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繁華

第16章 ☆、山虛幻境

? 【蛇女：山虛幻境】

師父走後，禦狐大神和花芷趕了過來。禦狐大神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原委，連連向爹爹認罪：“禦狐一意孤行，袒護青槐，才犯下如此大錯，致使東海寶珠被搶，吾願受一切懲罰。”

爹爹嘆息一聲：“這東海寶珠所藏修道秘法事關六界安危，禦狐你此番确實犯下了大罪。”

花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神尊大人，都是我的錯，是我央求師父救青槐的。若要定罪，我才是罪魁禍首。”

看着他們争先恐後的攬罪，我一陣無語。

爹爹嘆道：“現在不是攬罪的時候，為今之計，只有前往山虛境一趟，再做他想。”

我們四人立即啓程趕往山虛境，越過一片崇山疊翠、雲霧缭繞，終于得見柳暗花明之處。那裏山川俊秀、歡聲笑語，倒是一番人間仙境的模樣。

對于山虛境我也是略有耳聞，此番倒是第一次窺見其廬山真面目。雄偉的山虛殿立在群山之巅，海拔雖高，卻一年四季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穿過一片迷霧之後，猶如進入了花團錦簇的仙境。大門外，禦狐大神的七位高徒已候立多時。

山虛境內修道者已逾百人，人妖鬼畜一應俱全，可謂魚龍混雜，平日裏皆歸七弟子管轄。為避免掀起波瀾，我與爹爹住進了偏殿客房，并不以神尊的身份莅臨。只是世人傳言已廣，天上地下誰人不知銀發玄衣的神尊大人。不多時，山虛境修道場內早已沸沸揚揚。

山虛境位于六界邊緣，傳言，但凡六界之物，山虛境都能追蹤。一入山虛境，爹爹和禦狐大神便施法追蹤師父的下落。我吞了東海寶珠，昏沉沉躺在偏殿休養生息。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竊笑，那聲音低沉而猥瑣，驚喜地嘆道：“山虛境居然來了這麽個寶貝，渾身上下所蘊含的力量真是讓人垂涎三尺，豈是那花妖可比。以後你就是我的新歡了……白靈珠。”

我驚恐地醒來，渾身燥熱，仿佛有一雙貪婪的視線将我渾身打量了無數遍。四周并無人煙，難道是噩夢？

在我驚魂甫定之時，有人推門而入，山虛境七弟子一字排開氣勢洶湧地立在門前。

為首的大師兄掃了我一眼，遲疑着問：“與你同來的可是神尊大人？”

我嘻嘻一笑，山虛境的弟子竟是這般沒禮貌的，就不告訴你。故意懶洋洋說道：“是也不是，你是我何人，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這蛇妖，別以為救了我師父一命，我便奈何不了你了。”大師兄變了臉色，“你與辛容串通，偷了東海寶珠，害我師父至此。”

我哼了一聲，七個笨蛋除了冤枉人還會什麽，故意嚷道：“是啊，東海寶珠此刻已被我吞吃入肚，你若要尋……等等……”

還未等我說完，七個笨蛋的劍就劈了過來，我連忙扭身脫逃。穿過大殿，只聽內裏有人聲，眼看追兵将至，顧不得許多，推門而入。

“不好！辛容已習得秘法，入了修羅界，不知其用心何在。”禦狐大神施法窺見師父的動向，神色間有些張皇，“事已至此，只怕……”

他擡眼一望，正與急忙闖入的我四目相對。我展眉一笑，谄媚道：“不好意思，打擾各位，借我躲躲。”

“靈珠……”爹爹神色微斂，連忙解下玄色外袍披在我身上。

我瞅瞅他，又瞧瞧自己，這才尴尬地發現，我的蛇尾不知去哪兒了，這會兒正裸.露着兩條白花花軟綿綿的大腿，身上寬大的衣裳只蓋過股間，好不害臊！

我羞紅了臉。

方才為了逃命，倒是憑着本能跑的飛快，這會兒卻非常不适應這突如其來的雙腿，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竟是軟趴趴地撲在爹爹懷裏。唉，做了三百餘年蟒蛇的我，居然忘記了雙腿的使用方法。

七個笨蛋追蹤我而至，一見禦狐大神，連忙行禮。禦狐大神打發了他們去，見他們悶悶不樂離去的表情，我掩面大笑。

“靈珠，你能自己走動麽？”爹爹推了推像救命稻草一樣抱住他的我，柔聲關懷。

我嘗試着松開爹爹的臂彎，搖搖晃晃走了一步，又踉跄跌入他懷裏。

“沒關系。”爹爹寬慰我，“這麽久沒走過路了，是要慢慢來的。”

接下來幾天，我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扶着爹爹學走路。爹爹的耐性極好，雖然我是條笨到連走路都學不好的蛇，他也只是偶爾怪嗔地怨我一句：“真是拿你沒辦法。”臉上卻是帶着溫柔的笑意。一次次扶起我，替我拂去衣角沾染的塵土，溫柔的似是要将我的心都融化了。

為什麽爹爹要對我如此溫柔？我失魂落魄地想。他明明是如此狠心絕情，卻又這樣百般疼愛關懷，真是令我糊塗了。

我腳下絆到石子，又一次跌入他懷中。臉埋在他胸膛裏，不知為何，竟是希望自己能如此依賴他一輩子。有他溫暖的懷抱，有他綿柔的呵護，仿佛我已期待了上千年，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猛然想起爹爹的狠心與絕情，慘然一笑，擡起頭來，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我這個笨蛋，到底在期待什麽啊。

我剛修出雙腿，不能走太久。走的累了，便靠在樹樁上休息。不知不覺竟是睡着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一件大氅。擡眼一看，爹爹正坐在一旁，眺望着遠處的無垠天際與河山大川。

我仰視着他的側臉，良久良久。他轉回頭來，迎上我的視線，淺淺一笑：“靈珠，你醒了。”

那一瞬間，如同滄海滄田。

***

那一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喝醉了酒，抱着爹爹一遍一遍地吻，他并沒有抗拒，唇瓣柔軟的觸感仿佛令我真真切切地擁有着他。淚水絕提，鹹澀地在唇齒間蔓延。“爹爹，不要去娶親。”我在心裏吶喊。

猛然驚醒，搖頭晃腦了一陣，才意識到方才的的确确是個夢而已。捂住胸口，悶悶的非常難受，痛苦、沮喪如同毒蛇一般撕咬着我。

“爹爹……”

“看到自己千年前這樣錐心刺骨地愛着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是什麽滋味？”一個聲音低沉地竊笑。

“什麽人？”我嚷道。

“白靈珠，你想要知道自己千年前的下場嗎？”他不回答，繼續低聲誘.惑着我。

“不需要。”我本能地抗拒。

“言不由衷。”他淡淡笑了一聲。

我仿佛看到自己日複一日地借酒消愁，我不知道那可不可以稱得上“愛”，但是只要想到要與他分離，便錐心地疼，疼的仿佛渾身俱裂。我抱着酒罐子跌了一跤，竟是從天庭跌了下去，正正巧巧跌在一條蟒蛇身上，把酒灑了一地。

何以解憂？唯有醉生夢死啊。

這是一條金色的蟒蛇，酒灑在蛇尾上反射着日光，金燦燦的熠熠生輝。我俯身一口一口地舔。

“你在做什麽！”他悶悶哼了一聲，不安地扭着蛇尾。

原來是蛇妖啊。我擡頭瞧了他一眼，一張卓美絕倫的臉，但是——我沒有興趣。嘻嘻一笑，捧住他的蛇尾，寬慰道：“酒浪費了多可惜，你別動，我替你舔掉就好了。”

“白癡——”他拖長了尾音大罵，但是，我懶得理他，自顧自地舔着甘甜的酒液。

舔着舔着，他的掙紮愈來愈弱，不多時，金色的蛇尾竟是化成了一雙修長有力的雙腿。我擡起腦袋傻呆呆盯了他一眼。

他長臂一勾，竟是攔腰将我抗在肩上，氣憤地低咒：“看什麽看，一個姑娘家，都不知道什麽叫避諱嗎。”

原來這蛇妖正為化不成人身而憂愁煩擾，為了答謝我助他得成人形，在他的照料下我繼續醉生夢死。

後來，他和魔界的夜皇大打了一場，竟是驚動了天庭。爹爹将我帶了回去，為了逼我借酒，他竟是允諾會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多麽甜蜜的謊言。若讓我一輩子都沉溺其中，那該多好。

只是話未涼卻，他便去齊仙山納彩了，将我打發至人跡罕至的木清山。一住便是百餘年，滄海桑田。

那一日，我推開窗戶，雲上站滿了神仙，驚雷劈下。一輪又一輪與我鬥法。

“神尊大人要你死，你就不得不死！”丘聖如此說着。

我不相信：“我要他親口對我說！”雖是如此說着，可心早已涼卻了。

我瞧見自己奄奄一息躺在爹爹懷裏：“爹爹，再見了……不，再也不見了。”

千年前的我無法釋懷地閉上了雙眼。而如今的我卻早已淚濕雙頰，是怨，亦或是心疼，我不知道。

“白靈珠啊，這就是你狠絕的爹爹，你恨嗎，怨嗎，想要報複嗎？”那低沉的聲音又一次出現。

“不需要你多管閑事。”我惱怒地說。

“你會需要我的幫助的。”他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