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不開口,床上的人也不開口,最後‘開口’的反而是已經死掉的人。
赤着上半身的男子被一只秀足毫不容情的踢翻在地。
不大的聲響在少女耳中便是一種變相的提醒。
趴在地面上的男子臉部朝下,從床底下藏着的人的角度,自然能将他死前驚恐的模樣完全看到。
他的背上有一處紅點,而鮮血正從那處傷口上汩汩流出,不一時就将床底下墊着的幹淨毛毯染上了顏色。
不是讓晏楚惜在門外盯着的麽,怎麽後來一點提醒都沒給她?
少女蹙着眉頭一動不動,而此時,床上的人此刻終于失去了耐性。
“讓我看看是哪只小老鼠溜了進來。”
女子嬌滴滴的聲音自上方響起,在燈光反射在男子依然清晰的瞳孔中映出的那道身影時,少女迅疾一個後退,像條泥鳅飛快從床底反方向鑽了出去。
抽身退出之際,整塊床板猛地塌裂,不大的卧室裏頓時發出一聲響動。
“呵。”身上只覆了一層薄紗遮體的女子妖媚異常,她一雙美目看着退到紗帳後面的人影道,“小耗子溜得倒挺快,不如讓姐姐陪你好好耍耍。”
“對不起我是姑娘。”
蘇星翎指尖鋒芒畢現,一字一句,“還有我對你這樣裝嫩的老女人毫無興趣。”
早就該聽出來這聲音是她冤家,她高興得起來就怪了。
如果不是她,小狐貍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
女子的臉當即變了顏色,胸口劇烈起伏,她看着隐在紗帳後面的人笑道:“還是個爛了舌頭的小姑娘,不過你放心,馬上你就沒法逞能了,因為姐姐想好好疼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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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簾後頭的小女孩肩膀抖了幾下似乎在笑,随後她突然一腳踏上窗檐,整個人從閉合的窗戶上撞飛了出去。
“哦,想跑?”女子衣袖一翻,身影從房中翛然消失。
她這樣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和白骨硬碰硬,就算嘴上罵她洩憤,她也不會腦子真抽到上去對抗的程度,一秒鐘就撲街。
蘇星翎依仗對暗巷熟悉的程度四處躲閃,不過她還是在下個街角對上了悠閑等着她落網的白骨。
素手描白骨。
這個在五年前出現在她面前的女人,又一次站在了她視野裏。
比起五年前,她的體态更為豐腴,神情也更加迷離。
只是随便站在一處不動,相信也會有很多人趨之若鹜的想要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
可這個女人,從來都不允許男人靠近她,接觸過她的男人只有一條選擇。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小妹妹。”白骨一雙素手抱臂胸前,蛾眉微揚,“你眼熟得很。”
“你也很眼熟。”夜風吹拂起垂髫銀飾,清麗秀美的少女一雙眼睛濃得像墨,如海般深沉,“在很多年前。”
白骨見着這張似曾相識的臉蛋終于想起了五年前的人,她輕笑道:“那還真是巧了,又碰到了妹妹你。只是,五年前我一時手軟放過你,五年後我可不會再錯過機會了。”
當時我還曾說過要将你們一起處理掉的話呢……
“所以,你準備好了麽?”
晏楚惜匆匆忙忙趕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處于弱勢的纖小身影。
那個穿的像西域人一樣簡單的女子只是一擡手,就夠少女手忙腳亂的一陣應付,鬼都能看出那個女子像貓捉老鼠一樣在死前逗弄她。
蘇星翎真的只會紮針,她的準星瞄的很準,出手速度也夠快,但倒黴的事她沒氣力,軟綿綿的幾針看上去挺華麗,實際根本傷不到人。
女子和她來來回回過了幾招便覺得沒意思,她腳步輕盈的向後退了幾步便止住不動,随後一股具有危險性的殺氣從她周身開始彌漫。
糟糕。
小叫花子心道不妙,一個箭步向少女那邊沖上去,一直包裹着背在背部的打狗棍露出首端。
白骨未回手,她手指一甩,一道無形氣勁便直直打向晏楚惜,沒入他身體之內封住了穴道。
“喂,喂……”畏縮于女子恐怖的氣場,被釘在原地的晏楚惜眼睜睜的望着女子走向蘇星翎,聲音微弱。
“哦,你倒是挺讨男孩子喜歡的,看你這模樣,長大了也是個禍害人的小妖女。”
白骨眼睛瞟了一眼定住不動的少年,眼中閃爍的滿是諷刺,“勾引人的小丫頭——”
“總比你得不到人心沒人要好吧,老女人。”
蘇星翎看着那雙在寒霧中褪去骨肉變成森森白骨的雙手,一張嘴毫不饒人。
你想死得更快麽!晏楚惜睜大雙眼,眉毛和眼都擰到一塊了。
得不到人心……
白骨腦海裏男子削瘦的背影清晰浮現。
烈烈風中,他的臉始終朝着某個方向深情凝望,眼裏的萬千缱绻是她嫉妒得發瘋的,從未得到的——
愛戀。
“呲。”血花一濺三尺。染色素衣紅妝。
少女好端端的站着不動,受傷的卻是女子。
“哦?”白骨低頭看向自己正在滴血的雙手,沒有血肉的白骨為什麽會有痛覺。
她沒有心,又怎麽會痛;她沒有情,又怎麽會被一句話激怒。
女子怔愣瞬間,少女趁機撈過動彈不得的晏楚惜一路狂奔。
“你剛剛怎麽做到的!”半個身子還有點麻痹的晏楚惜,回首望着并沒有追過來的女子大聲問道。
蘇星翎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剛剛凝灌着她所有內力的銀針是她最後一招,用掉之後她就沒有還手之力了,現在再拖着不能動的晏楚惜,這簡直是慘到不行。
如果能帶着人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那個女人不敢貿然下手,可是現在大概來不及了。
破空之聲冷然催動,尖銳呼嘯的狂風直襲背後。
本來就沒想過能逃出去!但是她不能帶上一個墊背的……
一咬牙拼盡全力将晏楚惜推了出去,無法躲避的蘇星翎被逼近的白骨硬生生拍了一掌——
“咳。”頭腦一陣發麻,随即涼風入身,攪得五髒六腑一陣波動。
蘇星翎跪倒在地,唇邊有一道血色蔓延。
她表面看上去似乎身體完好,只是受了小傷,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內髒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衰竭,她的脾髒、她的筋骨好像都支離破碎了……
好疼。
她跪倒在地上不敢動,一動她的唇邊就有血液流出,腥味将她的鼻腔和嘴巴充斥的到處都是,肺部被那一掌震得生疼,她的呼吸像被一只手死命掐住,艱難地無法喘息,已感受不到其他部分的疼痛,她整個身子冰冷如雪,身上冷汗直下。
晏楚惜眼睜睜的望着女子一腳踩在她跪得筆直的背脊上,用力地用腳尖磨着她的後脊,逼她發出痛苦的咬牙聲,她還不放過她。
“你這個蛇蠍女人不得好死!”
僵硬着身子不能動的少年從未見過死亡,他只能看見少女的側臉,她的臉蒼白如紙,額間的秀發早被汗水打濕,唇齒間溢出的鮮血沒有終點,一直順着下颌滴滴答答的彙入地面。
流出的鮮血是漸漸消逝的生命,死亡離她走近了一步又一步。
這樣下去不行,她會死的!
晏楚惜拼命掙紮着想要沖開穴道。
女子見狀,腳踏得更重了:“啊,那個孩子真蠢,就像當年我的小主人一樣的蠢,他以為這樣能救得了你,可惜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姐姐很快就能讓你脫離苦海,我見不得像你這樣的小姑娘。你懂我的意思。”
蘇星翎抽了口冷氣,她身上的每一個細小的神經此刻都敏銳的要死,集中在背脊的疼痛火辣鑽心,鈍痛順着軀幹傳遞到脊梁,順着脊梁深入到腦髓,這種于無形中抽筋扒骨的痛覺讓人恨不得一死了之。
“不會那麽容易讓你死的,姐姐我啊還沒玩夠呢。”
白骨湊近她,暧昧的在她耳邊低聲道,“先在你面前處理了那個孩子怎麽樣。”
原先疼得快沒知覺的蘇星翎聽到此句勉力開口,面上涔涔冷汗,聲音低微:“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真是個好孩子。”
無聲之中突然有人開口。
月色光華流轉,落地積水空明,在空中無所依憑翻卷的葉子是水中自由自在的魚,從一處游移到另一處,由安靜的夜空中落到一只凝了霜雪的皓腕上。
“大半夜出來散心,想不到會看見這樣一幕。”
空中垂落之月沉淪于碧海青天,将最後凝瀉的月華淡淡的籠罩在了屋頂上空,高聳的屋檐上,有人廣袖白衣翩然而立,荼白之色勝過大寒之時的枝頭白雪。
夜空中有飛鳥展翅而去,羽翼撲棱的聲音極其細微。
他站在高處傍月而立,那下落沉睡的月亮将他的身形暈染的更加朦胧,那是自廣寒宮中走出的仙人,長身玉立,雲袖舒展,即将再次乘風歸去。
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銀灰的眼瞳冷漠的俯視着下方,他的目光掠過地面上的一切,最終停在了跪倒在地的少女身上:“給你兩個選擇,生或者滅。”
你瞧瞧,這特喵說的是人話嗎。
體力不支的蘇星翎徹底癱倒在地,前男主終于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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