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茉莉萌芽(二)
然而這種日子并沒有維持到我期望的一輩子,甚至沒維持到我成年,只有短短兩三年的時間。
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我用我除了生命之外剩下的全部,尊嚴,親人,名利,金錢,好多好多去交換的快樂,在那一天裏全部化為烏有。
那一天,葉爸爸跟葉媽媽的親生女兒從美國回來了,我之前從未見過她,不過以後竟要與她同班很多年,這是我從未預想到的。
初見葉由若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驚嘆,因為她是那麽的美麗漂亮。那時她正從樓上下來,她穿着可愛的公主裙,梳着可愛的公主頭,俨然比我更像公主。不,她就是公主,毋庸置疑。她是真正的公主,是葉北格的公主,是葉家所有人的公主,而我不是。即使葉北格說是,我知道,那也不過是可憐我的安慰罷了。
葉北格微笑着跟我說,眼睛卻看着葉由若,“丫頭,那是我們的妹妹,由若。”曾經只對我流露的寵溺,如今卻不是對我,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葉由若。或者說這份寵溺,已物歸原主。但是葉北格,這句話你說錯了,葉由若只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即使我想她是我的妹妹,但葉由若認我這個姐姐嗎?
如果她承認我這個姐姐的話,會沖下樓,甩我一耳光,然後不準我叫你哥?會拉着你,我見猶憐的讓你不要叫我丫頭?會告訴我,我只是你們撿來的沒人要的小孩?會百般諷刺我,把我掃地出門?
最後你無奈的順從了葉由若的意思,把我送出這個不屬于我,我卻生活了四五年的家門。你充滿歉意的跟我說着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讓我別把葉由若說的話當真。我沒當真,我一直很平靜的任她打任她罵,我沒有說過一句反駁的話,你不是看到了嗎?我沒有執拗的非要你去幹什麽,我沒有像她一樣蠻橫無理的亂吵亂鬧,我甚至沒有落一滴淚。
葉由若說的都是事實,我又能用什麽身份去與她對抗?葉北格,其實你不用遮遮掩掩,這些事情我早已經都知道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知道而已。
葉北格陪我到處找房子住,不過我們兩個還沒算長大的小屁孩整整找了一天,都沒找到合适的。其實不是沒有合适的,中間我看到過幾個很滿意很适合的,但是我想讓葉北格多陪陪我,我不想讓他回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葉北格能一直陪我找下去,但是沒有,“如果”。我承認我很自私。
最後,房子定在離他很遠的地方。那裏很鬧。葉北格問我這麽一個喜歡安靜的人,為什麽會把房子租在這麽吵鬧的市區,他認為我應該租在郊區還差不多。
我回給他一記白眼,“如果把房子租在郊區,那我早上上學要幾點起床?”
葉北格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讪讪的笑,笑得十分欠扁,“也是哦!”
我沒有跟葉北格說實話。選在這裏的原因,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替我安頓好,葉北格終于三步一回首離開了我的視線。我也終于不用再佯裝,淚水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我哭,并不是因為葉由若揭穿了事實,并不是因為她不讓你叫我丫頭,不準我姓葉,也不是她把我趕出家門。而是你,葉北格。
我原以為你會護着我,會保護我,然而你卻沒有那麽做,哪怕是說葉由若一句,讓她住手,你也沒有。在你心裏,她是你的妹妹,哦不,事實上她就是你的妹妹,不像我跟你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我還單純的以為,即使沒有血緣這一層,你也會憑着對我的歉意,堅持讓我留下,而不是送我出家門,一個月來看我一次,到最後半年來看我一次都成了是你親生妹妹對我的施舍。葉北格,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主見?葉北格,最終,你對我的歉意敗給了那血濃于水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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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不知道我是怎樣度過來的。總之我打給左南易,稀裏嘩啦哭了一通。邊哭邊說葉北格是怎樣的不要臉,怎麽能就這麽走了,怎麽能不要我了,還說我是他的小公主,還說要保護我,全都是些屁話!屁話!他真是一個不守承諾的大混蛋!我也真是一個傻乎乎的笨蛋,竟然就那麽相信了他,呵!我真是笨蛋!真是個大傻子!
我還說要忘記葉北格,從此我是茉莉!不再是葉茉莉!
我不知道左南易到底聽清楚了沒,因為連我自己都沒聽清楚我到底說了些什麽。
我哭着哭着,很沒用的睡着了。模模糊糊中,耳邊傳來左南易堅定的話語∶“茉莉,從今天開始,你受我左南易的保護,我不會讓你像今天一樣這麽哭,我會一直陪着你,你是我的……”
睡夢中的我笑了,仿佛是被這些玩笑話逗笑的。在夢中,我又夢到了那些整天跟在葉北格身後到處惹事的日子,那時候的笑容很的瑟,很欠揍,也很……快樂。
我被趕出葉家的那一年,我13歲,左南易13歲,葉北格14歲,葉由若13歲。還是很稚嫩的年齡,還是未到很任性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