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結婚證
許貝貝松口答應了。
她原以為自己或許會略感遺憾, 可作出決定之後反倒是輕松下來。
國人結婚, 大多都是先領證再慢慢地着手準備婚禮。
可這有什麽意思呢，都已經結婚了，再在婚禮上玩什麽搶親求娶的游戲，有什麽意思呢？
但現在她變了主意。
別人怎麽想的, 她不知道。可她不願意在這種時候結婚，要是公司的事情順利，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要是不順利……許貝貝不願兩個人帶着這種缺憾的心情舉行婚禮。
她們決定暫緩婚禮, 先去登記。
事前，許貝貝私下給爺爺奶奶解釋這個決定，她沒說房子的事情，也沒說沈南成的公事，只說了想推遲辦婚禮。
許奶奶聽了之後, 不得了地叫起來：“怎麽了？為啥要取消婚禮？”
“不是取消, 就是推遲一點。”許貝貝解釋，“我現在肚皮都鼓起來了，到時候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是帶着孩子結婚的，多難為情啊。”
許奶奶看了看她的肚子：“現在帶着孩子結婚的很多的呀。”
許貝貝只是搖頭。許家老兩口見她态度堅決，以為是兩個人的感情出了問題。
“怎麽會呢？”許貝貝笑着哄, “真出問題怎麽還會領結婚證的啊？”
這麽說也是，好歹領結婚和擺酒席，總算是占了一頭，許奶奶雖然頗有微詞, 但仍是答應了下來。
老人家的心願無非是想看着孫女兒過得好，只要她開心就行了，至于形式，自然由他們年輕人自己決定。
許貝貝搞定了二老，把手裏所有能夠拿出來的資源一一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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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款，車，之前買的奢侈品，沈南成放在她這裏的卡，東平西湊也不過兩百萬左右，甚至這還需要時間才能全部兌現。
兩百萬不是小數目，許貝貝心裏算着，要是以她的工資，不吃不喝全部攢起來也要十幾年的時間。
可在這個城市，兩百萬或許堪堪湊足房子首付。
而對沈南成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思來想去，她還是把主意打到了房子上。
那套新房不可能馬上轉手賣了套現，但可以拿去銀行抵押。
許貝貝找銀行的朋友問了大概流程，知道要求不低，但放款額度滿意，時間也快，就把房産證拿給了沈南成。
兩個人單獨坐在卧室裏談話，她細聲細氣把知道的情況一條條把事情給他說清楚了。
沈南成坐在床沿上，雙手往後撐在身體，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她講話，心裏不以為然。
說實在的，對許貝貝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現出這種關心，沈南成其實并不太接受，甚至聽她說得多了，反而生出不耐煩來。
不願意她擔心是顧念着她的身體，可或許也是因為男人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從前努力地打拼，他心裏是帶着氣，想要做出一番成就，來證明當初是她許貝貝看走了眼。
眼下兩人雖然把話說開，他嘴上說着都過去了，可潛意識裏難免還有些慣性思維。
沈南成知道這樣不對，努力克制，但當她表現出這樣善解人意的樣子，他反倒生出許多的叛逆來。
他寧願她沒心沒肺。
起碼，那表示自己還算有本事，能給妻兒庇護。
可他轉念一想，要真是那樣，說不定他心裏又會産生相反的念頭。
許貝貝把綠色的房産證交給他：“成哥，能做的我們都試試，試完了要是不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擡眸看着他，眼神澄淨平靜，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沈南成像是被這話堵住了嘴。
他眼見着許貝貝說完話，又拿一雙好奇的眼睛瞅着自己，斜斜的劉海被掀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仍帶着些許清純稚氣。
可偏偏說出這種話來。
他牽動嘴角，反問：“什麽叫做沒辦法？”
許貝貝凝了他一眼，伸手摸摸男人的臉頰，嗲聲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裏無時莫強求。”
沈南成嗤笑一聲，轉眸見她面上一臉自然，笑意略收，在心底把這句話來回琢磨了一會兒，不由地慢慢坐直了身體。
他忽然發現，在某種程度上，許貝貝遠比他以為的更加成熟。
*** ***
許貝貝覺得股份的事情在自己這裏，算是暫時過去了，接下來如何抉擇，都看沈南成的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插手太多反倒對兩個人無益。
許貝貝心态總算是放松了下來，自顧自地上班下班。
冬去春來，輕便的衣服已經掩藏不住許貝貝懷孕的身形了。同事們大呼意外，紛紛拉着她的胳膊看，又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一點沒聽她說。
她心裏底氣足，抿嘴笑：“之前一直沒說，是想着先生了孩子再請大家喝喜酒。”
“你這小姑娘藏得太深了！”同事笑着打趣她。
“不是不是，”許貝貝紅着臉，“我是不好意思嘛。”
衆人見她害羞，又是一通笑，而後再次恭喜。
也有人上下打量她，眼神意味不明。
許貝貝瞧在眼裏，心裏自然明白，故意問趙姐：“公司婚假跨年了還能不能批呀？”
“能呀，”趙姐說，“一年之內都行。”
之前看她的那人問：“貝貝侬婚假跨年了啊？哪能當時不休的呀？”
許貝貝只說：“當時沒顧得上，後來就……”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衆人見狀，又說她是運氣好，一結婚就有了孩子，好多人備孕許久都沒有懷上。
許貝貝暗自松了口氣，為自己這點小算盤沾沾自喜。
不管別人怎麽樣，她反正不喜歡被人家說是六只眼睛結婚的。
周末，沈南成原本要去上新手爸爸的課，許貝貝在家睡懶覺，月份大了，她也慢慢懶散起來。
沈南成上了課回來，到了晚上才磨磨蹭蹭地說明天要帶她去吃飯。
“誰呀？”
許貝貝難得聽他說有應酬，格外好奇對方是何許人物，可問了半天沈南成卻不肯說。
第二天許貝貝特地起來挑衣服，沈南成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心裏不怎麽高興，嘴上說的是：“就去看看朋友，不用特意打扮。”
許貝貝根本不信：“你哪兒來的朋友啊？”
他一頓，正要争辯說自己怎麽就不能有朋友了，又咽了下去。
他自己開車，一直到了浦東世紀大道，他都沒說要去見誰。
等進了那間馳名上海灘的小區，許貝貝才覺得不對勁：“你朋友住這裏呀？”
沈南成沒說話，駕車往小區深處開去，他拐了彎貼着河邊慢慢地走。
路兩邊的柳樹枝條纖細，綻放着綠芽，一樹新綠柔軟地垂進路邊的小河裏。小河連着小區裏的湖，水波從近處一層層的蕩開來，攪碎了水面上倒映着天空中的雲。
對岸坐落着幾棟獨棟別墅，在綠樹白牆的掩映中，影影幢幢。
沈南成順着路繞了大半圈的湖，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寸土寸金的地方，住着頂級中式別墅的人……許貝貝明顯底氣不足了：“到底是見誰呀？”
她之前知道沈南成現在是科技新貴，可這人平時在她面前，哪有半分行業精英的樣子？
說錢，沒見到真金白銀，不過是數字。
說名聲，兩個人圈子略有交集，但體感不強。
這下冷不丁地帶來她這種明顯不同階層的地方，她才真的有所覺察，這人今時不同往日。
沈南成停好車，側頭說：“之前不是想見利總嗎？帶你過來吃個飯。”
他之前不想帶許貝貝來，倒不是有什麽懷疑，單純就是不想看見自家老婆眼裏出現其他優秀異性。
許貝貝瞠目結舌，顯然十分意外。
她之前去南興，就在利氏集團大廈都沒見到人，沒想到人家老總竟然會住在上海。
沈南成下了車，把鑰匙交給管家，自己繞過車頭來副駕，穩穩地牽住她的手，接她下車。
見她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沈南成低聲警告：“別過分啊。”
許貝貝按下心裏的激動，仰頭問：“你吃醋了呀？”
沈南成扣住她的手，不情不願地說：“利總夫人在，不然我才不帶你來。”
許貝貝點頭，笑眯眯的：“那就是吃醋了。”她拉住沈南成的手，“那快走呀。”
活脫脫一個見偶像的小迷妹。
利總一貫深居簡出，謝絕一切采訪，結果去年高調認愛新晉的美食博主，為此專門召開記者招待會。
許貝貝當時大四快畢業，真是最悠閑的時候，天天跟汪嘉儀兩個追蹤這場豪門八卦。
那邊管家帶他們進了門，走過前院，進了客廳，沙發上的主人家正在說話，瞧見他們進來，止了談話。
帶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偏頭看見他們，起身相迎，語氣頗為熟稔：“南成來了？”
沈南成也笑：“利總。”又攬了攬許貝貝的肩，介紹道，“利總，這是我太太。”他低頭看向許貝貝，戲谑道，“利總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真見了人，許貝貝又害羞起來，她見眼前的人臉上挂着淺笑，低聲道：“利總好。”
“你好。”利慎平笑着點點頭，把身後的未婚妻往前帶了帶，“這是我家盡歡。”
“你就是貝貝呀？”挽着利慎平的習盡歡笑起來，快人快語，“怪不得沈南成吃醋不肯帶你出來呢。”
她剛說完，目光落在許貝貝身上，驚喜道：“呀，你都懷孕了？恭喜恭喜！”
許貝貝原以為這些網紅雖然在網上态度可親，可私下性子說不好，但見她這樣親切，不由地跟着甜笑：“謝謝利夫人。”頓了下又笑着說，“我是你的粉絲，一直關注你的微博。”
“你叫我盡歡就好啦。”習盡歡聽她這麽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兩個人男人趕去談公事，自己帶許貝貝去院子裏喝茶。
後院草坪上撐起了陽傘，家裏傭人送上茶點，習盡歡等人走了，告密似的跟她說：“你不知道，當時沈南成想要跟你求婚，緊張得不得了，問了好幾個地方才選定的STAR。我們都想見見你，他還死活不同意。”
許貝貝見她說起沈南成這樣随意，有些意外，是沒想到他跟利氏夫婦私交這麽好。
“他就是小心眼。”許貝貝難為情地笑笑。
習盡歡笑起來，她穿着普通随意，但五官頗為精致，笑起來的時候貓兒似的眼睛微眯，平添了幾許妩媚氣質。
許貝貝被她吸引，忍不住誇贊：“盡歡你好漂亮呀，比網上還要好看。”
“沒有啦。”習盡歡湊了過來，反道說，“貝貝你皮膚好白，我好羨慕！”她興致勃勃地問，“你擦了粉底嗎？”又看見許貝貝露在外面的一雙胳膊也柔白似雪，改口道，“是天生的嗎？還是後天保養？”
許貝貝笑着說：“我爸爸媽媽都挺白的。”
習盡歡哎呦一聲，洩氣道：“我就知道是靠遺傳，利慎平也好白！”
許貝貝聽她這樣直呼其名，由衷說道：“你跟利總感情真好。”
她原本還有些見到大人物的緊張，可見大人物這樣平易近人，心裏十分适意，又想起曾經看到過習盡歡在做美食博主之前，曾經在公司裏做HR，便把話題引了過去。
她們這邊說得投緣，那邊男人也把公事談完了。
四個人一起吃了晚飯，又談笑片刻，沈南成才帶着她往回走。
許貝貝反倒比剛才更興奮：“利總真的好帥啊，盡歡比微博上還美——她還說讓我有空去找她玩呢。”
沈南成随口應了一聲。
許貝貝又哇啦哇啦感嘆了一番，興奮勁兒過來才覺得有些古怪：“你今天幹嘛帶我來啊？之前在南興還不讓人家見。”
沈南成單手扶着方向盤，姿态很是放松：“來談事情。”
“什麽事情呀？”
沈南成掃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錢。”
許貝貝頓了下，馬上反應過來，驚喜道：“談好了啊？”
他笑着應了一聲。
“那沒事了？”
“交割完了才能說沒事。”
許貝貝迫不及待地興奮起來：“老公你太棒了！”
沈南成心裏暗爽，嘴上還端着：“都說了讓你放心。”
利慎平有一筆私人資産放在信托，那信托機構是千方夜談A輪融資中的最大股東。去年公司B輪融資的時候，利慎平恰巧人家上海，跟着過來聽了幾次會，兩人由此結交，随後千方夜談就接下了南興新港的案子。
但交情歸歸交情，生意歸生意。利總雖看上去溫和，但跨國集團的掌舵人有幾個是吃素的？
沈南成要以私人名義融資千萬，不是一時能談妥的。
可要是他這裏接不住，路铮又不肯接，那剩下的股份就會流向後來加入的投資人手上。單純的股份流入不要緊，問題是這會影響沈南成在公司的決策權。
融資和上市固然是身價倍增的絕佳機會，而創始人被迫離開公司也是數見不鮮的一大隐患。
創業之初的沈南成是沒想這麽遠，可之前路铮有一句話說到他心坎兒了，要是公司沒了，他拿什麽養老婆孩子？
沈南成想通了關節，這才重新決斷。
他個性欠圓滑，幹脆直接帶着優渥的交換條件找上了利慎平。
費了點功夫，但公司是保住了。
許貝貝不懂他這些事情，又反複确認了一遍：“真的沒事了？”
沈南成默了一會兒：“也不是沒有。”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你剛才叫我什麽？”
許貝貝張了張嘴，回過神來。
她雖然當着別人已經很習慣将沈南成稱為老公了，但從來沒有當着他的面這麽叫過。
許貝貝臉上一熱，白皙的耳郭上浮起粉色。
沈南成笑了下，顯然很是受用。
等周一上班，許貝貝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先跟他去民政局。
這天雖然是工作日，但黃歷上是個好日子，來領證的人不少。
他們到得早，恰好排在第十對。
許貝貝喜滋滋的：“這數字挺好的，十全十美。”
誰知過了一會兒，前面有一對突然吵了起來，兩個人互不相讓，負氣而去。
他們就變成了第九。
許貝貝更興奮：“第九好第九好，長長久久。”
沈南成見狀，忍不住把人拉進懷裏親了一口。
薄唇在她鬓角輕柔地摩挲，低笑：“就這麽想嫁給我？”
周圍排隊的情侶都沒這麽親昵，許貝貝躲了下，臉上漾出些許羞怯。
男人摟住她的腰，不讓人走。她躲了下沒躲過，索性縮進他懷裏，含笑輕聲應：“嗯。”
沈南成垂下眼眸看她。
四目相對，兩人眼裏都是深情蜜意。
他先笑起來，又抿住嘴角：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