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宇文烈見三界魔君業已喪失了出手的力量,不願殺一個沒有抵抗力的人,心念幾轉之後,回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聲道:“你回來!”
宇文烈聞聲止步,回身道: “在下不殺失去抵抗力的人,閣下還有什麽話要說?”
三界魔君驟然之間像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兇殘暴戾之色盡祛,怆然道:“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冷漠地道:“這一點在下知道,以閣下的殘狠作風而言,老天似乎并不偏心。”
三界魔君老臉抽動了幾下,厲聲道:“就算是惡有惡報吧,小子,你能否答應老夫一件事?”
“什麽事?”
“老夫此刻仗着‘地靈香’抵擋蛇蟲,一旦死後,難免遭噬屍之慘,希望你能為老夫把屍體帶到谷外埯埋!”
宇文烈性格雖冷傲,但并不流于殘酷。這一代魔頭,如非身中“白霞瘴”,之毒,不治将死,當不會有求于一個後生晚輩,其人可恨,但其情可憫,當下慨然道:“可以!”
三界魔君怆然一笑,道:“老夫并不平白求你!”
宇文烈一怔道:“什麽意思?”
三界魔君神色更黯,似乎說話也感到吃力,沉聲道:“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麽窮追老夫不舍?”
宇文烈心中一動,這正是他不解之謎,随即道:“在下不清楚。”
“為了一樣在武林中流傳了數百年的東西!”
“什麽東西?”
“禁宮之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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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禁宮之鑰?”
“不錯!”三界魔君突然凄哼了一聲,面色驟呈蒼白,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
宇文烈知道對方瘴毒已将攻心,意念一動,但又被另一個意念否定,他不能流自己的血,去救一個兇殘暴戾的魔頭,那不是救人,而是助長了危害武林魔焰,頓了一頓之後,道:
“何謂禁宮之鑰?”
三界魔君喘息了一陣,道:“數百年來武林相傳,誰能得到禁宮之鑰,開啓禁宮,可成武功天下第一人!”
“禁宮在何處?”
“不知道!”
“那閣下……”
“老夫所得僅是一半,作為你……替老夫收屍……的……代價!”說完,從懷中取出一物,擲在了地上,人也向後栽倒。
宇文烈上前一探脈息,已然氣絕身亡。
再看那所謂“禁宮之鑰。,是半塊長一尺,寬約三寸的竹筒,擡在手中一看,上端刻的是“禁宮”兩字,想來另半片上必是“之鑰”二字,中段是半幅圖形,有山樹木石,下是端則是由許多線條交錯構成的半幅棋盤形的圖案,上面附注了不少文字, 卻是不為一般人知曉的甲骨文。
“禁宮之鑰!”他喃喃地念了數遍。他想不到九死一生之餘,卻得到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禁宮之鑰的一半,如果機緣湊巧,獲得了另一半,将可成為天下第一人,師父昔年的恩仇,可以一一了結,還有武林的命運,也可以盡份力……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和那些以強取豪奪為能事的武林人,在沒有搜索到三界魔君的下落之前,恐怕不會離開天臺山,如果自己身懷這半片禁宮之鑰出谷,萬一被對方發覺,決難保全。
籌思了半晌之後,想到了一個極妙的辦法。自己服食了金冠銀虺之血,不懼蛇蟲,如果把半片禁宮之鑰藏在谷中,最是穩當, 自己随時可以來取。想到就做,他彈身到了壁腳,一陣搜索之後,在距地三丈之處,有一個小小石洞;他把半片禁宮之鑰放入洞中,附帶他想丐了身邊誅心人交托的那張神秘地圖,也取出來一并放入石洞之中,然後用石塊封死洞穴,抓了些苔藓填好隙縫,再在下方做了記號,一切妥當之後,負起三界魔君的屍體,向谷外走去。一路蛇蟲盈千累萬,但卻遠遠避開。他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十分可笑,不久前,他葬了桐柏老人,現在,又埋葬三界魔君。
顧盼之間,谷口在望。他不由大感躊躇,如果有人發現自己埋葬三界魔君的屍體,追索起那半片禁宮之鑰,麻煩可就大了,伹既已應允三界魔君為他埋屍谷外,當然不能對死者失信。心念之中,已出了萬虺谷。回顧那陰沉沉的谷底,隐約中蛇蟲蠕蠕而動,怵目驚心,若非誤打誤撞,吞下金冠銀虺的血,此刻早巳膏蛇蟲之吻了。
他迅快地把目光向下一掃,沒有絲毫人蹤,身形一彈,便朝右側的一座峰頭馳去。他自巧服了金冠銀虺的血後,不但身具避毒之能,內力方面也平空添了三十年,這一奔行,可說快如飛矢,輕若飄絮。轉眼工夫,登上峰頂,一陣審度之後,喃喃自語道:“這是個埋骨的好所在!”—個時辰之後,峰頭上隆起了一座新冢,墓碑用口石劈成,大書:“三界魔君之墓”六個大字。
宇文烈埋葬了三界魔君之後,心想,該到隐仙谷去一查無情劍客和生死究竟了。心念之中,轉身舉步、就待離開,驀地,一個綠衣子的背影,映入眼簾。她,正是奪去他閻王劍的那個神秘綠衣少女,背對着他站在五丈之外。
宇文烈立即剎住步子,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是誰?她的母親又是誰?
與師父鐵心修羅究竟是何仇?何怨?她奪去閻王劍而訂下百日之約,這一着的确毒辣。想到百日之約,心中大為沮喪,師父鐵心修羅身殘功廢,根本不能赴約,而自己呢?論功力差了綠衣少女一大段,更遑論當事人她的母親了。不赴約嗎?
那鐵心修羅四個字将永為武林人所不齒,自己也加緊打算再現身江湖。兵刃是個人的名譽所表征,兵刃被奪,在武林人從來是奇恥大辱。為了自己是鐵心修羅之徒,責無旁貸。
他不自主地想到了禁宮之鑰,如果得到了另一半禁宮之鑰,尋到“禁宮”練成蓋世身手……他啞然失笑,這想法簡直是無稽,數百年流傳之物,只有一半出世,到哪裏去尋另一半呢?這不等于癡人說夢嗎?
他也想到自己因服食金冠銀虺的血,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可以開始習練師父的另幾項神功,但練功并非一蹴可就,能應付百日之約嗎?思念及此,兩道劍眉緊蹙在一起。
那綠衣少女幽幽地開口發話,甜、脆、嬌、美的音調,令人心弦為之震顫:
“宇文烈,我們又見面了!”
宇文烈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冷冷地道:“幸會,姑娘又有什麽指教?”
綠衣少女倏地回過嬌軀,絕代的風韻,照人的容光,使宇文烈一陣目眩。
“宇文烈,恭喜你!”
宇文烈心頭一震,道:“姑娘說這活是什麽意思?”
綠衣少女笑吟吟地道:“恭喜你得到禁宮之鑰!”
宇文烈這一驚真地非同小可,這一來,簡直是後患無窮了,如果這消息傳揚開去,自己将成衆矢之的,但他又不屑于否認,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綠衣少女珊姍移步上前,在距宇文烈丈外處停步,接着又道:“你不否認吧?”
宇文烈牙癢癢地道:“姑娘根據什麽這樣說?”
“這墳墓還不夠說明?”
“如果在下上不忍見其暴屍荒野,而予以掩埋呢?”
“用不着立墓樹碑呀!”
“在下願意這樣做。”
“怕不如此簡單?”
“依姑娘的看法呢?”
“第一,三界魔君如何死的?第二,以他的生平為人,積惡如山,暴屍荒野并不為過,值不得你動這側隐之心;第三,天臺山中虎狼成群,目的只為他一人,值不得你冒生命之險卷入漩窩;第四,任何一個沒有頭腦的人,也不至笨到不避嫌疑……”
宇文烈大感不耐,截斷對方的話道:“姑娘認定禁宮之鑰在本人身上?”
綠衣少女矯笑一聲道:“即使不在身上,也可知道下落!”
宇文烈硬起頭皮道:“姑娘準備怎麽樣?”
“不怎麽樣,不過我警告你立刻離開此地,若被他人發現,恐怕……”
就在此刻,一個陰森冷酷的聲音道:“無主之物,見者有份!”
宇文烈擡頭一看,一個身着黃葛布長衫的獨眼老者,面帶陰笑,腳不點塵地飄掠入場,緊跟着,又是四個同一裝束年齡略差的老者,疾縱而至。
五老者的目光先射向三界魔君的墓碑,然後移向綠衣少女,綠衣少女嫣然一笑,五老者同時被她那絕世姿容驚得一怔。最後,目光射向了宇文烈。
綠衣少女怯生生地道:“宇文烈,這五位是名滿南七省的雁蕩萬無常,想來你聽說過?”
宇文烈不知綠衣少女提醒自己的目的何在,聞言只冷冷地“嗯!”了一聲,目光卻迫視在那為首的獨眼老者身上。
雁蕩五無常同時掃了綠衣少女一眼,獨眼老者陰側側地向宇文烈道:“小子,不需老夫兄弟動手吧?”
宇文烈劍眉一挑,寒聲道:“閣下什麽意思?”
“小子,用不着裝佯,禁宮之鑰交出來!”
宇文烈心知多說無益,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不呢?”
獨眼老者一聲怪笑道:“在老夫兄弟面前,用不上這個不字!。
另外四老者中地一個陰森森地插口道:“大哥,不能多耗時間,速決為上,萬一別人聞風而至……”
獨眼老者微一颔首,仍迫視着宇文烈道:“小子,如何?”
宇文烈俊面湧上了一層恐怖殺機,厲聲道:“一對一還是你們全上?”
“嘿嘿嘿嘿,小子,你有多大道行,敢發這狂言,憑你也配我兄弟聯手?”
“何不試試看?”
獨眼老者沉哼一聲,欺身上前,一掌劈向宇文烈當胸,這一擊勢道之強令人咋舌。
宇文烈有心伸量對方,同時心懷殺機,不閃不避,舉掌硬封。獨眼老者見對方竟敢硬封硬接,功力又加了二成。“砰”然一聲暴響,挾以半聲悶哼。一對肉掌接實,宇文烈身形一晃而止,獨眼老者卻已退了三步之多。
另四老者赫然色變。
堂堂雁蕩五無常之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夥一招迫退,這筋鬥栽到了家。
宇文烈自知若非半日前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很可能不是這老者的對手。獨眼老者羞怒交進,暴喝一聲,騰身再進,左掌右爪,一拍一抓,同時攻出,而且掌爪均指要害大穴,奇詭厲辣,世無其匹。
宇文烈左掌一圈,極巧妙地封住了來勢,右掌斜裏猛然拍出,振腕之間,似有十數只手掌,同時攻向十多個不同部位。
獨眼老者驚呼一聲:“千手修羅!”驚呼聲中,人巳閃電般後退八尺,沉聲道:“你是閻王劍主人門下?”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算你說對了!”閻王劍主人五個字,使其餘四老者面色大變,的确,憑雁蕩五無常,絕對惹不起天下第一好手鐵心修羅。
獨眼老者目注其餘四老,一副進退兩難之色。
其中一個鷹鼻環眼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宇文烈一遍,道:“閻王劍主人尚在人間?”
宇文烈目中精芒閃爍,怒聲道:“這話不該你閣下問!”那老者不由一窒。
獨眼老者略一猶豫之後,老臉陰氣又濃,獨目兇光熠熠,注定另四老者,道:
“你們意下如何?”
利之所在,常常能使人不計後果。四老者同時一點頭,那鷹鼻環眼老者幹咳了一聲道:“大哥,這小子必須留活口,還有這……”說着,目光瞟向了那默然在旁的綠衣少女。
獨眼老者“嗯!”了一聲道: “老五莫非還有憐香惜玉之心,快速打發了吧!”
綠衣少女粉靥笑意未除,脆生生地道:“憑這幾句話,你們五個今天死定了!”
這話出自一個二十不到的絕色少女之口,的确令人難以置信,尤其她那副不在乎的模樣,更令人奠測高深。只有宇文烈清楚,綠衣少女并非故作危言,她是辦得到的。
“上!”上字甫出獨眼老者之口,那排行第五的已撲向綠衣少女,另三老和獨眼老者,卻撲向宇文烈,可能,這幾個老無常業已清楚不聯手不足以制服宇文烈。
四老聯手,其勢豈同小可,宇文烈當場被迫退三個大步。
半聲栗人的慘號過處.那撲向綠衣少女了老者,業已橫屍當場。
綠衣少女的身手,震驚了另四老,齊齊停手轉身,面對綠衣少女。
獨眼老者咬牙暴喝道:“丫頭,你什麽人門下?”
綠衣少女若無其事地道:“這你不必問了,知道了也是枉然,你們反正死定了!”了字出口,嬌軀一挪,撲向四老,四聲凄厲的慘號,先後響起,只眨眼之間,綠衣少女毀了名震南
七省的五個魔頭。
宇文烈為之寒氣大冒,這貌美若仙的少女,竟然是個殺人不改色的羅剎。
綠衣少女索手一揮,道:“宇文烈,馬上會有更多的人趕到,馬上離開吧!”
宇文烈冷漠地道:“姑娘何以要對在下如此關心?”
“你想不出來?”
“在下不明白!”
“以我所知,你還沒有見過令師,那百日之期的巫山之約,你當然還沒有轉告,我不希望你現在就死,明白了吧?”
宇文烈恨恨地道: “明白了,可是在下認為還有另外原因!”
綠衣少女小口一抿,道:“你說說看?”
宇文烈一字一句地道: “姑娘不會放過禁宮之鑰的下落吧?”
綠衣少女展顏一笑道:“也許你說的是,但我目前不會采取任何行動,第一,你縱使真的得手,不會笨到帶在身邊,第二,你當然更不會說出收藏的地點,對嗎?”
宇文烈冷聲道:“姑娘聰慧過人,說得極近情理,但可否想到在下根本不會得手呢?”
“想到了,至少你知道下落,不然不會替三界魔君樹墓立碑!”
“就算全在姑娘意料之中吧!”
“你可以走了!”
就在此刻,一聲凄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接着,一條人影從五丈外的林中,飛瀉而至。宇文烈與綠衣少女同感一震,彼此各采取戒備之勢。
“砰!”的一響,人影落地,寂然無聲,赫然是一具五官不辨的死屍。宇文烈不由脫口驚呼道:“魔劍王子平。”
綠衣少女看了看魔劍王平的屍身,芳容大變,急聲道:
“你快走,我擋一陣!”
“什麽?走?”
“不錯,快走!否則你就沒命了!”
“來人沖着在下而來?”
綠衣少女一跺腳道:“你自己想死,卻誤了我的大事!”
宇文烈心中一動,道:“來的是誰?”話聲才落,一條巨大人影,幽靈似地飄近身來,快得簡直不可思議。綠衣少女急退數步。宇文烈一看不來人,先是心頭劇震,随之是怨毒沖胸而起。來的,正是把他抛落萬虺谷的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聲如巨雷般地道:“小子,你居然不死?”
宇文烈咬牙道:“閣下很意外?”
天下第一魔目芒如電,一掃現場,道:“小子,你是老夫手下第一個逃生的人,現在快說出禁宮之鑰的下落!”
宇文烈恨聲道:“辦不到!”
天下第一魔颔下鋼髭猬張,狂吼道:“小子,你敢再說一句辦不到?”
宇文烈深知生死全在對方手中,以對方的功力而論,自己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但孤傲的性格格使他不計生死利害,當下抗聲道:“辦不到!”
天下第一魔怒哼一聲,出手便抓。宇文烈連轉念頭的餘地都沒有,便被抓個結實。
“小子,說!”
“辦不到!”
“老夫撕了你!”蒲扇大的巨掌,抓向宇文烈的腦袋,這一抓如果抓實,宇文烈勢非頭碎額裂不可。
“住手!”發話的竟然是綠衣少女。
天下第一魔縮回了手,有點驚奇似地道:“丫頭,是你對老夫說話?”
綠衣少女從容的道:“不錯!”
“莫非你願意替他說?”
“晚輩根本不知其事,從何說起!”
“那你是找死?”
“老前輩何以破例?”
“破例,什麽意思?”
“據晚輩所知,老前輩對人出手只有一次,沒有第二次,宇文烈能逃出老前輩手下而不死……”
天下第一魔桀桀一聲怪笑道: “丫頭,你知道的還不少,不過這小于不在此例!”
綠衣少女粉腮微微一變道:“為什麽?”
“他并非是從老夫手下憑功力而逃生,而是命大僥辛不死!”
“老前輩非要他的命不可?”
“老夫一向的慣例是逆我者死!”
“老前輩殺了他.豈非大違本意?”
“什麽本意?”
“他一死,禁宮之鑰這檔事豈非永遠成謎?”
天下第一魔怔了一怔,道:“嗯,有理, 丫頭,老夫帶他走,至于你……”
綠衣少女明眸一轉,道:“晚輩怎麽樣?”
天下第一魔獰聲道:“你永遠留在此地!”
綠衣少女粉腮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老前輩要殺人滅口,怕宇文烈被擄的事實傳揚出去?”
天下第一魔前跨兩大步,道:“你說對了!”
宇文烈被天下第一魔緊緊抓牢,五內皆裂,如火如焚,雙目幾乎瞪出摁來,眼前,兩個都是敵人,也許,綠衣少女隐藏在如花粉靥之後的面目,較之天下第一魔更加猙獰。
綠衣少女淡淡地一笑道:“老前輩要殺晚輩,不過是舉手投足之勞……”
“本來如此!”
“可是老前輩卻不能下手!”
“老夫為什麽不能下手?”
“老前輩當還記得岩山之約?”
天下第一魔猙獰的面目,立時蒙上了一層恨毒之色,厲聲道:“丫頭,你也知道岩山之約?”
綠衣少女正色道:“是的!”
何謂“岩山之約”,宇文烈根本不懂,不過,他意識到綠衣少女來路相當不簡單。
天下第一魔目中綠芒暴漲,咯不稍瞬地注定綠衣少女,那樣子似乎想要把她生吞活剝。良久才進出一句話道:“那毒婦是你什麽人?”
綠衣少女粉腮驟寒,冷哼了一聲道: “我尊稱你老前輩,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她是你什麽人?”
“家母!”
“她是你母親?”
“一點不錯!”
“告訴她老夫業已再度出山……”
“這一點她老人家早巳知道!”
“好,你走吧!”
綠衣少女又恢複嬌媚之态,一指天下第一魔手中的宇文烈道:“還有他!”
天下第一魔怒不可遏地道:“為什麽?”
“因為他與晚輩有密切關系!”
“辦不到!”
“老前輩不至于毀約背信吧?”
“丫頭好利的口。”
“據家母交代,當初與老前輩約定,在事情未了斷之前,凡屬家母門下或是與本門有淵源的,老前輩都不得出手!”
宇文烈既驚且駭,這綠衣少女的母親是何等人物?為什麽被稱為毒婦?與天下第一魔訂出什麽約?
天下第一魔暴怒道:“他與你母女有什麽淵源?”
“這一點老前輩不必問了!”
“憑這一句無中生有的話,要老夫把禁宮之鑰拱手相讓?”
“老前輩并未得到。”
“但可着落在這小于身上!”
“老前輩錯了,宇文烈寧折不彎的個性,将使您失望!”
“老夫不信。”
“不管信與不信,請前輩守約放下他!”
“如果老夫說不呢?”
綠衣少女微微一曬道:“晚輩想來老前輩不會自毀名頭。”
天下第一魔面目更形猙獰,沉聲道:“老夫毀了你,再帶走這小子,諒來無人知道!”
綠衣少女面色大變。她知道這魔頭說得出做得到,如果他不顧那約言,後果實在難以想象。她本人也許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可就無法脫離魔掌了,而目前,她必須要保全宇文烈,因為其中關系十分重大……
就在此刻,一個剛勁的聲音道:“天下第一魔,誰說無人知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個食言背信之徒!”
宇文烈心頭一震,他聽出發話的正是唱反調引走沈虛白的那神秘人。
綠衣少女顯然也十分震驚,當今武林敢與天下老一魔作對的還不多見。
天下第一魔狂吼一聲道:“誰,與老夫滾出來!”
那剛勁的聲音揶榆似地道:“閣下不必發威,還是放人保全名頭為要!”
“你是什麽東西?”
“無名小卒。”
“滾出來。”
“在下看不必了!”
天下第一魔手中仍抓住宇文烈,快逾電光石火地向發聲之處掠去,片刻之後,又回到原地,神情沮喪,顯然沒有發現那輕捋虎須的神秘人。
綠衣少女惶然望着對方,一時無計可施。
天下第一魔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硬寒入宇文烈口中。
綠衣少女大叫道:“老前輩您做什麽?”
天下第一魔猙獰地一笑道:“沒有什麽,老夫給他服下一粒毒龍丹,十日之內,如無解藥,會全身潰爛而死……”
宇文烈怨毒地道:“如果在下不死,有一天會活劈了你!”
天下第一魔怪笑道: “小子,那除非發生了奇跡,記住,十日之內,仍到此處找老夫!”
說完,一松手抛出宇文烈。宇文烈淩空一翻,腳落實地。
綠衣少女杏眼圓睜,直瞪着天下第一魔,語含不屑地道:
“想不到以老前輩的身份地位,竟然還做出這等事來。不錯,為了身中之毒,宇文烈必然會在十日之內自動找你老前輩請求解毒,老前輩既不違背約言,也可達到目的,不過……”
“怎麽樣?……”
“區區毒龍丹,恐怕還不至于使人束手!”
“哈哈哈哈, 丫頭,此毒系由十種毒物煉制,除了老夫,天下無人能解!”
宇文烈目中噴火,振聲道:“我宇文烈不會找你的,縱使毒發而死。”
天下第一魔口中發出一陣刺耳怪笑,一晃而沒,笑聲中挾有一縷話聲道:“小子,記住十日之期到此見老夫!”
宇文烈朝天下第一魔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一聲。
綠衣少女凝注了宇文烈一眼,道:“方才發話扣住天下第一魔的人是準?”
宇文烈一搖頭道:“不知道!”
“這人功力不弱。”
“在下有同感!”
“十日之期你準備來這裏見老魔嗎?”
“不!”
“那你與我同去一個地方……”
“同你去?”
“嗯!”
“為什麽?”
“替你設法解毒龍丹之毒!”
“好意心領了!”
綠衣少女一怔神,道:“這毒非同小可……”
宇文烈冷冷的道:“在下知道。”
“宇文烈,別以為令師鐵心修羅功力蓋世,他解不了這毒。”
“這點在下也清楚!”
“那你是想死了?”
“死與不死,不勞你操心了!”
綠衣少女腮幫一鼓,嬌嗔道:“宇文烈,我這是出自誠心,別以為有什麽企圖在內。”
宇文烈仍是那句冷漠的話:“好意心領!”
綠衣少女恨恨地一揮玉掌道:“請吧!”
宇文烈一抱拳道:“再見!”
“別忘了在你沒有毒發身死之前,轉告令師百日之約。”
宇文烈心中暗念,如果自己十日之後毒發身死,這百日之約永遠不會有人赴了!口裏含混地應了聲,彈身奔下峰頭。認了認山勢,直撲隐仙谷。
首先,他必須證實無情劍客生死之謎,然後在毒勢來發作之前,趕回去見師父廣面,禀告一切遭遇。
十天,這是他僅有的活命時間。十天,以他目前的功力,能做什麽?死,對于他并不怎樣可怕,然而使他心瀝血的是師父的期望,勢将落空;母親将九泉含恨,身世也将永遠成謎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這笑容,怆然,凄絕,也有自嘲的成分。
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個形如葫蘆的谷口。照師父的描述,這是隐仙谷無疑了。他停了片刻,然後直朝谷裏奔去。
谷道中花木零落,雜木野草蔓生,一片荒蕪景象,與他師父所述的情景完全兩樣。他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谷道盡頭,是一片桃林,林中隐約現出一椽茅屋。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管情況如何總是一種揣測,還是以禮數求見比較妥當。
心念之中,朗聲道:“晚輩宇文烈,銜師命求見前輩!”
連叫三遍,竟然毫無回應。
他皺了皺眉,彈向茅屋奔去。到了屋前一看,不由一呆,只見屋門虛掩,蛛網塵封,野草已遮沒了門檻,事實證明這茅屋已久無人居住了。
無情劍客是否真的死了?為什麽那神秘客反駁沈虛白說無情劍客沒有死,只是與死差不多?
如果無情劍客真的已不在人間,他是如何死的?無情劍客的功力幾乎與鐵心修羅相等,什麽人能對他下手?
宇文烈愣愣地望着那扇木門,心緒起伏如濤。怔立了半刻光景,心想,好歹進屋去看看,也許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心念之中,便待舉步……
驀地,屋中傳出一個聲音道:“孩子,別動!”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心念電轉,難道無情劍客沒有死?但這茅屋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那這發話的人是誰呢?
心念之中,那話聲再度傳出:“孩子,現在另別動,你後面有人跟蹤!”
宇文烈已經聽出屋中人正是那暗中發話的神秘客。第一次,他用話引走沈虛白;第二次,他用話扣住天下第一魔,使那魔頭無從向自己和綠衣少女下手。
難道他算定自己必進隐仙谷,所以先來此相候?
他究竟是何許人物?他道自己被人跟蹤,那跟蹤自己的是誰?顯然,這其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已被人跟蹤?”
“不錯,跟蹤你的人現在二十丈之外的林中!”
“尊駕可否賜告名號?”
“你聽不出來?”
“似曾相識,但想不起在何處會過尊駕!”
“誅心人!”
宇文烈激動地“哦!”了一聲,道:“誅心人前輩!”
“孩子,聲音放低一點!”
“前輩有何指教?”
“無情劍客的墳墓在屋後花樹之中……”
“他真的死了!”
“沒有!”
“那墳墓……”
“假的,用以掩人耳目!”
“為什麽?”
“現在暫時不要問!”
“前輩說這話的用意何在?”
“現在你馬上到屋後墓前轉一圈,然後出谷,老夫設法替你引走那跟蹤的人。
半個時辰之後,再回此處,老夫有些話必須和你談談!”
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對此舉的目的何在。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代桐柏老人的女兒曹月英,赴死城約會,中了東門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誅心人為自己治療,還傳自己赤陽功,說起來對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事情的經過非常突然,對方又不肯說出
原因,實在令人猜疑。
誅心人話聲又起:“孩子,快些,別使跟蹤的人起疑!”
宇文烈已無暇考慮其他,轉身舉步,向屋後奔去。
花樹叢中,一座巨冢,墓碑上刻着“無情劍客之墓”六個大字,野草凄迷,墓碑上滿布苔藓,顯然這墳墓已建造了相當時日。是真?是假?目前他無法證實。
略事停留之後,照着誅心人的話直奔出谷,然後胡亂在山中繞行,約莫半個時辰,他繞了一個大彎,又奔回隐仙谷中。
山深日落早,酉時未過,谷中已呈一片晦螟之色。宇文烈重又到了那椽茅屋之前。
誅心人的聲音道: “孩子,進來!”這一聲“孩子”的稱呼,使宇文烈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記得初見面時,對方稱他為“小子”,口氣也沒有現在這樣溫和。
宇文烈推開虛掩着的門扉,一腳跨了進去。
迎面是一張炕床,炕上端坐着鄉村學究打扮的老者。一點不錯,他正是誅心人,面上平靜得近于陰森,似乎沒有半絲情感,兩眼卻射出逼人青光。
宇文烈施了一禮道:“見過前輩!”
誅心人朝炕沿一指道:“坐下!”
宇文烈依言坐下,心中不無忐忑之感,畢竟對方總是個神秘莫測的人物。
誅心人悠悠地道:“孩子,你覺得很奇怪,老夫何以在此處等你,是嗎?”
“是的!”
“這沒有什麽,老夫知道你一定會親自查探無情劍客的生死……”
“可否請賜告無情劍客的真實下落?”
“你追尋無情劍客的目的何在?”
“奉師命行事!”
“令師的确是鐵心修羅?”
宇文烈窒了一窒之後,道:“是的!”
誅心人面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只是目芒閃爍,似要照澈人的內心。凝視了宇文烈好半響,才道:“無情劍客早已做了階下之囚,生不如死!”
“被人囚禁?”
“不錯!”
“誰有這大本領囚禁無情劍客?”
“死城之主!”
宇文烈全身一震,道:“他陷身死城?”
“嗯!”
“死城之主到底是誰?”
“就是死城之主!”
“是男抑女?”
“目前不談這個……”
“但晚輩誓要救他脫離死城……”
陡地想趣自己身中天下第一魔的毒龍丹之毒,僅有十天的活命,今天一過,還有九天,請聲不由斷然止住。
“怎麽不說了?”
“晚輩,唉……”
“你是想到只有十天生命?”
“是的,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