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奈喜跟弘音回病房的路上剛好瞧見雪朝他們跑了過來,手裏還拿着本書,說是剛才板垣由宇落下的,急忙送來了還是沒趕上人。
弘音左看看是個病患,右看看是個亡靈,只得接過那本書,然後哀嘆一句自己真是勞碌命,可再仔細一看,那本書可不就是自己寫的。
神奈喜這才想到了板垣由宇心裏神一般的寫手可不就是眼前這個高個男人:“正好,弘音先生,那位板垣小姐其實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狂熱粉絲,由你親自去送書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哈?”弘音愣了下就已經被神奈喜往樓梯那兒推了。
“早去早回,小喵罐先生。”雪自覺地朝男人擺了擺手。
“啧,知道了知道了。”弘音嘆了口氣,只得拿着書朝他們揮了下手,去樓梯口那兒看醫院的樓層指示牌找婦産科在哪兒。
等到弘音沒影兒了,神奈喜和雪正準備走回去,結果又好巧不巧地被某個冰塊臉撞個正着——
“神奈小姐,我想你的記性應該不會差到一小時前的話都不記得了吧。”
神奈喜額角一跳,轉頭果然看見了河村右輔正在醫生的值班室門口看着自己,那臉色難看至極。
“真不好意思,河村醫生。”她只能老實地道歉道,但又覺得河村右輔從昨天晚上以後對自己盯得越發緊了,這讓她有些不自在,“但是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稍微走動下對身體也有好處。”
“神奈小姐,要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自說自話,那醫生還有什麽存在價值。”
好吧,她說不過他。
最後還是在急凍光線中,乖乖回了病房,并保證沒有意外絕對不會再踏出房門一步。
“希望神奈小姐能說到做到,失禮了。”
河村右輔說完便轉身離開了,但也就是這麽一轉身,神奈喜忽然注意到了他的白袍衣角似乎沾到了什麽東西,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板垣由宇身上才忽略了。
那個顏色是……
“那個醫生說話也太難聽了,要不要我去給他一點善意的惡作劇啊,阿喜。”雪呲牙再活動了下手指,只要神奈喜點個頭,他絕對要讓他知道什麽叫大白天活見鬼。
“阿雪。”神奈喜并沒接話,而是低聲對身邊的少年說道,“你去看看河村醫生的白袍上是不是有那個。”
“啊?哪個?”雪的動作頓了下,完全沒明白神奈喜在說什麽。
她捏了下口袋裏的小包藥粉:“……蒲黃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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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從河村右輔那兒得到的結果就跟神奈喜想的一樣,他衣角上沾到的淡黃色粉末就是蒲黃花粉。
這東西只可能在兩個地方有,一是神奈喜的口袋裏,二是地下一樓停屍房的地上。
因為蒲黃花藥效很強,所以留在停屍間的那些早已被夜鬥他們調查的時候順手處理幹淨了,而神奈喜手上剩下的半包裹得嚴實,根本沒有漏出來,那也就意味着在神奈喜在夢裏撒落蒲黃粉到在現實中他們趕去停屍間的這段時間裏,河村右輔有去過那兒,而之後在回去的路上也就根本不是恰巧撞到,而是河村右輔一直在跟着。
這個線索有些繞人。
而另一方面,夜鬥和弘音在翻了大半個醫院後,不得不承認這地方大得有些過頭了,幹脆就板垣由宇說過的那些有奇怪事情發生的地方去仔細搜查,但連個鬼影都沒有翻到,看來怪談也只是怪談罷了。
“與其翻天覆地地找,還不如先靜下來想想。”
神奈喜這麽對夜鬥說的時候,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把下水道翻一翻,那種陰濕的地方也容易聚集魔物。
“小福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有。”夜鬥掏出了手機,上面正是小福不久前發來的簡訊,“她有向地獄那邊打聽過,從一歧醫院引向三途川的亡靈數量其實一直都差不多,而近幾年持續下跌,但在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五月這段時間裏,亡靈的數量忽然回升了,可就在一個月前又忽然暴跌,比之前還少,真的引之地獄的亡靈可以說寥寥無幾。”
“雖然覺得這裏面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神奈喜仔細把這個簡訊的內容進一步梳理了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那段亡靈數量回升的幾個月裏那個妖怪不見又或者沒有什麽大動作?直到一個月前又回來繼續吃掉醫院裏的亡靈?”
“可以這麽理解,但其他可能性也很多,最重要的是我們根本摸不準那個妖怪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所醫院的。”夜鬥煩躁地捶了下牆壁,随後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說道,“這邊也完全沒有時化的跡象,附近神社也跟我一樣完全被蒙蔽了,問不出個所以然,說到底……這到底是什麽妖怪?!”
所以問題又回到原地——黑影妖怪藏在哪兒了?
“啊,會不會有這種可能?”雪忽然開口說道。
“什麽?”
“因為這個妖怪比較不同,所以我們才會越想越複雜,而如果只是普通的妖怪,那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依附在人類的身上,那這只妖怪會不會就藏在人類身上?”
聽完雪的看法後,夜鬥稍稍想了想,立馬一個拇指比了過去:“有見地!”
“只是有之前的經驗罷了。而且這樣想的話,最有可能被妖怪的依附的一定就是那個從來沒好臉色的河村醫生了吧。”雪在這一秒簡直就跟名偵探一樣閃閃發光,自然而然地列出了證據,“衣角的蒲黃花粉也不是事後沾到的,而是阿喜撒出來的時候他就在那裏,之後又忽然叫阿喜好好靜養,換句話就是讓她別再到處亂走,也就是說他知道了阿喜的靈異體質,不希望她進一步查下去發現他的身份。”
神奈喜聽着雪的話,不自主點了下頭:“這麽說的話倒是有可能。那現在要做的就不是再去主動去找,而是想辦法把那個妖怪引出來。”
夜鬥一個響指打過:“阿喜說得對,先不管那個妖怪是不是真的依附在了那個大冰塊的身上,想辦法引出它才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可該怎麽引?”神奈喜看着元氣慢慢恢複的某人,有些猜到他會說什麽了。
“嘛,就像阿雪說的,不要把問題想得太複雜,妖怪最喜歡的東西——”夜鬥翹起左右兩只拇指指指自己,又分別再一指左右兩邊,恰是雪和弘音,“神明、神器、亡靈……這頓宵夜可是不能更豐盛了。”
“但你們怎麽确定他一定會上鈎?”
“從種種跡象可以看出他是一頓吃飽頂好多天的類型,昨晚他又被蒲黃花粉整得夠嗆,而且照你的說法,他是用靈補全自己受到損害的身體,所以短時間內他絕對會再出來。”
“可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嗎?!”神奈喜不安地接話道,她心裏其實很清楚這個辦法确實是最好的,但是在親眼目睹那個妖怪的兇殘程度後,她覺得這樣貿然行事還是有些冒險。
“喂喂喂,你擺出這樣的表情幹什麽啦。”夜鬥揚起微笑勾住滿臉寫滿憂慮的少女,“我可是能把任何東西都斬斷的夜鬥神啊。”
神奈喜拍開肩上的手臂,對他扯起一邊的嘴角:“好吧,既然夜鬥神都這麽說了,我只有相信了。”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堅信不疑。
之後零零碎碎地把些要注意的問題說了下,大致的行動方針也出來了——
黑影妖怪顯然是将地下一樓的停屍間做了正式餐廳,一路朝上将靈抓走食用,他們就要在零點剛過的時候出現在一樓,在引出妖怪後,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他砍成渣滓。
但神奈喜也被告知,這天晚上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病房吧。
神奈喜雖然有一瞬間的失落,但想想也就接受了,她面對妖怪一點辦法都沒有,那麽至少不能給他們添亂。
只要安安靜靜地在房間裏等他們回來就可以了……
神奈喜這麽想着微微低下了頭——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感到無力。
“那麽為了夜晚的到來先去吃一頓飽的吧!”夜鬥伸了個懶腰,又一看對休息吃飯最上心的弘音,“走吧,弘音,醫院的食堂可比想象的便宜還好吃。”
但是男人仍舊怔怔地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壓根沒有聽到夜鬥在跟他說話。
夜鬥湊過去戳戳高個弘音的腦袋,納悶極了:“喂,弘音,一下午都不說一句話,還魂不守舍的,奇怪的東西看多了嗎?”
“啊?”弘音在被戳了後終于有了反應,臉上一派迷茫地回看夜鬥。
“晚上可是要打個大家夥,好歹給我打起點精神啊。”夜鬥不滿地有是幾個戳戳,直把弘音戳得原地跳起才罷手。
“啊啊!我知道了啦!還不是被你叫去翻草皮才會弄得我累成這樣!總之!先去吃飯是吧!”
弘音嚷嚷了兩聲就抓着頭發先一步走出去了,留下剩下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們別這麽看我,我剛才真的沒有很大力啊!”夜鬥忙舉起手,急于表達“這事兒真不賴我”。
但在那兩人眼裏,夜鬥差不多已經把不體貼神器的這條惡行坐實了。
雪撇過臉,抽了抽嘴角——
絕對不能做這家夥的神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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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1:55——
神奈喜站在窗臺前,兩手緊緊地攥着,從窗臺往外看只能看到樓下的花園,但此刻也只能看清幾處有路燈照亮的地方。
……不會有事的。
可是越這麽對自己說,她的心情似乎就越是焦灼,最後索性閉上眼睛,而在黑暗中,時間流逝得速度似乎特別慢。
“咔擦咔擦——”
分針與秒針幾番交錯,終于在最後一圈的聲響中與時針同時指向“12”,而就在這一瞬間在醫院某處的穴口大開,那股腐朽糜爛之氣再次噴湧而出,夾雜腥風一起迅速席卷整片樓層,偶有幾聲哀嚎,像是餓了好久的瘋狗被放了出來,徑直朝散發美味香氣的地方奔去。
“……來了。”
神奈喜驀地睜開雙眼,哪怕隔着好幾層樓她都能感覺到底樓那不再掩飾的邪氣,但很快在半路被阻斷了——應該是夜鬥跟他撞上了。
沒關系的,弘音是很優秀的神器,雪也有神水傍身……嗯,他們很快就能回來了。
只是拳頭仍越攥越緊。
就在這種精神高度緊繃下,門口處一個把手輕微的旋轉聲都足以引起神奈喜的警覺——
“誰?!”
而在門被完全打開後,出現在神奈喜視界裏的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河村……醫生?”
河村右輔輕皺了下眉頭:“雖然沒有再夜游這點很值得誇獎,但這個時間點神奈小姐應該在睡覺吧。”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不茍言笑的年輕男人絕對就是河村右輔本人。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覺得除了查房還會有別的理由嗎?”
神奈喜斂下了表情:“……猜錯了。”
“猜?”河村右輔顯然沒有聽懂眼前少女在說什麽。
本來就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那個妖怪就依附在河村右輔身上,雖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什麽很難接受的事,反正現在也引出了那個黑影妖怪,不牽扯到人類也是件好事。
“不,沒什麽。”神奈喜向河村右輔擺了擺手,現在這個情況下還是快些讓他離開比較好,“我現在就去……”
河村右輔見少女的話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音,表情似乎因為過度的驚恐在一瞬間僵住,而後猛地向後面的窗戶看去,可那個方向什麽都沒有——那她到底在看什麽?……難道真的是……?
“神奈小姐,你……”
“趴下!”
河村右輔就看見少女忽然朝自己飛撲過來,一下将自己壓到了地上,而就在她話音剛落的下一秒,窗戶的玻璃如同被爆破的氣流沖碎,幾塊稍大的玻璃碎片飛射而過砸在了牆壁上,如果是站着的話說不定被切開的就是他們的腦袋。
河村右輔并沒有什麽靈異體質,他看不見鬼,也看不見妖,但他知道那些東西确實存在,在經歷過那些事之後。
而如今仍未結束。
可以說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女忽然被那非科學可以解釋的力量拎了起來,然後直直被摔上了牆壁。
而取而代之壓到自己身上的就是那個東西,他被死死摁住,不得動彈。
河村右輔雖然看不見,但也能感覺得到,那正是他拼命想要掩藏的、躲藏在這家醫院最深處,卻不知為何會糾纏上自己最重要的人的邪物——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