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一個奇形怪狀的白發老妪,陡然現身入場。所有在場的少林高手,全為之窒住,邱雯凄喚了一聲:
“師父!”
老妪拐杖咚咚叩地,顫巍巍地走到那具紅漆棺木之前,才停下身形,目中碧芒熠熠,一掃現場,凡接觸到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索,寒氣股股直冒。
這老妪,正是南昌城外亂葬崗古墓之中,求宇文烈以修羅神功沖穴的怪人。
空空祖師面露駭極之色,口唇不停抖動,似乎想說什麽又不敢出口的樣子。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厲鬼般的怪老婆子,是什麽來路。
少林掌門無垢大師合什道:“施主何方高人?”
老妪怪眼一翻,聲音比鬼哭還要難聽:“身為各大門派之首的少林方丈,竟然這樣孤陋寡聞,老身做個樣子你看!”身形一晃,又回到原位,像是根本不曾移動過似的。
“哇!哇!哇”三聲凄厲的慘號過處,原先準備出場的羅漢堂弟子之中的三個,陡地彈起兩丈高下,墜地氣絕,灑落了一天血雨,三人死狀一樣,額頭上三個洞。所有少林弟子,全為之驚魂出竅。
無垢大師脫口呼道:“三星過戶,神仙卻步,施主是鬼婆?”
“嘿嘿,算你還有點見識!”
鬼婆兩字,震得所在場的人亡魂大冒。一甲子之前,武林中出了三個傾古淩今的人物,孽道、鬼婆、不死仙,統稱為一正二邪,已數十年不現江湖,一般傳言,三巨孽業已物化,想不到二邪之一的鬼婆會現身少林,看來這場血劫是無法挽回的了。
無垢大師窒在當地,半晌無言。血腥的恐怖陰影,罩上了每一個寺僧的心頭。
鬼婆雙眼碧芒灼灼,令人不敢正視,側身向青衣蒙面客道:“你是誰?”
青衣蒙面客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不自然的道:“在下誅心人!”
“與少林是何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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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
“為何要替少林賣命?”
“為所當為而已!”
“你找死!”聲落招出,衆人只覺眼一花,“嗤”挾以一聲驚呼,誅心人暴閃丈外,一只左袖,齊肩被撕落,臂上留了五條血槽。
鬼婆怪笑一聲道:“果然有兩下,能逃脫老身一抓,饒你不死,滾!”
誅心人全身簌簌而抖,兀立不動。
鬼婆怒哼了一聲,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誅心人挫身揚掌疾封。“轟!”然巨震聲中,勁氣斯空狂卷,誅心人身軀一個踉跄,蒙面巾飄拂之下,射出了一股血箭,顯然已是受傷不輕。
少林五老僅存的三老,齊齊悲呼一聲,撲了出去。
“哇!”慘號再起,三老撲出去的身形,倒飛而回,血如噴泉,灑落一天紅雨,屍身墜地不起,每一個人的前額上,駭然又是三個血洞。
少林五老在寺中堪稱特流高手,三老聯手竟然走不出一個照面,的确駭人所聞,少林寺開派以來,這種情況恐怕是破題兒第一遭。四周爆發出一片哀號之聲,充滿了悲憤激越之情。
無垢大師陡地轉身面向大雄寶殿合什躬身,悲聲道:“弟子不肖。不足以禦侮卻敵,祖師垂鑒。”
祝禱畢,回身大步向場中央欺去,面上一片凜然之色。
達摩院住持悲呼一聲:“掌門人不可!”橫身攔住去路。各院堂主持及諸護法,不約而同地舉步湧向場中,看來每一人都存了玉碎之心,準備為門派而奉獻生命了,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
鬼婆獰笑一聲,向邱雯道:“雯兒,時候到了,放手的做吧!”
邱雯應了一聲,粉腮倏罩恐怖殺機,向前挪動嬌軀。場面,在黑衣少女邱雯挪步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眼看一場血腥的屠殺,就要在這武林聖地上演。這不但是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所未有的恥辱,也象征着近代各大門派的沒落。
就在此刻,一聲梵唱悠然傳出,像在酷熱的炎夏,突然聽來的一陣和風,使充滿了暴戾殺伐的場面,籠上了一層祥和,氣氛随之改觀。
邱雯不期然的止住了前欺之勢,扮腮殺機頓消。
四周的少林弟子,齊齊俯首合什。
各院裏住持和護法弟子,紛紛退向兩側,肅然垂首。
無垢大師回身頂劄合什,誠謹的道:“十八代掌門弟子無垢,恭迎祖師佛駕!”
鬼婆醜怪的臉上,也泛起了一重迷惘之色。
一個枯瘦的老僧,垂眉阖目,寶相莊嚴,出現在大雄寶殿前的階沿之上,幹癟的口唇一陣翕動,發出一串沉緩而祥和的語音道:“除無垢之外,所有本門弟子,一律退下!”
震耳佛號聲中,少林弟子如潮水般退出下去。剎時走個罄淨。場中,剩下無垢大師、鬼婆師徒,一具棺木外加八具屍身。
空空祖師和誅心人已在少林弟子退下之際悄悄地出了少林寺。
鬼婆突地桀桀一陣怪笑道:“普淨,你還沒有死?”
“我佛慈悲,施主竟欲何為?”
“普淨,慧悟被殺,是否你下的谕令?”
“是的!”
這是你少林家事,老身不管,慧悟俗家妻子毒觀音唐琪一屍二命,也是你下的谕命!”
普淨大師全身一顫,枯瘦的面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沉聲道:“施主可肯聽老衲一說根由?”
鬼婆陰陰地道:“講吧!”
“十五年前,老衲正值出關,掌門師侄慧果轉報,游方在外的普化師弟子慧悟六根不淨,犯本門大戒,當即由老衲命慧覺持綠玉令前往處理,慧悟竟然敢抗令,是以慧覺才種下這惡因……”
邱雯面上重視殺機。
鬼婆嘿的一聲冷笑道:“那你是承認傳令殺人的了!”
“老衲話未說完!”
“快講!”
“慧覺向慧悟下手,是執行本門戒律……”
“老身只問一屍二命這一節!”
“那是出于誤殺?”
“不錯,慧覺與慧悟交手正烈之際,毒觀音唐琪突然身橫介入,致慧覺收手不及而傷了她!”
“唐琪業已懷孕,一屍二命,你說得好輕松!”
普淨大師面上痛苦之色更甚,聲音滞黯的道:“孽徒慧黨事畢回山,禀陳一切經過,深深疚悔,自禁後山五年,最後自斷心脈以贖罪愆……”
邱雯突地怆呼一聲道:“先父母慘死血債,難道憑幾句話就可以消解?”
普淨大師念了一聲佛號,道:“慧覺自責以死贖罪,今天本門弟子九人伏屍,這難道不是血?”
“不夠,我要十倍索還!”
“施主應念天心……”
“小女子不是來聽禪!”
“請聽老納說完,佛門最重因果,推根究源,老納難辭其咎,願以身了結這一段因果,施主意下如何?”
鬼婆怪眼一翻道:“普淨,好主意,你知道這丫頭決奈何不了你,告訴你,老身決不置身事外!”
“阿彌陀佛,老衲早已封戒,盡管出手就是,老衲不會還手!”說着,徐步走入院地之中,就地跌坐,阖目不語。
無垢大師悲聲道:“師祖,弟子不肖,請以身代!”
“無垢,我要你留下是為你的身份,不許多言!”
“師祖……”
“退在一旁!”
無垢大師激動得渾身戰抖,又不敢不聽命,俯首退了三步。
場面被罩在一層慘霧愁雲之中,少林僅存的高僧,竟要以身結果。
鬼婆凝注了普淨大師片刻,轉面向邱委道:“雯兒,下手!”
邱雯一咬牙,舉步向普淨大師身前欺去。
掌門無垢大師陡然橫身普淨大師身前,厲聲道:“邱施主,本座來了結這段因果!”
普淨大師雙目一睜,怒喝道:“無垢,你敢抗命?”
“弟子不敢!”
“如此退下去,并曉谕本門弟子,這公案到今日算了,以後不許尋仇?”
“弟子請以身代?”
“不行!”
“如師祖執意如此,弟子忝為掌門,無顏以對歷代祖師與各代弟子,請許可弟子先祖師……”
“無垢,上代掌門慧果命喪死城,此乃本門不幸,也是我罪孽深重所致,你不思振興門派,而表現這愚行,實屬大不智,我命令你退下!”
無垢大師面上肌肉一陣抽搐,眼中竟然閃動着淚光,緩緩移開身形。
邱雯已欺身到了普淨大師身前伸手可及之處,纖掌徐徐上揚,為了血仇,她不惜掌劈這殉身了因的高僧。無垢大師雙手合什,朝大雄寶殿方向跪倒。
驀地,一聲斷喝,倏告傳來:“住手!”聲落人到,一條身形,疾奔而至,落入院地中央。
來人,赫然是一個紫巾蒙面,身着紫色長衫的怪人。他,正是趕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宇文烈。
邱雯不期然的收掌後退了一步。
普淨大師與無垢大師同時駭然注目。
鬼婆怪眼一膘,獰聲道:“來人報名!”
“啖鬼客”
這時在場的人,同樣的疑問,誰也不曾聽說過這一號人物。
“你可知老身是誰?”
“兩邪一正之一的鬼婆,不錯吧?”
“一點不錯!”鬼婆反而一愕,這名不見經傳的蒙面人,明知她的來歷,竟敢現身橫岔一枝,的确令人感到意外,鬼婆兩個字,在六十年前,可說能遮半邊天,沒有不聞名而喪膽的。
“你膽子不小?”
“好說!”
“現身何為?”
“準備做個和事佬!”
“和事佬?”
“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老身面前,你也配說這種話,若是五十年前,你早已沒命了,念你無知,自殘一臂,滾吧!”
宇文烈冷冷地道:“論年齡,在下尊你一聲前輩,說話不宜太滿!”
鬼婆陰恻恻地重重的一哼,道:“好小輩,你聽說過‘三星在戶,神仙卻步’這句話沒有?”
黑衣女邱雯陡地一挪嬌軀,欺到宇文烈身前,寒聲道:“閣下是找死來的?”
“未見得!”
“那就試試看!”素手一揮,劃出了一掌,這一掌不但快逾電光石火,而且奇詭得令人咋舌。
宇文烈以更快的速度,彈退三尺,道:“在下不想打架!”
邱雯一招落空,既驚且怒,粟聲道:“但姑娘我卻要你死!”欺身上步,呼的又是一掌。宇文烈不閃不避,身軀反而向前一迎。“砰”然一聲大響,一掌擊正前胸,雙方各退了一步。
無垢大師面色為之一變。
邱雯心一寒,她做夢也估不到對方竟然能硬承她斷金裂石的一掌。
不可一世的鬼婆也不由為之動容,憑這一手,足以證明“此馬來頭大”。
字文烈仗着九忍神功與修羅神功護體,硬接了對方一擊,心中也着實暗驚對方內力雄渾。
鬼婆怒哼一聲,道:“好小輩,竟敢在老身前賣狂,你死定了!”說話聲中,身軀向前一挪……
普淨大師一代高憎,當然不願別人為少林流血,凝聲喝道;“施主且慢!”
鬼婆一瞪眼道:“普淨,你得慢一步!”
“老衲不願別人因這段公案流血!”
“這由不得你了!”
無垢大師栗聲道:“施主欺人太甚!”
鬼婆一頓手中拐杖.道:“這裏沒有你說活的餘地!”
無垢身為一派掌門,豈能受得了這句極盡侮辱的話,連臉都氣青了,口宣一聲佛號,身形已欺了出去……。
普淨大師陡地站起身來,大聲喝道:“無垢,不許妄動!”
同一時間鬼婆已舉掌斜斜揮向無垢大師。
“老前輩行事太過份了!”随着話聲,宇文烈雙掌一揚,從橫裏猛撞過去。
“隆!”然巨響中,勁氣激卷成渦。字文烈反震得身軀連晃。
無垢大師卻被兩股排山勁氣交擊的偏鋅,震得倒退三步。
鬼婆白發根根倒立,眼中碧芒大盛,滿臉俱是猙獰之色,那樣子像是要擇人而噬的惡鬼,一目不瞬的注定宇文烈。
宇文烈胸有成竹,冷冰冰地道:“老前輩,普淨大師有道高僧,年已百歲開外,難道真慘死令徒掌下?”
“放屁……”
“同時這段公案當事人慧覺大師,業已引咎自決而亡,今日五老三僧橫屍,難道還抵不上一個毒觀音唐琪?”
“你說夠了沒有?”
“就是這麽幾句話……”
“你知道你将如何死法?”
“老前輩如何對付晚輩?”
鬼婆毗牙咧嘴地道:“老身要把你一塊塊的撕碎!”殘狠惡毒,莫此為甚,令人聞之毛骨皆悚。
鳥爪也似的手爪,緩緩揚起……
宇文烈栗聲道:“且慢動手!”
“什麽,你還是怕死的?”
“怕死未必,只是要先向老前輩讨點舊欠!”
“舊欠,老身欠你什麽?”
“諾言!”
“諾言?”
“不錯!”
“你說說看?”
宇文烈以傳音入密之法道:“晚輩宇文烈,不久前在亂葬崗古墓之中,曾以修羅神功助老前輩打通閉阻經穴,晚輩無意挾恩求惠,不過既蒙許諾準許晚輩提出任何一種要求,以作交換,晚輩現在就提出要求,願能揭過這段過節!”
鬼婆驚怔的道:“你……你就是……”
宇丈烈冷靜的道:“不錯,晚輩身份目前暫請守秘!”
場中除當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雙方是在弄什麽玄虛。
鬼婆一頓拐杖道:“雯兒,我們走!”
邱雯駭然注視了宇文烈一眼,萬分惶惑地道:“師父……
走?”
“嗯,這段過節揭過算了!”
“弟子不懂?”
“離開再說!”
無垢大師茫然地注神着這神秘人的紫巾蒙面人,不知所語。
鬼婆目光再度掃向宇文烈道:“小子,從此互不相欠,下次見面時當心你的小命!”
宇文烈冷聲道:“在下記住了!”
普淨大師低眉合什,向宇文烈道:“少施主為本門解危老衲衷心感激!”
宇文烈抱拳道:“不敢當大師如此贊譽,适逢其會而已。”
無垢大師也合什道:“本座代表少林向施主致謝!”
“不敢當。”
邱雯含着淚水,憤聲道:“師父,血仇就這樣揭過了?”
鬼婆粗聲暴氣的道:“不許多言,為師自有主張,走!”走字聲中,一手抄起了那紅漆巨棺……
普淨大師宏聲道:“施主慢走!”
鬼婆寒森森的道:“普淨,錯過今天,我們會再見的!”
“不必了……”
“什麽,你要當場解決?”
“老衲為了這一念之因,遲遲未能正果,佛說孽海無邊,回頭是岸,希望施主上體天心,從此解了這冤結,功得無量!”
“普淨,我老婆子不懂什麽天心地心,只知我心人心,用不着饒舌了!”
普淨大師原地盤膝而坐,沉聲道:“無垢?”
“弟子在!”
“少林名聲不可墜,失經必須索回!”
“弟子謹受命!”
普淨大師阖目垂簾,手捏佛訣,枯瘦風幹的皺面泛出一片異樣的紅光。
無垢大師見狀,面目失色,悲呼一聲:“師祖!”
鬼婆怪臉一變,大聲道:“好一個烈性的和尚,普淨,一切就此揭過了,走,雯兒!”
數百斤重的棺木,托在她手中輕如無物,聲落,人已到數丈之外,內電般出寺而去,邱雯迷惘地瞪了宇文烈一眼,也跟着離開。
宇文烈黯然一嘆,舉步悠悠出寺。他本是參與武林大會而來,想不到逢上這奇變。與會的各門派代表,有的中途折返,沒有一個人上得嵩山。顯而易見,這是死城的傑作,使武林大會無聲地夭折。
出了山門,身後傳來悠長而凄厲的鐘聲。
喪鐘!一代高僧普淨圓寂了。
這位佛門高僧,為了杜絕少林後患,最後仍以身殉,是因果?還是劫數?
宇文烈心情十分激動,當初在亂葬崗墓穴之中,如果他知道對方便是兩邪一正之一的鬼婆,說什麽也不會出手給對方打通閉阻經脈,這無異是助長了魔道的氣焰,無疑的也将替武林帶來了可怕的後果。
一路下山,他的步履顯得有些蹒珊,像一個普通的山行客。看來,要集合武林正義的力量,以消滅死城,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想不到名門派,沒落到這種地步。難道武林的末日真的要來臨了嗎?”
而他自己,目前又将何去何從?父親白世奇仍然生死不明,以他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出類拔萃的人物,然而再闖死城,無異飛蛾撲火。
禁宮之鑰已落入死城令主之手,對妻子與丈母娘,如何交代……
心念之間,耳畔突傳衣袂飄風之聲,舉目望去,一條黑衣人影,飛縱登山,已快到了身前。下意識中,他對黑衣人有一種敏感。
“站住!”人影随着喝聲剎住來勢,赫然是一個滿面戾氣的黑衣漢子。
黑衣漢子乍見紫巾蒙面人阻路,先是一怔,繼面獰聲道:“閣下何方朋友?”
字文烈陰冷地道:“啖克客!”
“什麽,啖鬼客!”
“不錯!”
“有何指教?”
“報上姓名來歷!”
“朋友是從少林寺下來?”
“嗯!”
“是少林弟子?”
“這你管不着,快報出來歷!”
“朋友莫非找死!”
宇文烈雙睛一瞪,道:“看來你是死城門下?”
黑衣漢子嘿的一聲冷笑道:“是又怎樣?”
“這決定你的生死!”
“哈哈,朋友好大的口氣,何不露出本來面目?”
一句話,觸動了宇文烈的刺心隐痛,死城在他額上烙了火印,使他永遠無法見人,這種恨,的确是山高水深,登時殺機狂熾。栗聲道:“來少林何為?”
“你不配問!”
“鼠輩,納命來吧!”伸手使朝黑衣漢子抓去。
黑衣漢子怪笑一聲,右掌開山劈石,猛擊而出,左手并指如刀,截向胸腹之處的七坎大穴,一招二式,淩厲狠辣,足可當武林一流高手。
他只攻不守,攻敵之所必救,認定對方非撤抓自保不可,其實,他錯了。宇文烈原式不變,照樣抓出。
“砰!”黑衣漢子一掌印上對方胸膛,如擊敗革,心中立感不妙,另一手也在同一時間截正七坎死穴。一聲悶哼,黑衣漢子左邊肩胛被抓個結實。頓時亡魂皆冒。他做夢也估不到這紫巾蒙面人竟然掌指不傷。
字文烈另一手也搭上了對方右邊肩胛,冰寒的道:“現在你可以說此來的目的了!”
黑衣漢子額上汗珠滾滾而落,厲聲道:“朋友,你敢與死城為敵?”
宇文烈嘿嘿一聲冷笑道:“兔惠子,很抱歉,本人專找死城之鬼,殺而啖之!”
黑衣漢子面如死灰,猶自強嘴道:“朋友,你這樣做走不出三裏路,會有人收拾你!”
“那是最妙不過,本人渴望流人之血!”
“朋友,你沒有考慮到後果?”
“什麽後果?”
“少林将化劫灰!”
字文烈心頭一震,死城遷怒少林,是很可能的事,但自己如果放過對方,死城也不會放過各大門派,而少林必然是第一目标,對方此來,無異說明死城的魔爪已伸向少林,心念之中,故意陰陰一笑道:“那不關本人的事!”
黑衣當于全身一顫,道:“你不是少林弟子?”
“風馬牛不相及!”
“那你……你……”
“快說,此來目的是什麽?”
黑衣當子慘厲的道:“我死,你也活不了,等着瞧吧!”左臂一彎,左手小指向口內送去……”
前車之鑒,宇文烈頓時了然,在仙霞嶺附近,八十五號秘探在迫供之下,就是吮左手小指自殺而死,當下五指一用力,黑衣漢子慘哼一聲,左臂虛軟下垂。
“你是秘探總監屬下?”
黑衣漢子面孔一陣歪曲,嘶聲道:“你……到底是誰?”
“啖客鬼!”
“沒……聽說……”
“現在知道也是一樣,你說是不說?”
“不”半聲怪號傳處,紅光迸現,黑衣漢子雙臂被活活撕下,倒地氣絕。
宇文烈扔去斷臂,探手黑衣漢子懷中一摸,摸出一面小圓牌,一個封套。
圓牌上一朵蓮花,花心中一個四字,他所猜不錯,對方是死城所屬“秘探總監”手下秘字第四號。
再看那封套面上寫的是:“少林掌門方丈親啓”八個字,封套左下角,蓋了一個蓮花印記。
封套內,可能是一個恐怖的秘密。撕開封套,裏面是一張柬帖,寫着:“武林紛争不息,源于各自為政,道分黑白,派分門戶,實則盜名欺世,異已自私,本令主鑒于中原武林亟應一統,群策群力,宏揚武道,以符萬流同宗之旨,于是發起萬流歸宗大會,推遷共主,會期訂于下月望日,希貴方丈率同門人代表十人,持掌門信物,按時與會,如逾時不參加,視同絕于中原武林,毀滅随之。”柬末署名是死城令主。
這無異是死亡通牒,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死城已露出猙獰面目,準備稱尊武林。當然,這通牒無疑的也同時送到了其他門派幫會。
字文烈熱血沸騰,鼻中似乎已嗅到了血腥的氣味。
道消魔長,武林莫非要真的面臨末日?
一陣響聲.樹叢中冒出一個人來。
字文烈殺氣未退的目光一掃,冷喝道:“誰?”
一條人影,幽靈般的一閃而至,身法之奇,快,驚世駭俗。
字文烈心中微微一震。來人,是一個村俗打扮的俊美少年,他,正是空空祖師的傳人歐陽治,他曾奉師命傳少林所發的武林帖與宇文烈,宇文烈衣着已改,紫巾蒙面,嗓音也憑深厚的內功改變,說什麽他也認不出來。
字文烈見了歐陽治,倒是一怔,心知對方在此現身,決非無因,但他不願暴露身份,心目中的自己,業已死在死城了。
歐陽治一掃視道上的殘屍,面上微露駭色,一抱拳道:“閣下何方高人?”
“啖鬼客!”
“哦!這……在下第一次聽到!”
“嗯,你似乎很自負閱歷豐富?”
“這……在下不敢!”
“你身手很利落!”
歐陽治面色微微一變,道:“閣下掌裂死城秘探,在下十分欽佩!”
宇文烈心內暗自好笑,故意冷漠地道:“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歐陽治尴尬的一笑道:“閣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我以為你看中了我身上什麽東西!”
歐陽治駭然了,對方已暗中點出了他的身份。
宇文烈接着又道:“你是偷兒老祖的傳人?”
歐陽治自問眼皮極雜,見聞小薄,就是想不出當今武林中,怎會有這麽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怪人,“啖鬼客”三個字更是聞所未聞,而更奇的是對方一口便道出自已的來歷,心念之中,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惑然道:“閣下何以知曉區區來歷?”
字文烈嘿的一笑道:“我還知道你叫歐陽治!”
歐陽治更是駭異莫名,他師徒倆平時極少公開走在一道,而自己向來也極少對人報名道號,對方是如何知道的呢?
“閣下到底……”
“我與今師是朋友!”
“哦!可是從未聽家師提起前輩尊號?”
“也許事有未可對人言!”
“是!”
“你來少林做什麽?”
歐陽治一指宇文烈手中的柬帖道:“為此而來!”
字文烈心中一動.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死城柬帖,要想迫各門派訂城下之盟?”
“你的目的是什麽?”
“奉師命傳語各門派屆時出席,以免發生血腥慘案……”
“令師贊成此舉?”
“不!”機警的把目光朝四下一掃,壓低了聲音道:“家師與一個叫誅心人的前輩,正籌對策!”
“哦!”提到這青衣蒙面的誅心人,宇文烈內心大是激動,這在他是一個難解的謎,前後兩誅心人似乎同出一源,而且都對他異乎常情的關懷,也好象都明白他的身世,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歐陽治又道:“嵩山百裏範圍之內,都有死城的密探活動,武林大會流産,就是他們的傑作。”
“這我知道。”
歐陽治鄭重地道:“武林浩劫就在目前,前輩是否打算有所作為?”
字文烈哈哈一笑道:“啖鬼餐妖,這便是我的作為!”
“前輩功力通玄,但大廈将傾,獨木焉能……”
“你的意思要我與老偷兒等聯手合謀?”
“正所願耳,不敢請耳!”
“嗯,你口鋒不錯,令師現在何處?”
“由此東去的五虎嶺朝陽觀中!”
“好,我這就去找他!”
歐陽治讪讪一笑,期期艾艾的道:“前輩……晚輩想……”
宇文烈索性前輩裝到底,大刺刺地道:“什麽事?”
“晚輩想……想……”
“想什麽?”
“想請賜給那塊牌號!”
“這個?”
“是的!”
“連柬帖一并拿去吧!”
歐陽治笑嘻嘻的雙手接過柬帖和那塊秘字第四號的圓牒,恭施一禮道:“晚輩就此謝過!”
“不必了!”
“前輩請便,這殘屍由晚輩收拾!”
“你索取這號牌何用?”
“這個……前輩日後自知!”
字文烈略一思索,倏有所悟,冷聲道道:“老偷兒易容之術,天下無雙,有其師必有徒,我明白了,不過我警告你,死城不乏絕頂好手,你得特別謹慎,別偷雞不着蝕上一把米!”
“敬謝指教!”
“我走啦!”字文烈身形一彈,如一溜輕煙般向山腳飄去,風中豪情萬丈,他亟需要與空空祖師和那後來的誅心人見面,死城所召集的萬流歸宗大會,關系着整個武林的命運,如果應付不當,勢将遍地魔焰,在這大前提之下,個人恩怨情仇,似乎顯得次要了。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鬼婆師徒,如果他師徒被死城利用的話,武林的命運就更加危殆了。
一正二邪之中,不死仙翁與鬼婆又先後現身江湖,另一邪孽道不知是否尚在人間?
不死仙翁精通先天易理之術,不知對當前危機,是否也有所打算?
下得嵩山,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分了。他到鎮上尋了宿頭住下,用飯之後,一個人倒在床上,靜靜地思索,他須要徹底地把思想整理一遍,以決定今後的行止步驟。
時當子夜,萬籁俱寂。宇文烈忽被一陣輕輕的剝啄聲驚醒。奇怪,深更半夜,誰來叩房門?
“誰?”
“我!”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
“姑娘找誰?”
“找你!”
“姑娘知道在下是誰?”
“你不願我說出你的名字吧?”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目前,除了鬼婆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門外莫非是鬼婆的傳人邱雯,她怎知自己落腳在這小旅館中呢?當下懷疑的道:“姑娘不會找錯人?”
“不會!”
“可否先示芳名!”
“見面你就知道!”
字文烈無奈,只好穿衣起床,照蒙上那方紫色絲巾,彈去燈花,把油燈撥亮,然後拉開門栓。房門一開,一個黑衣蒙面女子閃身而入,随後帶上房門。
“呀!是你!”宇文烈大感激動,來的正是救他出死城牢房的那神秘少女。
“請坐!”
蒙面女毫不客氣的側身朝桌旁椅子上落座,幽幽地道:“晚上你還蒙面?”
“彼此,姑娘上次援手之德,在下沒齒難忘,可否請示真面目?”
“時機未到!”
“請教芳名?”
“以後再說吧!”
宇文烈不由一窒,對方為什麽要如此神秘?當初她為什麽要救自己。她怎會出入死城而無阻?目前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蹤?
謎,難解的謎?如果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性格,不揭下對方的面巾,也下了逐客令。
“姑娘深夜光臨,必有指教?”
黑衣蒙面女一颔首道:”當然!”兩縷眸光,從薄如蟬羽的面紗中隐隐透出,精湛但極為柔和。
宇文烈忽想起一件事來.低聲道:“姑娘對死城似乎十分熟悉?”
“怎麽樣?”
“在下想請問一個人的生死下落。”
“誰?”
“白世奇!”
蒙面女嬌軀似乎微微一震,道:“你打聽這人做什麽?”
“這……在下系受人之托!”
“他沒有死,我只能這樣告訴你!”
宇文烈大是激動,顫抖着聲音道:“他尚在人世?”
“不錯!”
“現在何處?”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姑娘也在找他?”
“嗯!”
“那又為什麽?”
“我不能告訴你!”
字文烈大感失望,但既知父親尚在人世,失望之中仍有無限的喜悅,“白世奇”三個字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是巨奸大惡,二十多年前他在武林所造的血劫,至今深印每一個武林人的心頭,然而骨肉天性,父子終歸是父子,他必須找到他,一方面澄清身世,另一方面,揭開母親含報以殁之謎。
蒙面女子一頓之後,接着又道:“我們來談正事!”
字文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對了,請姑娘說明來意!”
黑衣蒙面女了沉默了片刻,似在考慮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後才沉聲道:“我受人之托,給你送一件東西來!”
宇文烈不由一震,道:“什麽東西?”
“你最迫切要得到的東西!”
“姑娘受何人之托?”
“一個癡愛着你,為君憔悴為君愁的人!”
“是……女的”’
“難道還男的?”
“她……是誰?”
“白小玲!”
“哦!白小玲!”一個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