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族變
也許不該被放走的不僅僅是那個異族，還有娅楠及被她帶回的男人。如果沒有族人的帶領，外人跋過山林找到這裏的可能性極低，更不可能帶上足以夠踏平部族的鐵蹄……
古蒙老人看了一眼靜默的祭司，語氣裏的失望頗多，“近幾日，還請祭司大人屈就一下，暫時留在這間屋子裏……”
這算是變相的軟禁了。
朱厭的祭司沒有說話，倒是立在他的身側的半大少年皺起了眉。雖然不大懂，但他聽得出來這老爺爺口氣裏的不善，那這話對他的祭司哥哥肯定是不好的！想着，他晃蕩着祭司的手臂，“祭司哥哥才不要留在這裏！他要陪阿傻出去玩！”
“朱厭大人，您也該長大了，總粘着您的祭司是不成的……”
不待老者的話音落下，阿傻便作出了鬼臉“古蒙爺爺，阿傻是朱厭吧？”
“是……”老人不知道這孩子想要說出些什麽。
“所以族裏應該我最大吧？”阿傻的眼睛很亮，亮亮的，直直地瞅着發須皆白的老人。這話讓古蒙老人無法反駁。
歷代的朱厭除了是上古神獸的力量傳承之人外，同時也是一族族長。在上一代的朱厭去逝之後，阿傻本該繼任族長之職，怎耐這新的朱厭尚在襁褓之中，于是族中的各類事情多是請最年長的古蒙老人作出評辨……
千言萬語都無法仵逆一個事實，這個部族真正的主人，是朱厭。
绛伸手，拍在一臉得意的孩子的額頭上。
孩子擡起頭，撅嘴道，“祭司哥哥，阿傻在幫你說話！”
“閉嘴。”他只是道。
阿傻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
紅衣的祭司被變相地軟禁，這改變不了任何的事情。
已經晚了，什麽都已經晚了。
阿傻陪着他的祭司，他什麽也不懂，什麽也做不到，他只能夠安靜地呆在他的身邊，看着他的祭司的神情漸漸地漠然，漸漸地沉寂。
他是阿傻，很笨很笨的阿傻，終有一天，他會繼承強大的力量。媽媽是這麽說的，村子裏的其他人也是這麽說的。可是阿傻還不到能夠承受龐大力量的年紀，他還是很笨很沒用。
祭司哥哥，什麽時候阿傻才能擁有力量？一天？還是兩天？
要怎麽做阿傻才能更快地成長到能保護大家？阿傻不吃零嘴了，阿傻不會不聽話了。
可是為什麽，阿傻的手還是這麽小？連祭司哥哥的手都不能包住？
阿傻保護不了任何人，因為阿傻太小了。
“祭司哥哥，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知道。”
“大家會死嗎？”
“不知道……”
朱厭的部族不會離開他們出生的地方，這是唯一可以明确的事情。
……
災難來臨得很快，在繼承了朱厭力量的人天真地發問的時候，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時候。紛湧的鐵蹄使得整個山林都在震動，號角的呼聲驚得鳥獸飛馳奔跑。
少女走在鐵蹄的最前方，枝葉劃開的她的群裾，草木割破了她的腳掌，而她混然不覺。她只是睜大着失神的眼，一舉一動就像是一個被提線操縱的木偶。走出林間，面前陡然開闊，髒兮的手指伸出，指向那缭缭的人煙處……
大批的人馬湧入了這與世隔絕的部族，在為首将領的指揮之下。這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目之所見，一切的一切盡皆被砍碎矣盡！
已經失去了作用的少女被遺棄在了一邊，呆呆地站在那兒。直到許久許久以後，族人的慘叫入得她的耳，熟悉的聲音令她回神。
“啊啊啊啊啊————”她做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她又做了什麽！！娅楠扣住她的額頭，絲絲的血色順着指尖淌下。她害怕得不住尖叫，她恐懼得連聲音都已經喑啞。
不知是誰看不下去或者是聽不下去了，手起刀落，少女的頭顱順着利刃的軌跡飛出，血液濺染上翠綠的草地，鮮豔得異常。
才剛一恢複神智，面臨的就是死亡的地獄。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快走——”有族人沖入祭司被軟禁的屋子，拉起祭司，拎起朱厭，轉身便跑！
沖出了漆黑的屋祗，外面是厮殺的世界。朱厭的部族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所有的族人都舉起了他們能夠舉起的一切，迎向敵人的屠刀，即使是死，也得是戰死！寧可死戰到底，也不能是死在逃亡的途中！
這樣的情況下，讓他逃走？
當然，朱厭是他們一族的核心，只要朱厭還存在，只要能夠解封朱厭的祭司還存在，部族不滅。只要他們最後的希望還存在，一切都能夠卷土重來！
“祭司哥哥……”年幼的朱厭仰起臉，一臉的惶恐與不安。
绛一根根地扒開孩子緊扣在自己臂上的手指，孩子因他的這個動作而愈漸地緊張、焦急，“怎麽辦……祭司哥哥，怎麽辦……”
“……阿傻，我不知道。”紅衣的祭司轉身，走向高高的祭臺。
高金的權杖插在祭臺的中央，雕刻着繁複的圖騰，瑰麗的紅寶石裏仿佛跳躍着火焰、流淌着鮮血。一步步地走上臺階，望着至高處的權杖，有某一瞬間，他以為他回到了很多年前……
上代的祭司滄尋死亡的時候。
那一天，他也是這麽一步步地走上臺階，然後在祭臺的最頂端，看見了滄尋已經涼透的軀體。也許是太過震驚于滄尋的死亡，他再也沒有踏上過這階梯，即使是歷季的火乩也改到了別處。
他走上臺階，初次握住了朱厭祭司的權杖。
接觸到了祭司，紅色的寶石愈發地晶瑩，愈發瑰麗得叫人挪不開眼。
黃金權杖被舉起，祭司墨發在風在飄揚，繁複的袍衣在天際連袂成大片的紅。低沉的吟唱回蕩在部族的每一個角落，晶瑩的光暈包裹住每一個族人，使得時間倒滾，一切的傷口在瞬間愈合……
即使已經瀕臨死亡，強橫至極的力量也能讓死神生生地頓足！
這便是朱厭的祭司的力量。
親眼目睹了這近乎于神跡的力量的人看呆了眼，怔怔地站在那兒，看着面前的敵人傷口迅速地愈合，甚至忘記了再補上致命的一刀。
再遠一些的地方，高頭駿馬之上，率兵親征的男人紅了眼。這是怎樣的力量啊？怪不得連黑暗裏的血族都窺視不已。他開始思量，這強橫至極的力量比之血族的永恒，究竟是哪一項比較劃算……
沒過片刻，就已經有了計較。血族的永恒雖然能讓他活到天崩地陷，但是他也因此再也無法活在陽光之下。而這可以将瀕死者從鬼門關前拉回的力量……說不定，也能夠成全他的野心……
命運之神真的這麽眷顧于他嗎？
不，要成全野心，你首先得有與之相襯的實力。
當巨大的屏障被撐開，包裹住了所有的族人，這批人類精兵即使再怎麽英勇無敵，也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
“打破它！來人——快些将它打破——”
刀槍棍棒，十八般武器一齊上陣，這包裹住部族的結界沒有被撼動分毫。不止沒有被撼動，其中流淌的紫紅電流甚至順着兵器上爬，震傷了手執武器的人類。
為首的人類既喜也驚。喜的是這力量如果為他所用，定然是無上助力。驚的是，這力量的主人顯然不是他能夠駕馭得了的存在……
只能夠選擇放棄，退求其次了麽？
将這樣的力量，讓給其他的存在……
揮手，示意他的下屬停止這故亂攻擊的行為，他靜靜地等待夜幕的降臨。
當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晖消失在山的盡頭，伴着夜幕降臨的，是嘈雜的叫聲，像鼠，又像些其它的物什。它們拍打着肉翼，睜着血色的瞳仁，以幾近彌天蓋月之勢湧至！
這般的陣勢，驚得一群人類幾欲棄甲而逃！
幸而，它們的目标不是他們，而是阻礙他們前行的無形屏障。
争先恐後地，它們撞上電光流淌的結界，一只只地抽搐着落到地上，發出低呤。這樣的結果沒有影響到後面的蝙蝠，它們紛湧而上，就仿佛不要命一般！
不久，地上便橫呈了大片生存在暗夜裏的生物。
這樣的行為能有什麽結果？不以為然似乎才是正确的選項。然而，如果你足夠心細，你也能夠看清，這屏障能夠包裹的範圍，它似乎也越來越小。日落以前，他們還連地上的那灘不知是誰的血都無法靠近，而現在，蝙蝠群沖擊的範圍顯然已經越過了那灘血色……
屏障範圍的巨大，同時也是受力面的巨大，天空中這大片的蝙蝠群，即使只是一只只的小爪，同時伸出也不是那麽好消受的……
屏障上的電流愈漸地強烈，它亦是愈漸地收縮，與之相對的，是蝙蝠群愈漸洶湧的沖擊！
顯而易見，施術者已經開始不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