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姚秋寒嘴裏說着,人可沒真的離去。這時突聽室中的南宮琪美喝道:“你要死,趕快去吧!還呆在此地幹什麽?”
姚秋寒被她辱罵得一股怨氣,直沖上來,本想進去掴她幾個嘴巴,但随即忖道:“我何必和她鬥氣,走吧!那女人與自己根本就沒半點瓜葛……”想罷,轉過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但剛走兩步,耳聞一縷極細微的哭泣聲,由室中傳了出來,姚秋寒不禁又停住腳步。
顯然室中的南宮琪美擁被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姚秋寒呆立一會,哭聲不但沒有停止,反面愈來愈是凄涼,越聽越覺動人,姚秋寒不自禁的走到窗口,探頭進去說道:“公主為什麽哭呢?”
但聽南宮琪美如泣如訴說道:“哼!為什麽哭,嫂溺援之以手,你自鳴男子漢大丈夫,見危不救,而且共謀暗害我,這種行徑,也不覺羞見天下英雄嗎?嗚嗚嗚!”
她一面哭,一面說着,聲音無限悲傷,凄涼。
那好似天地間,充滿了愁雲慘霧。
而她是—位多麽令人同情的姑娘啊!
姚秋寒這時候,良心受到責備,感列自己真是無恥,不但見危躲避,嫂溺不援之以手,而且要去召集武林盟的高手,前來玄都觀,共謀對付弱女子,這真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的行徑嗎?
姚秋寒胸中熱血一陣沸騰,沖身躍進窗口,緩步直向低垂錦帳走去。
“站住!”
一聲低喝,南宮琪美擁被坐了起來。
哭聲,已經停止。
姚秋寒的心神,也被這聲輕喝驚醒,搖搖欲倒的退了兩步,眼望着那嬌麗影子,出神一會兒,嘆道:“公主是不是要我相助離開險地?”
南宮琪美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恨死我嗎?”
Advertisement
不錯,她是一位自己所痛恨的人,在腦海裏恨不得将這位神秘的女魔頭趁早除去。
可是自己為什麽又說要助她脫險呢?
矛盾,矛盾充滿姚秋寒腦梅中,
話已說出口,姚秋寒又不能收回。一時間,一時間想不出适當言語答複,沉默不語。但聽一聲冷笑,哼道:“助人出自誠心,若是被迫,仍是假仁僞善,何異盜世欺名奸賊,你走吧,我不願讓你援助。”
此女言鋒犀利,字字句句,如刀如劍,都說中了自己心底處心思,義正辭嚴,讓人無懈可擊。
呆了良久,姚秋寒才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說道:“公主罵得是,但在下存心,唯天可表,公主身陷龍潭虎穴,要及早離開此處才好,若有用在下之處,敬請吩咐。”
南宮琪美道:“不用了,你救我出去,我會不感激地殺了你。”
姚秋寒暗自語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唉!”
輕輕嘆息一聲,縱身一躍,出了窗口。
那知腳剛踏出一步,室中又傳出南宮琪美哭聲,凄凄憐憐,如泣如訴,杜鵑啼血,極盡哀涼。
姚秋寒似乎被她的哭聲所感染,覺得南宮琪美非常可憐。
他不自主的又躍進窗口,緩緩舉步走向床榻,竟然伸出雙臂,自動攔腰抱起了她。
這情形顯得有些詭異,在姚秋寒的心性,絕不會那麽大膽,伸手去摟抱一個無親無故的女人。
倏地,哭聲停止,姚秋寒神智一清,看到南宮琪美嬌軀在自己懷抱中,他驚駭的啊叫一聲,競将她嬌軀重又摔落榻上。
驀然,姚秋寒發覺這個女子有點邪門,哭泣聲,能使人喪失理智,能令人為她生出憐憫之心,為她不辭萬死,赴湯蹈火。
南宮琪美似乎雙腳裸着一道鐵鏈,落在床上響起一陣金鐵交擊響聲,姚秋寒圓睜着星目凝望着她,心中說不出恐懼,自己應該殺了她,泯滅良心毀去她,以除後患,或者不知要多少武林高手會喪生在她手下。
南宮琪美突然仰首幽幽嘆息了一聲,嬌柔細聲說道:“你是不是認為我長得很醜,唉!
你即時放下我,反而救了你一命。”
這句話,打斷了姚秋寒心念,怎樣也提不起勇氣傷害她,因他覺得她着實是位凄傷可憐人,後面一句話,卻使他模糊不解。
姚秋寒不答所問,仰首嘆一聲,道:“公主,你跟着我離開此地吧!”
南宮琪美道:“我腳上拷着鎖鏈,無法移身。”
姚秋寒遲疑半晌,道:“公主如果不嫌男女授受不親,我背着你出去。”
南宮琪美幽聲嘆道:“我一生中除了紀師兄之外,沒有人敢碰我一絲一發,咱們素昧平生而且男女有別,絕不許你背着我,除非……”
姚秋寒問道:“除非怎麽樣?”
南宮琪美道:“除非你答應救我出去後,仰頸自裁。”
姚秋寒聞言一呆,随即笑道:“公主說笑了。”
南宮琪美道:“誰在跟你說笑?”
姚秋寒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救她出去,她竟然不懷恩報答,反而叫自己仰頸自殺,這些怪誕的言語,令他又好氣又好笑。
“公主既然這麽說,我不救你了。”
他轉首要走,驀聽南宮琪美低聲喝道:“站住!”她的話音一頓,緩緩接下說道:“無論如何,你需要助我脫險,或者将要使千萬生靈塗炭,雖然你救我出去,陡害你一命,但我會永遠感激你,為你建造一所天下間最堂皇的墳墓,讓武林後人,為你長世崇拜。
“生在世,有着白駒過澗,瞬間即将黃土掩白骨。你在生既然不能成為英雄大豪傑,何不死後,博得千載美名?”
她的話,姚秋寒一句也不明其含意,但她語音間,卻溫柔纏綿,充滿着無窮誘惑力。
“公主怎樣能死後,為人崇拜垂念?”
南宮琪美娓娓訴說道:“放眼當今武林,唯我一人才能解悟出‘孤星令’的秘密,敵抗柯星元和楊妃姬,當我殺了他們之後,武林唯我獨尊,天下蒼生擁護我為主。當然沒人敢抗拒我的命令,我說你是大英雄,沒人敢說不是。”
姚秋寒心中一動,問道:“敢問公主,孤星令到底隐藏了什麽秘密?”
南宮琪美道:“這個我還不能告訴你,除非你助我脫險。”
姚秋寒輕嘆息一聲,道:“助你脫險可以,伹我并非存心知道孤星令的秘密,請公主說出怎樣助你出險。”
南宮琪美道:“不能背着出去,當然只有先除去我腳铐。但這腳铐,乃是純金和鋼絲熔鑄而成,非斷金切玉的寶劍不可斷。”
姚秋寒聞言仔細望了她腳跟間鏈鎖一眼,隐隐泛透出一縷烏金似的光芒,即知是堅逾金鋼之物。
姚秋寒嘆息了—聲,道:“公主,在下眼前手無寸鐵,真令人作難了。”
南宮琪美緩緩的說道:“你無法除去腳铐,只有背我出去一途。救,或不救,也在你一念之間,快作決定吧!”
姚秋寒沉吟良久,搖頭說道:“公主要我自盡一事,絕對辦不到,因我還不願那樣死去,如果公主不變意念,在下只有走了。”
說完活,姚秋寒轉首就走,突然身後傳來南宮琪美的語音,說道:“外面已被東海龍幫高手包圍住,你一出去,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未落,室外院中響起一陣布履之聲,似乎有三個人急走而到,姚秋寒一驚晃肩閃到窗口,舉目向外瞧去。
只見小院中出現了兩個藍衣佩劍大漢,旁側一位道裝打扮的人,正是領姚秋寒前來的第六班頭目陳鴻進。
兩個佩劍大漢,其中那位左臉有道刀疤的漢子,沉聲說道:“陳頭目,你可以回去原來崗位了,海總壇主已命令咱們兩人護守內院。”
陳鴻進面有難色,道:“二位大爺,這個小的不敢作主……”
另外的那個佩劍大漢冷笑一聲,截住陳鴻進下面的語音道:“陳頭目,你敢抗拒總壇主座下藍衣衛士隊命令嗎?”
陳鴻進急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天生大膽,也不敢違抗海總壇主身邊衛隊。但是,幫主和總壇主曾經吩咐過……”
那大漢冷哼一聲,接道:“藍衣衛隊,是總壇主親信密使,不時接奉幫主和總壇主密旨,行使幫中特權,任何人都不得違抗。陳頭目若再嚕嗦,本副座立刻取出密使之劍,先斬後奏。”
這番話,聽得陳鴻進臉上變色,顫聲道:“仇大爺請息怒,因小的在半刻之前,按到幫主密使的指令……”
臉上有刀疤的大漢,冷冷道:“幫主密使?東海龍幫何來這個職號?幫主身邊衛士,向來只有十二紅花女和二十四仙女任職。你是說接到那一個密使指令,莫非已有敵人冒充藍衣衛隊進入禁地了?”
此語一出,這兩個藍衣大漢眼中,射出四道有如霜刃似的棱芒,凝注在陳鴻進睑上。
陳鴻進顫驚地說道:“韓大爺,幫主密使的确持有至高無上妁‘海龍令’。他确是幫主密使……”
姚秋寒在室內聽得一宇不漏,他們若一進來,誓非識破自己不可,自己要想出一個方法來對付他們才好……
他心中暗自忖道:“那兩人像是海中鷹的衛土,職居隊長,副隊長。”
沉思間,驀聽那姓仇的副隊長,冷聲問道:“你見他真的持有‘海龍令’嗎?”
陳鴻進道:“小的怎敢瞞騙仇大爺。”
姓韓的藍衣隊長,接聲問道:“他現在哪裏?”
語音剛落,室中傳出姚秋寒聲音,冷冷接道:“本座在此。”
二個藍衣大漢聞聲心頭皆是一震,舉目望去,只見窗口凝立着一個修長的人影。
姚秋寒語音—頓之後,立刻沉聲叫道:“陳鴻進!”
這聲呼喚,叫得陳鴻進臉色慘自如紙,混身顫抖,應道:“小的在此。”
姚秋寒沒有半絲表情的冷冷說道:“你知罪嗎?”
“小的罪該萬死,但藍衣衛隊,亦是本幫特派密使……”
說到此處,他轉身望着那兩個藍衣人一眼,那臉上有刀疤的藍衣人,突然冷厲的喝道:
“閣下是誰?趕緊報出名來。”
姚秋寒仍然留在窗口室內,聞言陰側恻地冷笑,道:“海龍令密使,權限高過一切,縱然是海總壇主也不敢這般無理,你們兩人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姓仇的怔了一怔,喝道:“胡說八道,本副座在東海龍幫中十數年,從沒聽到過本幫另有‘海龍令’這個名稱職位。”
姚秋寒冷哼一聲,道:“除柯幫主之外,就是海總壇主也毫無所聞,信不信,悉聽尊便。”
那姓韓的隊長,始終冷靜沉默,此時他遙遙抱拳對姚秋寒行了一禮,洪聲說道:“尊駕既然自稱是‘海龍令密使’,韓天成請閣下趕快拿出‘海龍令’以資為證。”
姚秋寒笑聲道:“韓隊長要看‘海龍令’請走近過來。”
說着話,姚秋寒左手探入懷中,緩緩取出那塊三角銅牌,擎在左掌中。
那兩個藍衣衛土正副隊長,互相望了一眼,雙雙舉步并肩向窗口走了前來。
就在兩人距離窗口近丈的剎那——
左邊那姓仇的副隊長,突然悶哼一聲,喝道:“韓兄快退……”
一句話未完,他嘴中噴出一股鮮血,身上似乎遭受了重擊,整個軀體離地向後飛出二丈開外,“叭噠!”一聲,跌坐地上。
那韓天成非常機警,在那姓仇的悶哼一聲時,人已斜挪出半步,只覺一股暗勁由肩側擦過。
他這—驚非同小可,正待提氣後躍,但眼前人影一閃,姚秋寒已由窗口中疾射而出,飛落到他身後,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韓天成乃是藍衣衛隊的隊長,武功絕高深厚,急忙中不亂章法,旋身回首,雙掌平胸推出,硬接了姚秋寒一掌。
兩殷強勁的潛力一接,韓天成突覺全身氣血一湧,不自主向後退了三步。
姚秋寒大喝一聲,道:“再接我一掌試試。”
第二掌,緊随着劈擊出手。
韓天成萬沒想到,對方競有這等震人深厚功力,在無聲無息的剎那間,重創了仇副隊長。
此時目睹笫二掌來勢,那敢硬接,側身一閃,讓避開去。
姚秋寒已存心殺戮兩人,所以剛才竟運出極上乘的“罡氣掌”重傷仇副隊長。此刻見對方不接自己掌勢,倏地欺身而進,舉手一掌劈去,口裏說道:“奉幫主之密旨,得知本使者行蹤的人,格殺勿論。”
韓天成并非平庸之輩,雖然姚秋寒的身法奇速,招式精詭,亦難一下得手,只見他翻身一讓,右手快逾閃電,由腰間拔出佩劍,若點若劈,指削姚秋寒腕脈要害,這一招又奇又快,淩厲兼備。
姚秋寒自從廬山遭難以來,屢經強敵搏鬥,無論功力或對敵經驗,都長進數倍。目睹韓天成一劍劈來,故作閃避不及之狀,身子斜傾,大半邊完全暴露在敵人劍勢指襲之下。
韓天成如何肯放過這傷敵的機會,一沉腕,手中劍寒光一閃,猛向姚秋寒小腹之上刺落。
忽見姚秋寒身子一轉,右手疾如電閃般,橫裏直抄過去。
這招出敵意外,手法奇奧難測,伸吐間,韓天成握劍右腕一麻,脈門已被姚秋寒扣制手中。
姚秋寒運勁奇速,手指一加力,韓天成驟覺行血返攻內腑,半身麻木,勁力頓失,手中使用之劍落地。
在旁的陳鴻進眼看堂堂藍衣衛隊的正副首領韓天成,仇海兩人,在不到三合之間,一個遭受重傷,另一個被擒住脈門要穴,不禁心生驚駭,臉上變色,心中更認定姚秋寒是幫主特派密使無疑,否則武功不會這般絕高。
只見姚秋寒扣制韓天成脈門要穴的右手不放,左掌迅速頂在韓天成後背之上,一推一送。
韓天成脈門被扣,毫無抗拒之能,姚秋寒左掌內勁一吐,震得他心脈寸斷,悶哼半聲,當場殒命。
“噗通!”一聲,突見陳鴻進雙膝跪于地上,抖聲說道:“小的陳鴻進罪該萬死,請幫主密使高擡貴手……”
姚秋寒本來想将他一起格斃,但見了他這種可憐兮兮之狀,不禁勾起一絲慈悲心腸,冷冷哼了一聲,道:“本密使赦你不死,但活罪難免,你過來。”
陳鴻進對于姚秋寒武功身份,已深深懾服,聞言趕緊站起,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低首待命。
姚秋寒突然走上一步,一指如電光石火,在陳鴻進“天樞穴”一點,他穴道一閉,立刻暈倒地上。
姚秋寒舉手之間處置了三個人之後,急步走到窗口,朗聲叫道:“南宮公主,請速作決定,跟在下離此。”
室內響起一陣金鐵相擊之聲,南宮琪美已踱立窗口,嬌聲說道:“你的武功很好,但要走離此地,恐怕很難。”
說着話,南宮琪美緩緩爬登上窗口,姚秋寒見她嬌弱無力,搖搖欲墜之态,不由自主伸手去扶拉她的手。
南宮琪美沒有縮避,手掌相觸,但覺軟細無骨,細柔如脂,姚秋寒怔了一怔,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親,将伸出的右手收了回去。
這一來,南宮琪美身軀失去重心,香肩一晃“啊喲”
由窗口真跌下來,姚秋寒看得大急,雙臂一張,恰好摟抱住她柳腰,接落地上。這一接觸雖然快若閃電,但姚秋寒覺得她嬌軀是那般柔軟,像似沒有半根骨頭,驚愕之下,呆呆望着她出神。
“哼!你呆望着我幹什麽?”
姚秋寒聞言驚醒,面孔潮紅,吶吶道:“公主請緊跟在下後面走。”
說罷,姚秋寒轉首舉步要走,突聽腳鏈“叮當”聲響,南宮琪美嬌聲叫道:“慢點!我腳铐沒除,不但行走不便,更會産生聲響,引動敵人。”
姚秋寒停止回頭問道:“不知公主有何高見?”
南宮琪美道:“你背我走。”
南宮琪美幽幽輕嘆一聲,道:“剛才你擁抱過我,何必再顧忌。”
姚秋寒心頭一震,猛将伸出的雙手縮回來,朗聲說道:“在下誠心誠意援助公主,沒有半絲非份之想,請公主不要介意,如果不便,不妨慢慢走。”
南宮琪美冷冷道:”出爾反爾,豈是男子漢行徑,既然不存非份之想,你還顧忌什麽,再不走,等會咱們将難越雷池寸步。”
姚秋寒面對她犀利語鋒,心中滿腔怒氣,暗自忖道:“今日只有認倒黴,趕緊帶她離此……”
想罷,蹲着身子,将她背了起來,驀然此時,林中傳來一陣腳步之聲,姚秋寒心頭一急,舉步向西南院牆角落逸去。
“是準?站住。”
一陣喝聲傳來,林中竄出兩個藍衣大漢,顯然那是藍衣衛士,他們沒發覺姚秋寒行蹤,卻看到了小院中韓天成,仇海和陳鴻進三人軀體,齊齊撲了過去。
姚秋寒背着南宮琪美很快逸入黑林中,剛走了十幾步,一陣冗長銅哨聲,凄厲刺耳劃起滿林哨音。
“樹林全部警戒,敵人已殺了藍衣衛隊正副隊長……”
“洪飛虎,快報海總壇主,那丫頭已被走脫……”
銅哨聲,呼嚷聲,腳步聲,摻雜一片,響徹這座幽深小院,尤其哨聲傳送玄都觀每一角落,此起彼落。
在這片刻功夫,姚秋寒背着南宮琪美已闖出這座幽深樹林。
玄都道觀西南角,荒草蔓延,崗丘起伏,姚秋寒背着她一口氣奔馳三四裏路,方才停下來,問道:“敢問公主欲往何方?”
南宮琪美嬌聲道:“你先放下我歇息片刻再說。”
姚秋寒雙肩微松,她已從背上溜滑下來。
這是一道丘嶺山坡,寒氣侵人,殘星明朗,已是黑夜将盡的五更天了。
南宮琪美背着姚秋寒,擡首遙望了一下天際,以及四周景物,緩緩地說道:“一陣奔馳,雖然已脫離玄都道現三四裏之遙,但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定然會跟蹤而至。”
姚秋寒見她雙腳足踝間铐着一道腳鐐,背影露出楚楚動人之情,不禁發出一絲英雄豪氣,朗聲說道:“助人助到底,請公主說出居留之所,在下趁敵人還沒趕到之前,背着公主,繼續趕路。”
南宮琪美突然轉過臉來,問道:“你當真助我嗎?”
姚秋寒一怔道:“公正懷疑在下嗎?”
南宮琪點頭道:“不錯,我不信任你,更不輕信天下任何一個人。”
姚秋寒輕聲嘆息一聲,道:“公主不相信在下,我也無言可辯。”
南宮琪美突然出聲說道:“你若是誠心救人救到底,你現在答應我一件事。”
姚秋寒問道:“什麽事?”
南宮琪美道:“我要你聽從我的指揮。”
姚秋寒搖頭道:“這點恕在下不能答應。”
南宮琪長聲嘆道:“你不答應,咱們兩人再活不到一個時辰了。”
她這句話,使姚秋寒迷惑不解,呆愕了半晌,道:“公主此話怎麽解釋?”
南宮琪美道:“眼下咱們處身之地周圍已被柯星元的人手包圍了,他們正漸漸向這邊縮攏過來,只要個把時辰便會尋蹤而至。”
姚秋寒道:“在下就是深恐強敵随後追至,才催公主趕緊起程。”
南宮琪美道:“沒有用了,咱們再難逃得一裏。”
姚秋寒道:“那麽公主豈是要存心待斃。”
南宮琪美道:“我要束手待斃,也不會要你陪命。”
姚秋寒聽她的話意似有隐情,不禁輕輕嘆道:“公主要我答應什麽事,請坦白說出,好讓在下斟酌?”
南宮琪美道:“時間已不多了,我不必再跟你胡扯,老實告訴你,我要在柯星元的爪牙還沒趕到之前,布置一座龍潭虎穴抵擋強敵。”
姚秋寒問道:“公主怎樣布置一座龍潭虎穴?”
南宮琪美擡跟望了四周山地形勢一眼,手指山坡下一片松林,說道:“我要假借那片松林,擺布一座奇門遁甲異術陣……”
說着,轉過頭來對姚秋寒問道:“你懂得奇門量數之學嗎?”
姚秋寒道:“奇門量數八卦陣,乃是極盡玄奧之學,在下生性愚笨,豈能懂得。”
南宮琪美淡淡道:“沒有關系,只要你遵照我的話去做,在半個時辰之內,咱們就能布置出一座足夠抵擋萬軍的陣式。”
說着話,緩緩移動蓮步,細碎對那片松林走去,姚秋寒跟随她身後,一直到達松林前,南宮琪美方才停步來說道:“現在你先将右面那株腕口粗細的松樹攔腰打斷,上半截枝葉,移至我站立的位置。”
姚秋寒這時對于她,心中充滿一片迷茫的神秘。奇門量數之學,他是一概不通,卻不相信她能布出一個怎樣厲害的陣式,不知是出自好奇,抑或怎樣,他居然遵照她的指示,一掌擊斷了那株松樹。
南宮琪美待姚秋寒将上半截枝葉安置好後,蓮步姍姍,繞着松林走了十幾步,然後停下說道:“我面對這株巨大古松,其餘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攔腰斬斷一株松樹,枝葉分散地上。”
姚秋寒遵照她的話做了,兩人就這樣深入松林十餘丈,姚秋寒自心算一共折斷了四十九棵松樹。
忙了半個時辰,陽光由樹巅枝葉間映射而下,只見一片斷松亂葉,雜亂橫陣,絲毫不見精微奧妙之處。
這時兩人就處身在被踐踏過的松林中心。南宮琪美突然長長籲了口氣,說道:“好啦,奇門遁甲異術陣已布成,現在縱是幹軍萬馬前來偷襲,也難越雷池一步,整夜奔波,你已夠累了,快坐下來安心休息吧。”
她首先席地而坐,姚秋寒本來想發言相詢,但聽她說得那般自信、懇切,只得距離她數尺,背倚一株松樹坐下。整夜奔波,姚秋寒已夠累了,何況這幾日來,他沒有一日安靜地休息過。
他一坐下來後,隐隐感到雙眼發酸,張嘴連打了幾個呵欠,擡頭望去,面前的南宮琪美已輕閉雙目,像似睡了過去。
這時候,姚秋寒非常仔細地打量了她幾跟,覺得她的面孔醜得很,可是身段苗條,曲線玲珑。
姚秋寒呆呆望着她,心內泛起一絲念頭,忖道:“她該是一個很美的人,為何偏偏臉上長得耶般醜?上帝造物,也真是太捉弄人了,既然給予她美妙的身段,為何不給她美麗的面孔……”
心緒不寧,萬潮沓來,姚秋寒突然想起自己今日為何跟她在一起,要知她是自己敵對的人啊!
想着,想着,姚秋寒競然呼呼睡了過去。
可是在這時候,南宮琪美反而醒了過來,她站起身子,走到姚秋寒跟前,舉起如鷹爪的右手,一下往他的”天靈蓋”抓落。
她的指甲,銳利如構,這一抓落,姚秋寒就是有十條命,也要泉歸九陰,死得不明不白。
但是奇怪的,南宮琪美迅速落下的銳爪,在距姚秋寒天靈蓋三寸間停住不落。
此刻雙目中閃動着一股駭人的煞光,那充分露出地是陰厲閃狠,毫無人性們的。
不過,停頓下足足有盞熱茶工夫,她的指爪,仍然沒有抓下,最後她幽幽輕嘆了一聲,又走回原地坐下。
顯然她不忍下那般狠毒的心腸,出手殺害這個助她脫難的大恩人。
南宮琪美默默沉思一會,終于閉上眼睛。
旭日東升,日影斜西,這是整整一日的時光。
姚秋寒在甜夢中,似乎被一陣嘈噪人聲驚醒了過來,擡眼望去,首先怔愕了一下。
原來這時候,松林入口處站滿了一群人。
殘枝斷葉松林內,卻困着七個藍衣人,手中各持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在幾株松樹間團團亂轉着,互相攻擊,殺得鮮血淋漓。
姚秋寒看得感到非常驚奇,那七個藍衣人明明看去乃是同一夥的人,為何互相搏殺?但仔細看去,他們又不象在慘鬥轉殺,原來當兩三個人相遇,各自揮劍攻擊的時候,松林外那群人便大聲喝嚷着,叫他們停手,然後各自收住攻出的劍招,閃身避開,轉向而走。
走了數步,他們又遇上另外的同伴,舉劍又殺,但又被外面的人叫住擺手。這情形,顯然極端詭谲,姚秋寒看了良久,不明所以,轉首向左面一瞧,只見南宮琪美臉上神情冷漠雙眸呆直,凝望着天空出神。
“坐下,不要胡亂走動。”
一縷凄厲,刺耳難聽的語音,響在姚秋寒耳中。
姚秋寒心頭一陣震動,瞧她一眼,問道:“公主,是命令我嗎?”
他再轉首瞧了地一眼,只見南宮琪美雙眸中露出一縷棱厲的煞芒,正投注在自己身上,冷冷道:“柯星元已到了,他就站在東南角松林裏面。”
姚秋寒聞言心頭一震,轉首望去,突見後方東南角松林內一株蒼松樹下,站着一個黑髯老者,左手拂髯,衣襟飄風,正自凝神注現着這座亂樹林奇陣,臉上神色沉重,雙眉緊緊皺着。
姚秋寒怔了一怔後,低聲問道:“南宮公主他會進來嗎?”
南宮琪美淡淡道:“孤星令在我身上,當然他不會放過我。”
姚秋寒聽到“孤星令”三字,又是一愕,這時突聽南官琪美冷笑一聲接上說道:“……
可是,他要進入這座‘遁甲奇門陣’,就不會那般輕易地走出去。”
姚秋寒乃是一個極端聰明的人,到這時候,他已意識到西面林內那幾個藍衣人互相殘殺的原因了。
不過他對于南宮琪美擺出這座陣式,還存着一絲懷疑,難道眼前數十株斷松亂葉,能産生何種神奇妙用嗎? “請問南宮公主,那幾個人為什麽自相殘殺?”
南宮琪美突然格恪一聲嬌笑,道:“他們是陷身在‘鬼門關’中,将同伴誤為青面獠牙的妖魅鬼怪,當然要各自殘殺不休了。”
姚秋寒道:“這是真的嗎?”
南富琪美道:“我何時說過謊言?”
姚秋寒問道:“那七個人最後會怎麽樣?”
南宮琪美道:“他們不盡搏殺至最後一人,精疲力盡而死,便會個個變成瘋子,或是白癡。”
姚秋寒輕輕嘆息一聲,道:“公主要殺他們,何不給他一刀兩斷?”
南宮琪美冷聲哼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太過殘忍?”
姚秋寒默不語,因在他內心中,對于南宮琪美就留着一種陰狠兇辣的印象。
但聽南宮琪美接聲說道:“他們要來殺害咱們,得到慘死的下場是活該的,其實我若不是擺出這座‘遁甲奇門陣’,咱們早就變成柯星元的俘虜了。”
姚秋寒擡眼望了四周一眼,問道:“請問公主,他們若是包圍住松林不走,咱們要怎麽才能走得出去?”
南宮琪美道:“你說得不錯,柯星元現在就是這種念頭……”
一語未完,突聽柯星元在外面喝道:“藍衣衛土聽着,你等守着松林四周,切匆擅入林中,待海總壇主到達之後,再思對策。”
顯然柯星元也看不出這座陣式的奧妙,說過話之後,轉身離開松林,眨眼之間,人影已杳。
落日餘輝,瞬間,薄幕黃昏,吞沒了天際泛出燦爛的晚霞,松樹四周布滿着東海龍幫藍衣衛士。姚秋寒見了這種情形,突然覺得自己肚子饑餓得難受。心想:柯星元若真的這般圍困着松林,自己豈非要坐以待斃?
思肘間,只艱南宮琪美緩緩走到身後,低聲說道:“你別害怕,我身邊帶有幾顆藥丸,吃下後,能夠支持幾日不餓。”
說着話,她那細若春蔥似的五指,輕夾着一顆如鴿蛋大小的白色丸藥,遞到姚秋寒的面前,道:“快拿去吞下,饑餓便會消除了。”
姚秋寒不知是太過饑餓,抑或是不忍拒人好意,接過藥丸很快吞服下去。這顆藥丸,不知是何藥制成,一入口中,立刻化成一股清香濃液,并不難吞服肚中。這時候,但聽南宙琪美冷冷一笑,道:“你不怕那是一顆毒藥嗎?”
姚秋寒聽得一呆,道:“你說什幺?”
南宮琪美淡淡說道:“我說那是一顆帶毒的藥丸,你服下後,就中了毒。”
姚秋寒臉色驟變,道:“你下毒暗算我?”
南宮琪美哼聲道:“我要傷害你,也用不着現在才來殺你,你害怕什麽?”
姚秋寒本來已暗自運集功力于右掌之中蓄勁欲發,聞言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公主說話真是使人捉摸不定,差點我就誤傷了你。”
南宮琪美冷冷一笑道:“你以為剛才內勁一吐,就能傷着我嗎?你何不回頭看看你右後‘笑腰穴’,被什麽東西抵住了。”
姚秋寒聞言回頭一看,只見自己右後“笑腰穴”上,果然抵着一支六寸長短又尖又利的雪白銀針。
他怔了一怔,想不出她這是什麽意思,但聽南宮琪美幽幽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剛才含勁不吐,反而救了你一條性命。”
姚秋寒不解道:“為什麽?”
南宮琪美道:“老實告訴你,我無時無刻想要殺害你,但你對我有恩無仇,始終感到不忍心害你。剛才,你如真的存心傷我,那麽我戮殺了你,心內不會感到難過。”
姚秋寒聽了這些話,心巾感到驚詫不已,他覺得南宮琪美是個心機極端奸險、陰毒的女人。自己若不早點離開她,遲早會危及自己的性命,因她性格善變,喜怒無常,使人難以捉摸。
思忖間,只聽南宮琪美長長地嘆了一聲,又說道:“我知你現在認為我乃是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恨不得早些離開我為妙。唉,可是目前你無法離開一步。”
姚秋寒聽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