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條綠色的藤蔓般的觸手伸過來,小心的點了點邵棠的肩膀:“喂,你腫麽了?”
這個人類今天看起來心情好低落的樣子,一直窩在那裏,抓着一把紅色的小圓石頭,抛起來,掉下去,抛起來,掉下去,抛……連茶幾上的許多好吃的都不動一下。
邵棠心情确實低落。她給卡蘭德發了條文字短訊“還好嗎?”。
過了四天,卡蘭德回複了她一個“好”字。
多一個字都沒有。可想而知,他在戰場上的時間有多麽的緊張!她真不該發那條短信讓他分心的,越想越是後悔。
正沮喪着,世界忽然變綠了……
邵棠:“……”
叉開五指,将糊在臉上的少女球撥到一邊:“喂!”
“人家叫了你好幾聲,”少女球很不滿,“你都木有反應!到底腫麽了?”
“……”邵棠沉默了很久,“沒什麽,只是一個朋友現在在戰場上,我有點擔心他。”
“……”少女球拟出一只手,做出“摸下巴”的表情,“他一定是男的吧!”
“……你又知道。”
“嘿嘿,嘿嘿。雖然種族不同,但素!少女的心都素一樣一樣的啊!”少女球飄到半空轉了個圈。
誰……誰是少女啊……
邵棠:“……我已經結過婚了。”
“噗通”!少女球摔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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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已經成年了啊?你幾歲了?”
“……你還沒成年?你幾歲了?”
“你先說。”
“你先!”
“一起說?”
“好吧”
于是,“我二十四二百九十四歲了。”
邵棠:“……”
少女球:“……”
啊……突然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但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八卦,所以話題還是繼續了。
“什麽!竟然有這樣的渣男!”
聽了邵棠的經歷,少女球氣憤得全身爆出了幾百條觸手,每一條都僵直的向外伸着,看起來就像一只綠色的巨大刺豚。
邵棠好不容易才用“我現在努力升級就是為了回去報仇”安撫住了暴走的少女球。覺得“這還差不多,到時候一定要這樣那樣虐他一百遍啊一百遍”然後平靜下來的少女球開始八卦了:“那,你現在擔心的這個男銀是誰啊?”
“是一個朋友……我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多虧了從他那裏回收的廢品,……第一件商品上架,他第一個購買了,還指點我調整價格,……後來才明白,那套刀法對他這種水平的人根本沒有用處……所以,其實完全是在照顧我這個新人吧……”
少女球直接把眼睛拟成了心形:“啊……聽起來好動人,禁欲系的冰山男銀,冷面之下是沉默的溫柔……啊~~~”
沉默的溫柔……,邵棠嘴角不由微微翹起,好像真的很貼切呢,如果……咳咳,沒有訓練時的鬼畜的那一面就好了……==
“那你呢?二百九十四歲還沒成年?那張照片裏又是誰?”
少女球又一次變紫了,像一只巨大的紫薯丸子……忸怩着說:“我們這一族一般是在三百歲的時候成熟,就可以與伴侶結合了。我還有六年就要成熟了,但是……”無奈的嘆一口氣,“因為我太不愛出門,整天窩在家裏,我麻麻擔心我這樣下去會找不到伴侶,無法将自己的基因片段傳遞下去,整天逼着我去相親,真的好煩哦。”
邵棠:傳遞基因片段什麽的……就是說怕你成為剩女最後沒有孩子?
“那個照片呢?嗯?是誰啊?”邵棠其實也是很八卦的。
“嗯,嗯……”扭捏,扭捏,聲如蚊蚋,“其實是……是,我喜歡的男生啦。所以…相親什麽的,根本不可能成功啊。可素,我不敢跟麻麻說……”
“為什麽啊,喜歡就說呗。不想告訴媽媽,也應該跟對方說吧?”
少女球嘆了口氣,從渾圓變成了橢圓。雖然這次沒有模拟任何表情,但邵棠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蔫頭耷腦”這個詞。
“那個,更加不敢了,一定會被拒絕的。說不定還會被嘲笑……”
“是性格很惡劣的家夥嗎?”
“不,才不是!是因為……差距太大了啊……”少女球幽幽的說,“你知道嗎,他把自己鋪平,直徑能覆蓋八十公裏。”
邵棠:“……”
果然種族間溝通無能麽?完全不能理解!
“就是這樣子……”
少女球突然下墜一般的消失了,空間的地板上覆蓋了一層綠色的“地毯”。
“……”邵棠,“這個,意義何在呢?”
少女球恢複了球形:“一種衡量的标準。嗯……你們人族有一種運動叫‘引體向上’,用以衡量手臂力量的強度。有點類似。平鋪,是我們一族衡量身體強度的标準。我現在,平鋪的直徑才是四十八公裏。qaq”沮喪……
邵棠安慰她:“別擔心,你不是有位面交易器麽,可以幫助你變強啊。還有六年的時間呢,你一定可以追趕上他!對了,你和交易器融合多久了?”
“一百三十七年了。”
“……”可以收回前言麽?
果斷轉變話題:“你不是不愛出門嗎?是怎麽喜歡上他的啊?”宅女的男神不應該都是二次元生物麽。
說起自己的男神,少女球似乎興奮了,從綠色變成了淡黃色:“因為他很了不起啊!啊,那是三十年的事了,回想起來,仿佛就在昨天——有一顆小行星要撞擊我們的衛星。嗯,我們的衛星對我們很重要很重要。那裏的環境特別獨特,很多在母星無法存活的珍貴植物,在衛星上就能茁壯的成長。所以衛星就相當于我們母星的珍貴植物園。所以,外空護衛隊立刻就去阻擊那顆小行星去了。他們用光炮擊碎了小行星,結果啊,有一塊直徑達到三十公裏的碎片還是朝衛星撞去了。而且,預計發生撞擊的位置,生長着一片很珍貴很珍貴的植物。那時候呢,正巧‘他’在那裏采集植物,于是他就這樣撐起身體,”少女球又把自己鋪平,然後撐起來像個帳篷似的演示着,“他的平鋪直徑有八十公裏啊,完全沒有懸念的兜住了碎片。然後就醬子……”
少女球身體的中間部分凹陷了下去,用觸手扔了塊點心上去,像個皮網兜似的,把點心彈了出去,栩栩如生的演示了講述的內容:“‘咻’的把它彈到了天空上,讓護衛隊消滅了那一塊。珍貴的植物一點也沒有受到損傷。整個過程,都被監控器直播了。他因此獲得了綠葉勳章,被稱為是我們這一代的最強者。當時我就知道,我找到自己的男神了~~~~”
邵棠表示,自己也找到了新的看世界的角度了……
好吧,閨蜜(?)之間的下午茶總是很強的排解煩悶的功效。
邵棠的心情好了許多。
“我給你贖身,好不好?”
搬了新房子,當然要讓朋友來坐坐。
恰昨日更下過一場雪,雖不大,但也将宅子銀裝素裹了起來。張好好贊嘆了一番這園子的格局精致,與邵棠坐在燒了地龍的暖亭裏,煮酒賞梅,興之所至,便要奏上一曲。
邵棠望着那低頭調弦的女子,緩緩說道。
張好好手一緊,“崩”的一聲便擰斷了一根弦。她愕然望向邵棠。
“我是認真的。這個事情,我考慮了有一陣子了。”邵棠緩緩的說。
自從和柯三那次談過之後,她便開始考慮這個事情了。
張好好忽然“嗤”的一笑:“姑娘我可是花滿樓的當紅頭牌呢,要想給我贖身,邵掌櫃可準備好大出血了麽?”
邵棠吸溜着燙嘴的清酒:“我窮得也就只剩下錢了。”
張好好翻個白眼兒啐道:“叫柯三聽見,怕要活活氣死。”
邵棠也翻個白眼兒:“死胖子昨天才從我這兒訛了件裘衣。”
張好好掩口:“已經知道啦!昨個便迫不及待的穿到我那兒去顯擺過了。”
邵棠無語:“那點出息!”
張好好道:“少尹素來清廉,手頭便難免拮據了點。偏他是個愛好又多又雜的,哪樣不是要花錢的。”
邵棠道:“不說他了。好好,你有沒有想過,出來之後,要怎麽生活?”
張好好抱着琵琶,巴掌大的小臉靠在琴軸上,微感茫然:“……我本來想,能給我贖身的,大約是個極愛音律的文人。只要大婦不太刻薄,我伏小做低的,總能過的下去……又或者,到了二十五歲還沒有人想贖走我,我就用自己的積蓄給自己贖身,買幾畝田,收養個孩子,好好養大,将來給我養老……只是沒想到……”她噗嗤一笑,“最後給我贖身的人,是個比我還年輕漂亮的女人。我說你……真個不好磨鏡?”
邵棠“噗”的一口酒噴出去,“咳咳咳咳咳咳!”
張好好放下琵琶輕輕給她拍背。
好容易調順了氣兒,邵棠正襟危坐,嚴肅的說:“上次就跟你說過了,我真的不好那個。不好意思啊,讓你失望了。”
張好好指作蘭花,以袖掩面,哀哀婉婉的:“唉……可憐奴這顆錯投了的心啊……”
夠了啊你!(╯-_-)╯╧╧
于是,兩日後,天珍樓的小丘掌櫃帶着人擡了兩箱銀子進了花滿樓。張好好在滿樓姑娘羨慕的目光中,坐着一頂暖轎,離開了這風月之地。
待客人們得知這消息,已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了。有些常客不由扼腕嘆息,遺憾“再聽不到好好的琵琶了”,至于張好好過得好壞與否,卻不是他們關心的事了。風月場裏新人換舊人,走了張好好,自會有李好好、趙好好來頂上。很快,客人們就會遺忘她的名字和面孔。
只是,張好好雖已不在風月場中,風月場上卻流傳着她的傳說……
據說,張好好給天珍樓的東家做了妾,那真是掉到了福窩兒裏了。
據說,張好好頭上戴的簪子,鑲的寶石,有這麽這麽大……
據說,張好好極得大婦的疼愛,陪着大婦逛綢緞鋪子,大婦只管在那喝茶,任她去挑。九兩銀子一匹的雲錦,十六兩一匹的缂絲,只要她看上了,直接就讓包起來。掌櫃的請示大婦,那大婦就一個字:買買買,買買買!
據說,魏九兒聽說了之後嫉妒得扯爛了好幾條帕子。
據說……
不管別人怎麽說,邵·大婦·棠過得很滋潤。
要知道,能走紅的女妓,特別是張好好這種以文名勝出而不是以色事人的,品味和眼光都特別的高。風月場一向是時尚地,最新潮時尚的穿着打扮從來都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千金閨秀都要盯着她們,以便随時跟上潮流。
邵棠簡直就是回到了過去在地球有私人買手的生活,她的衣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實了起來,每一件的搭配都品味不俗。哪怕是最豔麗的衣料,經過張好好的指點,也能搭配出華貴高雅的格調!
不止是衣服,什麽衣服配什麽發型,什麽發型戴什麽首飾,什麽時節熏什麽香喝什麽茶……
“真不敢相信你在這時節屋裏居然熏茵犀香,莫非你以為只要貴就好?”張·精益求精·好好捏着眉頭說,“定是香料店老板看你不懂行坑你沒商量!”
于是,邵棠的生活品味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對一個超級有錢又超級愛花錢愛享受的女人來說,沒什麽比擁有這樣一個高品位的私人造型師兼生活助理更開心的了。什麽,缂絲十六兩一匹?那算錢嗎?買買買,買買買!
邵東家一向大方,連府裏的丫鬟一個個都能穿的光鮮亮麗。一個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在精美的廊間花蝴蝶一般穿梭,看得柯三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這府裏只有兩個女眷,他真能厚着臉皮賴在這裏不走了!
“喂!喂!”
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在眼前晃動。
“哦…”柯胖子終于回魂,“什麽?”
“京城。”
“哦…嗯?什麽?”
“我說,我打算去一趟京城。”
柯三詫異道:“去京城作什麽?開分店?”
“目前還沒那個打算。我要去見見你說的那個‘馮七’。”
柯三端茶的手頓住。
“你去見他做什麽?”
“你說呢?”邵棠吹着手裏熱乎乎的香茶。
張好好接口道:“你把那馮七誇到了天上,連我都想聽聽他的琴,更遑論她了……”
柯三的表情變幻不定:“那個……”
“嗯?”邵棠道,“怎麽?”
“不……沒什麽,”柯三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你去了,也未必見得到他。”
“為什麽?”
“他雖然身在教坊,卻是太尉衙內的禁脔,等閑人只怕輕易見不到他。”
“衙內什麽的……是男的吧?”
柯三和張好好一齊點頭,目露同情。
邵棠無語。總覺得這個“類古代”的地方,社會風氣比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還開放啊!
邵棠想了想,問:“但是,他的身份依然是隸屬于教坊的樂戶吧?”
柯三道:“應該是,犯官之後,若無大赦,難脫賤籍。”
有這種官方的身份,就好辦。
“我自有辦法。”
柯三聽了,欲言又止。只問她打算何時動身。
照着邵棠的意思,恨不得馬上就動身。奈何眼看着年關将至,店鋪紛紛關門歇業,各地官道上都是急匆匆往家趕着過年的人們。這時候出門,不僅天氣嚴寒,只怕各處客棧都人滿為患。
在張好好的勸說下,好歹決定踏實過個年再說。
過年麽,當然要大采購啦~于是兩個愛嬌的女人又是新一輪的“買買買!買買買!”……
這期間,跟司榕通了個電話。
自從有了通訊器,司榕隔三差五的就要跟邵棠煲一通電話粥,互通一下情況。
“不算個事!放心好啦……正好要往各國發國書呢,讓使者去辦就行了……嗯,嗯,我辦事,你放心……”
司榕回到吳冉國,祭天成功。因為女王已成年,攝政紀南便還政于王,去“攝政”之稱,因其十數年攝政之功,封“鎮國武肅郡王”。吳冉國在正旦大朝會上宣布國主親政,并往各國發送國書。
“哦哦,零零七,知道了,加到序列裏認證一下就可以。放心吧,我都記得怎麽操作……”
挂了電話,司榕打開書桌下的小櫃子,取出了控制臺。
這裏是吳冉王宮的南書房,相當于是司榕的辦公室,是重地中的重地,二十四小時有人護衛。因此,通訊器的控制臺就放在了這裏。
紀南端起茶,吹開上面的茶葉:“什麽事?”
女王親政不代表紀南就徹底放手了。正相反,以前有什麽事他自己做決定就可以了。現在,要交給司榕來做決定,他既要學會放手和沉默,又要小心翼翼的引導着年輕的女王一點點成熟,真是勞力又勞心!
“一點小事兒,她看上個樂人,是個犯官之後,還是得罪了那邊的太尉。讓我想辦法幫她把人弄出來。”司榕忙忙碌碌的在控制臺上操作着。雖然步驟都記得,但畢竟實際操作的少,很是生疏。
紀南端茶的手頓了一下。
“她又弄了個通訊器,讓我加進序列裏。嗯……是這麽弄沒錯吧?”
紀南走到窗邊,推開窗扇。冰涼幹燥的空氣湧進溫暖的房間,窗外亭臺樓閣銀裝素裹,厚重的歷史披着潔白的外衣,有着驚人沉澱的美麗。
邵棠在懷安府的事,紀南都很清楚。
所謂的商號,最初是吳冉國駐紮在各國的暗探的僞裝。傳到紀南手上,被發揚光大,不僅從倒貼錢變成了能給國主私庫賺得大筆財富,還随着商號的擴張,将吳冉國的耳目擴散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丘掌櫃,便是懷安府一地的主事。關于邵棠的種種,都随着信鴿報到了紀南的手中。
她說想開個珠寶鋪子,便開了。大量的來源不明的頂級寶石,賺得了驚人的財富。她成天不管不顧,瘋狂的買東西,各種東西。旁人只道她是個有購物瘾的富有女人。但他猜,她大概是在找能賣給“那邊”的商品。
然後她停止了這種行為,開始和一個妓女、一個少尹家的幼子厮混,流水似的給這兩個人花錢。
這卻是讓他感到困惑的事情了。
按說,她會這樣做,該是從這兩個人身上挖掘到了什麽東西。可他從情報中實在看不出這兩人身上有什麽值得她去挖掘的東西。
不過是一個會彈琵琶的妓女,和一個會吹簫的纨绔。
……
琵琶?簫?
紀南微怔。
樂人?
難道……?
“哎……哎……這是怎麽了?”身後響起司榕的叫聲。
紀南回身,只見司榕略顯驚慌:“我,我不知道碰到哪裏了……”
控制臺屏幕上的認證界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奇奇怪怪的色塊和線條,以及一些細細的很整齊的格子線。
司榕使勁的回憶邵棠交給她的那些,試着進行了幾步操作,畫面重新回到了新機認證界面。
才松了口氣,就聽身旁父親問道:“那是什麽?”
紀南死死地盯着屏幕問:“剛才,那是什麽?”
雖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但他清楚的在屏幕中看到一條曲曲折折的線條,将兩片截然不同的色彩割裂。
那是什麽?
那是什麽?
那是什麽?
我曾經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