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甚至在夜裏她都變得乖順。她每天都對那個男人說一通真假參半的話，她對他說起她嬸嬸的事，她把他原來的家庭描述得更加貧瘠。她對她名義上的丈夫說：“哥，我想通了。我能進咱們家來，我能找着你，也是我的福氣。我跟了你，每天有飽飯吃，有這樣的房子住，我挺知足的。你對我也好，我不再鬧了，以後跟着你好好過日子。”
這段戲碼或許不算相當高明，但對于一個尚且算得上樸實的男人來講已經很有說服力了。況且他仔細地瞧瞧，發現這個錢換來的小媳婦也算是有幾分姿色，再加上招娣的溫言軟語和先前的鋪墊他自然就更加信以為真，也顧不上去思考這轉變中蹊跷的地方了。
于是在頭腦發熱的影響下，她對招娣說：“你這麽想就算明白了，跟着我虧不了你。你老老實實得和我過日子，再給我生個孩子，人家有的我也少不了你短不了你。過些日子，等縣城裏開集，我帶着你去置辦兩件時興的衣裳。”
招娣第一步的目的算是達到了，雖然她不能确定那個帶她出去的承諾究竟能不能成真，但事實證明，那個男人在家裏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從那天以後，招娣結束了她在那個小黑屋裏的生活，她名義上的婆婆讓她出來幫忙做一點活。當然，所有的工作都是不出家門的。那個女人每天寸步不離地盯着她，只要招娣離開她視線幾秒鐘，她就會馬上發出急切的、大聲的呼叫。
這只是招娣的小小測驗，每當聽到那女人呼叫自己的時候，她就會馬上予以回應。并且特別無辜地為自己短暫的消失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加上招娣做事确實麻利，人又勤快，時日一長，那女人總是或多或少的減輕了防備。
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招娣太明白怎麽保全自己了。她的很多做法和行為與其說是心機，倒不如說是她生存的本能。
但無論她如何作為，那個家庭始終都不可能對她完全放心。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是：她，還沒有生下孩子。甚至還沒有懷孕。
第☆、理想有張年輕的臉
這天劇組裏沒有夜戲的拍攝，在天色還比較明亮的時候就已經收工了。林柒結束拍攝以後，蕭程瑞找到她說：“可能得請你在這裏留一會兒，我們還要開一個短會商量一點劇本的事兒。然後今天晚上組裏弄了點吃的，說拍完了戲喝兩杯的，也希望你能來。但是抱歉，沒能提前問你一聲。”
林柒暗自思量了一下，現在組裏的年輕演員少，大多都是些工作人員，自己難免會覺得不自在。況且考慮到自己當下的狀态，也沒有心思去參加這樣的交流活動。
林柒先是道了聲謝，然後解釋道：“開會的事情您不用交代，也是我分內的事。至于酒嘛，我就不喝了。大家也累了，偶爾放松一下也是好事。你們開心點兒就行了，不用太惦記我。”
“是這樣，組裏有幾個人剛來的，一直想跟你聊兩句。那些工作人員好多都是我的同學、校友和哥們兒，總之挺熟的。今天晚上難得能歇一下，他們也一直撺掇我。最多一個小時，大家也不會勸你的酒。你可以放心，這幫人還是很講禮節的。明天還有拍攝，大家心裏都有數，不會聚到太晚的。”
林柒看他實在是很真誠，出于對蕭程瑞和整個劇組的信任，林柒接受了他的邀請。
即使是在有聚會的前提下，蕭程瑞和其他人還是很自覺地把工作放在最先。短會開了大概半個小時，細化和确定了即将拍攝的情節中的兩個尚有疑問的點。
林柒知道，會把這樣的小問題在酒桌上就順手解決了的劇組不在少數，所以她更加欣賞這個團隊的專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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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後來的晚餐，一切确實都像蕭程瑞所承諾的那樣。林柒不再像剛開始那麽拘謹，心情也逐漸放松了些。
劇組裏有一個男孩子特別開心，對林柒說道：“我一直特別喜歡你，不是……我說的是特別欣賞你。我真沒想到，才從學校畢業沒多久就能跟你一塊拍戲了。”
林柒擺擺手，很真誠地說：“別這麽說，我挺不好意思的。”
還有同組的一個女孩子，林柒從前和她打過好多次照面，也已經說過兩句話了。她瞪着一雙求知的大眼睛問林柒說：“我能問你一個八卦嗎？”
林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額……你可以問。但我只能告訴你我能告訴你的，有一些外面傳得神乎其神的，我根本都沒聽說過。”
小姑娘點頭如搗蒜，特別确定地說：“這個問題，你肯定清楚。我只想問你，趙祁和葉北初是真愛嗎？”
林柒沒忍住笑出聲來。她清清嗓子，一臉認真地回答道：“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倆真的不能再真了。”
小姑娘聽完以後，很滿意地回答道：“那我就放心了。”
這次輪到林柒好奇了，她反過來問那女孩子：“你這麽關心他們呀。難道你是趙祁的粉絲？”小姑娘搖搖頭，否認道：“不是的。”
“那你是小葉的粉絲？”小姑娘更有點不好意思，她再次搖搖頭，然後很誠實地回答道：“也不是的。其實我是喜歡章鋆。”
林柒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這個人當年和葉北初的緋聞被娛記炒得沸沸揚揚，雖然兩位當事人都選擇了一笑置之，不過外界還真是有不少人篤信這段傳聞的真實性。
林柒又想到從葉北初那裏聽來的可靠消息，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傷小姑娘的心。當她問及更多關于章鋆本人的問題時，林柒一概說自己不清楚。
她見林柒與他實在沒有交集，失望之餘，也就死心不再問了。
林柒大概待了一個多小時，當她無意間流露出疲憊之色的時候，蕭程瑞就主動提出讓她先回去休息。林柒也就不再客套，站起身來和大家道別，然後離開了。
林柒回到車上，心中覺得有些感動。這實在是一群很好的年輕人。不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在私下的場合，林柒看到那些意氣風發的臉，總可以很輕松地聯想到一個只會出現在書本上的名詞——理想。
這樣的全心投入，這樣的不計後果，或許只有尚且年輕着的人才能做到。
林柒到了房間以後，又可以開始享受她每天難得的獨處時光了。林柒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她真的需要這樣的時刻來平衡和調節自己。哪怕什麽都不做，這段時間對她的意義依舊無比重大。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沒有力氣地平放着。她閉上眼睛，放空自己，心無所想……這個形容詞似乎在今天變得不太準确，那她在想什麽呢？宋鄞濯！
有了這個意識以後，疲憊的感覺瞬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拿過身旁的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邊的宋鄞濯似乎心情很好。“終于想起我了？”
林柒嘆了一口氣，很無辜地說道：“你只能說，我這個小陀螺終于暫時停下來了。”
“工作很忙嗎？”
“簡直是忙得飛起。最近有點趕進度，每天從早到晚都泡在現場。”
“嗯……雖然很辛苦，但你拍得還開心吧？”
林柒躺回床上，翻了個身。“開心也不開心。最近拍的戲份一場一場的讓人難過，不過在這個劇組裏的同事都很好，演員戲也演得好，和他們在一塊兒工作挺開心的。但是見不着你不開心。對了，我們瓶蓋兒呢？”
宋鄞濯輕笑一聲，說道：“那家夥正撒歡兒的熱鬧呢。等着，我給你抓過來。”
林柒答應了一聲，然後就聽到電話那端的一陣響動。“來吧，叫兩聲聽聽。”
接着林柒就聽到了瓶蓋兒一貫清脆而響亮的叫聲，林柒頓時倍感欣慰，笑了兩聲說道：“真幸福啊，我覺得自己又滿血複活了。”
宋鄞濯撒了手放小家夥自由。林柒開口詢問他的近況，道：“你呢？最近在幹什麽？”
“之前幾天還一直在休息。這段時間你們都不在北京，我也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多往工作室跑兩趟。可能下個星期要去國外待一段時間。”
“有國外的工作嗎？”
“嗯，之前也一直在談。時間不會太久，一個月差不多。”
林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在心裏默默地推算了一下時間，喃喃說道：“你這一出去，我們好像就隔得更遠了。”不過她很快寬慰自己說：“好像不同城市和不同國家也沒什麽太大的分別。”
宋鄞濯語氣輕柔地安慰她道：“我不是說時間不會太久嗎？等你拍完電影回家來的時候，我早已經回到北京等着你了。”說完這句話，他接着問道：“明天要工作很久嗎？”
林柒被他的問題轉移了思路，默默想了一下，回答道：“明天沒有夜戲要拍，收工的時間會早一點。”
“那後天呢？”
“嗯……也差不多。”
兩個人随意地聊了一會兒，然後互道晚安睡去。那個晚上，林柒很久違地體會到一種安心的感覺。
第☆、近在咫尺的逃跑機會？
第二天早上起來，天氣已經徹底晴朗了。在顧了了的幾番催促下，林柒這才依依不舍地同宋鄞濯道別。當她走出酒店的時候，有一束很溫暖的陽光從很高的地方，穿過翻騰的雲海，照到她的身上。
不用多想，這一定是林柒一個月以來最美好的一個早上。
林柒很順利地到達了拍攝地點。劇組裏的同事們也都因為這個明朗的晴天而感到歡愉，工作時的氣氛比往常還要好。
至于故事中招娣的心情雖然不比他們這般歡悅。但最起碼，她還是為自己博得了一些翻轉的可能性。
介于招娣一直以來的“良好”表現，那家人開始适度地放寬了她活動的區域。雖然他們對她的監視一刻都沒有放松過，但她可以在她婆婆的陪伴下走出家門，和這個村莊裏的女人們一樣，到稍遠一些的小河邊洗一點輕薄的衣服。
這對招娣而言是一把真正的雙刃劍。好的那方面在于她能了解一些家門外面的情況，而糟糕的那一面似乎更為致命，她的這一公開露面，村裏的大多數女人都知道了她的樣貌。如此一來，她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村子的可能性變得更加渺茫。
一時之間，村東面魏家新買來的媳婦成為了村裏人茶餘飯後的又一談資。那些和她碰過面的女人開始繪聲繪色地向熟人描述起與招娣有關的事。她們談她的長相，身量，講她幹活的樣子，穿的衣服。甚至就連招娣原本的來歷，在小小的村子裏都有兩三種說法。
于是在各種描述盛行的情況下，那些沒有見過她的人就更加的好奇。魏家的房子蓋在村裏的一條大路旁邊，所以那些女人就假借着過路為名探進屋子裏看。
有時候招娣在院子裏幹活，那些女人就停在屋門外頭對着她細細打量，一邊看還一邊評頭論足。她們毫不避諱地指着招娣身上的某一處，然後對自己的同伴說：“這新媳婦長得俊俏，不知道這魏家掏了多少錢出來。要是跟老趙家的那個比，多拿個一千兩千的也算值當。”
每當這個時候，招娣都強壓下心中的惡心，低下頭用力地拿着笤帚掃地。她婆婆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總會招招手叫她回到屋裏去。
招娣的境遇雖不十分好，但她也只能這樣勉強地先過下去。她心裏明白，如果能借着這家人自己送上來的機會跑一程，那才是最好不過。
如果現在沒有這樣的天賜的良機，那她縱然萬般不甘，也只能暫時蟄伏，再見機行事。
好在這個機會沒有讓她等太久。新月份的初八，又是縣城裏逢大集的日子。她的丈夫按例要去采買一點家裏短缺的東西，想起某天對招娣的許諾，就決定也帶她出去見識見識。
他這個提議一出口，就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雖然魏家也算是村子裏家境不錯的門戶，但花出那一筆錢仍舊有些傷了元氣。況且他們可一直沒忘記把招娣帶來的那個男人的囑托，加上以前聽說的鄰村媳婦逃跑的事，心裏就更是打鼓。
她丈夫倒是不大擔心，擺擺手很有信心地對他們說道：“不打緊，我看得住咧。”
兩個老人還是覺得不大妥帖，他父親思量了一下，給拿了個主意。“你存心要帶着她，也不是沒有法子。前街老朱家的兩個兒子這遭也要走一趟咧，你帶着你媳婦和他們搭個伴，咱們心也能放下了。”
于是到了那天那天，招娣就在三個男人的牢牢圍困下進了城。她在心裏尋思了一下，明白了兩個老人對她的戒備心依舊很強。招娣雖然沒怎麽讀過書，但她身上有那麽一股子機靈勁兒，腦子也比村子裏的小姑娘活泛一點兒。
到了城裏，那三個人更是寸步不離地看着她。朱家和魏家有幾十年的交情了，本來又是鄉裏鄉親的，也都覺得老魏家找個媳婦兒不容易。進城這一遭，兩兄弟連自家的事兒不大上心了，生怕招娣有什麽差池。
招娣見他們這架勢，心裏就有了數，她料想自己這回可能是成不了了。她雖然暗自失望，但也覺得不好為了這一次折了以後所有的機會。
想透了這一點，她便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如何作為了。今天來趕這趟集的人不少，街市上盡是人流湧動，四處都是人聲鼎沸。各種的叫賣聲、砍價聲、莫名的吆喝聲紛紛入耳。
招娣裝作第一次出門慌裏慌張的樣子，她的手一直怯生生地抓着男人的衣擺，連那些攤位上擺的新奇玩意兒都無心去看。
當男人走到最裏頭的攤位要給她買兩身衣裳的時候，她都是低着頭，以特別小的聲音說道：“我不要，你不好老是亂花錢的。”
但考慮到如果她什麽都不買，那下一次又要以什麽由頭出來呢？于是，招娣停頓了一下，改口說道：“我現在的衣裳還有兩身，夠穿。過兩天寒氣重了，總免不得要買的，今兒就別浪費了。”
到最後，他們買了些日常要用的東西安穩地回到了村子裏。朱家的兩個兄弟也就此認定這個新媳婦幹不出翻天的事。走到魏家大門前的時候，她婆婆已經很焦急地在門前望了又望。朱家的老大打發弟弟先回去，自己跟着他們進了家門。
招娣跟着她婆婆去歸置買來的東西，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