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出爐的栗子糕，栗子要八分熟，糯米要熟透，輕輕紋上細細的砂糖，有點香，有點軟，又有點甜。
王記的栗子糕，真的很好吃。
青落幾口幾口就塞下三個栗子糕，剛出爐的栗子糕有些燙，他吃的随意，即使被燙了一下，眉頭一皺就好了，他看着吃的極慢極慢的花半闕，說：“有這麽好吃嗎？”
花半闕輕輕咬了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不覺得太甜了嗎？”青落盯着她紙袋裏剩餘的兩個。
“就是因為甜才吃的開心啊！”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你不覺的吃了甜的東西，心裏也會變得很甜嗎？”
“埃？是這樣嗎？那我怎麽沒有感覺？”
“因為你吃得太快了。”
“啊！那再給我一塊吧！”
“不要……”
“說好的請我了？”
“你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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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趕在十五之前煉制好玄九丸，她這幾日都躲在房間內煉藥，飯菜也都是在房間裏吃的。
有時青落來看她，也被她一句我很忙，你一邊玩去打發了。
他雖然不爽，但是看着她認真投入的神情，也只好默默的離開。
離十五還有兩日了，花半闕的手有些抖，桌子上淩亂的擺放了各種草藥，她正配在關鍵時刻，房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花半闕眉頭一皺，以為又是青落，不由的放下手中的藥囊，語氣不好的開門道：“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
“你以為是誰？”映入眼簾的墨衣紫袂身影，他眉若輕挑帶着一絲詫異，低頭看着她，“竟敢如此對我說話？”
花半闕微愣，心中的喜悅突如其來宛如夢幻般，她歡喜的一把将來人抱住，驚喜的叫道：“師傅，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來找我的嗎？”
她聲音透着無比的喜悅，抱着他的身體很緊，墨丹青微微掙了一下，見她埋在他衣服裏的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知道她在谷外一定受了點委屈。心下有些不忍，便只好無奈的放棄了。
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低沉的嗓音帶着無可奈何的寵溺，“好了，為師出門也沒帶幾件衣裳，你可要小心些，莫要把鼻涕眼淚擦在……”
“啊……”花半闕下一秒瞬間離得他遠遠的，一邊摸着眼淚，一邊氣呼呼的說：“師傅真小氣，到現在還記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哼。”
“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又為何做成這麽任性的事。”他語氣一變，雪鳳冰王笛在他的腰間閃過琉璃般的光澤。
花半闕聞言不由的抿了抿唇，低頭乖乖站落一旁，一副認錯的模樣。
墨丹青見她如此，也不忍語氣重些傷了她，見房間內的桌子上擺放了一堆藥材，他緩步走進房內，修長的手指細細拂過草藥，“你在制藥？”
“是。”花半闕低聲應道，手指輕輕捏向衣角。
“我記得你帶走一瓶玄九丸，不多不少卻正好有十二顆。你離開不過将近兩個月而已，頂多吃了三顆，怎麽會現在重新制藥？”他聲音很輕，低沉淡雅中隐隐透着不怒而威的威嚴。
花半闕心下一緊，擡眼見他随意的從腰間抽出王笛輕輕轉動，面容沉靜，讓人猜不透的他的心思。
可是花半闕知道，她下意識的摸了摸手心，筆入掌心的疼意猶如昨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将準備好的措辭立馬扔了個幹淨，老老實實的将出谷後路上所見所遇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到自己被劫，卻機緣巧合下拿到巨獸血時，花半闕一笑，語氣漸漸帶着得意，從懷中拿出一白玉瓷瓶道：“師傅你看，這就是巨獸血……”
墨丹青靜靜看着她，狹長的眉峰越皺越緊，清俊的容顏滿是冰霜。
花半闕的笑聲在這一刻啞然而止，她不明所以，面上露出一絲詫異，吶吶道：“師傅，你……怎麽不高興？”
“你要我如何高興？”他語氣的寒意漸濃，“你可知今日十幾？”
花半闕呼吸一滞，心中一股滞氣壓了過來，低聲道：“徒兒知道，所以，這幾日一直忙于制藥……”
“制藥？呵……”他薄翼的唇角冷冷一笑，“你是我親自所教的徒弟，我所教你的藥方，幾分幾兩所有草藥中，缺了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
花半闕垂下眼簾，死死地掐着手心，“我知道……”
墨丹青胸前微微起伏，呼吸中帶着隐忍的怒氣，他已經很少這樣生氣了，至少在沒有他這個徒弟之前，他一直風輕雲淡獨自一人，除了萬花谷的事情，沒有什麽可以影響到他，寧靜安逸正是他所想要的生活，如果可以，他會呆在谷內一輩子，永遠都不會踏出一步。
可是，他卻遇到了她，在他連雙二十這一日遇到只有十歲的她。
這世界生老病死可憐可悲可恨之人他看得多了，不像他的師妹紫荊，無論何時，無論遇到何人，始終純心如善。
但是，他是不一樣的，有純善之人，必要有純惡之人。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傷害到萬花谷，守護萬花谷的平靜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情。
所以，哪怕她渾身是傷，哪怕她只有十歲，哪怕她僅僅只能活十年……
他都不想留下她……
為什麽了……
沒有什麽為什麽，他只是隐隐感到不安而已，哪怕只是若有若無的感覺，他也不想有這樣的擔憂……
只是，他最終還是破例了。
為什麽了……
大概是她的眼神吧，他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孩子露出那樣的眼神，不曾迷茫，不曾害怕，不曾自暴自棄。
她說，我要學醫，我要活着，哪怕只能活十年，我也要救我自己……
他聽到那一句時，很想大笑着嘲諷她的幼稚，醫者不能自醫，難道她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可是，面對着那張誠懇認真的小臉時，他頓住了，或許，他可以看看……
看看也不過十年而已。
卻不想她體力的毒素已經霸道到如此的地步了。那夜的十五，月色清涼芳草清香，他看見他的徒弟蒼白的臉頰滿是冷汗，渾身瑟瑟發抖，痛得幾乎将要死去。
他一時慌住，銀針刺穴，以為她昏厥便不痛了吧。
可是，掌門卻立馬扒了他的銀針，對他說，我若來遲一步，你便可以不用再看見她了……
他心中一驚，愕然道，怎會如此？
掌門搖頭道：她的毒與她血液早已經融為一體，你封住她的穴位，血流不通，她只能死……
他微微側目，看着她漸漸因疼痛而蹙起的細眉，輕聲說：難道只能讓她痛着嗎？
掌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只能痛着，她痛了十年，還有十年……
那是怎樣的話語，驀然的讓他心中刺痛，很微妙的，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像是被石頭堵住了心口，帶着一絲窒息般的呼吸不暢。
為什麽會這樣……
他的手落在她冰涼的臉上，臉頰上的汗啧黏膩在他與她之間，仿佛那是一絲絲密密的看不見的線，他的手指輕輕碰觸到她的鼻尖，她的呼吸很淺，越來越淺，淺到他的心中痛意越來越深……
他猛的收回手，說，我不想讓她痛了……
掌門微微眯起的眼睛，露出一絲縫隙，仿佛在笑，為什麽……
因為她是我的徒弟，他說，所以我不能放着不管！
那麽便拿你的血養她吧！掌門輕輕抱起她置入浸染藥草的木棚，你的血至陽至純，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藥引……
最好的藥引……
藥湯在木棚裏輕輕搖曳，一滴血落入她慘白的唇上，留下一抹刺目的豔紅，他伸手随手摸了去，他想，不過是一滴血而已，他養的起……
可是掌門卻嘆了一口氣，他說，青兒，你記住，你救不了她，你是藥引，僅僅只是藥引而已……
語罷，掌門手持拐杖緩緩離去。
他看着沉睡的她，藥引麽……
很好，他唇角的笑意很淡，即便如此他也想看一看，他的徒兒，能不能活過十年……
能讓墨丹青燃起鬥志的事情少的可憐，而花半闕有幸成為其中之一。
塵封的十箱醫書皆以翻遍，直至三年後他在破舊的萬花寶典中破損的一角裏找到了一絲馬跡，陽血以藥引，巨獸血至毒，生死蠱至陰，千年冰芯至寒，加之以引，萬毒皆愈……
萬毒皆愈……
所有的努力在那一刻終于得到了回報，他開懷大笑着，恰巧被路過的紫荊師妹看見，他太高興了，高興到以至于忘記了男女之間的禮數，竟然一把将她抱入懷中大笑起來。
這一幕被不少師兄姐弟看着眼裏，直到紫荊捂住羞紅的臉跑了出去，他才堪堪愣住。
掌門慈眉笑道，你們二人也到了成婚的年紀，如此，便娶了她吧……
他身形微頓，他一時得意忘了禮數，壞了紫荊師妹的名聲，若是他拒絕，不知師妹該如何自處，更何況紫荊師妹溫柔賢淑，和他一起長大，他自然不讨厭，如此，也沒有什麽不好。
于是，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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