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佛置身于漩渦正中，突然生出了幾分恍惚。
她依然記得，兩年以前，她也是這樣一身風塵仆仆，回到那個她想念的發狂，又懼怕回到的城市。彼時她的心裏只有那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日月流轉，如南柯一夢。
兩年時光，彈指一揮間。
林柒站在原地，環顧着茫茫人潮。周圍的人依然急急奔走，這些人中有外出工作的上班族，也有歸家的游子和孤身在外的旅人。
這座北方大都市的急速度和它厚重的霾一樣，帶給她巨大的壓迫感。
在此工作了近兩年，她仍然無法融入這座城市。她突然很想念爺爺奶奶生活着的青島。
她很想念那座城市夕陽西下時天空呈現的那抹濃郁的蒼藍，想念風吹過海的氣息，想念溫暖的陽光，和老街拐角處那家咖啡店的卡布奇諾。
在她的潛意識裏，那才是她的家鄉，而對于父母居住的上海，她始終難以給出一個定義。
登上飛機後，她以白雲為枕，很快便昏沉的睡去。
轉眼回到了家中。林柒走進家門，林承治正坐在沙發上看着當天的報紙，而林母在修剪陽臺上的花木。很難得的，今天林柒的二哥林軒也在家裏，看樣子，他和林承治正在一起飲茶，他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和父親倒着茶水，茶壺的出水處有緩緩流出的澄綠水流，伴着飄渺的熱霧。
這一切，安靜而祥和。
林柒開口道了聲：“爸媽，哥哥，我回來了。”
林軒聽聞，穩穩地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林柒面前，伸手替她摘下背包，眉眼間溢滿了寵溺和關愛。“柒柒，回來了，路上累嗎？”
林柒彎了眉眼，“還好，只是短途飛行而已。”
林柒話音剛落，趙清婉就疾步從陽臺上走了出來。因為女兒的突然歸家，她的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又見她身形清瘦，眉間難掩倦色，不免埋怨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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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柒挽着她的手撒嬌，林母原本板着的臉有了笑意，伸手點點她的眉心：“你呀！”
林柒換了鞋，很自然的坐在林承治的身邊，拿起桌上的桃子專心的吃起來。正值時令，蜜桃水分飽滿，酸甜有度，恰好解了她一路的幹渴。
其實林柒同林承治的關系并不是一直如此融洽，彼時她剛剛回國，還很不适應家庭生活。加上過往的數年，她一直對林承治抱有很深的埋怨和不解。
前幾年林柒其實害怕見到林承治，并不是畏懼，只是生疏。在她被放逐到英國的七年裏，父親從未去看她，盡管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因為拍戲取景或其他的原因曾幾度去過倫敦或是利物浦。
每一次，她看到在各種頒獎禮上那個衣着得體的，說着獲獎詞的男人，都會生出一種模糊而又真實的意識——那是我的父親。
而在林柒的孩提時期，和父親的相處卻是很溫馨的。他時常會和林柒在影音室坐上整整一天，會給她講許多有趣的故事。他拍戲最不喜閑人攪擾，可常常帶林柒在身邊，所以她的童年裏有很多時間是在開機收工中度過。
真正改變他們父女關系的是一年多前的一次長談，林柒剛拍完她的第一部戲準備回家。那天下午上海下了一場暴雨，天氣狀況很差，林柒的航班被迫滞留了好幾個鐘頭，她回家時已經是深夜。趙清婉将她安頓好便睡下了，但林承治和林柒都沒有睡。
他們走到陽臺，看着路燈照耀下的光潔路面和偶然開過的車輛談了整整一夜。在數個小時的交談中，那些過往陳舊的誤解被抛入雨中洗去了浮塵。林承治承諾真正的給林柒以自由去追求想要的，而林柒的疑惑終于從父親那裏得到了答案。
當這場談話結束時，已經有微弱的光亮投射進屋子。林柒把窗子打開，聞着雨後空氣裏獨有的清新，她覺得自己身體裏某個陰暗角落開出了一朵花。
至此，雨過天晴。
時至今日，林承治都不大樂意她從事這個行當，他擔心這個圈子會破壞了林柒本來的純粹。可是他确實看到了林柒表演上的天賦，而且她固執的很，對想要東西的那份執念像極了自己。
他既無法阻攔，不如順應天意。
晚飯過後，林氏夫婦如往常一樣出門散步，家裏只剩林柒和林軒兄妹倆。
林家的陽臺是經過林母悉心打理的。正值初夏，陽臺上的花木長得極好，時時飄來香氣幽幽。
陽臺上有一個大小适宜的藤木圓桌，桌子周圍擺放着幾個小巧精致的圓椅。林柒坐在靠後些花架秋千上，輕輕地前後搖晃。
透過落地窗，她清晰的看着遠處的天空。
今日陽光正好，天色湛藍。
林軒站在客廳裏，長久的看着林柒。她彎曲着雙腿，目光投向窗外，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還有一些散落在膝蓋上，陽光落在上面，顯得暖意十足。有風吹過，她兩頰旁的烏絲輕輕的浮動。她就這樣安靜的坐着，一點聲響也沒有。他從來都不懷疑，林柒的心裏有一方桃花源，她自己離不開，旁人也進不去。
林軒放柔了步子，到桌前放下了茶點。開口輕喚她：“柒柒。”
待林柒回過神來，林軒已經站至她的面前。“又在想什麽呢？都出神了。”
林柒笑笑，沒有作答。林軒也不追問。他返身坐到藤桌前的一個圓椅上，林柒也站起身來，走到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這是什麽啊？”
“花果茶，不似旁的茶口感中帶有苦澀，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眼前透明的茶壺中盛着過半的淺紅色液體，茶壺的下方點着一圈小蠟燭，使得壺中的果茶顯得更為通透，漂亮極了。林軒擡手為林柒酙了小半杯，林柒拿起來放到嘴邊，一股清香的鮮果味浮上鼻尖。入口以後，先是有一股淡淡的酸澀，頃刻後清甜味兒才漸漸的溢滿口腔，經久不去。
林柒輕搖着茶杯，朦胧的水霧飄上來，她的臉上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濕意。
林軒見她比往昔更為纖瘦，總免不得囑咐幾句：“怎麽這般瘦了，雖身在娛樂圈，也不要一味的維持身材而把自己的身子毀了。這日子還長着呢，年輕時若不注意，怕是以後有的受呢。”
林柒點頭附和，這認同中還是存了幾分心不在焉。“你不要不當回事，改天但我們醫院的中醫部裏去看看，西醫的藥力霸道，難免對你胃有損傷。你胃既一直不好，不如這會兒就多住些時日，好好調養一番。”
林柒吐吐舌頭打趣道：“二哥從前未見得這般話多，可是跟媽相處久了，這功力竟有如此長進。二哥難道還不了解我？外表門面上的事無非是叫別人看的，自個兒若是因此受苦可只有自己知道，我慣不會為了外面的三言兩語而委屈了自己。不過是前些日子忙，有些疏忽了，以後會多注意的，二哥就不要擔心了。”
這不過是個小小的玩笑，其實林柒與林軒的性格從本質上來說更為相像。林柒從前在國外讀書時，也時常會同林軒私下通信，縱然相距甚遠，他們仍然保持着良好的交流和聯系。可回國以後，因為地域和職業性質的原因，她與林軒相見的時間要遠遠少于林栩。即便如此，他們之間也始終存在着一種特別的默契，其中一些事是別人不會明白的。
已過八時，夜間裏慣會播放的都市劇已經快要開播，林母極是喜歡這部劇，所以定是要看的。家裏原不是所有人都愛看連續劇，林承治向來不會駁了妻子的喜好，林軒和林柒也樂意順從。一家人在客廳裏觀劇倒是其樂融融。
十分湊巧的，這部戲的男主角林柒也是認識的，正是大哥的好友趙祁。
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圈裏的很多前輩都對趙祁贊譽有加，林柒早就知曉他是個很優秀的演員，但是真真正正觀看他的作品卻是頭一遭。
打眼一看，趙祁飾演的角色儒雅謙和，女主角也算得上清純可愛，衆演員的演技都是可圈可點，還有幾位老戲骨的加盟，更是加分不少。看了一集左右，劇情非常不錯，清晰真實，引人入勝。
經過今晚對他作品的了解，林柒對趙祁又多了幾分欣賞之意。但她沒有預估到自己和趙祁的第一次合作竟來得如此之快。
第☆、新戲開拍
林柒在家中小住了幾日，便又重新回到了北京。
後來林栩去找過她。林栩的意思是她獨自一人在異鄉打拼，身邊還是要有個知根知底的人，所以給她物色了個新助理。
林柒覺得沒有必要，但又隐隐覺得并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法，或許是由父親在後授意。所以便不再推辭。
大哥走後林柒給父親回過電話，沒想到林承治矢口否認了此事，以他的意思，這是林栩自己的主意，與他毫無幹系。
事實上，幾天前它特意挂了電話給林栩，讓他以自己的名義辦成這件事，并且不要對林柒提及。
正如他對林柒所說的那般，他永遠不會出面以自己多年的人脈替她創造機會。真正好的機會，不會因為她是什麽人的女兒就接二連三的獲得。想要在這個圈子裏立足，終究是要靠她自己的本事。
這是他的原則，也是他對女兒的期望。
可是作為父親，他終究有着自己的私心，出自一個父親的本能。
他既不在事業上幫她，最起碼也要找個信得過的人，略微關照下她的生活。看護她的身體，督促她的休息。
确實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新任助理很快便來了，是個跟林柒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性格很開朗，很愛笑。辦事也嚴謹可靠，林柒很是心儀。姑娘姓陸，疊字了了。
回到北京後的第一個重要的工作是一部電影的拍攝，工作地點跨度很大，取景地點也有不少，林柒的主要拍攝地點定在北京和周莊。
林柒自小多在北方生活，又早早得去了倫敦，對南方那小橋流水煙雨朦胧的美感很是向往，所以當她看到劇本的那一刻還是十分欣喜的。
電影主要分為幾個部分，講述的都是各自獨立的故事，而每個部分的主人公又都會有一點點的聯系。
幾天後的一早，林柒便到了組裏。
這部戲的導演姓劉，在圈子裏頗有些名氣，他的作品不似旁的導演那般商業味兒極重。他最擅長的是鏡頭語言的運用，每一幀都美得像畫。他電影裏少有起伏跌宕的情節，所以未必有多高的票房，但口碑極佳。
至于他為什麽把這個角色給到林柒，據他後來說道：“小姑娘第一次來試鏡的時候，我就覺得她身上有些靈氣。籌拍這部戲的時候，我也考慮過不少女演員，她們都很好。可我總是隐隐覺得，林柒身上有某些天然的特質與辛安無二，她與這個角色是最契合不過的。
林柒主演的為最後一個部分，之前在北京的戲已經拍的差不多，所以就給林柒的這部分開個頭，給上個故事收個尾，拍攝地點就改為周莊了。
林柒飾演的辛安從美院畢業後，在北京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但是卻與最初的憧憬風馬牛不相及，雖然心有夢想，卻不得不屈從于現實。
工作上的事繁複不休而雜亂無章。手裏做着的案子客戶要求頗多，甚至有些吹毛求疵，故而收尾的時間往後延長了許多。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生活上的麻煩也是接踵而至。
原租住的房子由于房主兒子的婚事不能續租，只得另覓住處。多年飼養的小犬無故走失，張貼啓事也未能尋回。由于平時太過忙碌，她的身體終是敲響了警報，無奈于醫院休養了多半月。大學時相戀四年的男友也寄來了婚禮的請柬。歸家度春節時，毫不意外的遭到了衆親屬對婚事的一致催逼。
隆冬已過，正值春回大地的好時候,所以在這個明媚的春日裏，辛安決定去旅行。
翌日要拍攝的戲是辛安上路前向好友辭行，所以理所當然的林柒需去與飾演顧潇潇的演員對對戲。
在正式開拍前林柒就從導演處得知了顧潇潇的飾演者是誰。葉北初，眼下正當紅的年輕女演員，由于拍攝一部史劇而出名，雖人氣高漲卻不驕不躁，謙虛溫婉，合作過的演員提起她都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詞。
然而，她與林柒還有着一層關系是自小便認識的好友。只是林柒早早出國求學，兩人就逐漸斷了聯系。
林柒走到葉北初的房間門前。雖開拍已有幾日，但苦于拍攝進度太趕，兩人雖見過幾面但也僅僅止步于點頭致意，交流敘舊什麽的絕對是沒有的，現下林柒覺得甚有幾分尴尬。
林柒擡手，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後，門從裏面打開了。開門的是葉北初的助理，男人稍長她們幾歲，眉清目秀看着很是順眼。
見林柒手中拿着劇本，那人開口道：“您是來找北初對戲的吧，快進來。”聲音溫潤，吐字清晰，雖言語客氣，卻不卑不亢。
林柒點頭輕笑，走進門去。一進門，林柒便看到了坐在梳妝臺前的北初，由于聽到敲門聲的緣故，現下她正側着身子，頭略微地向門口探去。
和林柒不同，葉北初留着一頭及肩發，一雙杏眸中往往難掩笑意，烏黑明亮的瞳孔仿佛要看進人的心裏去。表面上她雖顯得明快直率，內裏卻也心巧玲珑。
很久以後，有一個認識兩人的導演接受采訪時如是評價道：“北初同林柒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柒柒你初見她的時候會覺得她像是一本書，好像有很多故事似的，你看不透她，但熟悉了以後就會覺得她更像一幅畫，簡單直接。北初就恰恰相反了，相處久了，就會被她底蘊和那些不為人知的方面所吸引，她身上那種神秘的氣質會随着你更為深入的了解而愈發濃郁。”
由于這場戲的臺詞不多，沒用多久兩人就把戲對完了，沒有了公事，兩人多少會有些尴尬。兩個人有些敷衍的開始說話，互相吹捧彼此的作品演技，她們聊角色，聊導演和編劇，聊到這部戲的演員們。
還是葉北初先笑出了聲，“我們這是幹什麽，既然還沒開機就不要這麽急着演戲了吧。我僅代表家鄉人民對你表示遲來的歸國慰問。”
林柒也放松了下來，“我深感榮幸。雖然一上來就這樣問有點冒昧，不過我實在好奇很久了，外界都在傳你和章鋆交往，究竟是真是假？”
“不過是一群娛記造謠生事罷了。”她看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