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練劍
水榭玉臺,景致蓮依舊,白衣影無垢。
衍月先前随非虛與顏兮習過字,不知師父會如何教導自己,至于學劍,非衍月從前所接觸過,認知只停留在武俠的基礎上,這仙劍應不至于如此才對,輕輕喚了聲:“師父。”
蓮祭轉過身來,墨眸深沉中隐有流金閃爍而過,若夏夜漆幽的深空中繁星閃爍,一瞬即逝間,卻又比煙花更為亮麗的短暫,卻沒那份脆弱,而是內斂的淩厲。
“來了。”淡淡的嗓音中并無任何感情的起伏。
衍月點頭應是,這玉臺上并無其他物品,雖夠寬敞卻一覽無餘,不禁有些疑惑,不是要習字嗎?卻不見一物。
蓮祭并沒有解釋什麽,也不見什麽動作,只見兩人腳下驀然金光閃爍間,衍月只覺眼前一花,卻已是在一座塔樓之前,磅礴大氣中又玲珑剔透,高幾十來丈,占地極為寬廣,共有十層,那人界玄同派的九重樓,當時在衍月看來已是鬼斧神工之作,如今看來,簡直無法予以相比,那九重樓上不得臺面,差距之遠甚于雲泥之別。
尤其是那古老蒼涼的四個大字:無名書閣。
蒼老中的悠遠不知訴說着遠古何時的史歌,黑色不知何質地鎏金邊字體帶着一份難以訴說的沉重感,震懾在靈魂深處,為何無名?何為無名?
當衍月回過神來,發現師父早已踏入塔中,忙拾階而上,追趕上去。
進入其中卻發現另有乾坤,不似外面所見,頭頂卻為繁星夜空,不知有多少數,不禁令衍月想起師父的漆黑墨眸,深幽中卻遠比這星空引人神往的徜徉,淩厲的星光卻又點綴着淡漠中的疏離,怯而止步、靜而凝神。
地面瑩潤中散發着幽藍微光,清澈見影,一步步踏入其上,仿若邁入夢幻仙境,卻越發讓人疑惑,不是書閣麽,卻怎麽這般空當。
蓮祭伸出骨節分明的玉色手指,只是輕輕朝那夜幕一點,一顆星辰卻仿若流星飛逝而來,撞擊在幽藍地面上,氣勢雖驚人卻沒有絲毫的聲響,這星芒轉而在地面閃爍隐沒間,升起一排排書架,沿着地面鋪排開去。
衍月不由暗驚這一顆星辰便有如此多的書,若是其他的星辰皆為書籍,真不知有多少書。
蓮祭微微道來:“這書閣一層皆為凡界與修真所用之書,每一顆星辰皆收藏不同書籍。”揮袖間白玉石桌驀然出現,筆墨紙硯齊全。
衍月見蓮祭并沒有要動筆的意思,會意過來,走到桌前坐下正準備動筆,卻見從書架上的不同方位飛出幾本書來。
“你姑且先習會這幾本字,不懂之處盡可問為師。”蓮祭說完,自己手中也出現一本有着古老的花紋,以奇怪的手法描繪着未見過的字體,慢慢研究着,不時微阖眼眸考量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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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月不由有些呆愣,師父還真簡潔,其教授方法與非虛、顏兮完全不同,翻開師父布置的幾本書,雖有些繁雜但可以勉強自學,當下不再想其他,揮筆凝神習字。
不知過了多久,衍月只聽蓮祭的嗓音道:“姑且先到這。”
蓮祭走到桌前,拿起衍月一上午的成果來查驗,臉上并無任何情緒表現出來,平淡敘述道:“明日繼續。”
師徒二人邁出無名書閣,蓮祭揮出一道墨玉牌,“此為書閣禁牌,一層書籍盡可取閱。”
衍月想到接下會學劍,有些期待,少年時孰不輕狂,縱劍江湖,潇灑當歌。
二人腳下再次金光閃爍,衍月才一睜眼,看到的卻是這淩仙臺,不無意外,衍月再次受到這淩仙臺的精神層面的影響與蠱惑。
一片意念轟然而來響徹腦海,孰能與吾争鋒,試其鋒芒,白衣浴血,當得絢爛,莞爾一笑間,衆仙湮滅,殺念,永無止境的殺念,欲殺他人,先殺己身。
忽然靈臺一陣冰涼灌頂而入,冰得衍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一陣後怕,前方卻是師父面無表情地望着自己,當下明白過來定是師父出手,一個不小心卻又着了此道。
“收攝心神。”
蓮祭的語音冰冷,但聽在衍月耳中,不啻為清心靜神的良方,神魂頓澈,不敢再大意,對抗來自這淩仙臺的強大意念,不多時鬓邊便滲出薄薄細汗。
蓮祭手腕翻轉間,手掌上卻突多出一把雪白的劍,正是獨仙,方才被衍月落在了蓮祭房中的白玉臺上,揮手送出此劍。
衍月一邊對抗着強烈意念,一邊艱難分神接過這把澈白的仙劍,以前真沒覺得這劍是如此的重,如今到自己手上卻沉重如山,自築基有成來沒再感到過的無力感再次升起,方才師父那輕描淡寫地一揮,仿若這劍只是一根鴻鹄的羽毛,那邊輕飄飄,到得衍月手上卻是泰山壓頂。
衍月不由無語,師父,你這是想壓死徒兒啊,現下容不得分神多想,還得對抗着橫絕的強悍意念。
“劈、刺、挑、撩、崩、抹、截、掃八式,先習劈式,日習三千。”蓮祭淡淡道。
一道光點沒入衍月腦中,卻是那劍式圖像,立馬衍月感覺自己身體不受控制,雙腿成半蹲狀,舉劍往下一劈,這一劈甚得精妙,不論劍法的成勢軌跡,單是體中靈氣與這劍勢相互印證深有玄妙。
衍月還沒領會過來,卻被這劍的沉重不得不收神,方才那一劍怎那般輕松,絲毫沒有阻礙感,耳邊卻聽到蓮祭微冷的嗓音,“照做。”
彎膝呈半蹲狀,不見師父有任何動作,仍是淡淡的表情,卻感覺到膝蓋與腰間被風劃過刺痛不已,不由痛呼出聲,“啊”。
低頭細看并無出血,“嘶。”卻引得腦門遭殃,被風刃劃過,頓時只有火辣辣的疼痛,這疼痛是萬分真實,卻無任何傷口,手上早已無力,勉力堅持握劍,精神上飽受那淩仙臺意念的折磨而不得不對抗。
衍月回想自己方才第一劍的姿勢,再與腦中圖像相契合,屈膝角度、收腹挺胸,再經數十道風刃穿體而過後終于擺正了姿勢,已是大汗淋漓,不由松了口氣。
緩緩擡起手中沉重如山的劍,好不容易舉起到一定高度,雙手卻被風刃穿透而過,“啊!”疼痛之下反射性的縮了手。
只聞“哐當”一聲,劍落與白玉石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空寂的山上,清晰可聞。
“放棄武器的瞬間死亡已經足夠,莫出聲,撿起來,繼續。”寒聲道。
衍月确實有些委屈了,何時遭過這般罪,明明已經不行了還要繼續,擡頭望向師父,卻只有無波無瀾的面龐,沒有任何的情緒,微冷的墨眸中倒是透漏出些微的寒意,是對自己掉劍而不滿還是痛呼出聲而不滿,應是二者皆有吧,心中不由有些發堵,不蒸饅頭争口氣,小臉微揚,不能讓師父看扁。
咬牙堅持,好不容易拾起劍,卻受到不知多少道風刃穿體而過,卻沒再出聲,咬緊牙關緊閉櫻唇,吞沒這漫身的痛楚,再痛也要咽下。
漸漸疼痛在麻木,感覺在麻木,渾身上下無處不疼,好在這疼痛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自己而沒有喪失神智被淩仙臺的絕強意念所蠱惑。
舉劍依然被風刃所擊,有了上次教訓衍月不得不反複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放手,終于握住了,一張小臉煞白,嘴唇青紫,牙印清晰可見甚至隐隐透出血絲,發絲被汗水浸透,目光倔強,握緊劍柄向下一劈間,不知多少道風刃加身,終于再也堅持不住,手中劍再次“哐當”一聲落于白玉石地面上,這次伴随而落的卻是人,若風中殘葉般輕若無力而又安靜。
“這便到極限了嗎?”蓮祭清冷的嗓音道,地上的人兒卻無任何知覺,無人回應。
蓮祭攬袖間已是抱起地上的女孩,輕輕嘆息一聲,轉瞬消失于原地。
翌日,衍月卻是被千芽喚醒的,不大樂意的醒來,體內靈氣幹枯,微弱游絲,只覺全身疼痛不已,仿若每一塊骨骼,每一寸肌肉都經過解剖再拼湊起來,昨昔的痛至今還被身體所記憶,動一下就仿若扯動了傷口一般,但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想到昨日自己只習了一劍便昏了過去,離三千之數還差個十萬八千裏。
不過自己當真委屈,為何要受這般罪,從前從未被這般嚴苛要求過,躺在這冰冷的白玉床上,身子早就被凍僵,有些心灰意冷,反正我什麽也不在乎,若這般冰冷僵硬地沉睡下去也是不錯呢,自嘲地笑了笑。
“衍月,你要是再不起來,仙尊的早課就遲到了。”千芽催道。
卻是被千芽這句話一提醒,今日确實還要繼續,收拾好心情壓下繁複憊懶的心态,硬着頭皮接受今日的課程,人要臉,樹要皮,哼!我就不信我做不到,要不回來這層皮!
今日上午的課程依舊,依舊是在無名書閣一層習字,方才坐下提筆。
“習字同時當默運心法。”蓮祭說完此句,便專注于手中書本,不再多言。
衍月依言照做,一邊習字,一邊黙運心法引氣入體,修習功法,能感受到自身經脈就如同幹涸的河流,外界引入體內的靈氣便是那久旱逢甘霖,每一處細胞、穴竅無不在歡呼渴望着靈氣的滋潤。
這分神做二事,當真是個技術活,心法的運行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極易走火入魔經脈盡毀事小,更有甚者就這般夭折在修真途中,所寫的字相較于昨日的來說,不僅在速度上有所殘缺,質量上亦同。
一上午習下來,衍月已經能勉強地掌握一邊習字,一邊修煉心法,肉體經過靈氣的滋潤後,疼痛消減大半,靈力在一上午的修習下也恢複了一半,經過昨日的練劍後,衍月發現自身靈力的厚實程度有些微地提升,雖不明顯,但确實有所提升。
上午的修習已經讓精神有些微疲态,一想到下午的魔鬼訓練般的課程,衍月更想在那寒冰床上成為躺屍,那床雖硬了點,再冰了點,好歹能躺着,不用經受萬仞加身的滿清十大酷刑淩遲之苦,談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