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肚子的客戶
幾天之後,沒有等到工廠通知,卻等來了那對上海夫婦。
見到他們,我心裏有點不安,是為了出去找工作的事。畢竟人家是付我生活費,讓我在這等着為他們延續香火的,我卻用着他們的錢跑出去另找工作。
但是天地良心,我在出門找工作時就已經想好了,一旦找到工作,我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們,以便他們有時間另找她人,至于他們付過的生活費,我肯定也會還他們的。我知道我的打算不是光明磊落,但我的處境使我別無選擇。
他們來的時候,站長把他們領進我租住地。
“還習慣吧?”站長沒事人似的問我,我真佩服他的表演天賦和如此厚的臉皮。
“習慣,習慣得很。”我說。
“他們明天帶你去上海,今天想和你談談。”
有什麽好談的,不都談好了嗎?我心裏有點疑惑,但沒表露出來,嘴裏輕輕的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站長見我不冷不熱,知道在這呆久了沒有意思,便轉向張先生夫婦:“那好,你們聊,我先走了,有事電話。”
“好,好,辛苦你了。”張先生和他握手道別。
站長走後,張先生在客廳裏坐下,張太太則開始參觀我住的房子。我站在張先生面前,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見我還原地傻傻的站着,張先生說:“你也坐啊。”
“哦,我給你們泡茶。”我說。
當我把泡好茶的玻璃杯放在張先生面前的茶幾上時,我們的目光有過短暫的快如閃電的碰撞,我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慌亂。
也許,是為由我這樣年輕女孩為他們代孕孩子而感到稍稍的不安吧,我想。
我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晴。
我們之間缺乏起碼的平等,他們是雇主,我是他們花錢雇傭的生兒育女的工具。我不想面對他們,和他們在一起,我自卑、屈辱、尴尬,甚至還有那麽一點點仇富的心态。但是,我又不得不面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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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太邁着小碎步穿梭于房子的每個角落。她把房子裏的一切看得很仔細,廚房衛生間陽臺都逐一看過。之後,她款款地走到我面前對我說:“可以參觀一下你的卧房嗎?”
“當然可以,”我說,“這是您花錢租的房子。”
聽我這麽說,她的臉唰的紅了,白皙的皮膚因為陡然泛起的紅暈,顯得更加好看。但她很快恢複常态,臉上帶着看似親切的微笑對我說:“你別這樣說,這是我們應該的,現在是你幫我們的忙,是我們有求于你。”
我打開房門:“您請進吧。”
她仔細看完我的卧室後問我:“這裏住得還可以吧?”
“很好的。”我回答。
他說;“冰箱舊了,床墊也不是很好,改天叫我先生幫你換一下。”
“不用。”
“還是換一下吧,花不了多少錢的。”
“真的不用了。”
“那以後再說吧,千萬不能苦了你。”她說。
“一切都很好的,謝謝你的關心。”我嘴裏雖這樣說,心裏卻在想:貓哭耗子。
走出我的房間來到客廳後,張太太對張先生說:“去吃晚飯吧?”
張先生說:“好,我們走吧。”說着他轉向我,問道:“周小姐,南京你熟悉,哪裏比較好?帶我們去吧。”
我慌忙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張太太說:“那怎麽行?今晚我們留在這裏是特地想和你聊聊的。”
我說:“有什麽話你們就在這裏說吧。”
張太太說:“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邊吃邊聊,我知道,你和我們在一起會很尴尬,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呢?說實話,我們也尴尬,甚至比你還尴尬。所以,我們需要溝通。今晚我們姐倆好好的聊聊,好嗎?”
姐倆?我們是姐倆嗎?我在心裏冷笑。但看她的臉上倒滿是真誠的表情,用的也是商量的口吻。
平心而論,她自始至終對我都是尊重的,面對這份尊重,我在懷疑她的用心的同時也有點受寵若驚。看着她那好看的睫毛下面一雙真誠的眼睛,我一時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于是便答應了。
他們的車停在樓下。
上車的時候,張先生為我開車門,張太太陪我坐後排。面對這分對待貴賓的禮儀,我不太習慣,但我故裝習以為常,免得被他們看笑話。我要讓他們知道,農村出來的大學生也是大學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雖然我現在答應為他們代孕,但這并改變不了我大學生的身份。我很悠閑的靠在坐椅上,眼睛半睜半閉。
這是一輛很豪華的車,雖然那時我還不認識這是什麽牌子的車,但我感覺很豪華。
事後證明,我當初的感覺是正确的。車內彌漫着淡淡的香氣,真皮坐墊柔軟舒适,駕駛倉裏,各種儀表泛着的藍光,我有點昏暈。坐在車裏看路邊的夜景,竟比往日增加了幾分妖嬈,一路上,我有墜入雲裏霧裏的感覺。
吃飯的地方選在南京一家著名的飯店。
車剛剛停下,就有服務生過來幫着停車,然後儀态萬千的迎賓小姐,款款的領我們步入裝修豪華的大堂。張太太向服務員要了一個包間,待我們在包間裏坐定後,服務小姐便輕盈的将菜單遞了上來。
張太太将菜單往我面前推推說:“周小姐,你點菜吧。”
“哦不,”我說:“你們點吧。”
張太太沒有再推脫,将菜單交給了張先生。看來将菜單推給我只是做做樣子,明知道我不會點的。
在張先生點菜的時候,張太太問我:“周小姐,我可不可以叫你小周?”
“當然可以。”我說。
“那好,我就叫你小周了,我姓李,你看我比你大,你就叫我李姐吧。”
“那怎麽行張太太?我不能這麽叫。”
“你看,我都可以叫你小周,你怎麽不可以叫我李姐呢?你一口一個張太太的,聽了也別扭,就叫我李姐吧,好嗎?我們公司的小姑娘都這樣叫我的。”
“不,我還是不能這樣叫你。”我堅持着。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看得出來,似乎有些失望。我心想,我可不是你們公司裏的那些小姑娘,沒有那麽好糊弄的。
沒等多久,菜就上來了,道數不是很多,但每一道都很精細,并且葷素有配。裝菜的餐具很特別,有瓷質的,有竹制的,還有看似果殼的,造形都很別致。張先生一邊慢條斯理地撕開餐巾一邊問我:“周小姐,你喝點什麽?葡萄酒怎樣?”
我說:“我不喝酒,一杯礦泉水吧。”
張太太說:“來一杯吧,不要緊的,葡萄酒少飲對身體無害的。”
這麽早就為你未來的孩子着想啊,我擡起頭睜大眼睛,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回敬她一句什麽難聽話,但最終沒有。我低下頭玩弄着手裏的手機,只是說了句:“我真的不喝酒,從來沒喝過。”
“那好,一瓶幹紅,一瓶礦泉水。”張太太吩咐服務員。
服務員小姐從包廂的酒櫃裏取出酒和水,為我們每人倒了一杯,我們就開始吃飯。
整餐飯氣氛相當冷清,他們夫婦喝着幹紅,我喝水。雖然張太太不停的想和我說話,但我們總是說不到一起,然後她一面向我的時候,我就裝作低頭吃菜。
而張先生自始至終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除了偶爾客氣的叫我吃菜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吃完飯後,張先生先獨自回賓館了,我又被張太太帶進了一家通宵營業的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