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遭暗算阿芳救急
? 這處花謝并不甚大,只一個精巧的小涼亭子,中間一張石桌,幾個石凳,四周朱漆畫欄伴着長椅。花謝外面滿種了垂絲海棠,此時正逢花朝,柔枝長蔓上開滿了倒垂的花朵,将小亭子包裹的密密實實。除了一處通到內裏的花-徑,外邊通看不見亭子裏的光景。
逢春扶着崔月琳斜靠畫欄坐在長椅上,小心試探道:“琳妹妹,你可還好?”
崔月琳這會兒酒氣上頭,正暈着。雖也聽的明白,只實在懶得應,嗓子眼兒裏咕嚕了兩聲,算是答話。
逢春見她不答應,以為她醉的太狠了,不由又開始犯愁。柴融讓她給這崔小姐灌酒,卻說不要過了,免得人事不知的,後面的一遭兒不好辦。沒奈何,只得陪着崔月琳稍坐片刻,才推說要去取些茶水過來。不待崔月琳答應一聲,兀自出花謝去了。
呂要錢兒正貓在花-徑旁邊的一株海棠樹底下,早見了逢春撇下崔月琳獨自在那亭中,心說好個标致的美人兒,可惜看得見吃不着,一會兒只能配合天鑰兒演場戲罷了。算了,只要能清了賭賬就好,這樣的美人兒也不是自己能肖想的。
他見天鑰兒的暗號兒一直沒來,蚊叮蟲咬不說,還蹲的腰酸腿麻,又着實無聊,索性就地坐下,又向胸中一摸,掏出個荷包來,邊仔細打開邊回想适才的豔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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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呂要錢兒剛被天鑰兒斥罵一頓,不得不答應了天鑰兒的條件,一個人灰溜溜的回到卷棚裏。窩火憋氣的吃了些酒飯,又打了個短盹兒,夢見自己辦砸了事兒被天鑰兒剁了兩只手,滿身大汗的驚醒過來。算算時辰差還早,又沒什麽正經事兒,便晃悠悠的先往花謝這邊來,預備提前來此埋伏着。
才轉過一處假山,聽一個嬌嬌滴滴的聲音喚道:“這位小哥止步,且來幫忙搭個手兒。”
呂要錢兒回過頭,見假山旁立着個面孔妖嬈的女子,只把一雙水汪汪的媚眼兒直勾勾的望着他。一身粉衣藍裙,頭上梳着雙鬟,一身柴府丫鬟的打扮。他回頭張望幾眼,見四下裏只有自己一個,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姐姐可是叫我呢?”
那女子抿嘴兒一笑,從上面微微傾身過來,故意讓呂要錢兒看她鼓囊囊的胸脯和風騷曲折的水蛇腰,喬張喬致的道:“又沒別人,不是你,還有誰呢?”
呂要錢兒一聽,這女子話語裏竟是有些風影兒的樣子,不由陡起一片色心。剛要擡腳過去,又一時猶豫起來,怕耽誤了天鑰兒的勾當。
那女子見他不挪腳,眼裏現出不耐來,“還不快過來,小心人瞧見!”
呂要錢兒心想,反正時辰還早,不如先與這雌兒盤桓一二,如此千載難逢的好事兒他可從來沒遇到過。想罷,涎着臉随她一同進入假山洞子裏。洞子裏黑黢黢的,更助了呂要錢兒的色膽。他張開雙臂将那女子猛的一抱,撅着蛤-蟆寬嘴就去親,手也如泥鳅般不老實,一徑往那女子胸口探。
那女子忙抽身躲開去,一手捂他的嘴巴,“小哥,別急嘛。奴家的掠子掉了,你且幫忙先找找看。”
呂要錢兒雖急色,卻也怕做的太過,吓飛這快到嘴兒的鴨子,忙收起淫-心,四下裏去尋找。見一處微微有些反光發亮,走兩步伸手一摸,一頭寬一頭窄,正是枚掠子。忙獻寶一般送到那女子跟前,“找到了,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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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伸手去接,被呂要錢兒連掠子帶手牢牢握住,好一頓揉搓,“好人兒,我幫了你憑大的忙,你可如何謝我?”
黑暗中那女子珠唇一撇,忍着惡心在他油餅臉上“叭”的親了一口,嗲聲嗲氣的道:“冤家,你的心思不消說我也知道。只是這會兒怕不是時候,我趕着去給姨奶奶辦差事。不如待到晚夕,還來這裏相會,自然有你的好處。”說罷,伸手在呂要錢兒胸口輕輕捏撫。
呂要錢兒窮活了二十幾年,仍是溜溜的光棍一條,哪裏受過這等風月手段,一時間魂兒都飛了一大半兒。賤兮兮的道:“好人兒,你浪的我火上來,好歹給我受用一回!”說着,去扯那女子的腰帶。
那女子慌忙推開他,“這好事兒可不是一時半刻就完的,我若不暢快。可不依你!适才瞧你路過,仿若有事兒的樣子,你不急着辦去?”說罷,從貼懷兒裏掏出一件物事,塞在呂要錢兒胸口的衣襟裏,窩盤他,“這個給你做個表記,只這現下不許打開瞧,一會兒你再看,有你好處兒去!晚上亥時左右在此相會,切記切記!”
呂要錢兒一想,也是,別回頭耽誤了正經事兒,還要被天鑰兒好頓修理。這雌兒左右是自己碗裏的肉,也不差這一時三刻的,不如晚上慢慢享受。想到這兒,又在那女子腰臀上狠摸了幾把,這才戀戀不舍的先出了假山洞子。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才轉出來,盯着呂要錢兒去的方向,一臉怒氣的喃喃自語,“好個賊囚攘的烏龜王八!我潘墜兒這身好皮肉兒還沒人受用過,倒先被你這癞蛤-蟆揩去許多油兒!一會兒看有你死的時候兒!”罵了好一會兒,才面帶得意的也奔着那花謝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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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呂要錢兒打開那荷包,掏出一看,正是個繡鴛鴦的香囊。他拿起香囊在鼻端貪婪的猛嗅,好一陣香噴噴兒勾魂奪魄的味道,竟是愈聞愈放不開手去。一時腦中又想起假山洞中那雌兒騷托托的模樣,不過須臾之間,就想的頭臉都紅了,眼裏更是起了血絲,下身腫脹如烙鐵一般,撲撲的在褲裆裏亂跳。
呂要錢兒也不知自己着了什麽魔,一時淫-性大起,再看亭中歪着的崔月琳,就好似九天魔女一般勾魂攝魄,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手腳不由自主的被欲-念牽動,也顧不得逢春前腳剛走,直奔崔月琳而去。
崔月琳在亭中坐了好一會兒,吹了些風,腦子清醒不少,只眼皮和手腳還沉甸甸的沒力氣。她隐約見四周花開如海,只香氣卻嗅不真切,不由阖着雙目,仔細去聞。正這時,只聽陣陣踢踏的腳步聲靠近,伴着沉重的粗喘聲。
這定不是逢春!崔月琳心下警惕,強撩開眼皮去看,只這一眼,便正見那眼睛通紅口角流涎的呂要錢兒站在亭子的臺階上!崔月琳見他表情猥-亵怪異,忙喝道:“站住!別過來!”
呂要錢兒哪裏聽得進去,仍舊蹀裏蹀斜的走過來。
崔月琳心下大急,軟着手從頭上拔下一支釵子,向自己另一只手臂猛的一刺,驟然的疼痛使得她立時清醒,手腳也微微回轉過來。這時那呂要錢兒已趨到她臉前,淫-迷迷的要來親她。崔月琳鼓起全身氣力,回手就給他臉上來了一釵子,直刺的呂要錢兒右半個臉頰豁開一條長口子,滋滋竄着血珠兒。
正在花叢中偷窺的潘墜兒看了既惱恨又着急,心說這呂要錢兒真是個銀樣镴槍頭!自己那樣重的媚藥都下了,他卻還憑不濟事,被那崔月琳一把紮到臉上。她恨不得借那呂要錢兒一把子力氣,立時把那崔月琳按住奸了。一會兒那蘇慶芳那厮趕來撞破這攤醜事,見心上人已成殘花敗柳,豈不是要氣的吐血三升!多虧老天垂憐,給她這個機會,讓她聽到天鑰兒和柴融的密議。蘇慶芳那天百般折辱自己,今天便借此讨他個回席,也不為過!至于這個崔月琳,算她倒黴,誰讓她和這蘇慶芳有牽扯呢!
她正尋思的這當兒,忽然頭皮一緊,有人從後面揪住她的頭發。卻是逢春不放心趕過來看看,正見潘墜兒斜對着自己蹲在一側的花叢中偷窺。她怕外人将崔月琳和蘇慶芳的事兒洩露出去,忙伸手去捉潘墜兒頭發。潘墜兒吃痛,又回不過頭去,腿腳不穩,從花叢後跌将出來,摔個狗啃屎,立時被後面的逢春騎在身上捂住了嘴。
這邊鬧的這出兒,崔月琳聽到了卻沒心思看。呂要錢兒雖被她刺了一釵,退後兩步,卻似乎察覺不到疼一樣,一味又迤裏歪斜的栖身過來,張着手臂要來抓她,嘴裏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下身帳篷頂的老高。
崔月琳也顧不得喊叫,只把釵子護在身前,鋒利的尖兒直沖着外,軟着腳向後退,直挪到花謝的臺階邊緣,下面是緊密叢生的海棠,竟是退無可退!崔月琳一時急杵搗心,頭腦卻異常清楚,将釵尖兒微微擡高,對準呂要錢兒的眼睛就要刺去!
正在這緊要關頭,忽聽亭外有人厲聲喝道:“混賬,給我住手!”說着,一個人影電掣星馳般竄過來,擡腳就在那呂要錢兒的膝蓋上一踢。只聽“咔吧”一聲脆響,呂要錢兒下盤不穩,撲通一聲側趴下去。
崔月琳定睛一看,卻是蘇慶芳怒發沖冠的站在對面。兩只眼睛暴圓了,只瞪着地上的呂要錢兒。緊随在後的是小厮天鑰兒,也是一臉的盛怒。
天鑰兒事先安排呂要錢兒來花謝調戲醉酒的崔月琳,再算着時機帶着自家爺前來救場。他看鼓詞兒看的邪了,自認為小姐落難,公子搭救的戲碼雖老套些,卻最是有效。這崔月琳本就看不上自家爺,若身陷危難之中,卻恰好被天神下降般的自家爺救了,如何會不觸動?說不定借着酒勁兒,二人還能成就好事。
只是他打算雖好,萬萬料不到呂要錢兒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真敢下手去調戲崔月琳,罔顧他只做做樣子不許碰的囑咐。若不是他們及時趕來,豈不鑄成大錯,到時自家爺和崔小姐可怎生是好?他心中又氣又怒,恨不得把那呂要錢兒當場撕成雪片兒。
那呂要錢兒雖然傷了腿,仍舊懵懵懂懂的爬起來,拖着腿還要去尋崔月琳。蘇慶芳利眼一掃,見他面色殷紅,兩眼充血,直不楞登的模樣,便知有些不對頭。繞過一叢海棠樹有個觀魚的小池子,他一把撮起呂要錢兒的脖領子,拎小雞兒一般提在手裏,三兩個大扠步趕到池邊兒,撒手就将呂要錢兒甩到池中,腳壓着他脊背,不許他起來。
呂要錢兒被池水一激,頓時清醒了泰半。他也不知自己如何就溺到池子裏,只覺背上好似有塊千鈞大石壓住,胸口憋悶,喉嚨一開,咕咚咚嗆了幾大口水。眼見着要憋死過去,忽然脊背一輕,立時站直腰杆沖出水面大口呼吸。待髒水吐盡,氣喘的勻了,滿眼只見池邊站着兇神惡鬼般的主仆二人,吓得只會開口求饒。
蘇慶芳見他清醒了,命天鑰兒将他拉上來,拖回到亭子中。又對另一邊的逢春揚揚下巴,示意她把潘墜兒拖過來。逢春本來要躲開去,誰料還要牽制這潘墜兒,分-身乏術,只得聽命把潘墜兒推跪在蘇慶芳跟前,又遞過用帕子包着的那香囊,示意蘇慶芳去看。
蘇慶芳提鼻子輕輕一聞便屏住呼吸,裏面裝的竟是煙花寨裏娼-妓慣用的迷香媚藥!胸中來回一轉,立時猜到這潘墜兒為何如此打扮出現在此處。氣的一把抓過那香囊摔在潘墜兒臉上,聲音冷厲如刀,“賤人,你做下的好繭兒!”
潘墜兒心裏慌的七上八下,只嘴上還硬着,大聲叫着:“爺是什麽意思?奴不懂!”
呂要錢兒在一邊兒偷眼去觀盼天鑰兒,見他目光兇狠,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吃的架勢,忙不疊低下頭,心下急轉。這調戲崔小姐是死活不能認的,不若将計就計,一推二六五,将事故兒都推在那小賤人身上,于是緊着磕了三個響頭,道:“爺明鑒,是這賤人勾搭與我,約我在此相會,香囊就是她塞與我做表記的!不知怎地,我聞了兩鼻子人就糊塗了,後來的事兒通不知曉!求爺饒命!饒命呀!”
蘇慶芳上去就給他一記窩心腳,踢的呂要錢兒鬼哭狼嚎的。潘墜兒見了他如狼如虎的光景,吓得話都說不出了,好一會兒才放聲啼哭起來。
這邊動靜兒如此大,只把柴府附近的一衆仆役都引了來,更有人腳快,速速報與柴融知道。柴融托辭起身,提着下襟小跑着向花謝而來。
眼見一叢叢人影兒向花謝聚來,蘇慶芳迅速回頭對有些發愣的崔月琳道:“快些整衣淨面,定定心神,一會兒人來,你不須說話!”
才說罷,柴融到了,身後跟着一衆丫鬟婆子小厮仆役,也不知是來看熱鬧的,還是來幫忙的。柴融一見這個場面,心說事情怕是成了一大半兒,只地上跪着的潘墜兒,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兒。忙問道:“阿芳,發生何事了?”
蘇慶芳一指地上跪着的兩只,“這兩個奸夫淫-婦在此花謝私會,欲行茍且之事,不想被崔小姐撞破醜事。崔小姐喝斥二人,他們卻嚷将起來。我正好路過,便過來看看。”
衆人見地上男的身上濕漉漉,褲子也松垮垮的,女的更是兩鬓散亂,襟口豁開,而那崔小姐只是冷着臉坐在一邊一言不發,不由信了泰半。
柴融聽了,便知其中有些蹊跷,只這當兒并不好問。連踢帶打的教訓了一頓,給衆人立威,直打的二人呼爺告奶,做出許多醜态,柴融才罷手。又對蘇慶芳道:“阿芳,既被你撞上,這兩人你便看着辦吧。”
蘇慶芳點點頭,臉色陰鸷,對呂要錢兒道:“你既中意這賤人,我便讓她給你做老婆。”見呂要錢兒不敢置信的模樣,不屑的冷哼一聲,接着道:“只是這垂絲海棠名貴,卻被你破壞不少,記你欠銀五百兩。你若不服氣,可去縣衙打怨鼓,我自奉陪到底。”
呂要錢兒一聽,心中大苦。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何況自己無理亦無錢。且這二人財大氣粗,自己小胳膊如何擰的過大腿去?今兒怕是答應也的答應,不答應也的答應。與其如此,不如先順了這太歲的意,保住性命,再要吃這太歲一腳,怕就要屍橫當場了。想到這,忙不疊的磕頭應了,試探的問了句,“爺恕罪。只是小人實在無能,怕殺了小人也難一時籌到如此多的錢。”
蘇慶芳冷酷一笑,“不消一次還上,只慢慢來,每月還上一/二十兩怕也不難,守着這麽個如花似玉的老婆,還要我教你嗎?”說罷,似笑非笑的,一雙桃花眼竟是異樣的光豔奪目。
呂要錢兒一聽,頓覺白地光明,心說這賤人頗有姿色,我做牽頭讓她接客,每月怕也夠還這饑荒了。若再緊着些,還能有富餘,又可以去賭上兩把了。想到這裏,只把一張豬頭臉笑開了花兒。
那廂潘墜兒聽了,命似去了一半兒,開始還一味的亂颠亂擲,怒罵蘇慶芳,被呂要錢兒一個嘴巴扇在地上,似個綿布袋一般,再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