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顏怔了怔。
她不知道。
昨天之前,他們已經三天沒見,晚上放學時他也沒有來。
學校離家很近,溫顏一直說不用他來,但自從陰戚找過她後,韓江每晚都會接她。
這幾天沒來。
後視鏡裏有雙眼睛一直在偷瞄溫顏。
陸非心裏嘲笑韓江,表面裝高冷,還不是擔心人家,偷偷摸摸送人回家。
改天一定好好臭臭他,搞什麽深情人設,要放自己身上,直接把溫顏扯過來一通強吻,你喜不喜歡我?不喜歡?再親!親到喜歡為止。
還整不了你個丫頭片子了。
其實他今天找江嫣吃飯,就是為了那個不争氣的兄弟,想看看能不能從江嫣嘴裏套點東西出來,問問那個什麽江振跟溫顏到哪一步了。
正想着,右側車道有輛車忽然加速,開到前面強行插隊,陸非猛踩了一腳剎車,差點沒追尾。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看到前面是一輛黑色卡宴,還在加速,很是嚣張。
陸非看準機會,方向盤一轉,把車駛到旁邊車道,追平那輛車,滑下車窗想看看司機是什麽人,結果一看,他心底暗罵一聲。
竟然是陰戚。
真冤家路窄。
陰戚發現陸非,也很意外,兩人眼神交彙幾秒,他忽然挑了挑嘴角,沖陸非伸出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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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是個火爆脾氣,哪受得了這種挑釁,瞬間火了,指着他:“你他媽有種停車。”
陰戚卻不再看他,劃上車窗,加大油門開得飛快。
陸非被激怒,沖倆女孩甩了一句:“系好安全帶。”迅速跟了上去。
兩輛跑車在主路上加速疾駛,引擎聲吸引了路人的注意,陸非不停變換車道,緊追不舍。
在十字路口,陰戚忽然掉頭,陸非下意識跟着打方向盤,車速太快,幾乎漂移,車輪在地上打滑,蹭出刺耳剎車聲。
他的車沖上馬路,撞到綠化帶。
兩個姑娘吓得尖叫。
車子被逼停,不遠處,陰戚将手伸出車窗,比了個“拜拜”的手勢。
陸非猛捶方向盤:“操!別他媽栽老子手裏!”
這時江嫣忽然解開安全帶朝後喊:“顏顏!你沒事兒吧?!”
同一時間,韓江剛從政教樓辦公室出來。
今天系裏開會,時間很長,已經來不及接溫顏,他握着電話,想給溫顏打一個。
走廊裏,迎面碰到江振。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擦身而過的一瞬,韓江忽然開口叫住他:“江振。”
江振停下腳步,偏頭等他繼續。
韓江視線往前,壓住心底複雜情緒,只挑重點:“她馬上就要高考,不能受任何幹擾。”
韓江攥緊拳頭,不甘心,也生氣,酸透了。
他說:“所以你別打擾她,有什麽事——”他頓了頓,“也等高考完再說。”
江振沉默片刻,嘴角微微挑起,淡淡說:“好。”
他沒問什麽事,也沒對那天有任何解釋,等于默認他和溫顏特殊的關系。
仿佛高考後,他真的會有什麽舉動,去“打擾”她。
韓江想起那條精致的複古腰帶,一看就是手工制作,頗費功夫。
他下意識瞥了他腰間一眼,但江振穿着外套,看不到。
韓江心口發堵,一秒也不想呆在這裏,剛邁出兩步,手裏電話響。
他接起來,剛聽了兩句,臉色瞬間變了。
溫顏傷的并不重。
她系了安全帶,但車速太快,掉頭時她沒穩住,身子往右側斜,腦袋撞上車門。
太陽穴旁磕破,出了一點血。
這會兒她已經包紮完,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着。
江嫣陪在她身邊,陸非在倆姑娘面前來回踱步。
他抱着手臂,一邊咒罵陰戚,一邊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心。
畢竟是他一時沒控制住情緒,争強好勝,結果把人韓江的小心肝兒弄傷了。
他有些擔憂,一會韓江來了可能會把他當場揍一頓并宣布絕交。
正琢磨着怎麽負荊請罪,就聽到叮一聲,韓江從電梯裏跑出來。
“老韓,我——”陸非剛開了個頭,想道歉,誰知韓江一陣風一樣從他身邊掠過,壓根沒看他。
陸非:“……”
韓江微喘着站在溫顏面前,看到她右側太陽穴附近貼着三厘米見方的白色紗布,差一點就碰到眼睛,紗布裏層隐隐有些顏色,不知道是藥水還是血跡。
他全身的血直往腦門上沖,一句話沒說,掉頭就走。
幾人急了,齊齊喊他:
“韓江!”
“老韓!”
溫顏猛地站起來,死死拽住他的衣服:“韓江!”
韓江腳步停下,太陽穴跟着突突的跳,小姑娘滿眼都是焦慮擔心,“別打架。”
她拽了拽他袖口,“我沒事。”
韓江緩了幾秒,冷靜後,慢慢松開攥緊的拳頭,握着溫顏肩膀,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
他沖陸非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幾米外。
韓江壓低聲音,眉宇陰沉,“怎麽回事。”
剛剛在電話裏,陸非三言兩語,說的并不清晰。
陸非把整個經過講了一遍,又說:“也怪我,忍一忍就好了。”他咬牙切齒:“但那王八蛋也太他媽欠揍了,我實在沒忍住。”
韓江很久都沒說話,下意識摸了摸兜,想抽支煙,但想到這是在醫院,到底沒拿出來。
陸非看他一眼:“這事你打算怎麽辦。”
韓江眼睛裏的寒意漸漸濃重:“我自己解決。”
陸非急了:“你怎麽解決?我可告訴你,你想怎樣都行,只一條,無論幹什麽,你得帶上我,你一個人肯定吃虧。”
韓江回頭看了眼溫顏,跟她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收回視線,“放心,我不動手。”
“那你要幹嘛?”
韓江沒回他,又問:“剛電話裏你說什麽,誰不見了?”
那通電話那麽着急,他腦子裏只聽到溫顏,沒注意其他。
陸非一拍腦袋,猛然記起:“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醫院說鐘老爺子不見了。”
韓江到沒多擔心,猜也能猜到,沒別的地兒,百分百回家了,守着那一畝三分地,生怕人家給他鏟了。
他走回溫顏身邊,低着頭,摸了摸她傷口附近的頭發,輕聲說:“陸非會送你回家,鐘爺爺那邊你別擔心,他肯定回家了,我去看看。”
溫顏乖乖點了頭,又很不放心他,“我真的沒事,你不要去找人麻煩。”
她太了解他,知道他一定咽不下這口氣,韓江沒說什麽,跟陸非對視一眼,一個人先走。
他先去鐘閻家,老頭果然在,正悠哉悠哉地躺在搖椅上聽評書。
看到韓江,他特別心虛,收音機調了個流行音樂頻道,又從地上一堆水果裏挑了幾個香蕉塞給他。
韓江拿他沒辦法,又不能對老人說重話,只告訴他下不為例,千萬別再自己偷溜掉,非常危險。
鐘閻答應了,又從樟木箱子裏拿出個布袋子,從裏面拿出張銀行卡遞給他:“你去銀行幫我取出三千來,把你給我交的住院費扣了,剩下的給我拿回來,密碼你知道。”
韓江沒接:“不着急,我有錢。”
鐘閻使勁兒塞給他:“我着急,你還沒畢業呢有什麽錢,還不都是你爸的,再說就算你有,我也用不着,你又不是我孫子。”
韓江只得接了,“行,您了不起。”
他看了眼地上一堆食品水果保健品,“這誰買的?”
鐘閻說,是那個房地産的老總,聽說他身體不好,親自過來探望,還帶了不少東西。
老爺子直嘆氣,“話說回來,這個陰總為人還不錯,挺穩重,一句沒提房子的事,只問我身體。”
韓江偏頭看他:“怎麽着,內疚了?”
老爺子吧嗒兩口煙,眯着眼睛沒出聲。
時間已經不早,韓江從院子出來後,回到車裏,哪都沒去,直接給陰戚打了電話。
接到他的電話,陰戚并不意外:“韓大少,今兒這事兒可不賴我,碰巧遇見,算你那哥們兒倒黴。”
他并不知道,車後座還坐着溫顏。
韓江冷冷說:“不提今天的事。”
陰戚挑了挑眉,“那你這電話是?”
“陰戚,咱們做個了斷吧,所有事情一次解決。”
“怎麽解決。”
韓江滑下車窗,手指輕點方向盤,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飙車,撞車,或者別的,你随便選一個,你贏了,我任你處置,我贏了,你我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你不要再來騷擾我,也不準動我身邊的人,怎樣,敢嗎?”
電話另一邊安靜許久,随後傳過一陣笑聲,很輕蔑:“實話講,跟你玩,有挑戰,我很喜歡,還沒玩夠。”
韓江面無表情:“你考慮清楚,你贏了,可以向我提任何條件,而我的要求對你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損失。其實你心裏明白,這幾年你沒少折騰,但你沒辦法拿我怎樣,”他的嗓音寒氣逼人,“陰戚,我如果想玩,你玩不過我。”
陰戚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韓江所說,全是事實。
抛開韓江自身的狠,他是小山樓的少東家,韓雪凇為人看起來雖與世無争,但沒點人脈手段,怎麽可能把小山樓做到如今的規模。
說白了,在韓江眼裏,根本沒把陰戚當回事,不值得動用家裏的資源解決他們這些孩子的矛盾。
況且那些所謂矛盾,在成年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其實當年的事早已過去,只落執念,他不就是想看韓江低頭認輸嗎?
陰戚沉寂許久,最終一字一頓:“撞車,誰先躲誰輸,你輸了,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我下跪道歉,叫一聲戚哥,你我的事,就算了結。”
韓江沒有一絲猶豫,也不廢話,落窗啓車,“明晚七點,崇冥廣場。”
而家裏那邊,溫顏只說不小心摔倒,磕到了頭,施靜又擔心,又埋怨,心疼的不得了,弄到後來,還要溫顏反過來安慰她。
韓江很晚才回家,客廳裏沒有人,溫顏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他在玄關那裏換鞋。
兩人目光碰了一下,韓江很快移開,車鑰匙扔到五鬥櫃上,去冰箱裏拿了罐啤酒,轉身走去陽臺。
溫顏猶豫一下,還是跟過去。
陽臺面積不小,當初裝修的時候被施靜改造成玻璃陽光房,種了很多花草,有一半的面積是露天的,韓江靠在那裏吹風,手中的啤酒已經喝掉一小半。
溫顏看了一會他的側影,覺得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不止今天,最近他都是這樣,比以前更不愛說話,也很少笑。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暖風拂面,溫顏側臉線條柔美,有幾根頭發貼在紗布上。
韓江垂目看了她一會,沒有忍住,伸手把那幾根頭發撥開,手卻沒離開,猶豫一下,還是貼在她頭發上,輕輕碰了她的傷處,“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