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一回
呂鳳先是個自尊自負,孤高自賞的人。當年百曉生将他的銀戟位列第五時讓他覺得自己蒙受了莫大屈辱,自此後毀去銀戟,另辟蹊徑,以手為兵,練就了如今的功夫。呂鳳先的右手并不是很奇特,手指修長,指甲修剪整齊幹淨,皮膚光滑細膩,就像大姑娘的手一樣漂亮。表面上看也就這樣,可若是仔細去瞧的話,會發現這只右手的奇特之處,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的膚色與其他地方不同。這三根手指的皮膚雖然也很細很白,卻帶着一種金屬質感的光采。
呂鳳先的這三根手指很是了得,沒入桌子穿透到底也沒發出半點聲音,甚至連杯中盛滿的酒都沒溢出。他的手指插入桌子就跟一把刀切豆腐般的容易。
李尋歡和阿飛很淡定地掃了眼呂鳳先的手指,他們誰也沒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李尋歡小口啜飲着杯中之酒,淡淡道:“你的手現在還算不做一件兵器。”
呂鳳先道:“為什麽?”
李尋歡道:“因為一件兵器要對付的是人,不是桌子。”
呂鳳先聽罷竟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做作,也很冷酷。“在我眼裏,世人本就和這張桌子差不多。”
李尋歡勾了勾唇角,道:“哦?”
呂鳳先緩緩道:“其中當然也有六人是例外的。”
這次,李尋歡沒在接話,他正在用雪白的袖袍給饴糖擦額上的汗。餃子很燙,沒吃幾口就熱得人直冒汗,李尋歡好笑地看着她,道:“吃那麽快做什麽?又沒人跟你搶。”
饴糖呼了幾口餃子,将勺子中的一只大餃子啊嗚一口就塞進了嘴巴,随意嚼了兩口吞下喉嚨,道:“早點吃完早點回去啊,都那麽晚了,咱們明兒不是還要趕路嗎?”
李尋歡道:“源兒不會有事的。”
饴糖放慢吃餃子的速度,淡淡道:“我知道他不會有事,我只是怕他……”怕這裏的清源不再是她軟萌的兒子清源。
李尋歡道:“源兒是我們的兒子。”
饴糖沒說話,只是将目光朝阿飛看了過去。
此時阿飛正在替紅绫夾牛肉,被饴糖那麽一看,他開口道:“既然我和父親如此,那麽清源也該是如此的。”
饴糖扯了扯嘴角,突然笑道:“阿飛真不會哄人。”
阿飛撇嘴道:“花言巧語的男人都是混蛋。”
饴糖:“……”好吧,這話講得挺有道理的。
李尋歡輕笑出聲,伸手揉了揉饴糖的腦袋。坐在對面的紅绫則一邊憋笑,一邊将阿飛給她夾的牛肉吃下肚去。
鈴鈴咬着嘴唇,似已呆住了。
阿飛和李尋歡都變了,變得與她所知曉的完全不同,兩人的變化都太多,多到鈴鈴感覺以前所知曉的李尋歡和阿飛都是虛假的。那個愛着她家小姐林仙兒的阿飛不見了,他的身邊有一個長得比她家小姐還漂亮的貌美姑娘,而李尋歡亦是如此。
呂鳳先來此的目的只為證明自己的強大,他的眼睛盯着李尋歡,道:“我這次出來,為的就是要找這六人證明我的手能不能算作利器,所以我才會在這地方等着你們兩位!”
李尋歡看向呂鳳先,緩緩道:“你一定要證明?”
呂鳳先道:“一定。”
李尋歡道:“你是要證明給誰看?”
呂鳳先道:“給我自己看。”
阿飛依舊不為所動,他繼續吃自己的喝自己的,順便給紅绫和饴糖夾牛肉。至于呂鳳先的挑戰,他還真沒興趣,這世上如果要說誰真正夠強大,那絕對不會是呂鳳先。呂鳳先的自尊心太強,如果有一天,一個人将他的自尊心踩在腳下,那他将會徹底的一蹶不振。
外表越是高冷,內心就越脆弱。
例如呂鳳先這類的人,阿飛在走南闖北的那三年見多了。
呂鳳先霍然站起來,長椅子騰地一下被退到後面,他看着李尋歡和阿飛,一字一字道:“我在外面等着你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餃子鋪裏的客人早沒了,除了他們兩桌,其餘人都不知何時已走得幹幹淨淨。
李尋歡沒有站起來,只是無奈地朝饴糖笑了笑。
饴糖咬着筷子,不動聲色地看向呂鳳先,道:“你說你的手指很厲害,那如果有個人也能做到,你還想找我們家小李子和阿飛比試嗎?”
呂鳳先聽了饴糖的話忍不住嗤笑,道:“同我一樣?不可能,這世上不會有第二人像我一樣練就……”
話未說完,只見饴糖做出了跟呂鳳先先前相同的動作,那就是将拇指、食指和中指這三根手指插入桌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杯中的酒也沒溢出半分,饴糖用非常無辜地眼神看着臉色一點點發青的呂鳳先,道:“瞧,你的功夫也不咋滴,我也做得到啊。”
阿飛繼續吃他的,他就像什麽也沒看見一樣,對着紅绫道:“你別只顧吃梅花糕,多吃些牛肉吧。”
紅绫點着頭,拿起筷子開始夾牛肉吃。
李尋歡心裏還是有些無奈的,他家饴糖似乎一點都不希望他去跟呂鳳先決鬥,不然也不會做出現在這樣的行為。瞧了眼全身僵硬的呂鳳先,李尋歡在心裏替他默哀,可憐呂鳳先好不容易建起的信心被他家的饴糖給毀得連碎片都不剩了。
鈴鈴瞪大眼睛瞧着被饴糖用手指戳穿的桌子,她怎麽也想不到外表看似柔弱的饴糖竟如此的彪悍。
這種又苦又難練的功夫除去呂鳳先外,根本找不到第二人肯練,如今,她在這裏看到了第二人,一名少女。
饴糖收回三根手指,淡淡看向呂鳳先,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負不是一件好事。”說完,她将未吃完的餃子往前一推,道:“不吃了,突然沒有想吃完它的谷欠望了。”
李尋歡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不吃就不吃吧,等阿飛和紅绫吃完,我們就回客棧去。”
阿飛放下手中的杯子,接着道:“我已經吃完了。”他的确吃完了,一壺酒不知何時已空,面前的牛肉也全都下了腹,他和紅绫在饴糖拿三根手指戳穿桌面,刺激呂鳳先的時候已經把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了。
饴糖笑道:“那就回去吧。”
手牽着手,李尋歡拉着饴糖從呂鳳先的面前離開,随其後的是阿飛和紅绫。在離開餃子鋪前,李尋歡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鈴鈴,道:“鈴鈴,你是個好姑娘,快回家吧,不要在外漂泊了。”說完,他重新轉回頭在鈴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下離開了。
呂鳳先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右手,如今他卻有種想要毀了自己右手的沖動。想,卻不能,也無法動手,他在驕傲,在自負,也無法毀了自己的右手。瞳孔猛地收縮,心也在發痛,呂鳳先的自尊和自信被饴糖,一名女子,一個在江湖上沒名沒姓的人給打得粉碎,他本以為這世上也只有六個人配當他的敵手,如今看來是他這只井底蛙小看了這個江湖,這個天下。
饴糖他們已走遠,而呂鳳先已無力站得挺直,那本該直如松柏的身體搖搖谷欠墜般的倒下。手撐在面前的桌上,呂鳳先的臉蒼白如雪,他也就三十多歲點,可在這一刻卻仿佛蒼老了許多,眼角本不那麽顯眼的細皺紋好似多了些。
鈴鈴手足無措地看着呂鳳先,她突然間不知道該去哪裏。回去?回哪兒?回她家小姐那邊嗎?可是……一想到李尋歡,她的心裏是甜蜜,是痛苦。甜蜜的是李尋歡對她的好,痛苦的是李尋歡竟已有了妻子,一個那麽漂亮有活力的姑娘。
呂鳳先和鈴鈴如何,饴糖他們已沒啥興趣去知道。回到客棧,展雲果然乖乖躺在屋裏睡覺,阿飛進來,他也沒動一下。許是一個晚上逛得累了,饴糖很快就睡着了,等她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洗漱一番,吃了早飯,他們五人就坐上馬車離開了這座繁華熱鬧的城市前往青雲觀。
被李尋歡抱在懷裏,饴糖的臉緊貼着他的胸膛,睡得迷迷糊糊的。這一路下來,還是倦了,累了。陽光從車窗外斜斜照進來,打在馬車裏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趕馬車的是阿飛和紅绫,展雲靠在角落的位置,被馬車裏的人&靈夫婦不斷的秀恩愛給閃瞎了眼。閉着眼睛,裝作什麽也看不見的展雲在距離青雲觀不到幾裏遠的山澗睜開了一直閉着的眼睛。
充沛的靈氣讓他體內的血液沸騰。
馬上就是青雲觀了。
一提到青雲觀他就想到虛清,不知這裏會不會有虛清在?
到達青雲觀的山腳下,他們下了馬車,沒有休息片刻就上了山。青雲觀位于山頂,長長的石階蜿蜒直上就像一條通往天界的天梯沒有盡頭,臺階兩邊皆是青山翠綠的竹林和嶙峋的怪石,往上看去,煙霧缭繞,隐約間只能看到青雲觀的輪廓。
這裏才是真正非世人所能見到的青雲觀。
凡人基本上都是無緣爬上這座山,到達青雲觀的,因為青雲觀在這座山上設下了結界。青雲觀山腳下的住戶基本都是青雲觀的外門弟子,他們的責任就是負責給青雲觀上頭遞消息。什麽人來了,外界發生了什麽事,都是由這些弟子傳遞的,因此饴糖他們來到此處,上青雲觀這事,裏頭的人早知道了。
饴糖和紅绫一手拉着一個走上臺階,就這一步,後頭的路突然間就消失無影。回頭看去,哪還有剛才的那條小澗,身後突然間就變成了萬丈懸崖,要不是阿飛和李尋歡的心裏素質過高,這會兒估計就懵B了。
展雲只是冷冷一笑,随他們走在後頭。
這點把戲,各門各派自诩仙派的哪個不用,都快用爛了!只會抄來抄去,都不會想些新鮮點子!心裏傲嬌地吐槽了一回,展雲把自己的下巴擡得老高,那架勢簡直就是目中無人。
看着展雲突然裝B的饴糖他們表示這貨好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