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共死(二)
第二十四章共死(二)
在去‘送死’的路上時,季鷺很不情願地跟着西缪。
她一直低着頭,偶爾擡頭掃一眼前方人的背影,确定了自己沒跟丢後,又繼續有氣無力地低着頭。
所以她沒有看見,西缪突然地身形一滞、步伐一頓。
于是,季鷺就這麽直直地,撞了上去。
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
痛的同時,她又不禁意識到一件事。他穿着的是薄薄的軍裝,可是她額頭觸及的背部,根本沒有溫軟的感覺,反而是一種冷硬的氣息。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西缪軍裝之下,線條流暢的肌肉輪廓,紋路自然漂亮。
居然肖想變态。季鷺被自己的思緒吓了一跳。
随即低下頭不言不語地站着。其實她是有些不好意思。
等會兒,西缪還是沒有動靜。季鷺終于心下感到了奇怪。
她擡頭看向西缪。他的神情冷肅靜穆得,就像暴雪中傲立的松柏,有淡淡的輕狂。
他的神情眉目一動不動,仿佛凝固住。
雖然粗略掃視一遍,季鷺也沒發現西缪有什麽不對勁。
可是西缪皺着的眉,和他那不正常地、有些勉力地挺直肩背,還是透露出了異樣。
究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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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鷺有些慌亂地拍了拍他,然後在他耳邊喊了一聲,“西缪先生。”
可是這幾下,卻叫西缪悶哼了一下。
他轉過頭,死死地凝視季鷺。
那眼神,嗜血焚骨,叫人一眼便是此生難忘。
季鷺被他那可怖兇戾的眼神攪得心驚,于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站着,眉眼也低垂着,不敢去看。
她沒有他那種能耐和力量。
她還不足以去反抗。
季鷺感到一種莫名的害怕。低着眉目的她,此刻有些模模糊糊地看見,她剛剛拍過他肩背的手掌、手指、指縫上,殘留着某種黏膩溫涼的液體。
她湊過去聞了聞。腥淡的氣味,可所有人對這種氣味都有所記憶。
因為那是你與生俱來的體內流淌着的生命組成。
那是血,那是鮮血的味道。
季鷺猛地擡頭,她的眼神清亮又透露出了一切情緒。
只是,她開口正欲說些什麽,就被他猝不及防地吻了下來。
那真的是,劈頭蓋臉的,她一點點準備、阻止都沒有。
男人直接而肆意的一通瘋吻,沒有任何邏輯章法可循,叫人無從适應也無以下手reads;末世重生之反受為攻。
季鷺随着他如何,任他宣洩着此刻奇怪的感情。
不過很快,就結束了。
男人放開了她。季鷺也在心底舒了一口氣。
這時,前方不遠處的機械房屋突然燈火大盛輝煌,紛紛雜雜的金屬碰擊、敲打、撞擊等聲音雜亂響起。
西缪判斷着聲音來源的方向和大概位置,就抱起季鷺加快腳步走到了一處暗下了燈火的機械房屋背後。此處緊挨着機械之城廣場的最西側,在廣場的敞門深處,隐蔽且鮮有客來至。
這裏正是藏身躲避的好地方。
西缪放下了季鷺,就感到體力的确有些受不住了。他的身體靠着冰冷的牆壁坐着,抿着唇不說話。畢竟,他現在要做的,是保存體力,再去一看究竟。
季鷺則在他身旁蹲下,猶猶豫豫地靠近了他一點。才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假若是平常訓練營中受傷,西缪是絕對不會在另一個人面前坦露傷情的,在他看來,這關于信任與自尊。沒有人兼具兩者,能讓他全然放心。
可是現在情況特殊。
季鷺說完,也就不發表什麽意見了。她把頭埋進自己的兩膝之中,胡思亂想着。
忽然,西缪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季鷺忍着克制住才沒有叫出聲。
“不如,你看看?”
暗淡夜色下,西缪黑而沉的眼眸牢牢注視她。
……
借着遙遠星體淡而柔和的光芒,季鷺勉強看清他的傷勢。
傷口猶如一條蜿蜒血蛇橫過他整個後背,而它的尾部匍卧在他肩頭鎖骨處。這道傷口長而深,幾乎可見森然白骨。
季鷺有愧意。
傷口處還有鮮紅的血在不斷、緩緩地流出。季鷺就這麽看着,也覺得緊張急切了。
再不處理,他就不是體力不支那麽簡單了。
于是季鷺擡頭看向緊閉雙眼的西缪。
星光爛漫,将他英挺面容勾勒得那般蒼白、清冷。現在他沒有皺眉,面容顯得安靜又無害。
不過驀地,他睜眼,擡眸就撞上了季鷺那雙寫滿了愧疚的眼睛。
季鷺倒是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自己此刻的心思都寫在了眼中,早就被人看去了。
但是季鷺那愣一下的原因也很奇怪。
其實她是完全被西缪的眼睛所惑。烏沉如墨的瞳仁,在柔光下,竟差點看成了深色的琥珀。
季鷺不禁想,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嗎?還是說…
他是海因茨的孿生兄弟?
否則為何如此相似?否則為何在這個意識世界中會有這個人的出現?
懷揣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季鷺開始清理起他的傷口。
因為沒有水,所以只好将就一下reads;龍珠之绫葉傳奇。
西缪将上身軍裝外衣脫下,又索性也把裏面帶血的襯衣也一并解下。
在這種時候,季鷺也不講究什麽了。
拿過他的襯衣,選好了襯衣幹淨的地方,就露出白牙,輕輕撕開衣衫。
将衣衫幹淨的部分撕成條狀後,季鷺不由瞥了眼西缪,低聲道,“你忍忍,我給你包紮一下。”
西缪沒有回話。他只是看着季鷺慢慢湊過來,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凝在她頭發中的小漩渦上。
雪白清亮,襯得她烏發如滴墨。
此刻,季鷺也不覺得尴尬了。她懷着對他的愧疚和歉意,因此做起事來格外認真,也就沒有注意到西缪的目光了。
他塊壘分明、線條修長的肌肉在她指尖下微微發燙。西缪身上很白,如他的臉龐一般無二,如一塊清泠冷玉,經了大師之手,雕琢出了當世無雙。
季鷺雖然沒有包紮傷口的經驗,但是她手法細致溫柔,平時做事動手能力也很強。所以包紮出來的整體效果還可以。
西缪将外衣貼身穿上。
季鷺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覺得他這樣的穿法,相當…誘人?
似乎是若有所感季鷺投來的目光,西缪倒是擡眉瞥了瞥她一眼。
那時,他正單手流利地扣着銀扣,另一只手則緊握高能脈沖槍,面容冷肅依舊。即便是在受傷時,他也不減少絲毫警惕之心。
這種人,似乎極不允許自己有半點脆弱。
驀地,他漫不經心地看去一眼。與季鷺若有所思的目光相會。
這時夜色已近深濃。
一個腳步從遠至進而來。帶着某種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有頻率地響起。
西缪眯了眯眼,他轉身将季鷺壓在牆上,貼得很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挺括的軍裝上銀扣和肩章也一并壓着她,令季鷺感到微微刺痛。
她擡頭,視線只能看見男人帶着惑力的下巴、脖頸線條和微微凸出的喉結。
季鷺朝他眨眨眼。
西缪會意。他探出身察看,前方不遠處,一名面容清俊的男人正沐浴在星河摧殘下,他的面容寧靜安沉,帶着某種撫愈的力量。
西缪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他也不打算說些什麽。西缪吻吻季鷺的眉心,用口型對她說了句話後,就走出了隐蔽之所。
他并不打算隐藏自己。
清俊男人正心頭慨嘆哀悵完,轉身就看見了一名俊美男子踏着星華向他走來。
這一幕,他至死難忘。
“求求你們,把我們從這個地獄中帶出去。”
在這絕望世界中失去信仰多年,卻仿佛在這一刻重新活過一般。
多少年了,都不曾見過真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