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蘇星翎暗自腹诽的連祁真躺着中槍,他手頭上倒真是有許多事物需要處理。
江南道的分支點并未設在岳州,但因為家主親自前往的原因,分家的總管便從潭州趕來彙報情況。
深知家主議事特性,分家便将最重要的內容挑在前頭說了:“杭州的事已經現出了端倪,只是證據不明顯,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查證。朝廷方面似乎也有眼線滲透進去,所以我們只能在暗處盯梢。那邊最近動作頻頻,着實可疑,聽內線說他們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是什麽。”
剛剛奔赴至此地的年輕家主臉上沒有半點倦色,他翻弄着手頭的信件,眼睛未擡,似乎對內容本身并無興趣。
“是一本祖傳秘籍。”
“呵……”話語剛落,斜靠在榻上的素衣少年輕笑出聲,語帶不屑,“這種騙人的借口多虧他們想出來,石翦,告訴杭州分支,讓我們的人手加快行動,争取在他們前面找到這個東西,記住每一次的動向必須都向我彙報,無論巨細。”
“是。”無聲從門外走進來的勁裝男子颔首道。
“還有什麽要說的。”連祁真輕敲桌面。
“有的。魔域的人近日出現在了岳州,我想他們的目标正是這次君山崖論劍,但目前尚不明确誰會來到這裏,所以屬下并未打草驚蛇。”
“哦,魔域。”
扣動桌面的聲響兀然停止,正在翻閱信件的少年終于轉過了臉。
他的尾音微微上翹,聲調拉長,面如冠玉的臉上揚起一絲無法揣摩的笑容,“看來來者必是雲疏容。錦書,你去燕子歸一趟讓蘇念月回來,不管用什麽手段,都得讓她過來。”
“屬下明白。”立在門外的少女領命離去。
雲疏容和蘇念月之間的關系絕對沒有表面的單薄,他花費大量時間讓人搜查他們之間的聯系,結果發現了衆多疑點。
比如他們的相遇似乎是安排好的一樣,迷失西市街頭的蘇念月突然出現在幾裏外的暗巷,正巧目睹被人追殺的雲疏容,随後好心的将他帶回去養傷,一切看似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可他清楚知道,如果沒有人這般刻意安排,以上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以及後來受重傷的蘇念月在醫館消失,目睹的家衆說看見了一名紅衣少年之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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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白的手指無意多了力道,薄薄的信紙在手中起了折痕,分家的總管還在說些什麽,可他卻并未聽進去。
可惜當時心軟,并未斬草除根,不然焉能讓雲疏容留到現在,如果讓他的傀儡被人搶走,那麽他當初為正邪平衡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蘇念月。”
站在身後的石翦突然開口,打斷了總管的彙報,“家主,我想起來了,那日我受命調查蘇姑娘時,發現有人也在同一處調查,我暗中跟随,最後走到了一處大宅前,那裏是大皇子的別院,我很确定。”
“你确定他們和你調查的是一件事情?”之前尚在沉思的少年回過神。
“沒錯。”作為本家的人,石翦清楚的知道家主最近感興趣的是誰,“因為他們一直跟蹤蘇氏夫婦的動向,我在此地觀察十餘天,一直等到他們暫時撤退回去禀告。”
連祁真聽着臉上并無反應,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先下去罷。”
“屬下告退。”石翦說罷和分家總管一起離開。
只留一人的房間中,無比安靜。
突然空氣中傳出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小巧的圓桌上,透着天青水潤色澤的瓷杯驟然碎裂。
“嗯……”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少女無征兆的蹙起了眉,她的心髒從剛才起就在一個勁的狂跳,連同整個身體都傳遞着一種莫名的歡喜,難道要發生什麽了麽。
“念念姐,我想去那邊玩。”阿瑾拽着她的衣袖道。
“我現在有點事,你讓箋書陪你好不好?”蘇星翎叫了箋書過來,随後一個人往燕子歸那裏走去。
“蘇姑娘,他不會讓你進去的……”箋書在身後提醒道。
“沒事,等被攆出來再說。”少女頭也不回。
可出乎意料的,一路走到那扇被爬山虎覆蓋的隐蔽小門前,本該吱聲的糟老頭卻并未有動靜。
“我進來啰。”
蘇星翎前腳推門而入,下一刻險些被嗡嗡飛來的毒蜂紮了臉,所以說進來之前還是得先敲門啊。
“我靠快把這些馬蜂給我弄走!我要被蟄了!”
“肖老兒,把你的蜜蜂快弄走,那是我徒弟!”
“嘿嘿,原來是這丫頭……”
一片混亂裏,一只蜜蜂好死不死的落在了蘇星翎的額頭,就在它準備來一針的時候,一只枯瘦的手臂伸了過來,把她頭上的蜜蜂一把捏住。
“哎,小東西,這兒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一身邋遢的白發老者還是原來印象中的模樣,他捏着蜜蜂只顧笑,卻不說這話到底是對誰說的。
“徒弟,你來這兒做什麽。別說你是閑的沒事幹。”
從屋中走出來的黑衣女子沒好氣的朝着肖天陽道,“快把你這些破玩意收起來,別說你剛剛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老夫知道是你徒弟,可總覺得來的人是那小子,”
肖天陽放開蜜蜂終于正臉看她,他額前的頭發已經垂到了眼睛上,因此他不得不用手扒拉着頭發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嗯,長得倒是不差,可怎麽看怎麽覺得跟那小子越來越像了,不過他爹當初只生了一個,難道外面還養了幾個沒認的?呵,這些我管不着,不過我想知道,小丫頭,你當真不是那小子派過來殺我的?”
容嬷嬷一頭霧水完全沒聽懂,蘇星翎聽完就開始翻白眼:“肖大爺,我跟你又沒仇,再說我連武功都不會怎麽殺你,你也太擡舉我了。”
“真的?”肖天陽圍着她轉,前後打量着她道,“老夫最近被白骨追殺怕了,現在躲到這了,就怕他們幾個追過來。嗯,現在你出現了看來我也得撤退了。”
說罷,他打開後面的小門,準備開溜。
“你給我站住。”
容嬷嬷陰森森地盯着他的走向,“把活死人撂在這裏又想讓我收拾爛攤子是麽?給我解釋清楚,那個小子指的是誰?和我徒弟有什麽關系?”
蘇星翎在一邊附和加恐吓:“是啊是啊,醫生呢必須要有職業道德,這個人你必須救活,不然我真把你說的那小子放出來哦。”
肖天陽原本只是鬧着玩的,誰知道兩個人這樣恐吓他,他非常不爽卻又無可奈何:“唉,人老被人欺。”
時隔幾年碰到之前認識的人,蘇星翎多少還是有些興奮,目前她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他為何與白骨反目成仇。
糟老頭兒一邊往房間中走,一邊避開蘇星翎的跟随,他拿起手中的柳葉刀在火上比劃了幾下:“能有什麽原因,她就是讨厭男人,每次看她殺人我心裏都咯噔一下,就怕挨到我,久而久之我便跑了,她以為我叛變投向了那小子,先後派了多少人追殺我。老夫只得躲來躲去,四海飄蕩。”
負責打下手的容嬷嬷睜開眼:“所以有一天我就碰到他了,他那會正被人追殺,我救了他一次,他便答應回報我一次。”
蘇星翎恍然大悟:“難怪這次的事情他怎麽那麽順利就答應了,這麽說我還浪費了你的機會。”
說着她調頭看了眼肖天陽揚眉,“你怕什麽,你殺的人還少麽?”
“因為刀子挨到了老夫頭上,我自然會怕。”
肖天陽揚了揚手開始撇人,“好了,該扯得也差不多完了,現在我要救你們這位朋友了,小丫頭,沒事你就走,又有人過來了。”
誰過來了。
蘇星翎走出小院鑽出爬山虎的小門,正見之前回頭的錦書安靜地在門口站着:“蘇姑娘,家主請你回去,他說他有事要告訴你。”
連祁真找她有事?想想都覺得不科學。
蘇星翎于是眨了眨眼:“等二當家好了我再回去,這兒缺人手,專業的。”
說着她偷瞄了一眼最容易和她搶飯碗的箋書。
錦書不為所動:“蘇姑娘,家主的命令是一定要你回去,請別讓我為難。”
蘇星翎挑了挑眉,努了努一邊的嘴角:“這麽突然讓我回去,那理由呢?肯定不是有話要說之類的,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會和你回去。”
錦書求助的看了箋書一眼,家主說不論什麽手段都行,可蘇姑娘不會武功,萬一弄傷了她就完了。
箋書一臉為難,這個忙她沒立場幫,因為蘇姑娘去哪她也得去哪。
蘇星翎等了半晌,她們兩個姐妹還在一個勁眼神交流,于是她聳了聳肩陪小朋友玩去了,正巧她也有話要問他:“阿瑾,我問你哦,連家有沒有一個人,哦不,你有沒有聽過‘花辭鏡’這個名字?”
這個人的存在,是這些天壓在她心頭最大的疑惑。
小男孩努力地想了想,然後肯定的搖了搖頭:“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人,她是誰呀。”
蘇星翎轉了轉眼睛:“嗯沒什麽只是随便問問,不過你真的不知道你師兄有沒有特別崇拜的人物嗎?”
小男童不厭其煩的糾正着輩分:“是師伯啦!唔,他崇拜的人物啊,”
他突然頓了一刻,随後盯着她的臉猛地叫起來,“啊我想起來了,你和師伯那張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