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深宮劇變(五)
? 當李雲來到雍華殿的時候,攝政王已經換上了早就備好的龍袍,正坐在位于大殿最深處的龍椅上。
終于将多年以來的念想變成了現實,可他的面色卻有幾分凝重。
看到李雲攜着滿身殺伐之氣踏入殿中,他微擡眼簾,維持着表面的沉緩道:“都處理了嗎?”
李雲沒有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繼續向他面前行來。
縱使禁軍統領的錦衣,也無法掩蓋他身為殺手的冷峻。
因逆着光,陰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李雲提着劍緩步向大殿深處行進,未曾幹涸的鮮血順着劍刃滑落,再自劍尖凝結滴落,于光亮可鑒的地面落下腥紅的痕跡。
殺氣實在太重了,連攝政王也覺察到,終于忍無可忍的站起身來。
他透過垂旒看向李雲,忽聞得殿外傳來喧嚣噪雜之聲,于是警惕的問道:“那是什麽聲音?”
一直沉默的李雲才終于應道:“是禁軍,陛下忘了嗎?”
盡管他的聲音比平日裏更加冷肅,可聽到他的答話,攝政王卻安下心來,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恍然大悟般道:“是啊,朕怎麽就忘了呢?朕還有禁軍,足以對付那些鼠輩!”
他說話的同時,攜着滿身繁複的龍袍自擺放着龍椅的高臺上踱下,正要朝立在大殿中央的李雲行去,卻聽到接連的許多聲音響起,一時間歷代君王舉行登基大典的雍華殿,所有的門都被打開,而每一扇門前都立着一位弓箭手,将箭尖指向殿內。
攝政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聚,由喜轉怒。
“這是何意?”他用陰沉的聲音向李雲問道,目光将整座大殿掃視了一遭,忽然意識到什麽,又厲聲道:“赤夕呢?”
李雲又向前踱了兩步,卻只是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清君側,誅反賊。”
攝政王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忽然仰天狂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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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他才收住笑聲,将輕蔑的目光投向李雲道:“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莫要以為當上了禁軍統領就能改變什麽,你始終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
到最後,攝政王的聲音變得無比惡毒,而李雲的目光亦随之變得更加冷峻。
攝政王忽的擡手指向他,垂旒随着他的動作而劇烈晃動,而他則用攜滿怨恨與怒意的聲音問李雲道:“為何背叛本王?”
他頻臨歇斯底裏的樣子引起了了禁軍的警惕,于是周圍的弓箭紛紛拉滿,搭在弓弦上的箭好似随時将要飛出。
李雲卻在這時擡手示意他們停止下一步的動作,獨自執劍上前,向攝政王行去。
在攝政王面前頓足,他壓低了聲音道:“若交出解藥,或可保全身而葬。”
攝政王怔了怔,忽然明白過來,卻用輕蔑的聲音道:“說到底,你還是為了那個女人。”
李雲并沒有否認,他眸中便現出幾分得意:“那菱花之毒沒有解藥,你做了多年殺手,如何會不知,眼下你這樣做也不過是求得自我安慰罷了 。”
見李雲的目光變得更加陰沉,他卻忽換做商量的口吻道:“一個女子而已,如果殺了本王,東宮也不會放過你,但若你此時回頭,本王曾許你的一樣不會減少。”
李雲卻仿佛沉浸在沒有解藥的事實之中,一瞬間的失神卻見攝政王尋到時機,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朝他刺去。
誠然,攝政王也自知李雲不會受他引誘,不過用這法子為自己争取時機,打算最後拼死一搏。
即便這一刺之下十分突然,可李雲還是迅速的做出反應,将他那一劍擋開。
劍鋒甚至未能觸及他的衣角,卻讓攝政王順利脫離了與他的危險距離。
方才那一下激烈的碰撞令攝政王頭上的冠宇險些脫落,可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卻也拼命護住了那象征天子之位的龍冠,即便極其影響發揮,依然不肯将其摘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再無躲避的可能。
攝政王握緊了劍,打算同這天下第一的殺手戰至最後,而李雲也未曾選擇更加簡單的方法,同樣打算以一己之力與攝政王相抗。
縱使曾經征戰沙場,在兇險的朝堂中立足直至權傾天下的過程中也遭受過數不清的刺殺,可攝政王在面對李雲的時候卻還是無法從容。
對峙了許久之後,攝政王才舉劍朝李雲發起攻擊,那過程中發出怒吼,仿佛攜着絕望。
李雲亦擡劍相迎,下一刻兩柄劍便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
攝政王的額上青筋暴起,魁梧的他似乎沒有想到身形如少年般纖細的李雲竟有這樣大的力氣。
那鋒利的劍刃逼至攝政王的面前,又被他低吼着抵開,費了好一番力才得以化解僵局。
然而李雲迅疾的劍鋒卻又緊随其後的向他襲來,俨然沒有給他絲毫喘息的餘地。
這樣的交鋒和戰場上的厮殺不同,不過才剛開始,攝政王已覺吃力。
連攝政王也以為這交戰會高下立分,可李雲偏就像是兇猛的野獸戲弄獵物,并不急于将他斃命。
這樣下去,即便不是被李雲殺死,也會活活累死。
攝政王快要經受不住,終于尋得一時機對李雲低語:“你當那秦氏之女為何會落到如此下場,全都是因為你。”
攝政王的話竟順利的激怒了李雲,趁着他分心之際,攝政王用力抽出被他鉗住的利劍,卻見他眉宇無意的一蹙,那劍鋒上竟沾染了血跡。
盡管那傷處隐于李雲腰間,卻在錦衣上暈染出一小片腥紅。
意識到自己令李雲受傷,攝政王一時信心大震,又趁勢朝李雲攻去。
然而此時的李雲卻不再似方才,周身彌漫的殺氣又重了一重,甚至令守在門口的弓箭手都為之一顫。
李雲似不想再與攝政王周旋,接下來的每一招都兇狠異常。
攝政王亦感覺到這變化,卻只能吃力的抵抗着,不過片刻那鑲金絲的龍袍,衣袖便被割裂,露出翻開的皮肉。
全然不敵的攝政王不斷後退,卻被李雲步步逼近。
他一下接着一下的手起劍落,每一次都精準無誤的在攝政王的身上留下傷痕,卻又無礙于他的性命,俨然在對他實施着千刀萬剮之刑。
此時攝政王所經受的卻不止是身體上的痛楚,更有心裏的屈辱。
當利劍割裂他的腿筋,身着龍袍的他不得不向這被他嘲笑是見不得人的殺手屈膝,可他偏又不忍就此棄生投死,于是李雲便是看準了這一點,對他實施沒有窮盡般的折磨。
仿佛過去了天長地久的時間,攝政王渾身都挂滿血痕。
他已然放棄抵抗,連手裏的劍都落在了地上,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似乎有更多的聲音向大殿周圍靠攏,皮肉的劇痛都已經麻木之際,李雲的劍才終于貫穿了他的心髒。
最後的一刻,攝政王聽到那冷峻的聲音傳入耳中,那聲音似乎也滿載幽怨:“天下之主是誰,小人并不在意,只是王爺不該傷害她,她雖然只是一個女人,卻是比小人的性命更加重要的女人。”
伴着李雲話音落下,攝政王亦垂落了攥緊他袖管的手,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最後,他也未能瞑目。
李雲拔劍起身的同時,一衆東宮親衛也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來到殿前。
他們沖入殿中,正看到這鮮血淋漓的一幕。
滿身傷痕的攝政王雖然周身的龍袍已經破損不堪,可頭上垂旒的冠宇卻還端正的帶着。
這一代枭雄一動不動的跪坐在地上,腦袋卻耷拉至胸前,這才令來者确認他已然身亡。
面對滿身殺伐的李雲,那些東宮親衛立刻警惕起來,忙将太子殿下護住,拔劍對李雲擺出劍拔弩張的架勢。
然而李雲對他們卻像是視而不見,收劍回鞘之後便緩步朝門外行去。
至太子殿下身側時,東宮親衛們緊張的就要沖上去,卻被太子殿下示意阻止。
“攝政王結黨營私、禍亂朝綱,僞造先帝遺诏意圖篡位,而今又身着私制之龍袍龍冠,可謂人贓并獲,一死已不足平民憤,當對其施以鞭屍之刑,即刻行刑。”太子殿下語調平緩的說着這些話,迫不及待對攝政王發洩積聚多年的憤怒。
李雲卻只是在他身側頓足片刻,便如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往殿外行去。
這時,跟随在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名親衛主動上前請命:“殿下,可要将他攔下?”
太子殿下卻擡手示意他停止。
那人連忙噤聲,恭敬的垂首而立,餘光則瞥見太子殿下轉身,将目光投向已然消失在夜幕中的李雲,而後兀自喃語:“即便想攔你們也攔不住他,倒不如等他自己回來。”
說罷此話,太子殿下卻又立刻轉過身很來,擡眼看向前方大殿中的龍椅。
此時攝政王的屍身已經被人擡走,施以鞭刑。
太子殿下疾步向前行去,徑直踩過地上殘留的那一灘血跡,踱至高臺之上,拂起衣擺,終于穩穩坐上了龍椅。
殿中衆人,連同宮中禁軍,以及随即趕至的蕭嚴趙氏等人,片刻間已跪滿了大殿。
衆人伏身行禮,齊聲呼道:“臣等恭迎新皇登基,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