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清醒
第086章 ︰清醒
時入寒冬,周允钰也不敢抱着舒瑤去淨房清理,只拿了溫熱的手帕給舒瑤擦一擦,讓她舒服一些,知道她在裝睡,也沒戳破,又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而後才又抱着她一同躺回床上。
但之前該給舒瑤解釋的話,他還是要說,并無必要,但這只是他進一步向舒瑤敞開內心的一種表現而已。
或許,他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就對舒瑤放開了自己的內心,此時也并無特別感覺,只是在閑聊。
“還記得上次遇刺嗎?”
周允钰很自覺伸手給舒瑤揉腰,最大程度地緩解他們此次行房,或可能帶給舒瑤的不适。
“哼,”舒瑤又悶悶哼了一下,表示她還記得,周允钰對着她的時候,其實挺多話的,特別是睡前的時候,而她基本只要哼一哼,表示在聽就可以了。
“那次幕後有牽涉到前太子,他一直都沒死,而中秋前後他又進京來了,朕和你祖母一同出手,也沒抓住他……不過,他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就這麽留了把柄下來了,”
慕幼薇懷孕的事情,暗衛有和他禀告過,不過他并未想到,那孩子居然不是肅王的,而懷孕時間往前推,那時間就是周允铎來京城的時候,他大概也不會想到,就這麽讓慕幼薇懷孕,還讓肅王警覺,這孩子不是他的吧。
周允钰他并不一定會利用孩子來做些什麽,但這也算是掣肘周允铎不得已時的一種手段,但內心深處,周允钰并不覺得這個孩子,能讓周允铎如何,他對大虞已經恨之入骨,沒有多少良知和情感可言,對于他這個全然意外的孩子,也未必會有多在意。
這個孩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意外,慕幼薇一直不想要孩子,一來是确實不想給肅王生,二來也是因為想要保持自己的身材,她一直以來都處理得很好,卻沒想到那脂米分鋪裏的一次,她就懷上了,而後她又被關到宗人府裏,自然是想不起要喝落子湯這回事兒,等從牢裏出來,她懷孩子已經成為事實。
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還想賴在他的頭上!
“她和孩子暫時還不能死!”否則他早就不會留着這麽個讓他惡心的人,還在眼前晃悠了。
周允钰低頭看舒瑤,見她的呼吸已經舒緩起來,顯然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周允钰也不介意,他繼續揉着舒瑤的身體,等舒瑤完全睡熟了之後,他才緩緩拉開舒瑤起身。
他也不回龍章宮守歲,就在鳳翎宮的外殿守着,只要想到裏面是舒瑤和他們的孩子,他的心就是暖的。
陶義等好些陪着周允钰一路走過來的宮人,都能感覺到周允钰今年守歲明顯不同的溫和,嘴角那絲淡淡的笑意,比殿內的炭火還要暖人心,而這些都是因為舒瑤,因為他們的女主子。
子時過半,就是子夜淩晨,周允钰踱步到殿外,陶義立馬将一件狐裘披風給周允钰圍上,周允钰攏了攏并未拒絕,他身強體壯自是不畏寒,只是一會兒還要回寝殿抱着舒瑤睡,自然不能把寒氣帶給她。
他仰頭看着皇宮正北門的天空,燦爛的煙火再次一簇簇升空,又一次給了那些同樣守歲的虞京人驚喜,周允钰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把他內心的感受傳遞給所有虞京的人。
這是他和舒瑤過的第一個年,而後他們還會如此,一直到老。
而這個煙花節目,也由此成為了今後每一個除夕夜的必備節目,即使那個時候已經不再是他們皇朝的鳳誕,而這代表一對恩愛帝後傳奇見證的煙花,也依舊讓所有宮廷百姓們喜歡和津津樂道。
低壓陰沉的雪夜一直往西延伸,在數萬裏之外的西梁皇都,也在飄着雪,但比起虞京的撲簌紛飛的大雪,梁都只能用零星米雪來形容,又幹又冷,極致嚴寒,那風和雪打在臉上,甚至比刀割在身上都要疼。
經過了幾個月的治療,蔣舒玥也終于從渾噩中清醒過來,不再見人就張牙舞爪,殺氣騰騰,但她也漸漸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了,這裏不是虞京,除了那會說幾個簡單大虞詞彙的女仆,周圍所有人說的話,她都聽不懂。
而她生活的環境極差極差,永遠都是膻腥味兒十足的羊肉,或者是硬得都能磨牙的黑馍,但這已經算是極好極好的夥食了。
她的大帳之外,她還看到有孩子扒着羊糞在找東西吃,初見時,她嘔得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但她才吐了,就遭受一群衣不蔽體的孩子的蜂擁……那渴望期盼的目光,讓她極是畏懼,此後再也不敢出帳子去了。
但這還不是這裏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這裏的嚴寒,冷,極致的冷,她從來就沒感受到這種凍得恨不得把手伸到火盆裏去的冷。
她對于她如何來到這裏,很是模糊,但她已經知道這裏是離虞京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這種環境中,她的臉才好沒多久的臉,越來越粗糙,她臉色也随這裏的人越來越蠟黃黝黑,她已經很久不敢看水盆裏的自己了。
她暫時不想回虞京,回那個滿滿都是噩夢的地方,但她想過得好些,至少要吃的好,睡得好。
她又一次從極致的寒冷中,凍醒過來,而後自己走到火盆前,抓起羊糞,丢到火盆裏去,沒多久,就起了火星,發出惡臭,但她也顧不得,幾乎整個人都貼在火盆前,她太冷了,根本無法睡着。
她就這麽在火盆前坐到天亮,天亮之後,就是她目前唯一擺脫困境的機會,那個把她帶到這裏的人,他要見她。
天才微微亮,那個身材極其粗壯的女仆就掀開簾子進來了,看到蔣舒玥坐着火盆前微微眯着,她臉上露出幾許羨慕的神情,但還是粗魯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差點把蔣舒玥迎頭拍到火盆裏去。
蔣舒玥咬牙暗罵了幾句,但也還是讓女仆取了水,極盡可能地清理了一下自己,她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這裏水比任何東西都來的珍貴,每次她用水,女仆都是肉疼到不行表情,說什麽都不肯多給。
艱難的跋涉,她才從一片大帳區到了真正的梁都,看到一片石頭房子,蔣舒玥差點哭出來,不用進去都可以想象,裏面要比那些永遠漏風大帳要暖和得多了,幾經輾轉,她才進入到了一個黑石府宅裏。
這裏所有的建築風格全然不同于大虞,一種極其粗礦粗野的感覺,就和她那個女仆一樣。
但進入到溫暖的內室,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男人,卻全然無此地粗野的感覺,即便戴着一個黑色鐵面,也掩蓋不了,他那種大虞男兒才有的氣息。
“見了主子,還不跪下?”鐵面男子身旁一個佝偻着身體的老仆,一種極其陰詭的目光籠罩着她,蔣舒玥不自覺就抖了抖身體大,但她依舊挺直了脊背,揚起了下颌,
“玥兒見過恩人……”蔣舒玥雖然極力放柔了聲音,但因為此前連續不斷的嘶吼,已經有些壞了嗓子,說不上多麽悅耳。
“恩人?”鐵面男子突然呵笑了一句,似乎終于對蔣舒玥有了些興趣,“你恨虞京?”否則,他把她擄來,她卻喚他是恩人……
“不,我恨虞京的人!”蔣舒玥沒有錯過鐵面男子的話語中一閃而過的興趣,她有些激動終于找到了取悅他的契機,同時她也沒有說假話。
虞京……那裏的繁華,她怎會不喜,她恨的是那裏的人!
她許沒有陳氏聰明,但多了一輩子,也不能算完全白活,此時早就沒有進宮的妄想,脫離了這些,又加上此時亟待改善自己生活,她的腦袋就無比清明起來了。
“說來聽聽……”鐵面男子淡淡道,那一閃而過的情緒又消失不見,實在是高深莫測,被陳氏折騰怕了的蔣舒玥,其實很害怕這種人,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若不能讓他看到她的價值,她許又會被放回到梁都外圍的大帳區,沒有了他的庇護,她的人生将永無天日,更別提……報仇了!
“我恨蔣家所有的人!”蔣舒玥說着,眼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但比起癫狂時候的歇斯底裏,此時緩緩流轉于眸中,卻也比那個時候更加深刻,“所有的人!若是可以,我希望他們通通死無葬身之地!”
蔣舒玥簡要說了說自己如何被折磨瘋了的經過,陳氏的惡毒可怕,蔣家人的冷血無情,簡直溢于言表。
鐵面男子又淡淡地道,“看來孤确實是你的救命恩人……”
蔣舒玥連忙點頭,也不用他多問,她咬了咬嘴唇,就把她重生的奇異經歷說了說,陳氏之所以一直都沒弄死她,就是因為這個,而這也是她此時最大的價值倚仗。
否則在這異國他鄉,她一個弱女子,僅憑以前學的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至多就是一個以色侍人的下場,她不要活得這麽可悲,她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榮歸虞京,将他們踩在腳下!而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機會!
“明年夏春之際,戎狄會再犯大虞,而東南海寇也會席卷而來……”
蔣舒玥一直都被關着,他從帶她回西梁來,一直也都是言語不通的封閉環境,她根本無從知道戎狄已經和大虞打了一場,但這話,分明就已經确定,戎狄和大虞已經有過一場交鋒了。
蔣舒玥跪在了地上,“玥兒謝恩人救命之恩,只要恩人需要,玥兒定無所瞞,傾囊相報!”
蔣舒玥在賭,賭這個明顯也是大虞的人,也有同她一般的恨,甚至比她更深,只要他們的目标一致,她就能活得好,就能讓他對她好!
“老秦,讓人帶舒玥姑娘住西風院,好好伺候着,”鐵面男子緩緩地說着,隐在面具中閃過的眸光,也足夠讓蔣舒玥知道,她賭對了,她終于走出第一步了。
“是,”佝偻老仆點頭,臉上始終無多少變化,對着蔣舒玥一揚手,“請……”
蔣舒玥看了看自己,也覺得自己惡臭無比,而且來日方長,知道了她的奇異經歷,鐵面男子不可能虧待她的,她會一點一點掌控他,讓他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