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高樓，一個面前是宮牆。如此巨大的差異，倒營造出了穿越時空，時過經年的恍惚感覺。
林柒略一拂雪，坐在了略有些潮濕的臺階上，她身着着白色的羽絨服，和這漫天雪白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鏡頭調轉，他們都看不到對方的臉，但僅僅只是電話那端細微的呼吸，和在雪地裏行走的吱呀聲，就能讓彼此覺得很安心。
林柒用手指在微薄的積雪上寫字，宋鄞濯專心的觀察着她手指的擺動。然後，兩個頗有風韻的小字，清晰的顯現在雪地上。
想你。
宋鄞濯也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輕輕的寫下“想你”，他寫下的楷書方方正正一絲不茍。在一北一南，相隔幾千公裏的潔淨雪地裏，這四個字在靜悄悄的訴說着彼此綿長的思念。
林柒把鏡頭調轉回來，宋鄞濯這才又清晰的看到了她的面容和神情。他心下一動，看着林柒的眼睛中情意愈發濃郁，“柒柒，即使我們現在相距甚遠，但我只要想到你身處和我相同的天氣裏，我們共看的是同一場雪，我就會覺得幸福。”
此時，兩人之間正是溫情流動，氣氛正好。一個小孩子走到了林柒的跟前，他圍着林柒轉了個圈兒，打量了她半晌，終于開口問道：“你是林柒嗎？”
那小娃娃長得十分可愛，眉目間小大人般的嚴肅神情實在是很有趣。林柒轉過身去，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是啊，我是林柒。你是誰呀？”
那小孩子的臉上顯現出一種不加掩飾的歡喜，一對小梨渦兒若隐約現。他一把抱住林柒，朗聲說道：“母親，我可算找到你了。”
林柒被這突如其來的狗血情節驚呆了，她實在想不起自己還有一段這樣的風流韻事。這小男孩看起來怎麽也有四五歲的樣子，白撿一個兒子，她還沒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林柒直起身來對小男孩兒道：“姐姐還沒結過婚呢，怎麽會是你媽媽呢？”想起宋鄞濯還在電話的那端，林柒繼續玩笑道：“小朋友，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小男孩看林柒不相信自己有些着急了，他肯定的說道：“我沒找錯人，劇組裏的叔叔說就是你。”林柒從他的只言片語中得出了一個結論，她嘗試着問道：“小帥哥，你是不是我們劇組裏的演員呀？是演朱厚照嗎？”
小男孩理所當然的回答道：“是啊。”他自然體會不到自己話中引人誤會的地方，反而覺得是林柒的理解能力有問題，自己說了這麽一大通她才明白，他認為這個姐姐實在不是很聰明。
林柒裝作說教的模樣，對小男孩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這位演員，演戲是演戲，現實是現實，不可混為一談啊。”
林柒想到自己還沒有和這位小搭檔認識一下，她開口問道：“你知道我是林柒了，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小男孩站得直直的，大方的自我介紹說：“我叫劉長歡，你好林柒。”
林柒聽了他的話，伸出手來說道：“長歡，很好聽的名字。很高興認識你。”劉長歡也伸出手來鄭重的和林柒握了握，認真的說道：“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林柒想了想，開口問她年輕的新朋友說：“見過你父親了沒？”她實在不想再鬧出什麽烏龍，就補充解釋道：“我說的是你裴叔叔，在戲裏演你父皇的那個。”她着重加強了諸如“戲裏”以及“演”這樣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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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歡搖頭說還沒有。他疑惑道：“為什麽我要叫你姐姐，卻要叫他裴叔叔呢？我不能叫你阿姨嗎？”林柒尚還回答不出那個高深的問題，而對于第二個疑問，她給出了堅定的回應：“不可以。”
長歡通過林柒的手機盯着宋鄞濯看了一會兒，而後開口說道：“這個叔叔長得好看的，你們這不是在演戲吧。”
林柒和宋鄞濯異口同聲地說道：“當然不是了。”劉長歡小朋友帶着滿腹的疑問離開了，林柒聽到他邊走邊念念有詞道：“演戲和現實果然很不一樣。”
林柒和宋鄞濯面面相觑，他們突然發現好像教壞了人家的小朋友。宋鄞濯漸漸品味到了方才稱呼的不對勁，開口問林柒道：“你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嗎？”
林柒笑容燦爛，眼眸裏有閃爍的神采，她輕快說道：“沒有啊，宋叔叔。”
宋鄞濯拿她沒有辦法，搖搖頭笑得寵溺，“好吧，小朋友。”
第☆、聖誕節和又別離
昨天的那一場雪一直飄到了傍晚，林柒一早起來覺得今天特別冷。聖誕節來了，今天她與每個人碰面時，大家都會說一句：“聖誕節快樂。”
林柒自從回國後，就不再過聖誕節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林柒和了了一起往拍攝現場走，長歡站在門口和她們打招呼。他現下就是一副古代小皇子的裝扮，挽着頭發穿着長袍。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挺好看的女士，穿着打扮非常年輕化，如果她沒有帶着長歡，林柒大概還會覺得他是個未婚的年輕姑娘呢。
女人見到林柒，微微笑道：“歡歡這孩子愛鬧，昨天就到處亂跑，希望不會打擾你。”
林柒對這對母子都很有好感，想必也只有一個落落大方熱愛生活的女人，才能教導出這樣一個彬彬有禮古靈精怪的孩子。她對那女人回答的真誠，“不會，長歡很可愛呢。況且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對嗎？”
小長歡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她轉過頭來對媽媽說：“對啊，林柒姐姐是我的新朋友。”
長歡的到來為原本嚴肅的劇組增添了不少活力。這小家夥很讨人喜歡，連導演和裴濟這樣平日裏嚴肅的人都多了些笑語，原本枯燥的工作日程變得有趣起來，小孩子真的是落入凡間的精靈。
朱厚照在他出生的第二年就被冊立為太子。現在的故事情節發生在明弘治十一年，太子出閣就學，孝宗任命楊廷和為太子的老師。朱厚照從小就展現出他過人的智商，只不過性情浮躁，太過頑劣讓宮裏的人都頭痛不已。
其實朱厚照頗有成為一個明君的潛質，他很聰明又有作戰謀略。不過他的人生信條與他的父親完全相反，真應了“游戲人生“四個字。
當天的上午，林柒和裴濟帶着長歡演了他入組以來的第一場戲，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內容，只是些平常的溫情畫面。長歡在演戲上真的很有悟性，只要導演示意他總能很快入戲，什麽問題只要稍加提點，他馬上就能理解的很好。
以至于連裴濟都開玩笑說：“真是後生可畏。長歡這麽小的年紀就能把戲演得這樣好，我們應該有點危機意識了。”
第一場戲結束後，林柒就沒有什麽其他的工作內容了。今天剩下的幾場戲都是有關于皇帝、太子和張氏兄弟的戲份。裴濟的工作就快要結束了，再有個一兩天明孝宗的戲份就會全部拍完。
剛才他和林柒閑聊起來，他表示自己終于能好好休息一下。裴濟是第一批進組的演員，在整部戲中戲份都相當吃重，連續幾個月的高強度拍攝難免會覺得非常疲勞。他們的談話沒有持續很久，但在最後裴濟說：“我從前對你有過一些誤會，但現在我必須要說你是個很好的演員。”
林柒見他說得真誠，也認真的說道：“我也不是在說奉承的話，你比我要優秀得多，跟你合作很愉快，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這段時間謝謝關照了，希望以後還能再有合作的機會。”
裴濟微微地笑了，他伸出手和林柒握了握。“所以，江湖見。”
林柒和了了回到休息室。了了開口問林柒說：“你今天下午還有什麽別的安排嗎？”
林柒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明明她才是自己的經紀人啊。又一想下午确實特別空閑，突然明白了了了的意思。“我知道了，今天聖誕節，你是不是想去外面逛逛？”
了了雖然沒有明确回答，但林柒猜中了她的心思。“行啦，今天我沒別的事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我給你放個假，讓你去外面湊湊熱鬧。我讓司機把我送回酒店就行。”
林柒收拾好準備和了了一塊離開，出了影視基地再兵分兩路。林柒剛出休息室，就聽到劇組的一個工作人員說：“小林老師，有人找。”
林柒下意識的向他示意的地方看去，來人竟然是溫廷稢。那工作人員随口問道：“小林老師，是你朋友啊？”
林柒還沒有回答，溫廷稢就趕在她之前回答道：“我是她的鐵杆粉絲，來探班的。”林柒覺得很好笑，和溫廷稢開玩笑說：“那我可以任命你為我粉絲會的會長啊。”她看着那工作人員逐漸走遠，又說道：“不過那人肯定不看地理雜志，不然怎麽沒認出你呢。”
顧了了已經打量了溫廷稢好一會兒，聽到林柒這話，她才恍然大悟驚喜地說道：“你是溫廷稢吧，你真人比網上還帥，我特別喜歡你。”
林柒挑挑眉，戲谑說道：“你瞧，連我身邊都有你的卧底。”
溫廷稢就和他們一起向外邊走，上車時，了了沒有再和他們一道，林柒也沒有再讓司機載她，和溫廷稢自己開了車閑逛。
他們沒有方向，就只是先向前走，不去思考目的地在哪。十足的溫廷稢風格。林柒想，如果今天只有她自己，她是絕對不會這麽随性的。
離開拍攝基地以後，他們沿途所看到的景象就變得現代化起來。這幾年，各種各樣的西洋節日在國內愈加流行，他們經過的每一條街上都充斥着十足的聖誕元素。即使是白天，大街上還是很熱鬧。
兩人不約而同的陷入回憶之中，那個深處異國他鄉的少年時代，那些五彩斑斓濃墨重彩的歲月，這幾年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對于林柒和溫廷稢來說，他們都已經走上了各自人生的正軌，實現了或正在實現那些往日裏不會輕易開口提及的夢。
其實林柒一直在思考，溫廷稢對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他與北初不同，與他兩個哥哥不同，當然與宋鄞濯更不相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關系是危險的，并且是一種雙向的危險。林柒和溫廷稢都早早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在之後的許多年裏，他們寧願選擇天各一方。他們的關系，經過長久的發展，已經走入了一個僵局，進不能進，退亦難退。
溫廷稢直直的看着前面的路，他沒有去觀察林柒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說：“我要走了，離開國內，繼續找個地方流浪。”
林柒沒有太多的情緒，她早就預料到他們的每一次相聚都不會持續太久，對溫廷稢來說遠方才是故鄉。林柒覺得這次道別不能這麽草率，至少也應該找個地方吃一頓午餐。如果溫廷稢開口道別，那麽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在這一方面他有超強的行動力。
他們開了很久的車，最後找到了路邊的一家小餐館。林柒覺得自己和溫廷稢在一起時，身上也多了些流浪的氣質，她不擔心會有什麽無聊的傳聞出來，兩個人大大方方的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那天他們談了很多的話，都是一些不接地氣玄玄乎乎的東西。那天他們沒有喝酒，溫廷稢很清楚林柒身上有些什麽東西改變了，但他無法準确定義那是什麽。
林柒記得自己問：“你走了這麽多年，什麽時候才能把世界看遍呀？”
溫廷稢沒有直接回答，他帶了些感慨道：“世界太大了。”林柒虛看着遠處，低聲道：“是啊，世界太大了。”她停頓了一下，又轉過臉來，注視着溫廷稢說：“可是廷稢，我們還很年輕，不是嗎？”
聽到她的話，溫廷稢心想她實在給了他許多勇氣，或許林柒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她無意中說出的言語，成為一直以來溫廷稢行走的重要理由。他點點頭，重複林柒的話說：“是啊，我們還很年輕。”
一餐飯結束，溫廷稢就離開了。他甚至沒有讓林柒多送他一程，就直接在那家小飯館的門口和她道了別。林柒站在車前祝他一路順風，她還是不自主的說：“方便的時候，聯系我。”
溫廷稢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走了。林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上了車向他的反方向駛去。林柒覺得她和溫廷稢的相處很有趣，每一次相見都會換來一次更為長久的別離，她好像永遠都在和他道別。開始她還會有一點點難過，到後來就麻木了。
溫廷稢可能不會想到，這一次分手以後，他和林柒徹底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
第☆、弘治挽歌
溫廷稢的突然到訪，并沒有對林柒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她像平日一樣起床、拍戲、候場、收工。
長歡作為幼年朱厚照的飾演者只在劇組待了短短幾天，因為鏡頭的排列原因接任這個角色的演員過段時間才會進組。
故事情節已經進入了弘治十八年，那是明孝宗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年頭。近來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現下要拍攝的這場戲算是帝後的訣別。
劇組的同事說，林柒入組前拍攝的那些戲，從弘治十二年開始化妝師就開始為裴濟逐步增加衰老的感覺。林柒覺得這樣做很高明，不會有一夜白頭的突兀感，雖然少了一些沖擊力，但真實程度卻是成倍增加了。
林柒尚未見過裴濟後期的扮相，所以當她見到他上妝完畢的樣子時，還是小小的吃了一驚。明孝宗的一生很短暫，只有三十六年，但他承擔了太多別人沒有承擔的責任。長期的超負荷工作，加之先天的體質問題，他三十歲的時候就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一樣。
林柒站在那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走上前去不至失禮地打量了裴濟一會兒。她以前從未拍過這樣的戲份，所以覺得很驚奇。
她沒有看很久，就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回到兩個人的舒适距離。裴濟整理了下袖口，擡起頭來問林柒說：“怎麽樣，現在的化妝水平實在是很厲害吧。”
林柒點頭稱是，确實是真實到了一定程度。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着，林柒都沒有發現什麽破綻。
拍攝很快要開始了。今天整個劇組的氣氛都格外緊張和嚴肅，各個部門都在做最後的設備調試，化妝師忙着給林柒和裴濟完善妝容。
這是他們合演的最後一場戲了，兩個人都暗暗憋着一股勁兒，想要給他們的合作做一個漂亮的收尾。
導演示意可以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