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逐條修改了方案,下一步就是實地考察,洛葉開着他那輛租來的寶馬,載着兩人到承辦婚禮的酒店踩點,等程默測量了場地、舞臺和圓桌的尺寸,一行人又趕往最近的一家奧特萊斯,這裏正在換季打折,客流量非常之大,像進了菜市場似的。
洛葉和胡萊沒少往批發市場跑,早就适應了,可程默一到人多的地方就頭大,他平時三餐吃食堂,連日用品都很少買,最常去的就是美術用品店,那裏面逼_格比較高,人少且安靜,适合他這樣的買家閑逛。不過已然答應幫忙,硬着頭皮也得上。
婚宴花材的價錢占到用料預算的一半,要想節省開支,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性價比高的替代品。在了解準新娘喜愛毛絨玩具的特點後,程默決定專心搜索這個目标。為了速戰速決,三人分頭行動,一人搜羅一層。
程默在一家風格非常田園的小店前站住腳,隔着玻璃窗,他看見有個女人正抱着等身毛絨熊,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他走到近前瞄了眼熊耳朵上的價簽,一百五,還可以,但還有還價的空間,他果斷撥通了洛葉的電話:“我找到家玩具店,你口才好,來砍價。”
電話那頭:“好,告訴我店鋪位置。”
程默走出店門,正要讀門框上的編號,身後忽然傳來猶疑的男聲:“程默?”
程默微怔,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位老熟人——培訓班的老板,他頂了張腫成豬頭的臉,那是程默的傑作。
洛葉遲遲聽不見動靜,一個勁追問:“喂喂?你在哪?”
程默沒有回複而是直接挂斷電話,這是他自己惹的麻煩,不能再把無關的人拉下水:“你還有膽子叫我。”
老板神情複雜,不太敢與他對視,旁邊的女人放下毛絨熊,走上前來挽住老板的胳膊,嗲聲嗲氣地問道:“老公,他是誰呀?”。
程默眉心一跳,這渣男吃着碗裏看着鍋裏,不是什麽好東西。
老板想都沒想,捂住自己的半邊臉對女人訴苦:“喏,這些傷就是他打的。”
女人護夫心切,當即掄起手提袋就往程默身上砸:“原來那個忘恩負義的小王八蛋就是你!”
面對老板的反咬一口,程默顯得不知所措,若真刀真槍的幹架,這對夫婦都不是他的對手,但衆目睽睽之下打人,萬一把事鬧大,勢必牽出昨天晚上的事,他嫌丢人。
那女人仿佛有用不盡的體力,不依不饒的攻擊程默,程默則能避就避,時不時用胳膊擋開抽打。
店裏其他客人怕被殃及,紛紛躲到外面,店員擔心他們打壞商品,傾全體之力把易碎品抱到安全區域。
這時有人沖上前來一把奪過提包,惡狠狠摔在地上:“鬧夠了吧!還沒完沒了了!”
眼見第四人加入戰局,圍觀群衆紛紛舉起手機,對準敞亮的玻璃窗,挑選最佳角度拍攝。
程默還架着胳膊作防備狀,眼前驀地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喘着粗氣的洛葉将他與那對夫妻隔開,像護雛的母雞,張開翅膀怼鷹。
洛葉從二樓跑下來,本想跟人打聽玩具店的位置,發現這邊圍了一群人,他擠進來就見程默正被人欺負,于是一氣之下扔了女人的包。
“啊!我新買的LV!”女人尖叫一聲,痛心疾首地撲過去撿包。
老板依稀認出了洛葉,知道他和程默是一夥的:“虧你還是爺們,連女人都打,不要臉!”
“放你大爺的羅圈屁,我碰她一根手指頭了麽,是你們欺負我弟弟在先!”洛葉環指了一圈圍觀衆人,“大家評評理啊,光天化日以多欺少,是誰不要臉!”
程默看着洛葉張牙舞爪的背影,很是意外,之前即便是被自己訓斥、被客戶刁難,他始終笑臉迎人,永遠把委屈咽進肚子裏,今天這是怎麽了,竟然發這麽大的火?
女人當即回敬他道:“你那個弟弟把我老公打了,到底誰理虧啊!”
“你怎麽不問問你老公為什麽挨打!”
“我老公好心讓他回來代課,他得寸進尺提出加薪,被拒了就打人!”女人伸出胳膊要拽程默,洛葉卻将他保護得更嚴實,同時把矛頭指向老板:“你別在那當縮頭烏龜,有種把行車記錄調出來,看看你都做過什麽好事!”
老板心虛,但嘴上不能服軟:“調就調,誰怕誰啊!”
女人疑惑道:“跟行車記錄有什麽關系?”
洛葉顧及程默的面子,沒把老板對他不軌的事直接講出來,但也足夠挑起夫妻倆的猜疑了:“你回去看就知道了,絕對比他給你講的精彩。”
“胡說八道,你有什麽證據!”老板最先沉不住氣。
女人看出丈夫的情緒異常,直覺告訴她,他應該有事瞞着自己,她小聲問丈夫:“那天到底發生什麽了?”
“你信他還是信我,他們是一丘之貉,滿嘴瞎話!”
“那他提記錄儀幹嘛?”
洛葉見成功轉移了女人的注意力,又适時補上一句:“看完你們分不分手還難說呢!”他說罷,回身把背後的程默攬入臂彎,像偶像劇中的霸道總裁宣示主權一樣,護着心上人潇灑地揚長而去。他這一舉動惹得年輕女生們兩眼放光,競相發出意味深長的尖叫。
待遠離了人群,洛葉的心漸漸變得忐忑,雖然難得逞了回英雄,但他摟着的人是程默啊,是個不定時爆炸的小炮筒子啊,不知現在撒手還能不能保命!他壯着膽子垂下頭,偷瞄程默的表情,這一看不要緊,分分鐘吓得他心髒停跳,程默臉漲得通紅,有如熟透的蘋果,這是有多生氣才能憋成這樣!
洛葉趕緊收回胳膊,用極其誠懇的态度認錯:“那個,你別介意啊,我就是氣不過他們倒打一耙,不過你放心,就算那女人看了記錄也不會對你有什麽影響,她也不願意頭上一片綠,你說是不是。”
程默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他能感受到皮膚滾燙的溫度,同樣也能想象出臉紅成了什麽模樣。他微揚起頭,目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身邊人,他臉上全然是驚慌神色,大概是怕自己發怒吧,這樣也好,如果告訴他自己有那麽一刻想到了別的事情,恐怕會把他吓跑。
程默攥了攥拳頭,扭開臉,生硬地丢出一句:“我沒生氣。”
洛葉如獲聖旨,長舒一口氣,剛才的外露的霸氣悉數散了個幹淨:“嘿嘿,沒生氣就好。”
程默:“那家玩具店去不成了。”
洛葉:“胡萊不是還找着呢嗎,別急。”
“嗯。”
“爸爸接電話啦~”
洛葉聽見鈴聲,掏出手機一邊解鎖一邊樂呵呵道:“看,說曹操曹操到。喂,怎麽樣了?”
程默靜靜注視他的側臉,看着他從期待一點點變為消沉,看來是沒希望了。
洛葉注意到他在觀察自己的表情,馬上回了個燦爛的笑容給他:“沒事,老胡你下來吧,停車場那邊見,嗯好,挂了。”
“抱歉,都是因為我… …”
“那邊有賣章魚燒的,我餓了,去買幾個吃。”洛葉拍拍他的肩膀,往賣小吃的地方走。他們所到之處仍有人指指點點,洛葉不往心裏去,卻把墨鏡遞給程默。
他這人看上去粗枝大葉的,只有接觸過後才知道,他是如此細心。
等兩人拎着打包的章魚燒來到停車場時,胡萊已經等在那裏許久了,他三步并作兩步迎向姍姍來遲的二人,嚷嚷道:“你倆插秧去了,怎麽這麽半天!”
洛葉笑罵:“你不開黃腔張不了嘴是不是。”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車胎都讓人紮了!”
胡萊扯着洛葉的胳膊,帶他完成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摩,當親自确認這一噩耗時,洛葉心如刀絞:“我去,一個車輪一千多塊錢呢,四個全紮了,要我命啊這是!”
“讓我逮着非削他們一頓不可!”胡萊也氣得不輕。
只有程默足夠冷靜,沒跟着他們一同罵街,他環顧四周,在不遠處發現了監控探頭,接着迅速跑到保安亭,敲開玻璃門詢問值班的人:“師傅,我們的車讓人紮了,在哪兒能查監控?”
保安指了指對面的小辦公樓:“我只負責收費,你去那裏面問問。”
“謝謝。”程默順着保安手指的方向奔到小樓,挨着屋子打聽,終于找到了監控室。
他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可半天沒人應聲,他試着轉動門把手,大門直接開了,裏面的人沒上鎖。
“有人嗎?我進來了。”
還是無人響應,狹小的屋子裏靜得詭異,他心中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咣當一聲,背後的大門毫無征兆地關上,殺程默個措手不及,他猛轉過身,就見原本空蕩蕩的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四個打手模樣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