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本座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和目的,也不想知道你的苦衷。生或者死全憑你的選擇。不自量力之徒送來不自量力的你們,簡直是一場毫無休止的鬧劇。”
臺階盡頭的寶座上,那道已經站起的身影長身玉立,他手下撫摸着的寵物正牢牢盯着她,口中開始發出一聲接着一聲興奮的狼嚎。
“想活着麽。”他微笑着。
“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少女拼命的點頭,大大的眼睛裏溢出的全是恐懼。
“可惜了,本座乏了,游戲結束。”他慵懶的聲音依舊含笑。
手指微動,得到了暗示的雪殺猛地從高處蹿下,以迅雷之速向着驚恐的不能動彈的少女飛撲過去。
白衣少女躲閃不及,溫熱的血濺了她一身斑駁。
速度太快,她尚來不及反應。
盈袖蝴蝶翩然飛起,其中夾雜着的血紅蝴蝶悄然落在了流血的軀體上,和雪狼争奪着搶食。
骨肉斷裂的撕咬聲無比清晰,她僵硬的轉動着身子,想要阻止血蝶的活動,卻被身後伸來的一雙手捂住了眼睛,不讓她看到太過血腥的畫面。
“如何,怕了麽。”
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盤旋。
蘇星翎點點頭:“怕。”
“這樣血腥的場面是你以後必須經歷的。”他頓了頓,“後悔麽。”
蘇星翎搖搖頭:“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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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選擇的機會有三次,你放棄了兩次,只剩最後一次。”
雲疏容将她轉過身合在懷裏擁抱着,不顧她身上蔓延了一身的豔紅梅花,“第三次之後,你再反悔,我會——”
“親手殺了你。”
冰冷的面具抵在她的額間,行止的甜蜜無法掩飾冰冷的話語。
他的話如同凝結在山崖上的冰錐,一旦落下必将穿鑿骸骨,斷筋扒皮,劇痛着死亡。
“但是我想……你怎樣都無法舍棄我的。”
蘇星翎此刻已經被他帶離了那個血腥的讓人作嘔的地方。
在灰濛的天際邊緣,雪落無聲的大地上,緋衣的少年抱着她,他頭上的銀絲被風雪吹拂着遮擋住了眼前醜陋的青銅面具。
手指撫摩着面具上的凹痕,她彎起了眼睛:“小狐貍,你下不了手的。”
他笑了:“原因。”
“因為我喜歡你呀。”她向着他道,眼神坦白而真摯。
“嗯。”
語調微提,那雙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瞥了她一眼。
“所以你也會喜歡我的對不對……”
蘇星翎眼巴巴看着那道阻礙了視線的面具,然後将頭抵在他的胸膛,用手指數着,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
“我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的。”
“我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的。”
……
“我最喜歡雲疏容了,雲疏容也會喜歡我嗎?”
問完最後一遍問題,她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着,手裏還依舊緊緊握着他的衣襟,生怕他放開。
雲疏容坐着不動,只為了讓她睡得安穩一點。
過了片刻,他系在頭發上的系帶松開,面具被右手掀開。
那張長時間不接受日光照射的臉頰泛着些許蒼白,将那雙凝碧的雙瞳襯托的更加深邃。
他低下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趴在胸口熟睡的少女,任由銀絲拂面,掩藏住他所有的神色。
他丹色的嘴唇在她頭發上輕輕一吻,随後移開。
“大概。”
雲疏容低聲回答着她的問題。
那只白色的貓在消失了很久之後,再度出現在她的夢裏。
它驕傲的甩着尾巴,躍在她的床頭喵嗚叫着,卻始終不願意靠近。
它不滿的看着她,用表情告訴她:你遺棄我很久了。
滿枝白雪滾落的雪球折斷了樹枝,砸在翻開的窗檐上,噗通一聲濺起一片涼飕飕的雪花。
趴在窗口看着下面戒備森嚴,來回巡邏警衛的蘇星翎頓時一個噴嚏。
她現在裹得跟毛球一樣,連蹦跶一下都困難,結果還是得了感冒。
昆侖這種天氣極端糟糕惡劣,早上還是陰天,下午就暴風雪了,晚上又下雨了。一連幾天都是讓人猜不到的‘驚喜’天氣,她怎麽可能不生病。
蘇星翎好奇翻動着房間裏的東西,她想找點好玩的東西打發時間。可雲疏容本來就極其單調,沒什麽愛好,房間裏也沒什麽新奇的東西供她差遣,她只能趴在床上,無聊的來回打滾。這張床軟綿綿的,睡了一天都覺得很舒服……不會是為了她特地換的吧。
蘇星翎抱起了枕頭,按以往的常理,被困在一個地方不許外出的她絕對會想方設法溜出去,但這次她學乖了,她會乖乖呆在房間裏等着雲疏容。
畢竟,他們都不能再經歷更加慘痛的教訓了。
白骨和連祁真的事她會一筆筆清算,但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呆在小狐貍身邊,努力彌補自己的過失,他等了她那麽久,現在是該讓自己等他了。
但果然還是好無聊。
郁悶地爬起身,她赤着腳就翻身踩在了厚厚的紫色毛毯上。
此刻大門前傳來一陣動靜,蘇星翎立刻快步走上去開門,手剛放在門框上,一只巨大的狼爪一下就從打開的縫隙鑽了進來,吓了她一跳。
“嗷嗚。”
大門敞開,雪殺快速躍了進來,它身後的主人也緩緩踏入,随後手一擡,屏退了所有的侍者。
大腦袋在蘇星翎的腿上蹭着,蘇星翎一腳踩在雪狼肚子上,來回揉來揉去:“你撒嬌有什麽用,我現在都有點怕你了,你吃的可是和我一樣的人啊。”
雪殺頓時有點委屈的聳拉下了大腦袋。
“你不該用人的觀點來衡量動物的本性。”
脫下的外衣随意丢棄在地上,露出少年修長高挑的身段,雲疏容的衣襟随意敞着,絲毫不在意那雙瞬間盯在他身上的眼睛。
“胸肌發育的不錯啊。”滿面通紅的蘇星翎一打響指。
“……”雲疏容挑了挑眉,他看見這丫頭小腦袋裏想的東西了。
“嗷嗚。”雪殺站起身甩了甩尾巴,然後輕咬着蘇星翎的衣袖,想帶她出去玩。
“好好好,你等我找一件外套,外面冷……”臉上還紅紅的蘇星翎轉身去拿外衣,卻被雪殺誤解了意思,以為她不願意出去。
于是它更加大力的拉扯着她的衣袖,結果撕拉一聲,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一下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房間裏頓時傳出少女的一聲尖叫。
“臭狗!你在幹嗎!”
差點走光的蘇星翎光速撿起外衣披在身上,臉連同脖子整個都燒了起來,紅得能滴出血。
“嗷嗚。”
雪殺被她踢痛了,龇着牙蹬她,钴藍的獸瞳中閃過一抹清晰的血腥。
蘇星翎盯着它表情不大好看,就算再通人性,畜生還是畜生。
“雪殺,出去。”
它的主人命令着它。
它不情不願的甩了甩尾巴,聳着頭撞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一直下落的雪花頓時順着敞開的大門翻湧而落,将室內被暖爐烘熱的溫度下降了幾分。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會。
蘇星翎小心翼翼瞅着雲疏容的臉色,慢吞吞地挪到床邊,将被子裹在身上,她像一個滾動的球一樣下地關門,轉回身的時候卻被長長的被單絆了一腳,她于是啪叽一聲摔倒,整個人都被被子連頭蒙上,好像地上流動的一塊毛毯。
“你在取悅我麽。”
頭頂上傳來某人慵懶的聲音,透着明顯的笑意,“雪殺小時候也是這樣吸引我的注意,誰知道長大了這般不聽話。”
“放屁,我是不小心摔倒的!”
掙紮着從被子裏露出半個頭,蘇星翎一臉不滿,“我才不是那些一天到晚擠破了頭想爬到你床上的人。”
“吃醋了。”
他一眼看穿她的意思,随後向她伸出了手,“過來罷,念念。”
雲疏容終于叫她的名字了。
翻坐在地上的人仰臉看着他,碧青的眼睛眨巴着對着他的面具,随後将手伸出,輕輕放在他向她伸來的手掌上,開心道:“嗯!”
蘇星翎在他面前的心思其實極簡單,她只是想一直陪在他身邊而已。
“你的言行很幼稚,你無法憑借這點取悅我。”
緋衣修羅将蘇星翎抱在膝上,輕聲問,“我的樂趣是什麽,你知道麽。”
“能不能先回答有多少人勾引你的問題。這張床,其他人睡過沒有。”
蘇星翎咬着指甲,直視他,“對,我是吃醋了,雖然你可能會說我沒資格吃醋,可我就是想知道。”
“我對他們不感興趣。”
雲疏容的手撫着她的臉頰,動作十分輕柔,“可我喜歡看那些人興奮又失落的表情,特別是臨死前的神情,極有趣味。”
“有的人很無辜不是嗎。”蘇星翎握着他的手,沉思着,“但,有的人大概真的是……”
“利用你接近我的人,只是源于相貌的相似,一個又一個的踏入了這裏。有些是下面那群沒腦袋的廢物呈貢的東西,有的是混雜在裏面想要殺了我的刺客。我的命很值錢麽。”
他側首托腮,将問題抛給了她。
“除了你,其他人的接近都帶着強烈的目的性。”
他丹唇一勾,“不,你不也是在想着利用我麽。”
“小時候我的确在利用你,就像你利用我一樣,因為我同樣需要別人的幫助防止我被這個世界吞噬。”
蘇星翎沒有否認,“之後你喜歡我比我喜歡你的多,我因此又利用了你,而現在,你不愛我了,而我還愛着你,所以你可以反過來利用我,不管怎樣都行。”
緋衣銀發的修羅笑了:“即使你獲得重生,你的實力還是太弱,我依然無法利用你。但,”他的手忽然落在她早已長到腰際的秀發上,随意挑起幾縷青絲放在鼻尖,“你可以選擇繼續利用我為你複仇。”
“這種事情不需要你提醒我,我會想辦法的。”
蘇星翎咬了咬唇,“我自己可以報仇,不用你幫忙。”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這種錯誤,她絕不會讓它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