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秘籍之秘(二)
? 看到那雙眼睛,秦婉更加失了神,怔然等待劍尖刺入她的血肉。
愈加強烈的劍氣将她原本挽在發簪間的烏發散脫開來,将如瀑的青絲拂起,卻在最後一刻偏離方向,只削掉她一撮發絲,随風飄散至房屋的角落。
殺手這一瞬的失手,也讓其他人尋到了時機。
蕭嚴拔劍,親自攻了上來,然而只與那人交戰了三五招便被劃傷了手臂,退到一旁。
接着這屋子裏但凡有佩劍的,都一擁而上沖過去,可即便面對寡不敵衆的陣勢,那名殺手卻還是輕松的化解。
于是當侍衛們聽到聲音破門而入的時候,殺手已經突破層層圍困,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時的秦婉雖已被張姓商人放開,卻也是驚魂未定,所有的心魂都系在方才那雙眼眸上。
突然的刺殺在這座府宅中引起了許久的一陣騷動,不少人和侍衛一同追了出去,卻也是一無所獲,萬幸的是張齊福的性命保住了。
待到一切歸于平靜,蕭嚴抱着受傷的手臂來問秦婉:“可有傷到哪裏?”
秦婉才回過神來,看向他搖了搖頭,同時發現鮮血正順着他的手臂滾落,似乎傷得不輕。
“世伯……”秦婉如衆人一般,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受傷的蕭嚴,卻被自牆角處傳來的一陣哭喊聲引去了注意。
那張齊福經歷了方才突然的一幕,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整個人都有些失常,雙手擋在自己面前,亂抓亂舞,身子卻拼命往牆角縮去,顫抖的喊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此時有人上前去扶他起來,并告訴他刺客已經走了,沒有危險了,可他卻像什麽都聽不進去一般,只是不停的重複着那一句話。
看到這一幕,秦婉有些無語,畢竟方才被拉到前面擋住劍鋒的是她,她還不曾如何,這人卻成了如此一副模樣。
“加強府裏的戒備,務必保護他的安全,吾等明日再來。” 看這情形,恐怕那張齊福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蕭嚴于是轉身對韓大人道,說話時眉宇緊鎖,顯然也為這刺殺之事感到頭痛。
說罷他亦辭過衆人,令大家各自散去,改日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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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蕭嚴離開這間屋子,剛行至門口時,卻被秦婉自身後喚住。
“那刺客沒能得逞,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侄女今夜就留在這裏,守着張老爺。”她語調堅定的說着,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
蕭嚴回過頭來道:“就算刺客要來,你在這裏又有何用?莫要胡鬧了。”
秦婉卻仍立在原地,沒有要随他離開的意思,又道:“我雖不會武功,但在這裏守着,發現異樣也可以立刻叫人,求世伯成全,否則我便是同世伯回去也不得安寧。”
方才那名殺手雖然黑衣蒙面,可她自第一眼就已确認那人是李雲。
如果是李雲的話,即便這宅府中布滿再多的守衛也不可能攔得住他。
她知道自己要想攔他同樣是自不量力,但始終想要一試。
“還請世伯先去處理傷處,莫要為侄女擔心。”這時秦婉将目光落在他的臂上,意識到自己這樣似乎絆住了他的腳步,于是又添了一句。
“可你一個女子待在這裏也不方便,還是随老夫回去吧。”不想那蕭嚴也很是堅持。
見兩人相持不下,韓大人便出來解圍,對蕭嚴道:“秦小姐若想在府中留宿,卻也無妨,在下這就命人收拾一間廂房出來給小姐住。再者如小姐所說,蕭大人這傷處也耽擱不得,還是先去包紮了要緊。”
蕭嚴低頭沉吟了片刻,轉而看向秦婉道:“也罷,那便如此吧,你萬事小心。”
秦婉連忙欠身:“侄女謹遵囑托。”
說罷,秦婉目送蕭嚴随韓大人離開。
在韓府上包紮過傷處之後,蕭嚴便徑直回了蕭府,果真将秦婉留在了韓府。
後來韓府的婢女來請秦婉去廂房歇息,秦婉卻推辭掉,堅持要在張齊福的門口守一夜。
夜幕愈深,秦婉坐在房門前的石階上,舉頭看向天際。
今日的天色很是陰郁,天空中沒有月也沒有星,只遍布着一層厚重的雲翳。
秦婉凝視着那片一望無垠的陰雲,內心亦十分凝重。
“你當真還會來嗎?雲……”
她默然于心下低語,不自覺的抱緊了雙臂。
到底是到了夜半,空氣也薄涼了許多。
這樣也不知坐了多久,整個韓府都是一片寂靜,除了秦婉和庭院裏守衛,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秦婉不覺打了個哈欠,卻聽見街道上傳來打更的聲響。
現下已經是申時,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天明了,還是什麽都沒發生。
或許李雲今夜不會再來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警惕了一夜的秦婉稍稍松懈了些許。
這心緒稍一放松,困意就陣陣襲來。
秦婉不知不覺就将腦袋靠在了旁邊的石墩上。
迷迷糊糊之間,夜色好似又恢複至濃稠的狀态,天際的雲翳卻逐漸消散,現出一輪明月,将輝光鋪撒了滿地。
一個比夜晚還要清冷的身影踏着月光朝她靠近,最後駐足于她的面前。
黑衣黑發的男子遮蔽了照射在她身上的光影,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熟悉的氣悉卻讓她絲毫未有疑慮。
他俯看着坐在石階上的她,凝視他的雙眸裏透露着冷冽之外的情緒,仿佛充滿悲傷卻又滿載柔情。
他朝她伸出手,為她将耳畔的碎發挽至耳後,而後輕輕觸碰她的面頰。
微涼的指尖宛若夜裏的清風。
秦婉似被什麽蠱惑,随着內心深處滋生的念想去覆住他的手背,可是就在她快要碰到他的手時,在她面前的整個身影卻都在瞬間幻化成空。
秦婉驚醒,睜開雙眼時,看到天際的雲翳依然厚重,并沒有明亮月光。
她的心卻又更加猛烈的一驚,慌忙坐直身子往周圍看去。
待到發現侍衛們仍一臉凝肅的立在房屋的每扇窗下,且身後的房門也如之前一般緊閉、一切如常,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一個夢。
秦婉不禁慶幸,卻也忍不住有些失落,那只是一個夢。
待到天邊泛起微光,整個韓府也似從睡夢中醒來,有仆婢們起身推開窗戶的聲音,也有晨鳥在庭院中啼鳴,秦婉舉起雙臂伸了個懶腰,而後自臺階上站起身,活動活動全身酸痛的筋骨。
總算是平安度過一夜,她這樣想着,雖然在門口枯坐了一夜,卻也十分有成就感。
有婢女端了梳洗的器物給張齊福送去,行至屋門前向秦婉欠身行禮。
秦婉連忙讓開路,心道危機應當已經過去,現下也已天明,她應該再無顧忌可以進到屋內去。
未免夜長夢多,等張齊福梳洗完她就打算先進去找他把能問的都問了。
然而就在她思忖着不知那張齊福精神恢複過來沒有,就聽見屋子裏傳來婢女的一聲慘叫。
秦婉和侍衛們立刻沖進了屋子裏,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們全都傻了眼。
卻見那張齊福脖子上勒着自己身上取的腰帶,整個人挂在房梁上,雙目暴突,舌頭掉出口外,四肢皆無力的垂着,似乎已經僵硬,身子随着門外刮進來的風一晃一晃,俨然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侍衛趕緊割斷腰帶将張齊福放了下來。
聞訊而至的韓大人請了府上的大夫來瞧,查看一番後卻得出他早已氣絕身亡的結論。
整個晚上都沒有任何異樣,這一點一直守在門口的秦婉也知曉,卻沒有人想到他竟會自己做了了斷。
秦婉踉跄了一瞬,雙腿有些發軟,也不知是因為看到張齊福的慘狀,還是因為這結果而感到難過。
她忍着強烈作嘔的玉望,看向張齊福的屍體,不覺蹙緊雙眉的同時亦察覺到有什麽自他的袖管裏掉了出來。
韓大人也發現,将那東西拾起,定睛一看卻是一枚金鎖。
而那金鎖小巧玲珑,做工很是精細,分明是小孩子帶的佩飾。
半柱香過後,收到消息的蕭嚴也趕到了韓府。
“怎麽回事?人怎麽就沒了?”蕭嚴眉宇緊鎖,顯得有些焦躁。
韓大人踱至蕭嚴身邊道:“昨日那刺客沒有再來,可張祈福卻懸梁自盡了。”
見韓大人說話間将那枚金鎖遞給蕭嚴查看,秦婉上前插話道:“張老爺可有妻兒,他們現在在何處?”
蕭嚴蹙眉道:“因為怕他的妻兒受到牽連,已經将他們送出了京城,老夫也派人一路保護,現下并沒有收到遇到危險的消息,應當暫且無恙。”
聽到他這樣說,秦婉卻已恍然大悟。
原來昨夜李雲沒有再出現,并非是因為就此放棄刺殺,而是他知道張齊福根本活不到天明。
是他用這金鎖威脅張齊福。
昨夜的刺殺雖然未能成,但他或許正是趁着那段極短暫的時間将這把金鎖給了張齊福,而張齊福看到這屬于他兒女的東西,知道他若是說出一切,他們便也會同他一起陪葬,所以他最終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以保全他的妻兒。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秦婉的心愈加沉重,不禁于袖下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