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同生(二)
這片荒漠中氣候詭異變化多端。時而沙塵漫天直遮日月,亂風奇大,讓人分辨不清前路的方向,而人身在其中更如風雨飄搖下的殘舟;時而風平浪靜,天幕雲高舒/爽,一眼望去,略有起/伏的漠丘就像平/滑的絲綢,堆疊在這寂寥天地中,平添幾分惆悵。
季鷺剛剛挨過了一次狂沙卷天。
她用衣服裹/住自己的頭,身/子則蹲下來,靜靜地等着這波沙神的怒意息去。
等到她起來,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放下來,看着眼前安靜乖順的世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愣。
除了這兩種極端氣候的交替表現,還有就是她眼前所見的一個異象。
這應該是只有在沙漠中才能見到的異象——海市蜃樓。
不遠處的‘建築’,零零落落地分布,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規律。建築以不知名的黑se金屬所制,線條構造,沉重而冷冽。黑壓壓的龐/然大wu之上,黑灰銀的se澤配合得恰到好處,無數齒輪作飾,卻又不顯得突兀,更平添幾分奇詭陰沉的氣氛reads;老師,我們要幸福哦!。
極為怪異黑暗的設計,令人莫名地感到壓抑。
不過現在還不是研究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海市蜃樓的時候。
季鷺環視一圈之後,有些氣餒地在原地坐下了。
經過風沙bao之後的荒漠,變得越發陌生可怖起來。不久之前走過的那幾個沙丘,現在已經變為平地,而眼前出現的海市蜃樓旁卻有兩個剛剛沒有出現過的巨大沙丘。
季鷺有些頭疼。因為她已經徹底迷路了。
無可奈何,她只好先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說吧。
只是,當季鷺剛剛咽下一口超耐饑食物的時候,原本晴朗雲舒的天幕,瞬間變了臉。季鷺知道這應該又是風沙bao而來的征兆。于是立即捂住面部,雙手抱膝等待着這一風波過。
這次風沙bao持續的時間相當短。季鷺只聽到那攜/裹/着沙礫的卷風肆無忌憚地猖獗了一會兒,她耳邊風的呼聲陣陣,不一會兒,就又停下來了。
這次她都沒有感覺到風中沙刀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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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鷺正有些慶幸呢,擡頭呼出一口氣,卻看見眼前的海市蜃樓仍然沒有消失。
真是奇怪。海市蜃樓是由于光線的折射和反射所致。由于這種幻景只會在上下層空氣密度差異大——無風或微風時出現,而大風之後,空氣密度差異減小,這種幻景應該會立即消逝才對,可是為什麽,它還存在着?
只有一個可能。
這個建築根本不可能是海市蜃樓。
左右自己待在這裏也是耗時間。不如去這有些奇詭的機械之城中,打聽打聽接下來的路徑。
……
西缪低伏着身,在雜叢亂木的林中穿梭游/移。他的身形行雲流水,如一尾躍入大洋的魚。
鷹隼般的利眸抓準時機,西缪瞬間bao起,出擊快如閃電。
游龍驚風般的身手,如寫意書法。他以匕首為豪筆,優雅卻狠厲,每一刀,深/淺/長/短,恰到好處,他的起筆,氣勢如虹,收起,幹淨利落。
西缪看着地上的屍體,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一氣呵成的一幅巨作。
他把滴着血的匕首随意一扔,又不急不慢地摘下了白se手套。上面被濺到了幾點血漬,出于潔癖,西缪下意識地感到惡心。
有時鮮血能令他興奮,但有時又會令他感到厭惡。
或者說,後者的他更像是一個人,是非清明;而前者的他更像是一只獸,不分善惡。
想到這裏,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個遠在幾百光年處的救贖。
那只看似柔弱乖順的小白鳥。
耳朵背後的微型收聽器傳來一陣滴滴答答的提示音。三秒之後,教官長薩爾多的聲音從裏面無比清晰地傳過來了。
聽罷後,西缪朝着不遠處守/備森嚴的軍/事基地投去一眼。
似乎,他要速/戰速/決了。
雖然是心急了些,但,只怕再不回去,獵人的qiang就要打中那只剛剛得到自由翺翔藍天的小白鳥了reads;遭遇績優股。
……
暗沉的色調,令這建築群看上去就如同被定格住的黑白相片,顯得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氣。
走得近了,季鷺才看見機械樣的建築城壁上,竟是鏽跡斑斑,甚至還有不知名的植物——一種灰se藤蔓,它長勢喜人,三面城壁都被它爬滿了,厚厚實實的一層,絞着,看了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裏似乎年代已久了。
突然之間,很輕很輕的聲音沒有設防地隔空傳來。季鷺被這吓了一跳,目光立即追尋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原來是一個齒輪。
齒輪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慢極慢地轉動了一格,又停下,過了許久,又轉動了一格,又停下。
季鷺握緊了手中刃。一時之間她的眼皮跳得令她心都慌了起來。
這時,一抹白se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這陰沉可怖的機械詭城中。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白se的連身宇航服——是一種輕便型的宇航服,薄薄一層,擁有強大的處理系統,能應對宇宙中各種複雜的情況。
女子的身形高挑,身材極為勻稱漂亮,甚至隐約可見她小/腹/處的馬甲線條。
季鷺沒多想,下意識地就躲在暗處靜待不動,看着那個女子究竟要做什麽。
女子走至一個機械之城的中央處,那裏陳列着一只飽經風雨的機械雄鷹像。
雄鷹身體歷經歲月已是痕跡斑斑,但它銳利如刀的眼神仍然鮮動生活,精神抖擻地望着遠方天地,仿若一位在世英雄。
只見女子擡起手腕,也沒有任何動作,手掌與手臂相連處——手腕,就忽然斷了一個口子。不,或者說,更像是機械式的分開與對接。
那裏沒有血液流出,斷開處只有閃着冷意的金屬光澤。
季鷺驚異地看着機械女子從‘斷開’的地方,取出了一塊晶瑩透明的吊墜物事。
于是,季鷺看着她原本冷肅、面無表情的臉,突然變得柔和喜悅起來。
機械女子将吊墜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安安靜靜地看了會兒,然後才拿起來摸/索了會兒。季鷺正感到無聊着,就看見那剔透薄如蟬翼的吊墜仿佛活了一般,自己從女子的手中飄浮了起來。
吊墜散發出溫柔的光芒,顯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女人眼神定定地看着那個全息影像中的男人許久,她沉醉其中,甚至都沒有發現季鷺正好奇地探出了半個身子。
男人眉目冷峻精致,身着一件深色制服。
不過季鷺卻注意到,那個男人脖頸處的異樣。類人肌膚似乎被某種鋒銳的東西切開,露出了裏面黑洞洞的機械線路。
男人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些冷淡。他自顧自地拿着手中的東西,就開始進行自我修理。
而女人的神情看起來很奇怪——應該說是悲傷,是一種難以宣/洩又深埋許久的哀傷情緒。
可是,一個機械人,為什麽會悲傷呢?
難道,這是一個機械人,愛上了另一個機械人?
季鷺想得出神,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松懈竟讓平複情緒後的□□發現了她的存在reads;神醫殺手俏校花。
機械女人極為jing惕,若不是先前情緒上的失控,怎麽會發現不了季鷺‘笨拙’的藏/身術?
她的系統程序告訴她周身有只類人雌性,這立即就讓她意識到了危險。
機械女人在判斷準季鷺的方位之後,閃身便離開了。
季鷺剛剛神游完,一看沒有任何人影,想了想,就突然轉過身。
果不其然,機械女人一臉冷酷地問她,“卡拉米蒂的人?”
機械女人樣貌不僅年輕,眉目精致如畫,面容幹淨脫俗。
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個批量生産的機械人,反而像個人。
因此季鷺一愣,沒反應過來。
機械女人也懶得再問,抽出高能粒子/刀就要給季鷺致命一擊。
季鷺堪堪躲開。
可能是覺得這一下沒能砍中季鷺有失她顏面,她一挑眉,直接把刀一扔,開始起利落的近身格鬥術。
這下可不是運氣不運氣的問題了。
季鷺根本不可能躲得過,只能在慌亂之中,将她對自己所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機械女人鋼鐵般堅/硬的拳頭朝她的腹部而去,季鷺立即用手臂掩住。
開什麽玩笑,要是被打中腹部,直接挂掉了。
她現在連太空港都沒見到,那還談什麽去其巫星?
可是,想象中的劇痛卻并沒有襲來。
季鷺輕輕睜開一條眼縫。
不遠處,那與機械女人搏鬥的,不正是西缪嗎?
兩人近身格鬥起來,一開始還是平手,看不出誰落了下風。可是随着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明顯有些招架不住了。
雖然從體力上比較,機械人的體力是無限止的,但是西缪的打法在富有絕對技巧性的同時,又有靈敏反應後的招式。
這是進行系統性格鬥技術學習的機械人所無法比拟的。
西缪結束任務之後,就立即開走了一架軍/用戰機。
超高/性/能的黑狐號戰機特別适合進行斷層式躍遷引擎啓動。對于這種在高維度空間進行的超光速星際駕駛方式而言,數百光年的距離根本不算什麽。
眨眼而過的事。
一瞬間,他就到了維爾德勒斯星球的軌道上。
那只小白鳥可能沒想到。那把看似是他好心給她的匕首上,實際還暗藏了追蹤器。
西缪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到他的小白鳥在沙漠惡墟中迷路地轉圈圈——她行徑的許多路線他都能一一知悉。
所以怎麽說呢。
她再逃,也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算她真是小白鳥,也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