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樓重逢(四)
? 鋒利的劍尖刺破了窗紗,幾乎在沒有制造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将門窗撕裂。
當華麗的絹紗和精致雕木化作碎片、盡皆零落時,那個冷肅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迅速移至屋內,頓時将肅殺之氣渲了滿室。
李雲定身在攝政王的面前,劍尖直指他的咽喉。
美貌的姬妾再度發出極度驚恐的尖叫。
那攝政王卻看着李雲冷笑了一聲,竟毫無懼意。
他順手将連滾帶爬躲到他身後的姬妾一把推開,怒喝一聲:“沒用的東西,滾!”
那姬妾得了令,踉跄了數遭才得以起身,立刻逃也似的哭着跑出去。
攝政王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李雲身上,放下手裏的杯盞,坐直身子了,臉上的醉意盡皆消散。
整個過程中,那把劍都橫駕在他的頸項間 。
“不知靳刖到此,所謂何事?”攝政王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看向近在咫尺的劍刃。
只要再進一寸,那把劍便會削掉他的頭顱。
李雲冰冷的目光投向他,雙眸之中宛若凝聚冰封。
“王爺為何總是不肯遵守約定呢?”他用恭敬的語調說着話,聲音卻充滿了殺機。
攝政王卻扮作無辜的語調道:“這可從何說起?本王何曾違背約定?”
見他到了現在還死不承認,李雲便不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花街旁追殺秦氏之女的刺客皆是大內高手,當如何解釋?”
“原來是為那個女子。”攝政王笑了笑,似無奈又似嘲諷般道:“你也說了,刺客都是宮裏的人。要取那女子性命的是皇後娘娘,原本王氏與秦氏就有過節,皇後娘娘要趕盡殺絕也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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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攝政王露出鄙夷的神色,頓了頓道:“你為了區區一個女子闖入本王宅府,未免太過愚蠢……”
李雲卻直視他的雙眸,又将迫于他脖頸上的劍壓緊了兩分,于是那頸間現出一道紅痕,而攝政王的眉宇不覺蹙緊,頓住了後面的話。
強烈的殺戮之氣透過冰冷的劍刃傳遞,讓見慣了大場面的攝政王也心裏發虛。
李雲卻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聲音冰冷道:“便是王爺口中區區女子的性命,于我而言,卻比這世間任何東西都要重要,若王爺仍然一再食言,小人會忍不住殺了王爺的。”
“哈!”攝政王再度冷笑,擱在身邊的手卻攥緊了五指。
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他們無聲的對峙了片刻。
而後李雲終于收劍,俯視着坐在地上暗自松了一口氣的攝政王道:“請王爺務必記得同小人的約定。”
說罷,他便轉身往屋外行去,卻在門口駐足,因為他已覺察到潛藏在周圍的殺氣。
果然,僅在剎那之際,數十名武士模樣的人從四面八方朝他圍了上來。
這些人都是攝政王私自訓練并豢養在王府之中、最頂尖的高手。
自他身後的屋子裏則傳來了攝政王的聲音:“你以為本王的府邸是什麽地方?豈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攝政王話音剛落,那些武士便一齊向李雲攻來。
對于這些人,李雲并未放在眼裏,一開始甚至連劍都不曾拔出,僅以帶鞘之劍與他們周旋。
今日的李雲似乎不想取這些人性命,故而僅僅只是将他們擊得倒地不起。
可這些武士得了攝政王的命令卻是打定主意要與他拼個致死方休,一旦恢複意識便不屈不撓的向他攻去。
于是這場交戰竟變得沒完沒了,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李雲終于失去了耐性,拔劍與那些武士相抗。
血腥之氣立刻在整座攝政王府彌漫開來。
對于那激烈的交戰,攝政王卻顯得十分激動,提了擱在屋子裏的劍沖了出來。
“你們都退下,讓本王自己來!”他沖着圍住李雲卻已然現出不敵的武士們下令。
武士們得了令,卻顯得有些踟蹰,似乎在為他們的主上擔憂。
攝政王卻已等不及,舉劍騰身向李雲刺去。
他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量,卻被李雲橫劍以利刃硬生生的擋下。
兵刃交接,兩人以蠻力相抗,攝政王發出怒吼,雙目逐漸赤紅。
李雲的額上亦有青筋隐現,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有變化,而後劍鋒一轉便化解了這僵持的一擊。
攝政王随即連番發起攻擊。
慣于征戰沙場的人同江湖上的武者不同,他的招數不快,可每一下都無比兇狠,灌注了強大的內力。
面對不同于常的強敵,李雲卻也不驚慌,憑借高超的劍術一一化解,但他卻不曾主動攻擊,仿佛在陪着攝政王将這場比試持續下去。
數十招之後,他才施以致命一擊,抵開攝政王拼盡全力刺來的一劍,随後順勢出劍,将利刃停在了攝政王的胸口半寸處。
仍在四周觀戰的那些武士們見攝政王身陷危機,皆蠢蠢欲動,亮出兵器随時準備上前一搏。
千鈞一發之際,攝政王卻一陣仰天長笑,繼而對李雲道:“試問這世上除了你,還有誰能助本王完成大計?”
說着他竟也不顧那距離他心髒僅有一寸的劍尖,自懷中取出一張寫滿姓名的紙,遞到李雲面前:“名單上的這些人,殺了他們,本王或許可以勸說皇後娘娘。”
李雲收了劍,接過那份名單,上面記錄的正是與攝政王府有密切聯系的商戶。
此時卻聽攝政王道:“劉盛之事,琉璃宮處理得很及時,本王相信這些人對于琉璃宮來說也并不困難。”
将名單掃過一遍之後,李雲将沾滿血的利劍收入劍鞘,擡眼看向攝政王。
似乎覺察到他目光之中透露的疑慮,攝政王又道:“你放心,只要這些人從世上消失,秦氏之女的性命就不會再受到威脅。”
聽到這許諾,李雲并未答話,卻将那份名單折好收入懷中。
他轉身往王府門口的方向行去,周圍的武士們立刻上前,欲将他攔住。
攝政王卻以命令的目光将他們阻住,由着李雲就這樣出了王府。
琉璃宮中,秦婉正坐在那間屋子裏等待李雲的消息,聽到有人叩門便立刻回過神來。
“請進。”她應着,自桌機前起身,看到推門進來的是李雲,不覺松了一口氣。
李雲負劍行至她的面前,有血腥之氣自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秦婉注意到他的衣袍上沾染了血跡,但他的手卻很幹淨,似乎刻意的清洗過。
她于是蹙緊雙眉,下意識的問他道:“你又殺人了嗎?”
說出口她才意識到這問題過于直白,卻還是一臉緊張的看着他。
他是殺手,存在的意義便是殺人,可原本是事實,自她口裏說出來,李雲卻覺得很刺耳。
沒有回答,亦避開她朝他伸來的手。
她試圖查看他未曾痊愈的傷處,可他卻怕弄髒了她的衣裳。
秦婉不知道李雲的顧慮,只是感覺到他刻意的躲避,便讪讪的收回手,眸子裏透着怨念。
李雲垂下眼簾,避開她的目光,自身後取下一個包袱,打開來現出裏面的衣裙:“這件衣裙是新的,你先換上,我送你回蕭府。”
他語調平淡的安排着一切,而秦婉才想起來自己一直穿着那件花樓裏的衣裙。
原來他在從攝政王府回來的路上還特意去了一趟成衣鋪子,為她買了這件衣裙。
秦婉握起衣裙移至屏風後更衣,而李雲則退到了屋外等候。
眼下就要如願以償離開琉璃宮,秦婉心下卻反而浮起一絲失落和一絲不安。
她不知道李雲方才去了哪裏,又經歷了什麽事情,可是從他身上未曾散盡的殺戮之氣卻不難揣測那必定是兇險之事。
她很想向他将一切都問清楚,想要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當真向着攝政王,可是當她面對他将要開口時,卻又尴尬的發現,她根本沒有立場問這些問題。
更換過衣裙,秦婉便喚了李雲進來,此時她卻發現李雲也換掉了身上的血衣。
與先前的兩次一樣,她不曾多問,配合的将黑色的綢帶覆在雙目上,然後由他攜着離開琉璃宮。
由于被他護在懷中,秦婉的背脊緊貼着李雲的胸膛,而他的呼吸就撒落在她而鬓邊。
感覺到他的氣息,她下意識的朝着他仰起頭,然而她的雙目前卻是一片黑暗,并看不到他側臉的輪廓。
事實上,這些日子,她也确實越來越看不清身邊的這個男人,越來越難辨黑白。
她無數次的提醒自己,這個人是為攝政王效命的敵人,他對她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或許都是奉命之後的利用。
可是只要一與他相見,亦或是每當遇到危機的時候,她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相信他,甚至願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給他。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如何也想不明白。
“到了。”待到那冷肅的聲音貼着耳際響起,秦婉也終于自紛繁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然而當李雲為她取下覆在雙目上的黑綢時,她卻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衣袖。
李雲于是頓了頓,問道:“怎麽了?”
秦婉不知從何回答,卻緩緩的松了手,應道:“沒什麽。”
黑綢随即落下,在她面前現出那冷峻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