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
不定性”的男人。
他不止她一個女人。
他有許多“相好的”。
這些,她忍。
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要得到他,首先得要包容他,順從他。
包括他的弱點。
孫青霞似乎有很多弱點。
——至少,他名譽就不太好。
不大好的原困,常是因為他張狂。
他張狂的理由,是因為自恃。
自恃的是“才”。
因為恃才,所以傲物,覺得許多人都不如己,看不起一些名不副實的“大人物”。
這就糟了。
這就造成了孤芳自賞,盡管他真的有絕世之能,但已自我孤立了,別人也十分排斥他。
是以,他的名聲愈來愈壞。
但也愈來愈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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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不一定是好名聲才會遠近馳名的,壞名聲可傳得更快更廣,更加如雷貫耳呢!
蘇屑卻不理會這些,別人為她擔心遇人不淑時,她也為他辯解:她遇上的是個好男人。
她執迷不悔。
他是她的希望。
她在他身上寄托了一生。
她美。
她麗。
像她那樣一個少女,樣貌兼得少女的純潔與少婦的風情,而且有一身好武功,又是“更衣幫”幫主之女,在江湖上很有地位——無可謂不得天獨厚。
不過,像這樣的少女,多半會遇上一個“壞男人”(有時還不止“一個”)。
——孫青霞就正好是那個“壞男人”。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這世上是有大多豁達厚道的人,喜歡看到“金童玉女”、“俊男美女”作天仙配合。
“只羨鴛鴦不羨仙”,其實,應改為“只妒鴛鴦只恨仙”才對。
要了個美人作妻子,大家自然都憎惡那男子(反之亦然),因為,天下間許多男人都為之失望、大感臉上無光了。
不管大家怎麽說,蘇眉依然依戀着孫青霞。
像藤攀着樹。
黑暗有光的背向。
從小就是天之驕女也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和幫裏的嬌嬌女的蘇眉,總是認為:如果活着而找不到奉獻自己生命的方向,要比找不到理由而活更凄楚。
有一段時間,孫青霞便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由于出身是那未的優秀,蘇眉也是一個有點狂态的女子。
她豔。
但也豔若牡丹。
她清。
但不是清如水仙。
所以大家稱她為“菊”:
——“狂菊女俠”。
她也自視甚高,直至她遇上了他。
孫青霞。
她遇上他是因為“比武招系”。
孫青霞顯然不是個俗人。
蘇眉更加不是。
那麽,他們又為何竟會在“比武招親”這種場合裏碰在一起?
其實“比武招親”跟“重金押镖”一樣:其意不是在“比武”,也不一定是“招親”,而是一種“幌子”。
正如有的“重金押镖”,看來,是某富人(或官家)托某有威名之镖局押一趟镖,不惜重金禮聘高手壓陣,真實,根本只是“明修棧道,晴度陳倉”,真正的貴重的物品早已分路遠送,毫不張揚。
又或是镖到中途、遭人攔劫,缥師假意抵抗,終為強梁劫去:其實,賊人與镖師,互分其利而已。一一有不少官饷災銀,就是這樣沒了下文。
所以災患的人等到的永遠是饑餓。
只待接濟的窮人永遠翻不了身。
“比武招親”,有時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蘇眉的父親叫蘇車破。
他外號“虎膽狂龍”,是“更夜幫”的大幫主。
他跟其胞弟“豹膽威龍”蘇冬皮,兩人把持“更衣幫”,勢力聲威,俱一時無兩。
蘇車破很疼惜他的女兒。
他知道她要出名。
要威風。
——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要在武林中很快地崛起且一舉成名是不容易的事。
所以他替她安排。
那就是”比武招親”。
其實主要是“比武”,不是“招親”。
“狂菊”蘇眉這樣美貌姣好,不愁找不到婆家。
何況她還年輕。
“招親”是個藉口:
讓武林中的衆徒子都來這裏比試,傳了開去,自然便會對此事矚目。
其實連“比武”也沒盡完。
因為其真正高手,先經過試驗淘汰,發現真的身壞絕技的,則由幫裏的高手先行打發掉一萬一解決不了,也斷斷過不了蘇眉的叔父:蘇冬皮那一陣。
就算過得了蘇冬皮,也還是得幫主夫人鐵秀男,乃至老幫主半自出手“收拾”了。
他們就是要讓蘇眉——他們的寶貝女兒——出名。
出風頭。
——讓人打不下這場“比武招親”,便可知“狂菊”蘇眉的出類拔萃了。
如此便可一舉成名。
“更衣幫”上下,同樣也沾了光。
“比武招親”,說實在的,只是一個掩飾,一種宣傳。
處心積慮為好名。
而且,蘇眉是真有實力的好戰女子。
——就算她叔父,她爹她娘不出手相幫,也沒幾個慕少女的男子能在她裙下不敗不服的。
不錯,她用的是劍。
——“寒冰切雪劍”!
劍是“更衣幫”的鎮山之寶。
是老幫主蘇車破怕萬一女兒吃虧,所以從“老祖宗”的陵墓裏把這把寶劍重新發掘出來,讓她女兒憑此劍揚威天下的。
這是把好劍。
聽說戰無不勝——至少,手執此劍的人,來曾敗過。
為了要增強“吸引力”和“號召力”:“更衣幫”更揚言誰要是戰勝得了蘇眉姑娘,連寶劍也一齊奉贈。
如此,為的是吸引更多人來。
人愈多,宣傳的效果愈佳。
其實,蘇眉不須這“陪嫁品”已夠號召力了。
——這麽一個如花似、有權有勢兼着錢的大姑娘,誰不想成為她的“親人”?
沒想到,這一個“附贈”,卻吸引了一個本來不來的人也來了。
他就是——
“縱劍”:
孫青霞。
孫青霞來了。
一個人,一把劍。
他邊敗三名“更衣幫”的高手。
“更衣幫”的元老們已知不妙,忙請副幫主蘇冬皮鎮住場面。
可是鎮不住。
才一個照面。
才七招。
才不過五個半眨眼的時光:
蘇冬皮已下了臺。
滾了下臺。
衆皆嘩然。
嘩然聲中,蘇眉只好面對挑戰。
但蘇眉的娘,也是武林一號女中豪傑:“大紅狼”鐵秀男率先上了臺。
她先跟孫青霞幹上了一場。
當大家看見蘇眉的月貌花容,難免都暗嘆上天的恩寵愛惜都垂青于蘇眉一身了,連本來只想旁觀的男子,都忍不住上臺一試——就算是自取其辱,但若能一親其澤,甘作花下魂也情願。
但看到蘇眉父親之奇醜,難免又含笑嘆造物造化之荒唐弄人,就連其弟蘇冬皮也比他俊朗潇灑多了。
不過,若見着了蘇眉娘親:鐵秀男的容貌,對蘇眉能出落得這般豔貌,就一點也不足為奇了。
——說真的,若叫“大紅狼”秀男也來“比武招親”的話,號召力只怕敢決不遜色于其寶貝女兒。
人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鐵秀男則是那種:徐娘“不”老,風韻猶“盛”。
可以說,蘇眉的風情,毫無疑義的是從她娘親那兒遺傳過來的,只不過,母女兩人的風韻仍自有點不同:
對蘇眉而言,那就好比一個餓極的男人見着一粒新鮮的雞蛋;但對鐵秀眉來說,就成了一只煎熟了的荷包蛋。
——你喜歡吃鮮蛋還是煎蛋?
各人口味不同。
但蘇眉之美,還有清麗脫俗,不很在意又不十分經意的純真稚氣,這氣質則當真是與生俱來的了。
鐵秀男的武功,原也十分有名,她掌中施的是一把長滿了生鏽的鐵劍,她本身也是“鐵劍門”裏十分出類拔萃的女中豪傑,同時也是“鐵劍門”門主的掌上明珠。
但她也不是孫青霞的對手。
二十六招後,她輸了一劍。
她不服。
再戰。
三十八招後,她再輸了一招。
但她仍不服。
再鬥。
這時,她已披頭散發,形若瘋婦,高手氣派已盡失,只一心一意要打垮眼前那個冷峻、年輕的敵手。
四十九招後,她卻連劍也給孫青霞奪去了。
他還一腳把她扔下臺去,公然道,“這算車輪戰還是比武招親?招親的新娘子縮在花轎底下不敢現世麽?新娘的娘倒爬到臺上來獻世!”
蘇眉一聽,忍無可忍,就縱身上臺。
她以一招“寒冰雪劍”,力戰孫青霞。
孫青霞一看見她,眼裏就發着光。
——男人眼裏發亮的,本來就是蘇眉天生的本錢。
只不過她是喜歡男人為她眼裏發光,但從不喜歡使男人因為她而面上增光。
她一向要性子、施點子、甚至不惜花金子銀子使男人在她面前保不住面子。
沒想到,這次在衆目睽睽下喪盡顏面的是她自己!
因為她輸了!
戰敗了不一定沒面子——孫青霞畢竟亦血氣方剛之輩,江湖上誰不知道這一個聲名大鵲也聲名狼藉的淫魔劍客有絕世的武、出衆的劍法、難以匹敵的過人造詣、驚人基業。
但更令她羞恥的是:
他只奪走手上的劍,而不要她的人。
他簡直對她下屑不顧。
——仿佛他來這兒參加這一場比武招親,為的純粹是、完全是、只不過是:那把劍。
“寒冰切雪劍”!
——而不是她!
他對她仿佛沒有興趣。
完全沒有。
一點也無!
十四、他需要的是兵器不是你
她輸了。
輸了劍反而事小,更重要的是受到了她出道以來從沒遭受過的“屈辱”。
對方(而且還是衆口相傳的一個大色魔)竟看她不上眼!
對于一向嬌生慣養颠倒衆生的蘇眉而言,沒有比這更屈辱原了!
“我贏了,這劍,”那擊敗了她的男子居然一打敗她就公開這麽表示,“我就取走了。”
她聽了幾乎沒昏眩當場。
(恥辱啊!)
——打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在心裏發了惡毒的誓:她一定、一定、一定要他後悔:今天沒把她放在服裏的事;她要有一日讓他知道他自己有眼無珠!
要不是她爹爹蘇車破當時、即時也适時說了話、開了聲,這擊敗她的男子就會毫不惋惜的取了劍從此遠揚而去。
“好漢留步。”
當時幫裏幫外友好、子弟,都要包圍、群攻那狂人,但蘇車破卻即予制止,并竟然在武林同道面前公然向這色魔笑說:
“你擊敗了小女。我們這場是比武招親,可是小女……”
那狂聽了才肯略略停了停,想也不想就說:“我只要劍,不要成婚。”
蘇車破即道:“那也由你。你反正贏了,要人就成婚,不要的話,劍也歸你。”
孫青霞當時反而一怔,道:“你也可以上來跟我比一場,要是你在我手上過得了一百招,這劍就歸還你。”
蘇車破想也不想,朗聲道:“開玩笑。我在你手下斷斷走不過七十招。”
孫青霞又是一愕,半晌才問:“你就是‘更衣幫’幫主‘大破車’蘇車破蘇幫主?”
蘇車破朗笑道:“不是我蘇某,今天哪來那麽多好友子弟來捧這個場!”
孫青霞登時神色肅然,拱手道:“久聞蘇幫主豪氣幹雲!古道熱腸、夥義迫人,而兮一見,名不虛傳。”
蘇車破哈哈大笑:“什麽豪氣俠義,我不夠你打,只好認栽。裝什麽蒜?要能勝你,我早就跟你拼了。”
孫青霞反而駐了足,反問:“聽蘇幫上為人、說話、倒令我迷糊了。”
蘇車破道:“少俠有話,直斥無妨。”
孫青霞道:“比武招親,我初以為無非是貴幫吸收高手、并收為令媛宣傳這效——但這種作為,不大像閣下風骨。”
蘇車破呵呵笑道:“風骨?我只有豬骨,熬鍋熱湯還可以,中風則萬萬不可。”
說罷才正色道:“不錯,你說的二事都是我的想法,但主要口的,還不是這個。”
孫青霞道:“願聞其實。”
蘇車破朗聲道:“不怕少俠見笑,我見遼人屢犯邊境,宋室一味茍安求和,以致邊地子民,慘遭荼毒。我幫勢力多盤恒邊地一帶、理應盡些心力,早已捐彙軍饷,以抗遼侵,但惜無大将可用。我是想借此次替小女招親為名,物色一有勇有謀的英俠,為我們領軍抗遼,以保民安。這一點私心,怕犯朝廷斥我代疽之怒,故打若招親旗號行之,沒想到還是讓少俠一眼觑出了。哈哈,哈哈,慚愧,慚愧!”
孫青霞立即倏然變色。
他把劍雙手躬身,奉回蘇車破,恭聲道:“這劍請另覓能人,在下萬萬不敢攫取。”
蘇車破佛然袖拂道:“你就是能人,敢去便可,難道我女兒配不起你、連這劍也配不上你!?”
但孫青霞還是堅持不收,只說,“保國衛民,才是俠之大者,我乃為一己之私,收之有愧。”
一個不敢,一個不收,兩人你催我讓,劍終于還是回到蘇老手裏,但兩人卻相交成了莫逆。
孫青霞此起便逗留在“更衣幫”,時與蘇車破飲酒談天、點評人物、讨論國事,十分投契。
從此二人成了知交。
因而蘇眉也有機會多接近孫青霞,二人漸給武林人目為“鴛鴦劍侶。”
可惜好景不常。
蘇車破曾經說過蘇眉要寬懷對待此事,有一句是蘇眉難以忘懷的:
“他要的是兵器而不是你”,蘇車破深明他女兒的執著和輸不起的性子,所以勸道,“孫青霞這種男子是鎮不住的。他愛女人,但他不是女人的。他喜歡劍,但不是劍的。他放縱,他不堕落。他縱情,可不專情。你少在他身上浪費心力。看開點吧,眉兒,男的女的,都不值為對方傷心一輩子。”
蘇眉不信。
也不聽。
她想推翻她爹的這番話。
不過,不久之後,“更衣幫”已遭逢大變:
蘇車破猝然暴斃。
“更衣幫”震動之下,由“大紅狼”鐵秀男接任幫主一職。
就在這幫中人心惶惶、動蕩不安之際,孫青霞先趁人之危,與蘇冬皮決戰,斬殺于劍下。
他用的赫然說是“寒冰切雪劍”!
正在大家驚愕相傳:猜測孫青霞是不是因貪圖寶劍而殺了蘇氏兄弟這際,蘇眉卻親睹了更怵目驚心的事;
孫青霞竟自她娘親房中步出。
右手握劍,仍在滴血。
右手提着她母親的頭顱!
蘇眉震動。
驚心。
睚眦欲裂。
但她擋不住他。
他揚長而去。
之後,大家發現失去了頭的鐵秀男死屍了,竟是剝光了衣服,一絲不挂。
從此,蘇眉恨絕了孫青霞。
她天天詛咒這個人。
旦夜夜焚燒着他的名字。
她要報仇。
她、要:
報仇!!
十五、斷冰切雪
報仇雪恨。
——恨意一如斷冰切雪。
假如愛一個人不易做到永恒,但恨一個一定可以。
因為恨比愛清晰。
也比愛更刻骨銘心。
想念也是。
她恨他。
蘇眉恨死了孫青霞。
所以她驚動了不少“更衣幫”的高手——“更衣幫”是丐幫的一個分支,所以其他分支如:“污衣幫”、“錦衣幫”、“破衣幫”、“無衣幫”、“燒衣幫”的好手,莫不因唇亡齒寒的警惕、唇齒相依的情份,發動弟子高手,在對付孫青霞。
為更衣幫雪辱。
為蘇車破雪仇。
為辦眉雪恥。
可是沒用。
他們不是他的對手。
蘇眉不肯接受這個結果。
她千方百計,委曲求全,到處訴願,請動了不少武林好手去對付這“淫賊”。
但也沒有用。
他們聯手也制不住孫青霞。
就是蘇眉請動了一個人。
一個官方的人。
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
龍舌蘭!
龍舌蘭是個了不起的“女體捕”,但萬一她還收拾不了孫青霞,還有一個人一定解決得了這淫魔:
鐵手——
“四大名捕”中的老二:
——鐵游夏。
鐵手是龍舌蘭的摯友,要是龍舌蘭出了事,失了手,鐵手會置身外嗎?
鐵二名捕豈會放過孫青霞?
果然。
龍舌蘭南下捉拿孫青霞,就扯了一個人同往:
鐵手神捕。
蘇眉不肯接受這個結果。
她千方百計,委曲求全,到處訴願,請動了不少武林好手去對付這“淫賊”。
但也沒有用。
他們聯手也制不住孫青霞。
就是蘇眉請動了一個人。
一個官方的人。
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
龍舌蘭!
龍舌蘭是個了不起的“女神捕”,但萬一她還收拾不了孫青霞,還有一個人一定解決得了這淫魔:
鐵手——
“四大名捕”中的老二:
——鐵游夏。
鐵手是龍舌蘭的摯友,要是龍舌蘭出了事,失了手,鐵手會置身外嗎?
鐵二名捕豈會放過孫青霞?
果然。
龍舌蘭南下捉拿孫青霞,就扯了一個人同往:
鐵手神捕。
——這效果立竿見影,要比她預想的還快。
只不過,她雖驚動了一男一女兩大名捕,但她仍怕萬一收拾不了孫青霞。
但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收拾”得了孫青霞。
因為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姑且不論此人行事為人是忠是好,為惡為善,但他的确所作所為,都很了不起,而且還很有力量。
只要請動了這個人,就等于同時請動了一大群江湖上一流高手來對付孫青霞。
這個人當然就是:
“叫天王”——
——查叫天!
查叫天本來不易請動,但蘇眉還是一請就動了。
查叫天要她答允一個條件。
她答應了。
——她要孫青霞知道,女人是得罪不得的!
而她更是不能得罪的!
——如果惹怒了她,她不借代價犧牲,也要報複!
她要讓孫青霞後悔一輩子!
所以查叫天提出的條件,她立刻就答允下來了。
不悔。
無愧。
——女人,發下狠來一定要做到一件事,那就絕對不講代價,不顧廉恥的!
為了要對付那傲慢冷酷、縱橫天下、孤高自賞、目中無人的孫青霞、犧牲一點點,算得啥!?
只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不親自請動“一線王”,查叫天還是會出動辦這件案的。
因為京師太傅梁師成的密令,加上“東南王”朱勵兄弟父子的請托,查叫天才不會放過這表現自己、炫耀實力的好機會的。
就算沒人情、無人托,查叫天集團也一定傾巢而出。
因為他們本來就與孫青霞有仇。
有恩怨。
——趁他病,取他命!
——只好乘大家喊打聲中,将這樣一個心腹之患消滅掉,“一線王”縱橫江湖數十年,又豈會放棄如此良機!
蘇眉與查叫天一夥人一道南下追蹤孫青霞。
他們結伴同行,原因簡單:
蘇眉要親眼看到孫青霞死。
她也要查天王答應:把孫青霞交給他。
她要親手殺他。
“叫天集團”的人也必須與蘇眉同行。
因為蘇眉比誰都更清楚孫青霞的動向——她畢竟跟他有一段時間是生活在一起的。
越了解這個人,越是能對付這個人,一個女人的本性好不好,就看她有沒有利用這一點,以及是不是利用到絕。
了解一個男人,可以幫他,可以害他,就看她要成為風景,還是要走上絕路。
這一路上,有風有霜。
她看到冬雪滿山,殘柯斷枝,她就想起他使她雪封千年為冰,斷木萬年成炭。
那不是一種溫柔。而是一遍槁灰。
她恨他。
她見到紅葉滿樹,春花吐豔,她就想起了他:是他使她又空度一年又一年的春花如錦,只有她漸消瘦的顱骨上平添一采。
那不是豔,而是病變。
她憎他。
她遇上瀑布的挂落,想起她曾對他的毫無保留。她看見明月,起到他是她陰暗的那一面,且愈漸擴增。她飲茶,含了口茶葉渣,想起他:是他把她的青春美麗一泡泡成了渣滓。
恨煞了。
——恨不得殺了他碎屍萬段!
斷冰、切雪、斬金、碎玉,她都要報仇,她一定要殺了他!
“我聽說這幾一帶有人賣一種酒,叫‘崩大碗’,聽人的形容。賣灑的人有可能是溫八無,”蘇眉當然不會說出她心裏的事。只告訴鐵手這些話,“我記得那淫魔跟那八無先生原是有深厚交情的,便跟了上人、菩薩和尚、陳路路、耶耶渣、煩惱大師、馬軍師、仇清天一起先上‘殺手澗’去探個虛實——
“哦!”鐵手大感驚訝,他最有興趣的,還是蘇盾最後提及的那名稱:
“仇清天?”他不禁脫口間道:“仇小街也來了!?”
蘇眉點點頭,道:“便是‘笑神捕’仇小街。”
這一說,老烏、何孤單、陳風塵盡皆動容:
“一笑神捕仇小街?”
16一笑神捕仇小街
“他,”鐵手道:“他也來了!?”
“來了。”
這次是少年“查叫天”的回答。
何孤單忍不住感嘆:“驚動他可真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背向少年道:“但仇小街也是我的朋友。”
他還補加了一句:“好朋友。”
陳風塵也有感慨:“連他也來了,看來,孫青霞這回是插翅難飛了。”
詹通通只冷笑道,“就算他不來,你們不到,孫青霞也一樣逃不了。”
老烏嘆道:“叫天王、鐵手名捕、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一笑神捕……還都全為了一個孫青霞,齊集三陽縣了!”
馬龍冷冷地接道:“當然還不少了你們這一帶州府具裏教出色的三位六扇門的好手:
‘風塵刑捕’陳老大、‘脫尾虎捕’何副總,以及閣下‘旋風公差’老烏!”
鐵手一時倒沒有說話。
他負手背着山頭,此際看風和日麗,他心中卻不無感慨。
山上斷枝處處,就像一只只鹿彎着頸到地洞裏飲水。
藍天自雲,像一只只白色的蜘蛛迅速編織着巨大的網,這世問的人和事,本就無地可逃、無隙可容、無處可匿,盡在網中。
——盡管,不是所有的名捕都齊集這裏:至少,四大名捕就有三人沒來,單耳神僧、霍木楞登、大膽捕夫李代、細心公差陶姜、鬼捕爺、一怒神捕溫某人、捕王李玄衣、鴛鴦神捕、小四大名捕、捕神劉獨峰、新四大名捕、金花女、神捕白拈銀都沒來,但這一回,畢竟連“一笑神捕”仇小街也出動了。
然而,孫青霞是一個人。
一把劍。
——他在哪裏?
可有冤情?
——他是有口難言?
還是罪不容誅?
鐵手畢竟與孫青霞相交接觸過,那時他還是大脾氣的小夥計:小欠,難免有感觸。
然而,一笑神捕居然也來了,卻使他嘴角微微笑開了。
原因無他。
除了仇捕頭是他的好友之外,還因為仇小街的人很好玩。
——人喚他“仇清天”,除了他辦案如同“撥開雲霧見青天”以及如同“包青天”包拯大人一樣公正嚴明之外,不用“青”天而用“清”天,是因為有他在。就會讓人眼前一亮,心懷清朗。
仇小街是個捕頭。
一個好玩的人,也是一好玩的捕頭。
——好玩的人多,好玩的捕頭公差,則少之又少。
蓋因衙捕差很多是嚴肅的:不嚴肅又如何威武執法,令罪犯不敢放肆、膽戰心驚?
好玩的愉快其實不多,天下聞名的也許就只有這兩個。
——這四大名捕中的“笑語追命”崔略商,以及這位“一笑神捕”仇小街!
仇小街來了。
他的笑聲還會遠麽!
鐵手問:“就你們八位上山?其他的呢?”
蘇眉道:“對。當時,聞說‘金瓜店’那兒有個叫王飛的,是孫淫魔的舊識,叫天王先去那幾看看究竟,”
鐵手:“王飛?”
蘇眉不再說這個人,只還自說不去,“我們上得一文溪,就遇上了決堤泛洪,我們還要上不文山來暫避,馬軍師卻發現有一個人正勿勿下山;他覺得可疑,便與菩薩和尚、陳路路、耶耶渣以及仇小街追蹤了過去——”
陳風至此不禁問,“他是誰?”
蘇眉答:“溫八無。”
洪鞋而聽了倒是一震:“他也在這兒!?”
鐵手道:“他是在這兒一帶。”
蘇眉道:“所以,便剩下我和一惱上人、煩惱大師先上‘殺手澗’……
陳風道,“結果你們在這裏遇上青霞?”
蘇眉恨恨的道:“他那時候,正大肆屠殺鄉民,并要追殺麻老三,還要奸污龍舌蘭——”
麻三斤見她已恨得一時說不下去,便接道:“于是,一惱和煩惱連忙喝止那淫魔的獸行。”
陳風道:“孫青霞當然下會聽從。”
麻三斤道:“他是瘋狂了。但目前可怕的是他并沒有即時向上人和大師發動狠命的攻擊,”
鐵手聽得有些意外,不禁看了看地上那煩惱大師的顱着。
蘇眉狠狠的道:“我原已叫他們防範,那家夥是瘋的,他們就是沒把我的話記心裏,開始的時候,他反而向上人和大師俯首認鍺,表示悔過……”
鐵手詫道:“表示悔意!?”
蘇眉怒猶未消:“……所以上人和大師都相信了,才給他一個冷不防,一劍刺殺了一個。”
聽到這裏,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氣。
涼氣。
陳風道:“上人和大師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是武林中身經于戰的好手,就算他們再信任那淫魔,也不致于一照面就跟孫色魔靠得大近,面且全無防備吧?”
陳風正問出鐵手、老烏、何孤單心裏的疑點。
蘇眉道,“不錯。上人和大師當時也是保持了距離、當時,他們在這兒——”
她用鐵枝指了一指一塊桔木處,又以手遙指一處,說:
“他在那裏。”
陳風瞄了一瞄,眉心又豎起了一支刀:“這距離約真也有十二尺吧?”
然後他眯着眼,像那裏邊各藏了一支精光熠熠的刀子:
“這麽長的距離,你是說:孫青霞一出劍就殺了煩惱大師——連避也來不及!?”
蘇眉神色不變:“是。”
陳風笑了。
他一笑,刀紋立即“長得”一臉都是:
“我倒是想不明白,煩惱大師的‘三百六十五顆沙門七煞’稱絕江湖,更以‘佛門生滅垢淨增減大法’名成武林,為何卻連個閃躲、還手的餘地也無!”
蘇眉眼也不眨:“那是因為孫青霞一出手——嗖的一聲,劍還在他手中,但劍尖忽爾出一點銀線,已打着大師的背心。他哎喲一聲,倒下、死了、沒有了。什麽沙門珠、佛門法一樣也來不及使,又有何用?”
陳風聽了,呀了一聲:“劍氣!?”
鐵手也震驚地問:“你是說,他人在那兒,手中的劍已化作一縷急勁,刺殺了煩惱大師!?”
蘇眉談然道:“便是。不然:我看大師也不至于如此不濟事。”
鐵手和陳風面面相觑:
“孫青霞已練成了‘劍氣飛縱’了。”
“這兩百七十年來,已無人修練成‘飛縱劍氣’之術——難怪孫淫魔是可以一劍淩空刺殺煩惱大師!”
17.懷冰擁雪
煩惱大師死了。
他留下來的煩惱卻剛開始。
何孤單不禁追問道:“煩惱大師死了、孫色魔會放過你和上人麽!”
蘇眉忿忿的道:“當然下會。他要連我也殺了,一惱上人便和他力拼。”
麻三斤嘻嘻笑道:“就是他們互拼之下,我才沒給孫人魔格殺當堂。”
陳風審慎地道:“一惱上人,以‘二十四味’神拳稱絕江湖,但武功也只與煩惱大師不相上下——孫縱劍殺得了大師,會不殺上人麽!?”
他還差一句沒直接問下去:“——他殺得了上人,會放過你麽!”
——的确,連蘇眉的母親“大紅娘”鐵秀男都給孫青霞一劍砍下了頭,這次他還會放過蘇眉?
蘇眉冷冷地道:“他是不想放過我。”
麻三斤接道:“只是因為馬軍師來了。”
馬龍不是一個人來的。
同行的還有菩薩和尚,耶耶渣、陳路路、仇小街。
“我們跟蹤溫絲卷,可是為他發現了,交手幾招,他一路布下了毒,我們趕他不上。”
馬龍接下去轉述經過:“我們決定不追,原因為三:一、八無先生不是我們追捕的對象,二、‘老字號’溫家不到必要關頭,最好別惹。三、我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故而立即趕上‘殺手澗’。”
“軍師神機妙算,”麻三斤奉承的剛好合拍,“這次您又算準了。”
陳風卻問:“難道說,以仇小街之力,加上大狼箭陳路路、天狼劍耶耶渣還有馬軍師您,還制不住孫縱劍麽!?”
蘇眉兩頰掠上了怒絲,忿然道:“非也。那淫賊只會擇軟的啃,一見硬的紮手的來了,他就沒命的逃,”
鐵手動容道:“逃!?”
陳風反問:“你們就眼白白的讓他給逃了!?”
“不。我當然沒打算讓他活着離開不文山,可是,”馬龍道:“可是,他脅持了舌蘭—
—我們總不能為了要立即逮誅此人而犧牲龍姑娘吧?龍舌蘭是聖上禦封第一紫衣女神捕,家裏的大多都當了官,經商的都賺了錢;我想準都沒意思去跟龍家結怨!”
“可是,”鐵手始終念念不忘,“那個麒叔的小姑娘呢?”
馬龍答:“她也給押走了。”
這次何孤單也覺有異:“你是說——孫青霞在你們這……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大高手寰伺下,仍以一人一劍,押走了龍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