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人三天沒有見面,彼此眼神都有些不自在,韓江垂着頭看她,松了手,側身走出去,沒有說話。
她并不意外,鐘閻沒有兒女,也沒其他親人,他的老人機裏只存了兩個電話號碼。
一個溫顏,一個韓江。
之前溫顏的電話打不通,醫院一定會聯系韓江。
其實不是什麽嚴重的病,老年人心髒不好,血壓也高,一個人出門确實危險。
現在他已經醒了,還嘴硬說沒事,要出院,估計是怕拆遷辦的人趁他不在把房子拆了。
溫顏陪他聊了會天,韓江從外面進來,拿着兩個洗好的蘋果。
他坐在床邊另一張椅子上削蘋果。
他一向話少,鐘閻說他比自己還悶,接過他遞來的半個蘋果,又說:“給溫丫頭一塊。”
韓江垂着頭,用水果刀切了一半遞給她。
溫顏接了。
兩人各懷心事,蘋果也沒吃出什麽滋味。
過了會,韓江開口:“成績出來沒有。”
“出了。”她頓了下,“16。”
韓江擡眼看她,一雙眼睛漆黑深沉,想誇誇她,最後卻只說了句:“挺好。”
有人給韓江打電話,他接起來,說了兩句就挂掉,跟鐘閻說:“我出去一趟,一小時回來,待會溫顏要回去上課,你一個人不要随便亂跑,想出院也等我回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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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哄小孩一樣的語氣,鐘閻閉着眼睛裝睡,含糊答應。
韓江俯身,手臂撐在床頭,又重複一遍:“不許自己出院。”
鐘閻見糊弄不過去了,開始賠笑臉:“知道知道。”
老小孩一個。
得到他明确回答,韓江才放心,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轉頭看向溫顏:“回學校嗎?”
溫顏愣了一下,随即站起來,跟鐘閻道別,收拾東西跟他走。
他先送她回學校,過了一個十字路口,他把車停到路邊,去超市買了一些面包和牛奶,還有一些小零食,拎着滿滿一袋東西回來,上車後直接扔她膝蓋上。
溫顏一下抱住:“給我的嗎?”
“嗯。”他沒過多解釋,從她趕到醫院的時間來算,一定沒吃午飯。
溫顏轉向窗的另一側,看着不停後退的樹影,幾天來心底的煩悶莫名消散不少。
這個晚上,韓江回家住。
醫院那邊,他給鐘閻請了二十四小時的護工照顧,應該還要住兩天院觀察一下。
八點多,他敲開溫顏的門,手裏拿着一摞卷子,晃了晃,“要寫嗎?”
溫顏接過來,是之前在補習班燒掉的那些,看來他又找人複印了幾套。
韓江撐着門板,扭頭示意她:“去客廳吧。”
溫顏帶了筆出來,看到餐桌上已經鋪了一個筆記本,MP3,一盒煙和打火機,還有韓江偶爾戴的細黑邊眼鏡。
韓江坐到另一側,“一起吧,我最近結了幾門課,也要考試。”
溫顏坐到他對面。
兩人沒有多餘的話,很快投入到各自的複習中。
但韓江似乎有些沉不下心。
這很不像他,看書時,他一向頭腦清醒,不會被外界打擾。
但今晚,他幾乎每隔半小時都要起身去陽臺抽煙,散了味道再回來。
當他第三次去碰煙盒的時候,溫顏忽然按住他的手。
柔軟微涼的觸感覆在他手上,帶一點強硬,“別抽了。”
她碰了他的手,但很快挪開。清亮的眼睛盯着他:“你已經抽好幾根了。”
換做以前,不需要她啰嗦,他本身煙瘾不大,一盒都要抽很久。
韓江的手在煙盒上停頓兩秒,指尖動了動,到底沒再碰。
他垂着頭沉默一會,随後站起來:“我去拿水,你喝什麽。”
溫顏說:“涼白開。”
他走到廚房倒了兩杯,高挑透明的玻璃杯,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穩穩捏着,放到她面前。
韓江喝了半杯,看了眼她的卷子:“還有多少。”
“一點點。”
他沒說什麽,坐在對面,耳機重新塞進耳朵裏,點開MP3聽法語資料。
他修長的手指噼裏啪啦,打字很快,聽到音頻的同時腦中翻譯成中文,并打在文檔裏。
這對專業水平要求非常高。
但他似乎不費什麽力氣。
韓江偶爾翻一下手邊的書,眼睛在書和電腦屏幕前回轉。
過了會,他看到溫顏又把卷子翻回第一頁,便摘了耳機,起身走到對面,在她身邊抽出把椅子坐下,低聲講題。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但不濃,還隐隐有些別的味道。
不是香水,很清新,有點像那晚他們在小山樓酒店房間時,浴室裏沐浴露的味道。
小山樓注重細節,酒店所有一次性物品,包括洗發護發,沐浴露這些小東西,一向質量上乘,包裝精致,不會糊弄顧客。
韓雪凇從不在這方面節省開支。
韓江講英文時很好聽,發音純正,溫顏聽的有些走神,忽然被人敲了一下腦門,韓江又敲敲桌子,嗓音低沉:“注意力集中。”
話音剛落,桌上溫顏的手機響了一聲。
她拿起手機,是江嫣發來消息:JAY又要發新專輯啦!
溫顏回她:什麽時候。
江嫣:聽說是光棍節那天。
溫顏:那還有半年呢。
江嫣發了個狂點頭的表情包,又跟了一個桃子愛心表情,說一定要第一時間去買CD。
随身聽已經很少人用,以後大概不會出磁帶了。
溫顏想起,以前她有整套的正版磁帶和CD,後來搬家弄丢了,她還郁悶了好一陣,現在有些已經絕版,再也買不到。
兩個小姑娘又說了幾句,溫顏放下手機。
韓江說:“聊完了?”
她有點抱歉,他那麽嚴格,應該沒什麽耐心。
溫顏點點頭,聽到韓江說:“三模卷子給我看看。”
這一次,他沒有只關注英語,在她繼續做題時把她的語文數學和理綜都過了一遍,随後把她所有錯題都講解一遍。
韓江現在的專業偏語言學,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三年後還能不費什麽力氣對付這些令人頭疼的題。
大概真的有學習方面的天分吧。
第二天依舊是緊張忙碌的複習,老徐從別處搞來幾套卷子,寶貝一樣發給大家,已經到了這個時刻,沒人敢怨聲載道,發什麽做什麽。
鈴聲一響,江嫣就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書包,并且少有的沒等溫顏,問她去哪,她還神神秘秘:“不告訴你。”
學校對面,陸非那輛拉風的跑車十分顯眼,他坐在駕駛位,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撐在窗沿,看到小跑出來的江嫣,他降下車窗。
陸非鮮少主動聯系江嫣,接到他的電話,江嫣興奮了整個一下午,過馬路時速度很快,氣的陸非狠狠拍了兩下喇叭,沖她吼:“看車!”
江嫣繞到副駕駛那邊直接坐進去:“你喊什麽喊?”
陸非努力平複心跳,這姑娘總有本事在兩句話內把他惹毛。
陸非手臂撐在她身後的靠背上,觑着她:“大小姐,您要找死能不選今天嗎?到時你家再賴上我。”
江嫣把書包扔到後座,一本正經說:“你找我就是為了跟我吵架嗎?我告訴你我可有心髒病,經不起刺激。”
陸非聽她說過八百遍心髒病,早聽出免疫,“您過馬路能看看車嗎?別害人無辜的司機成嗎?”
“我看路了,沒有車,下個問題。”
陸非說不過她,深呼吸,“行,安全帶系上。”
江嫣立馬系安全帶,又開始興奮:“我們去哪?”
“請你吃飯,想吃什麽。”
江嫣立刻說出大一串,亂七八糟的,“都想吃。”
陸非沒忍住,偏頭笑了下,“當心吃成小肥豬。”
他剛啓車,江嫣忽然使勁兒抓了抓他手臂:“顏顏怎麽了?”
陸非順着她目光看向校門口,看到溫顏一邊聽電話一邊往出跑,神色焦急。
陸非再次降下車窗,喊了她一聲。
溫顏跑過來,陸非問:“怎麽了?。”
“醫院打來電話,說鐘爺爺不見了。”
“那你現在要去哪,醫院?”
“去他家,他一定偷偷回家了。”
陸非下車,替她打開後車門,鎮定說:“別慌,我送你去。”
他改變方向,掉頭往鐘閻家開。
江嫣跟他說了一遍路線,又回頭問溫顏:“鐘爺爺住院了?”
“嗯。”溫顏一直給老人打電話,但打不通。
江嫣說:“韓江呢,怎麽沒來?”
陸非從後視鏡裏觀察溫顏的表情,她微微低了頭,“他這幾天很忙。”
江嫣奇怪:“是嗎?我昨天好像還看見他來着。”
溫顏很快擡頭:“在哪?”
“就校門口啊,放學那會,他走你後面來着,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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