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42章 ☆、他鄉遇故人

? 莊姜這一去，就稱病不上朝。她下定決心，大不了咒印發作，她與他同歸于盡就是了。可是這麽些日子以來，咒印毫無動靜。與此同時，她收到了玄羅的消息。

玄羅有心，知道那圖案一定是一種束縛咒印，所以得到消息的第一時刻便用特殊手法将消息化作了一只幽冥鳥兒，一路飛到莊姜面前。

莊姜看過內容，有些犯難。她現在一出門就會被大家灼熱的目光燒死，更別提去凡世了。燕昭就算廢了她，也不可能放她走。

她只得強忍下來，靜靜等待。契機出現在第三日的傍晚，凡世忽然傳來消息，平靜了三十年的海國境內爆發了巨大的沖突，上千只妖襲擊了海國國都。凡人與仙宮弟子拼死抵抗，雙方死傷尤為嚴重。

不得不說，此事有些不同尋常。妖對鬼仙十分忠誠，在這個特殊時刻，如果沒有命令，妖定不會輕易引起争端。可現在海國暴動，令人不得不懷疑其中的隐情。而由于封印大陣的存在，法力高深的鬼仙并不能進入凡世，就連鬼帝也只能将自身的影子投入人間，唯有莊姜可以自由出入。莊姜思來想去，決定試上一試。

她當即去見燕昭，表達了自己進入凡世查探此事的意願。燕昭正在為此事煩心，聽聞莊姜毛遂自薦，一雙鳳眸卻閃着冷芒，隐有怒容。雲嶦早已看出鬼帝震怒，正欲開口勸阻，卻聽莊姜道：“你知道，除了我，沒人可以出入幽冥。假如你不在乎這件事所産生的後果，就當我今日沒來過。”

紫衣的帝王沉默片刻，淡淡道：“你這算是在威脅本君嗎？”

“難道陛下忘了嗎，有咒印在，臣還能怎麽樣？懇請陛下讓臣入凡世，解決争端。”莊姜立刻下跪，神色恭謹。

燕昭眼神如刀，簡直要将她戳出兩個窟窿，良久長嘆一聲，道：“罷了，你去吧。事情解決之後，立刻回來。”

莊姜謝過燕昭，立刻化作一團火光進入凡世。

海國，是凡世僅存的二國之一，顧名思義，它由海上數十個大島與百十來個小島組成，子民以漁業為生。在這個世界，陸地只是九牛一毛，大海才是真正的無邊無際，就連鬼仙和天仙也不知它的盡頭。

海裏生活着各式各樣的妖物，有的甚至可以媲美天仙與鬼仙的力量。在更為古老的傳說中，大海深處生活着可以與仙鬼兩族平起平坐的第三族，可至今世上卻已沒有他們的影子。

兩世加起來，莊姜來到海邊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海風輕揚，夾雜着陸地之上少有的濕潤氣息，令她精神一震。由于妖族忽然暴動，海國加強了警戒。無數陣法在空中交錯，如果凝神，便可看到各色淡淡的光影。可惜凡人布下的陣法萬千，唯有那個人的陣法才會對她有震懾作用。

莊姜帶着可以收斂鬼氣的玉佩，一路毫無阻隔地進入海國。爆發沖突的地方籠罩着一層妖霧，地上屍體無數。莊姜隐了身形，凝視屏息，發覺上下左右隐藏着不下十個天仙。雖然法力不強，但足以證明天庭對于此事的看重。她在其中并未發覺上臺面的角色，稍稍放下心來。又在四周仔細查看，憑借法力私下捉了幾只漏網小妖詢問緣由，卻一無所獲。

莊姜雖為鬼仙，但對于凡世感情十分深厚。現在這等情況，分明是有人暗中操縱。莊姜正在思考，卻聽到翡翠甜美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大人，你到達凡世了嗎？”

“啊，是你啊。我已經到了。”

“太好了，看來此行十分順利。”翡翠說罷，忽然語氣一轉，“大人先不必管那些瑣事，您要盡快到達海國禁宮，那裏的藏書閣有您需要的東西。”

“翡翠，你……” 莊姜一怔，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大人，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解開封印才是最重要的。這些都是玄羅費盡心思才查到的線索，請大人一定要牢牢把握。”

“翡翠，這都是你做的嗎？”那一刻，莊姜心中竟閃過驚愕、憤怒、無奈，可最後卻只吐出這一句。

對方沉默片刻，才道：“是的，海國的暴動都是翡翠唆使的。大人被那種陰毒的咒印束縛，無法自由，翡翠就給您一個不得不來到凡世的理由。”

莊姜心中亂糟糟的，只得咬牙道：“翡翠，你好大的膽子！”

“翡翠知道這樣做實屬大逆不道，但翡翠不願看到主人被束縛。此事遲早會被陛下知曉，那時，翡翠自會請罪。”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咒印而已，會牽扯到這麽多性命。她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夠！

良久，她向翡翠傳音道：“此事是我禦下不嚴引起，我會一人承擔。”說罷不再理會，飛往海國禁宮。

海國禁宮與楚國和雲國相比，沒有太大區別。群妖暴動剛剛平息，街道上人間散修與侍衛多了數倍。但那些對莊姜來說并無威脅，真正的危險，隐藏在天仙之中。

她可以為群妖□□來到凡世巡查，青龍也一樣可以。雖說她帶着收斂鬼氣的玉佩，但是容璟在砍死她這件事上有着驚人的執著，說不準還真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在這個時候，莊姜不願和他拼命。不，也許她永遠也不要再殺死他一次。

玄羅與翡翠所說的咒印線索就在海國藏書閣中。她隐了身形，很順利地來到藏書閣中，開始尋找解開咒印的線索。海國藏書閣極小，不如仙宮藏書閣豐富，更不如幽冥鬼界那樣浩瀚，卻有不少上古時代傳下來的孤本。莊姜看到不少《天庭大記事》、《幽冥鬼界旅游寶典》等書，終于看到一本書散發着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立刻出手去拿。可手剛接觸到書本，一道藍色孤光閃過，指尖立刻感到一陣劇痛。到底是什麽東西，竟可傷到她？莊姜正欲再試，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喝：“什麽人！”

只見一個中年美婦站在不遠處，神色淩厲。莊姜心中疑惑，此人……怎麽知道她在這裏？

“竟敢在宮內盜書，真是膽大妄為。”中年美婦自腰間抽出匕首，“乖乖地過來，不要想耍什麽花樣。”

微弱的光照亮了美婦的面容，似曾相識。一個名字自心底浮起，莊姜試探道：“琉璃？”

美婦頓時面色大變：“你是誰？這名字本宮早已不用，你如何知道？”

莊姜心中越發篤定，語氣也輕松起來，“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你那只鴛鴦小妖。”

琉璃驚駭欲絕。沒錯，她就是三十年前的那個琉璃小姑娘，不受寵的楚國小皇女。當年她為了一只名叫鴛鴦的妖，竟然公然違抗國君之命，差點被處死。卻不知她在這三十年間，怎麽輾轉來到了海國，還有了能看到她真身的能力。只見她臉色蒼白，又問道“你……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與你何幹？小妹妹，請不要妨礙我，否則我不會客氣。”莊姜不再理會她，去取那本書。可手剛碰觸上去，又是一陣劇痛。琉璃呆立片刻，顫聲道：“大人還不知道吧，那書被下了禁咒，凡海國皇族之外的人碰觸，都會受到電擊。”

怪不得玄羅沒有将書帶給她，而是讓她親自去取。莊姜“啧”了一聲，就打算去找個皇族“幫忙”，卻聽琉璃顫聲道：“如果不嫌棄，我可以替你取下那本書。”

莊姜這才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就憑你？”

“不錯，我就是當今海國皇後。”琉璃說罷，忽然跪在地上，哀聲道，“請大人救救鴛鴦！它身體極為虛弱，現在已經無法站起來。只要大人救了鴛鴦，我會替大人做任何事。”

莊姜冷笑一聲，“你怎麽知道我能救它？”

“我想起來了，您就是當年來楚國除妖的仙宮弟子。封印鴛鴦的是您的同門，您一定知道破解之法。”

“哼，同門……我說琉璃小公主，當年我就不理解你的想法，到了現在，我越發不理解了。妖在凡世大肆屠戮凡人，令雲國滅國，可你卻要我救一只妖？”

“琉璃并不是不恨那些妖，”她擡首，眼神清澈，“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鴛鴦幫了我。所以它到底是什麽身份，對琉璃來說已經不重要。現在琉璃只知道她是我的恩人，僅此而已。”

“真是天真的小姑娘……身份對你來說，竟一點也不重要？”莊姜不禁冷笑，就這樣一個小恩小惠，就被收買了嗎。種族的差距永遠不會被填平，就如她和青龍。因為兩人立場種族不同，她面對的是昔日戀人刻骨的仇恨與殺意！

琉璃輕輕搖首：“身份固然重要，但她對我的恩惠，早就超過了身份的限制。琉璃堅信，這世上沒有磨不平的仇恨，只有無法消除的愛意。”

莊姜怔了怔，忽地放聲大笑：“你堅信？琉璃，這麽多年來，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她一揮衣袖，緩步越過琉璃，“可惜我确實很閑，拿上那本書，帶路！”

琉璃大喜，大聲道：“謝大人！”

現在正是凡世的暖春時節，由于司木司水仙君青龍的覺醒，這一年的花開得格外嬌豔。宮裝美婦手提宮燈，領着宮女裝扮的女子來到一處偏僻處，路上所遇侍衛，無不向美婦行禮。

在這三十年中，昔日不受寵的皇女得到了國君的寵愛與關注，她改了名，并拜了散修為師。成人後，前來拜訪的海國國君對她一見鐘情，将她以皇後之禮娶入海國。傳聞這位來自楚國的皇後除了帶來豐厚的嫁妝之外，還帶來一只被馴養的妖獸，一時被傳為奇女子。莊姜第一次見她時，就覺得這小女孩的命格十分奇特，現在想來，确實如此。

兩人來到禁宮內一處極為偏僻的地方。琉璃推開禦花園一角，一股淡淡的妖氣頓時彌漫開來。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女童迎出來，欣喜道：“娘親，你來了。”

莊姜大吃一驚，眼前這女童身上不僅有淡淡的妖氣，還夾着極為濃重的人氣！這次她再也無法平靜，厲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琉璃一把将女童護在身後，哀求道：“大人，不要傷害她。她并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人與妖混血的女孩。當年我随師父歷練，在一處山腳發現了她。”

人妖混血，這三界中最低賤的存在。莊姜看到女孩尖尖的貓耳，蹙眉道：“你這算什麽？同情？愛屋及烏？”

“琉璃只是無法忘記她妖族父親臨死前，還要拼命護着她和她母親的情景。”琉璃望着小女孩的神情布滿寵溺，低聲道，“到了如今，大人為何如此在意身份？生靈便是如此，這一世是人，下一世也許就是妖。執着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就連高高在上的天仙與神秘的鬼仙，也無法避免。”

“放肆！”莊姜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這句話可是真正戳到了她的痛處。混血女童似乎感覺極為敏銳，吓得尖叫一聲，躲在母親身後。琉璃頓時臉色發白，跪下正欲求饒，卻見莊姜收斂了鬼氣，冷冷道：“罷了，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救這只小妖。只是我脾氣不好，怕一個不高興，失手弄死了它，你們守在外面，沒我的準許，不許進來！”

琉璃抱緊了女童，低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