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看着章可貞蒼白的臉頰上飛起兩抹羞赧的暈紅，時承平的心柔柔一動後，更浮起一陣濃濃的自責與不安。
那天晚上，章可貞為了拯救自己而毅然讓出金剛不壞之身，已經讓時承平明白了她的心意。原來這位童年時就認識、長大後又重逢的女孩不知幾時開始悄悄愛上了他。盡管他之前曾經告誡過她：“你最好不要愛上我”，但愛本身就是一件不由自主、無法自控的事，這樣的告誡毫無作用。
他還記得那一次的告誡，理由是愛上他的女孩都沒有好結果，都會被八字太硬的他克死。而她當時笑盈盈地回答：“算命八字這種東西不能信了。就算真的可信，你的八字太硬會克人，也絕對克不死我。”
當時她有着金剛不壞之身，所以篤定地認定不會被他克。可是誰知道情況會發生如此意想不到的變化，導致她為了救他而放棄異能，重新變回一個血癌病人。這麽看來，他到底還是克了她。
一念至此，時承平不由地喃喃說出口：“貞貞，你不應該愛上我的。你看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災星了，你就算有金剛不壞之身也還是要被我克。”
看着他一臉沉郁的自責不安，章可貞神色鄭重地說：“平仔，你不是災星了。就算你是，我也心甘情願被你克。”
“可是我不想克你，不想讓你也像秦笙和喬安娜一樣英年早逝，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來。”
說着說着，時承平忽然心念一動地看着小金剛問：“小金剛，你能不能把我的金剛不壞之身還給貞貞呢？”
“不能，我已經沒有足夠能量進行這種超能力轉換運作。而且貞貞的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骨髓配型成功她就還有希望。所以你們能不能不要現在就傷春悲務，先聽我說一說時太太雇來的殺手打算怎麽動手行不行？要知道我的能量已經少得可憐，最多還能維持幾分鐘的系統運行，再不把得來的信息告訴你們就要白白浪費了。”
時承平與章可貞這才雙雙轉移了注意力，專注地聽小金剛詳述殺手盤算的殺人計劃。最後，小金剛還告訴了他們一個意外不到的消息。
“時太太不是一個人去見殺手，有一個名叫古偉健的人陪着她。我聽了一段他們倆見完殺手後的單獨對話，原來那個人是她女兒時承珊的生父。”
“什麽？”時承平大吃一驚：“她女兒的生父難道不是我爸——天啊！原來時太太也在外頭有人。”
章可貞若有所思地問：“她女兒比你大還是比你小，你知道嗎？”
“她和我同年，只是比我早出生兩個月。聽我媽說過我爸當時很高興，說是一年之內兒女雙全。”
“也就是你爸爸在內地有了外室後，香港那邊的時太太也沒有閑着，另外找了一個男人陪她。一個做初一，一個就做十五，兩口子還真是旗鼓相當。不過時太太自己都不幹淨，生了一個私生女冒充時家大小姐，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你是野種。這雙重标準也真是醉了。”
談話進行到這裏時，小金剛的兩只眼睛忽然閃爍起了光華變幻不定的碧綠色，同時還響起機械提示音：“系統即将在一分鐘內完全關閉，系統即将在一分鐘內完全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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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剛抓緊時間作最後交代：“好了，我在地球的監護工作要完全結束了。系統關閉前一分鐘會自動發射一份電子報告回母星。只是母星遠在銀河系外，報告送達需要耗時上百年。不過如果有母星的宇宙飛船在銀河系進行星際航行的話，視距離遠近時間可以縮短到幾年或者十幾年。如果正好在地球上空的話，還能像你當年祈禱時那樣即刻收到。”
說到這裏，小金剛特意停頓下來朝着天空張望一下，然後十分遺憾地搖頭說：“沒有回應，看來此時此刻沒有近距離的飛船經過。貞貞，你要堅強一點，盡量與病魔鬥争得久一點。因為如果有飛船收到這份報告，就會有人前來查看你的情況，到時候你就有救了。”
“倒計時進行中：10、9、8……”
一個個數字帶着金屬般的份量重重砸入耳中，砸在心上，砸得章可貞的胸口一陣鈍疼無比。她情不自禁地就抱着小金剛哭了。
“小金剛，我好舍不得你呀！”
小金剛用機器手臂回抱了她一下，說：“貞貞，雖然我是沒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但是好奇怪，我也有一點舍不得……”
話還沒有說完，随着倒計時的提示音結束，小金剛眼睛裏的碧綠色光芒瞬間消失，它重新變回了一只玩具變形金剛，不再是會說話會飛的外星機器人。意識到離別已經降臨，章可貞難過得泣不成聲。因為這只陪陪伴了她多年的機器人，某種程度上已經無異于她的親人。
對于章可貞痛失小金剛的心情，時承平十分理解。他沒有試圖去安慰她不要哭，只是默默地把她擁進懷裏，任由她洶湧的眼淚如潮水般湧濕他的衣襟。
病房外的走廊上，拎着一個水果籃來探病的孟哲，正跟在一名護士小姐身後走向病房。
章可貞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間白血病複發住進了醫院。從時承平嘴裏得知這個消息時，孟哲吃驚得無以複加。
“怎麽會這樣，承平你不是說過她的白血病已經治好了嗎？”
時承平只能支吾以對：“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她現在要住院治療，短期內不能來上班了。你幫忙說句話，讓人事部那邊保留她的職位，批她一個長假吧。”
“行，沒問題，你讓她好好養病。對了，白血病治療費用不低呢？骨髓移植聽說要好幾十萬，她有那麽多錢嗎？要不要我發動新視覺的同事們幫忙捐款？”
“不用，她的治療費用我會全權負責。”
時承平不假思索的話讓孟哲不覺一怔：“你——你和她的關系這麽好嗎？”
雖然時承平和章可貞小時候就認識了，但童年時期的交集短到幾乎可能忽略不計。而兩個人長大後再重逢，到目前為止也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孟哲覺得，如此時日有限的相識相知道，實在不足以令人自願扛上一筆高達幾十萬的醫療費用。除非……
“承平，你是不是已經愛上章可貞了？”
沉默片刻後，時承平有些迷惘地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就是你無法确定自己的心意。那麽秦笙還有機會嗎？”
這個問題時承平則回答得毫不猶豫：“我都說過多少遍了，秦笙在我眼裏只是妹妹。”
孟哲嘆口氣：“這麽說秦笙完全不能打動你的心，但是章可貞卻能讓你弄不懂自己的心——如果是這樣，兄弟，那你一定已經愛上她了。你只是不敢再去愛一個人，因為你害怕又一次遭遇失去的打擊。”
白鷺谷山間公路發生車禍的那一晚，章可貞的所作所為極大地震動了時承平的心。在經歷過兩任女友先後意外身亡的不幸後，他的一顆心就成了重門緊鎖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能夠開啓。但是緊閉的心扉卻在那晚被震開了一線，漏入一道熾亮的愛之光。
這道耀眼的光芒，讓時承平黑暗經年的感情世界重見天日。但他卻像一個失明已久的盲者，有些不敢信任自己的眼睛，懷疑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或幻象。因為他認定自己早就已經喪失了愛人的能力。
認真思索了一番孟哲的話後，時承平若有所思地點頭說：“或許你是對的。我的确是有些不敢再愛，所以近情情怯地回避感情問題，所以無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無論愛或不愛，章可貞都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會盡一切力量去救她。”
明白了時承平不惜重金救治章可貞的決心不會改變後，孟哲又說：“承平，你手頭上應該也沒有足夠的錢讓她進行骨髓移植吧？如果不夠跟我說，我可以支援你。”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骨髓移植費用醫院那邊說至少要四十萬，再加上後續排異治療等費用可能要花到七八十萬。我存折上雖然只有三十萬，但是我已經跟我媽談過了，她同意借五十萬給我。”
與時承平有過這麽一場談話後，這一刻，當拎着水果籃的孟哲跟着敲開門的護士小姐走進病房，看着他溫柔無比地抱着章可貞，如待嬰兒般一下下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的哭泣時，孟哲愈發篤定地心想：果然，他其實已經愛上她了。只是還不自知罷了。
章可貞意外查出患有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的事，秦笙是從蘇盈口中得知的。同時也知道了時承平決定負擔她的醫療費用，還為此向蘇盈開口借了五十萬。
秦笙不明白時承平為什麽要負擔章可貞的醫療費。七八十萬的費用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已經超過了他的財力範圍，以致于他不得不向母親開口借貸。
秦笙知道時承平成年後就再沒有花過母親一分錢，一直是自己工作賺錢養活自己。這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他主動找母親借錢，而且還不是為了他自己的事，只是為了一個與他也談不上關系多密切的章可貞。他們不過是在童年時期當過兩三天的病友，長大後才做了短短兩個來月的同事，最多也就是剛發展出一段朋友關系。這種朋友關系絕對不足以換來近百萬手術費的高額回報吧？
“伯母，承平哥為什麽要替章可貞出醫療費啊？如果只是幾萬也就算了，幾十萬可不是小數目呢。”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他也沒有跟我解釋太多，只是堅持要那麽做。”
對于兒子的決定，蘇盈其實同樣感到驚訝不解。但是時承平沒辦法對她解釋太多，他有金剛不壞之身的事必須保密，哪怕親密如家人都最好是三誡其口。因為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洩秘的風險。何況他與母親的關系也并非很親近的那種，他一向就很少告訴她自己的私事。
兒子不肯解釋太多，蘇盈只能自己猜測原因。她猜測的原因和孟哲一樣，懷疑他對章可貞産生了特殊的感情。只是她不忍心直接告訴秦笙這一點，只能另找理由先搪塞過去。
“我想，他應該是可憐章可貞吧。小時候認識她後，他就對我說過：‘媽媽，貞貞妹妹好可憐，她沒有爸爸媽媽’。章可貞的确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因為心髒病被父母遺棄已經很慘了，現在青春正好的年華又檢查出來了白血病。承平想救她也可以理解了。”
秦笙倒是相信了這個理由，因為時承平表面上看起來雖然有些冷冰冰難以親近，實際上卻是一個心腸很軟的人。對于身世凄涼的她，他也同樣關懷備至，主動承擔過她的生活費用。
此外，秦笙前幾天剛和章可貞談過話，知道她和時承平都是獨身主義者，除了做朋友外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短短幾天內，事情就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殺手豪哥重新接下時太太的殺人訂單，出發來到內地謀劃殺人計劃時，還是按最初的思路在時承平住的別墅或私家車裏動手腳，試圖制造出意外死亡的假象。因為謀殺會招來警方的立案調查，容易惹禍上身，而意外事故則可以輕易脫身。
因為小金剛已經提前警示了時承平這一點，所以他有所防備地分別在別墅和私家車裏安裝了隐秘的針孔攝像頭，接下來就等着甕中捉鼈了。
這天晚上，時承平像往常一樣在醫院陪着章可貞吃過晚飯，再待到探訪時間結束後才離開。當他回到銀沙灣的家，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屋并伸手去開燈時，一瞬間忽然全身電光四射。
一開始時承平吓了一大跳，以為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身出故障了，本能地縮回開燈的手在身上四處摸索。手一縮回來，身體就恢複了正常狀态。當他疑惑地再次伸手去按門旁的燈具開關時，身體再一次電光四射。如此再三嘗試後，他明白了是燈具開關出現漏電現象。如果不是有了金剛之軀，他現在估計已經被電死好幾回了。
燈具開關漏電看似是一個意外，但是時承平很清楚這絕非意外，肯定又是殺手炮制的“意外”現象。他退出別墅回到車裏坐下，然後用手提電腦查看覆蓋屋子內外的針孔攝像機拍下的畫面，果然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地潛入屋內，并在大門處的燈具開關上動手腳的一幕。
在電腦上抹去了自己遭遇電擊卻安然無恙的場景後，時承平就立刻打電話報了警。這一次，他決心一定要讓警方追究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