
“小兔崽子,讓你在家看家,怎麽就敢帶着妹妹跑到這裏來了,還不快跟我回去!”
☆、第 3 章 借刀殺人
? 糟了!
陳毓臉色頓時有些蒼白,連帶着看向小丫頭的神情都有些不對——
果然就不該做那濫好人!這麽點兒距離,竟然是連自己也跑不了了。
正自無奈,拐角處一陣腳步聲傳來,陳毓循聲瞧去,頓時大喜過望,卻是一隊巡街的衙役正好轉了出來。
當下顧不得小女孩,拼了命的朝那衙役的方向跑去。
神情陰狠的瘦子似是沒有料到會有此變故,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卻一揮手,先讓人抓住小丫頭,然後做出滿臉愠怒的樣子,快步追了過來:
“小兔崽子,你們這是上哪兒淘了,瞧瞧你妹子這一雙腳,都成什麽模樣了!爹今兒個非得把你吊梁上打,看你還敢不敢這麽皮!”
陳毓剛想叫破自己的身份,後背處卻是一緊,下意識的身子一矮,眼睛的餘光驚疑不定的瞟了旁邊的衙差一眼——
方才怎麽覺得對方好像要把自己給拿住的樣子啊!
心裏忽然警鈴大作,卻是那衙差瞧向瘦子的眼神明顯頗為熟稔的模樣,兩人神情明顯是相熟的。要麽本就是熟人,要麽這衙差根本就吃了瘦子的好處,知道瘦子做的是什麽營生。
而不管是哪一種情形,自己的處境明顯都極為不妙。
——
有差人這個內應,自己怕是根本連喊破身份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如此,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照樣能讓人死!所謂人命關天,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到時候,涉案人等自然一個也跑不了,別說一個小小的差人,便是翼城縣太爺也不敢包庇!
自己竟然沒抓住人?那差人怔了一下,本待有些懷疑,卻在看到陳毓臉色慘白随時都會昏過去的模樣時,又覺得自己想岔了,方才之所以失手,鐵定是意外罷了。
只是已經失去最好的時機,再想出手,卻無疑有些顯眼。
又瞧見陳毓過于恐懼之下,身子都快縮成一團了,心愈發放了下來。卻依舊裝模作樣的呵斥道:
“這是誰家的小娃娃,怎麽就敢放他在街上亂闖,耽誤了差事,便是你家大人也得抓來受板子。還不快家去。”
那瘦子也裝模作樣的迎上來,邊沖差人作揖邊點頭哈腰道:
“哎喲,各位差官大哥,都是小的不懂事,沒教好孩子,我這就帶他走,還請各位大哥莫要怪罪——”
口中說着,摸出個荷包就要往差人手裏遞過去。又探手想去拽明顯吓傻了的陳毓,卻不料,就是在這片刻間,異變突生——
卻是陳毓身形忽然往旁邊一閃,似是想要躲到差人身後去,卻不提防腳下一軟,眼看就要摔倒,驚慌失措之下,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抱住個物事,卻是正好拽住差人垂在一側的刀鞘,用力過猛之下,一個把持不住,就坐倒在地,拽下的刀鞘也随之一偏,正好砸在差人的腰窩處。
差人下意識的按住腰刀,身子卻不聽使喚的往前邊踉跄而去,和正好撲過來的瘦子一下撞了個正着。
耳聽得“哎喲”一聲慘叫,卻是好巧不巧,那把刀竟是不偏不倚的插到了瘦子的肚子裏。
此時天色尚不算晚,街上人也不少,方才雖是遠遠的聽見這邊的喝罵聲,路人只當是哪家爹娘管教不聽話的淘孩子,再沒料到,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找孩子的爹就血濺大街之上。
瘦子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有此一劫,半晌才“嗷”的慘叫一聲。
那差人也慌了神,下意識的往後一縮,刀子算是收了回來,瘦子的身體也跟着仆倒,卻是肚子裏的腸子都流出來了。
旁觀諸人這才醒過神來,頓時有人大呼:
“啊呀,不好了,差爺當街殺人了!”
又有一早駐足看熱鬧的熱心路人瞧陳毓還是臉色雪白的癱倒在地上,以為這孩子親眼見着親爹被人殺了,定是吓得太狠,魔怔了,忙上前扶起:
“好孩子,你家住哪裏,快去喊人來——”
那人也是個大嗓門的,這麽一嗓子吆喝出去,場內頓時一靜,圍攏過來的人也全把憐憫的視線集中在陳毓身上——
瘦子真死了的話,這小娃娃以後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不說這麽大點兒年紀失去爹爹的庇護有多可憐,便是因為調皮累的親爹慘死的名聲,怕是就壓得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只是上下打量陳毓一番,又覺得有些不對——若然只是跑出來皮,這娃娃也把自己折騰的太凄慘了些吧?瞧瞧那鼻青臉腫的模樣,還有一身的破衣爛衫,更不要說不知跑了多遠的路,才會浸滿了血漬的兩只小腳丫子……
陳毓方才那樣,不過是用力過度,頭腦昏眩所致——
畢竟是個孩子,跑了這麽久,陳毓早累的快要昏過去了,方才更是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才能同時算計這樣兩個人,卻是已然超過身體的負荷,若然不是被這人攙着,陳毓根本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的人已經個個搖晃起來,陳毓卻明白,眼下還不能昏倒,強撐着用力一咬舌頭,血腥的氣息頓時充滿口腔,人也随之清醒不少。
這會兒看衆人都向自己瞧來,甚至于那差人也因為錯手殺人而完全傻了的模樣,明白眼下正是表明身份的最好時機,當即嘶聲大叫道:
“他不是我爹,他是拍花子的,他活該!我爹是臨河縣舉人陳清和,求求你們送我去找我爹陳清和,我爹是臨河縣舉人,陳清和,必有,重謝——”
口中說着,身子一軟,就歪倒在扶着自己的人懷裏,完全失去了知覺。
那差人這才回神,轉回頭無比震驚的瞧着牙關緊咬昏死過去的陳毓,神情早已是慌張不已。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群卻是一下全都懵了——
實在是眼前發生的事,簡直和演大戲一般,方才還覺得那個爹真是苦命,不過是想把個淘孩子帶回家,卻倒黴催的把命丢到了這裏。哪知劇情卻是片刻翻轉,那孩子竟然說,這瘦子根本不是什麽爹,而是罪該萬死的拍花子的。
那差人雖是臉色難看,卻也明顯無可奈何,實在是陳毓這話,圍觀人群怕是有一多半都聽見了的,而且,還大都相信了——
畢竟一個五六歲的娃娃罷了,再如何淘氣,看見親爹死了,也不可能一滴淚都不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出這樣一番誅心的話來。
更何況,陳清和的名頭人群裏也有人聽過的,畢竟翼城縣和陳家所居的臨河縣搭界,兩縣聯姻、互相結為親家的有的是。再加上窮鄉僻壤的,出個有出息的讀書人也不容易,陳清和又是弱冠之年便中了秀才,二十出頭便考上舉人,雖說被擋在了進士的門檻外,可在臨河縣的名頭卻依舊頗為響亮,名聲自然傳揚到相距不遠的翼城縣去了。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也有那聽過陳清和名頭的,當下就道:
“臨河縣是有一位舉人老爺叫陳清和,聽說最是有才學的,我有親戚就在臨河縣,說他們縣的人都說那位陳老爺寫得一手好文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對呀,我就瞧着這小孩有些不對勁呢,說不好,真是被人拐賣來的——”
“哎喲,真是人心不古啊,竟然連舉人老爺家的少爺也敢偷來賣——”
“這些殺千刀的,這也算是罪有應得!”
“走,咱們一起跟着去縣衙瞧瞧,要真是那人販子,別說戳他一刀,就是再有千百刀也使得——偷人家的娃兒,這是挖人家的心啊!”
“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