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繁華

第17章 ☆、山門大開

? 【蛇女：山門大開】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被夢魇給困住了。翌日侍女扶我出門時，我頂着一雙熊貓眼疲累不堪，她将我交給正等候在涼亭裏的爹爹。

我的爹爹銀發勝雪，安靜而娴熟地攬過我的手臂，将我扶入亭中。

“靈珠，你最喜歡的清粥。”他端起清粥，粥裏熱騰騰冒着熱氣，輕吹了幾下，才推至我身前，悠然說道，“喝吧，小心燙嘴。”

我瞥了一眼清粥，舀起湯勺抿了一口。他又推了一些小菜上前，自己卻安然坐着，只瞧着我吃，眼角似是漾着笑意。

尴尬地垂下眼眸，我親眼目睹自己因他而死，再見他時，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我壓下胸口的煩亂，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山虛境似乎比往常更熱鬧了，于我就餐之時，走道裏來來往往好些人，端着各式各樣招待賓客的物什，絡繹不絕地忙碌着。

我漫不經心地瞧了一圈：“爹爹，山虛境要大宴賓客麽？”

他探手将錦帕遞至我身前，輕輕擦拭我的嘴角。這樣若有似無地溫柔吓得我一呆，僵直了身子往後退了退。

瞧見我的反應，他頓了頓，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你師父取走的修道秘法能夠直通修羅界，只怕會引修羅來犯。衆神仙俱是一籌莫展，只得在山虛境大擺宴席，邀請六界有識之士前來商讨對策。”

我一驚，師父居然偷走了這麽了不得的東西，斂眉深思了一陣，低聲問：“若是修羅來犯，爹爹能敵得過麽？”

爹爹略略沉思：“修羅素來法力通天，人人善戰，若是數人，我倒也敵得過，只怕大軍一至，六界存亡危在旦夕。”

“修羅居然如此厲害，沒有旁的辦法可以對付？”

輕搖颔首：“修羅更在六界之外，若是有弱點，一時半會怕也找不出。”

思前想後一陣：“爹爹，我倒是有個辦法。南海的清陌大神一半為神一半為修羅，不如邀請其來，或許能找到解救之法。”

“邀請函确是寄出了，只是清陌脾性怪異，也不知會否前來。”

“我有一計，保他必來。”

爹爹狐疑地瞧了我一眼。

我湊到爹爹耳邊：“就說他丢失的，煉了整整五百年的丹藥正在山虛境內。”

劍眉微蹙，細細盯着我瞧了好一會，才道：“清陌素來脾性極怪，倘若他知道你身在山虛境，只怕會對你不利。”

“山虛境是禦狐大神的地盤，又有爹爹保護，不會有問題的。”我說。

“那就依你的意思辦。”爹爹說。

爹爹陪着我習了一會路，午後我躺在屋內小憩。那個低沉的聲音不期而至。

“白靈珠啊，想要知道爹爹緣何抛棄你嗎？”他哈哈笑了一陣，我煩悶地扭頭捂着耳朵躲進被窩裏。

“不敢面對殘忍的真相嗎？”他笑的愈發陰森了，“還是要親眼目睹了才肯相信？”

話音剛落，這才發現我已身處雪山之巅，茫茫大雪之中，一人踽踽獨行，翩飛的銀發似是要與這雪景融為一體，唯有張揚的玄色大氅在皚皚白雪中前行着。

只一個背影，便認出了——這人正是我的爹爹。

他一人前往雪山做什麽？

不消片刻，前方的白霧中隐隐現出一個身形，倒是曼妙的身姿，一手擎天托舉着，雪花一片片墜落在她身上，她卻一動也不動。

玄色的人影拂手施展法力，将落在她身上的雪一盡除卻，解下大氅圍在她身上，牢牢地系緊，聲音低低的似是帶着憐惜的心疼：“惜言，我來看你了。這麽嚴寒的天氣，很辛苦吧。”

如同雕像一般的美女依舊紋絲不動，只是嘴角綻出淡淡地笑意，似是費勁了千辛萬苦才虛弱地吐出一口氣：“神尊大人，我是心甘情願的呢。”

“是我對不住你。”憐惜地撫去墜落在她臉龐的雪花。

“可以給我一個吻嗎？”她笑着問。

點點頭，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銀發混合着雪花亂舞，畫面似是在一瞬間定格了。

“白靈珠，難道你還要執迷不悟嗎？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她正是你爹爹——神尊大人的妻子惜言大神吶。如今她一個人身處冰天雪地之中奄奄一息，可神尊呢，他做了什麽。沒錯，神尊就是這樣一個狠絕無情的人，為了所謂的天下大義、衆生安危而利用甚至犧牲愛他的女人。為了讓女娲傳人惜言大神以神力補天，不惜答應娶她為妻，将你丢棄木清山百餘年不聞不問。當發現惜言大神只能暫時維持結界，無法補天，更是意圖将你置之于死地，如此狠絕，難道你沒有任何怨言？”

我皺皺眉，不知為何眼角早已滑下滾燙的熱淚，明明已經是往事如煙，孰是孰非，與我何幹，卻又為何錐心刺骨地心疼。

我不要這種感覺。

“不要再來煩我！”我起身飛也似的逃出卧室，等行至觀景湖畔才發現自己竟是憑着本能跑了出來。才歇下一口氣，雙腿便酸軟地站不直了。

觀景湖的對岸侍女們來來回回忙碌着，湖心亭中翩然坐着四個身影，似是悠悠閑閑地品着茶，爹爹背對着我而坐，還有帝君渺玄、詠玉神女和禦狐大神。

師父似是惹了個□□煩，竟然驚動了天庭的帝君。我稍稍做了個法，順着風勢偷聽了幾句。

“禦狐，這秘法的事想必你已從神尊大人處知曉了原委。你查探的如何了？辛容到底是何來歷，盜了秘法潛入修羅界，有何企圖？”帝君渺玄仔細把玩着雕刻精致的茶杯。

禦狐大神連忙解釋：“辛容入了修羅界後，山虛境便無法追蹤了。罪臣倒是徹查了一番辛容的來歷。千年前，白靈珠尚為大神之時，醉酒誤入凡塵，辛容與魔界夜皇為了争奪白靈珠，惡鬥了一番，後來，他歸順夜皇，倒是成了夜皇身前的紅人。此番，卻又奪了秘法背叛夜皇，只怕是早有預謀。”

帝君長嘆一聲：“此人深謀遠慮，六界危矣。”擡眸忽又瞧了爹爹一眼：“神尊大人，我聽聞白靈珠身在山虛境內？”

爹爹颔首。

“只有等白靈珠得道升仙才能做法補天，恐怕為時已晚。”帝君哀聲嘆氣，“惜言大神亦是費盡了心力，神尊大人是她唯一的支柱，還望您多去探望。”

爹爹點頭稱好。

“一切盡是天意呢。”渺玄仰面望着天際盡頭。

***

做了三百餘年的蟒蛇，養成了許多壞習慣。如同往常一樣，尋了片草地懶洋洋地躺着，日光有些奪目，我以手覆眼。左思右想，奈何我的蛇腦太久不用已是不大靈光。

師父究竟是為何奪了秘法，潛入修羅界呢？

日光暖煦，不知不覺竟是又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中爹爹丢棄了我，懷抱着惜言大神相親相愛：“你不過是一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女兒，礙手礙腳的，如今我要娶親了，有多遠滾多遠。”我心疼如絞，一個人躲在木清山的小屋內偷偷抹淚。瞧見師父回來，連忙拉住他的衣袖，可他卻拂袖甩開我，冷冷笑道：“你不過是我踏平六界的一顆棋子，如今整個六界都在我腳下，還留你何用！”一把尖刀丢在我眼前，他冷笑道：“洛心哪，我的乖徒兒，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從噩夢中驚醒，一抹額頭，渾身都是冷汗。

入夜，山虛境擺上了宴席，排場之大，大有一副海納百川之勢。我聽一旁的侍女們嚼舌根說，今夜山虛境山門大開，由神尊大人、帝君渺玄、禦狐大神坐鎮，廣邀六界名門之士，但只怕六界之士互不順眼，大動幹戈，山虛境的弟子們都出動了，在暗中護衛。

我在一旁偷偷瞧着，神魔鬼怪來了許多，千奇百怪的，脾性各異，倒是開了不小的眼界。人流絡繹不絕地湧來，到場的都是各界頂尖的人物，嗜血的夜皇也攜着狐妖香瑩和犬妖元皓入了場。我悄悄側過臉，生怕被他們認出模樣來。

人聲逐漸安靜，禦狐大神躍到人群前，行了個禮，朗聲說道：“歡迎六界各位光臨山虛境。山虛境前次山門大開，廣邀六界名門之士，已是萬年前的事了。想必各位也明白此中的緊急之處，必定是事關六界安危之事，願各位化幹戈為玉帛，暫且擱置彼此的敵意，共謀大事。此事還要從萬萬年前說起，在座各位可能有許多都不曾知曉。

這六界之外，還有第七界。第七界乃是人人善戰、以一敵百的修羅，因是力量太多強大，覆滅六界更是囊中取物。上古神祗耗盡元氣撐起了結界，将修羅們阻斷在了結界之外，這個結界就是‘天’。共工撞倒不周山那次，竟是将結界撞出了一個窟窿，幸而女娲釀制七彩石補天，才沒有釀成大錯。當事之時，女娲所煉七彩石還缺一塊，因眼見衆生為難，流下兩滴清淚，化作白靈珠，以其中一顆補天，才解了六界的危難。可現如今，補天的白靈珠竟是不知為何不知所蹤，天的結界出現了漏洞，只怕修羅會趁勢來犯，塗炭生靈。”

禦狐大神頓了頓，又道：“滄海桑田，上古神祗寂滅，再無人知曉補天之法，唯有女娲後人惜言大神尚傳承女娲血脈，以自身神力填補結界漏洞，但也撐不了多時。數日前，蛇王辛容盜了東海寶珠所藏修道秘法，潛入修羅界，只怕會引修羅來犯。故而邀請各位至此，探讨解救之法。”

“這有何難。”一個女聲連連笑着，我擡眼一望，竟是那敗于爹爹手下的鬼姬。

鬼姬氣勢淩厲地站起身，環顧四周，忽地又哈哈大笑：“禦狐喲，你為何只字未提另一顆白靈珠的下落？難道是神尊大人授意的麽。此等小事，只要尋到另一顆白靈珠，拿她去補天，不正能解救六界危難。還是說，傳聞所言屬實，那白靈珠是神尊大人的女兒，神尊大人徇私，竟是不想交出白靈珠？”冷笑着瞥了一眼坐于上桌的爹爹。

衆人開始起哄：“交出白靈珠，拿她補天。”

禦狐大神只得道：“衆人有所不知，白靈珠須得修成神體，才能作法補天。只可惜白靈珠誤入妖道，等修成神體，已是趕不及了。”

鬼姬冷冷長笑：“神仙也會徇私！不必用這麽可笑的借口來搪塞我們！捉住白靈珠，用她補天，一試便知。”

“那豈不是要枉害一條人命？”禦狐大神拂汗。

“為了六界蒼生，犧牲一條人命算什麽。若是不去補天，我們怎會相信你一面之詞。”鬼姬振振有詞。

哼，我與鬼姬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因她與爹爹結過梁子，又誤以為爹爹對我偏私，所以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縮在一旁，察言觀色着，心想勢頭不妙，我便立即開溜。

這時，一陣陰風拂過，我冷的打了個哆嗦。一回頭，卻見一個惡鬼模樣的人悠悠然從山門翩然步入，絲毫不去理會衆人的争吵，閑閑坐于一旁。

這模樣醜陋吓人，見過一次絕對終生難忘，對，他就是——怪力神清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