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事件根本沒有結束,一歧日和的靈在神奈喜眼前生生被抽離了身體,普通妖怪根本做不到這點,這也就是意味着在一歧醫院裏除了黑影妖怪,還有別的什麽東西存在,而且麻煩程度一定還在它之上。
神奈喜透過病房房門的窗戶望向裏面正躺在床上的女孩,醫護人員正在為她進行急救,聞訊趕來的一歧父母也在一邊焦急地等待。
但現在的一歧日和的身體情況已經完全脫出了科學範疇,關于這點也只有神奈喜他們清楚。
“她暫時不會有事。”夜鬥推開門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但是臉色并不好看,“但是生靈如果遇到什麽意外的話,她大概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
“不過我想那個妖怪應該暫時不會對日和怎麽樣,不然現在在裏面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如果我不沖動告訴她那件事,如果我可以跑得再快一點,日和就不會有事了。”神奈喜自責地低下了頭,日和是在她跟前被抽走了靈,她甚至覺得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如果我沒有掉以輕心以為斬殺那個妖怪就沒事了,如果我沒有下午跟雪一起出去,日和也就不會有事了……這麽一說,是不是也全怪我不好?”夜鬥說完嘆了口氣,擡手掰起神奈喜埋得越來越低的腦袋,“我們現在該考慮的是怎麽把她救出來,而且是盡快的。”
神奈喜怔了下,然後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這次一定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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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而很顯然,一歧醫院裏還有至少一只妖怪,甚至比那個黑影妖怪藏得更深,因為就連神奈喜的眼睛都無法當面辨清。
“那現在這個妖怪跟黑影有關系嗎?”雪抛出了這個疑問。
“沒有證據表明他們之間有關系,但同樣,也沒有證據表明他們沒有關系。”夜鬥把從值班室順手拿過來的醫院平面示意圖攤開在地上,正在試圖用排除法尋找他之前那次排查可能看漏的地方。
雪忍不住死魚眼了:“那你說了不跟沒說一樣。”
“我想夜鬥的意思是可以先抛開這點,再從頭開始想整件事。”神奈喜轉頭對雪這麽解釋道,“尤其是那些後來被我們認為不重要或者是巧合的事。”
又或者根本無解的事,在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就是突破點。
“比如呢?”
“比如時間。”夜鬥張嘴咬下筆蓋,在示意圖的空白處寫下“三年前”幾個大字,打了個圈後說道,“從之前小福那邊得到的消息看,三年前從一歧醫院引渡到地獄的亡靈數量驟減,而那個啥醫生說他爸是在三年前被妖怪纏上,這點時間吻合了,但是呢——”
夜鬥拖了個尾音,又繼續在紙上添了兩個數據:“‘去年十一月’亡靈數量回升,也可以對上黑影離開他爸的時間,但‘一個月前’亡靈數量再次大幅下降就顯得很奇怪了,一個月前發生了什麽?而去年十一月又發生了什麽?搞清楚這兩點這件事應該就有眉目了。”
神奈喜點點頭,突然覺得夜鬥只要腦子不抽筋,智商還是很頂用的,至少邏輯上沒有問題。
“神奈小姐,我雖然真的很願意幫助你們,但也請稍微體諒下什麽都看不見的人好嗎?”河村右輔在幹瞪眼半小時後終于忍不住開口刷了下自己的存在感,雖然很感激昨晚的救助,但他始終無法接受這位神明只有在跟他說話的時候才會呼一下出現在自己眼前。
“抱歉。”神奈喜忙向河村右輔打了招呼,“其實我們這邊剛說到要讓河村醫生幫忙的地方。”
“對,醫生的話可比我們能拿到更準确的數據。”夜鬥立刻聽明白了,走過去一把搭上河村右輔的肩膀,“你就去查查看去年十一月和今年五月醫院裏有發生什麽比較奇怪的事嗎?尤其是有關死亡率這方面的。”
河村右輔看着自己被搭上的肩膀,半邊的臉忍不住微微扭曲了下,但會很快又撫平了表情:“我知道了,那還有其他的事需要我調查嗎?”
“暫時沒有。”
“那我先去了,有了發現會盡快通知你們的。”河村右輔微點了下頭後便起身離開了。
随着關門聲響起,剩下的三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現在除了耐着性子等消息外,還能做的确實太少了。
今晚的夜風很大,窗簾被吹得胡亂擺動,夜鬥順勢看了眼窗外後微皺了下眉頭:“弘音到現在還沒有來。”
“應該在路上了吧。”雪接話道。
“有些在意,我跟他搭檔這麽久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夜鬥有些苦惱的抓了兩把頭發,“難道是我最近假期給少了?”
“之後跟弘音先生好好談一談吧,我也覺得他有些不對勁。”神奈喜又想到了那晚上弘音的神情姿态。
真的是……太奇怪了。
“嗯,趁這段時間我再去找找看,你和雪就在房間裏呆着,千萬不要落單。”
夜鬥說完就跳上了窗臺準備出去,沒想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來人是依舊挺着大肚子的板垣由宇,當然她看不見在場的其他兩個人。
“阿喜?”
對于板垣由宇的突然到來,神奈喜有些吃驚,畢竟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早已過了病人可以随意走動的時間。
“板垣小姐?這麽晚了有事嗎?”
板垣由宇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在猶豫了一下後才說道:“其實我是想問下,弘音先生今天去哪兒了?本來昨天下午跟他約好的,但我等了一整天都沒有看到他,所以就溜過來想問下阿喜你。”
“弘音?”原本想走的夜鬥動作一滞,本就對弘音抱有極大疑惑的他此刻顯然更好奇為什麽自己神器的名字會出現在這位年輕媽媽的嘴裏。
神奈喜拉了下夜鬥的衣角,轉而對板垣由宇問道:“弘音先生今天有事沒來醫院,一定是太忙了才不小心忘記的。”
“這樣啊。”板垣由宇呼得松了口氣,馬上揚起了笑臉,“我還擔心是他發生了什麽意外呢。”
在接收到夜鬥強而有力的目光後,神奈喜只得又多嘴問道:“板垣小姐找弘音是……?”
“其實我……”板垣由宇支吾了一聲,然後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再次拉着一整袋東西伸到胸前,“其實我真的很想讓弘音先生給我所有的收藏都簽個名啦!阿喜你也真是的,認識小喵罐也不直接告訴我,還拐着彎準備這麽大一個驚喜給我。”
“诶?”
“诶?”
神奈喜本想的是,弘音之前不是說絕對不能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嗎?可等到她聽見邊上也響起個代表無法理解的音節後,她知道有人要知道某個真相了。
夜鬥這張臉都僵硬了,嘴角還在不停瞅瞅,向神奈喜轉動過去的腦袋發出了像是能發出機器沒上機油的聲響:“弘音……寫小說嗎?”
“……”
板垣由宇當然不知道有個人正因為她的話正在崩潰,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能在醫院遇到小喵罐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做夢?
神奈喜愣了下,板垣由宇的話倒是提醒了她,用這個辦法的話說不定行得通——
“我知道該怎麽找日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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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喜清楚地記得上次做惡夢的時候自己看到了醫院的靈場,省去了所有此岸迷亂視線的東西,直接尋找某個人的靈會快很多。
只要還可以再做一次那個夢,她相信自己絕對可以找到日和。
“我不贊成。”夜鬥聽完她的話後當即表明了态度。
“我知道有危險,可是……”
“沒有可是。”夜鬥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先不說你只有那麽一次經驗,就算你成功了,你确定自己不是讓失蹤的人再多一個嗎?”
“不會的,到時候發生什麽意外你就一巴掌拍醒我就可以了。”神奈喜想起了上次的蘇醒方式,雖然簡單粗暴但确實很有效,“而且好歹讓我做些什麽吧,日和在我眼前消失,我也想親自把她找回來,不然我怎麽都沒有辦法安心。”
夜鬥吃癟,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不行,反正不行!”
“我也覺得阿喜你這樣太冒險了。”雪這次也站到了夜鬥的那一邊。
“……”
“夜鬥,還是答應阿喜吧。”從門外傳來了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是弘音來了,他從門外晃進屋的時候剛好聽到了屋裏人最後的對話。
“弘音你……算了,那些事先不說,你現在怎麽也開始跟着她一起亂來了?!”夜鬥知道雖然弘音看起來沒個正經,但以他的心性實則不可能做沒有把握的事。
弘音沒有馬上接話,只是徑直地坐到一邊凳子上,翹起一只椅腿歪了身子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就是一輩子的遺憾與後悔,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讓她放手一搏。”
夜鬥聽了弘音的話,微低頭沉默了幾秒,随後再次向神奈喜詢問道:“真的下定決心了?”
“嗯。”神奈喜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好吧,但你一定要小心。”
弘音放下椅腳,随着椅子的擺動原地晃了晃,面無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刺目的燈光讓他不住微阖上眼睛——
“放心吧,萬一有什麽意外,哪怕是境界線,我也斬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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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說服了夜鬥和但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這眼睛一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做那個夢,萬一不行,剛才也是白争論上了那麽久。
不過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臨睡前,神奈喜給了自己無數個暗示,甚至默念了好幾遍的“靈魂出竅”,她有些緊張,可等真的閉上了眼睛,被黑暗包圍後的自己就像是随着意識一樣——逐漸遠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神奈喜再回過神的時候,她又看到了寂靜無聲沒有光彩的世界,簡單的構圖下,其中的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亡靈有很多,但是生靈卻很少,而生靈往往比亡靈的色彩要濃烈上很多,甚至能感覺到溫度和呼吸。
神奈喜沉下心,從頂樓的房間開始尋找起女孩的身影,穿過一面面牆,一扇扇門,不停地尋找着。
在哪裏……
在哪裏……
在哪裏……
等一下,那裏是……?
不知道是第幾次搜尋無果後,神奈喜的腳步終于停下了,那是間與其他病房并沒有太大異處的病房,大概只是因為直覺這種不着調的東西,她推開了那扇門,卻沒有太在意病房的門牌上寫了誰的名字。
很簡單的病房,收拾得也幹幹淨淨,乍看之下根本沒有靈存在的痕跡。
神奈喜在環顧一周後,将視線鎖定到了床邊的矮櫃——就是那裏。
她走上前按到了櫃門上,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用力将櫃門打開——不出意料的,一個柔軟的身體從裏面跌落到她的懷裏,熟悉的臉龐和衣服,終于找到了。
“……日和!”
但是跟着她一起落下的,還有放在櫃子裏的東西——一個大紙袋倒了,裏面的書本散亂了一地。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神奈喜看到過這些書,還是在不久之前,書封上寫着的書名是“你與我的初戀”,而同時露出半截的書簽上還有某人的簽名。
這是誰的房間?
答案呼之欲出。
“……可為什麽是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