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36章 ☆、已無回頭路（一）

? 自蒹葭宮進入楚國境內，越往邊境走，周圍就越荒涼。

雖然楚國邊境還未崩潰，但已有零星的妖潛入楚國。他們大多法力不高，雖四處作亂，但很快就被仙宮弟子或百姓合力殺死。

蒹葭宮的弟子走走停停，一面除妖，一面趕往邊境。到了第三日傍晚，他們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昔日的青山綠水已成為焦土，四處都是倒塌的房屋，血跡與殘肢随處可見。不遠處的雲國境內似彌漫着千年濃霧，使仙宮弟子無法踏入一步。凡人軍隊與仙宮弟子駐紮在一處，人數極多，卻井井有條。

大多數蒹葭宮弟子前去休息，幾位地位較高的弟子進入主帳，打算見見此番凡人的主帥。只見一個年輕清俊的男子走上前來，沖着蒹葭宮弟子行禮：“在下楚國儲君，恭迎衆位仙子。”

凡人主帥竟是楚國儲君，真是出乎意料。一名蒹葭宮弟子驚道：“你竟是楚國儲君？”

“正是。”

“想不到儲君也跑到邊疆來了啊。咱們容師兄……不，是青龍仙君還未成仙時，似乎也是出身于楚國皇族？”

那儲君點了點頭，含笑道：“不錯，太皇叔祖的确與在下同為楚國皇族。幾個月前，在下曾見過他老人家一面。”

容璟在蒹葭宮聲望極高，衆弟子聞言，心中立刻對這位凡人高看幾分。

那儲君又道：“在下記得，當時太皇叔祖身邊還有一位仙子，不知她……”話音未落，忽然從斜裏冒出一柄飛刀，向着楚國儲君飛去！

一名蒹葭宮弟子急忙擋下那飛刀，怒喝：“誰？”其餘仙宮弟子忙結出護身大陣。到底是誰，竟敢在仙宮弟子面前傷人！

只聽一個陰毒的笑聲在角落裏響起，剛發出第一個音節，無數仙術與利刃就向那角落而去，幾聲巨響之後，那角落卻空無一人。

“在頭頂！”一名蒹葭宮弟子忽然喝道。

衆人急忙擡頭看去，只見主帳頭頂趴着一只巨大的蠍子，足有三米長，尾部的尖刺正對楚國儲君。那蠍子剛現身，幾道法寶的光芒便沖它而去。

“哼哼哼，以多欺少，仙宮弟子不過如此。”它倏地消失不見，主帳外卻傳來先前那個陰毒的聲音。

那只大蠍子話音未落，它已被主帳外的仙宮弟子包圍起來。蠍妖卻不懼，而是冷笑道：“你們人還真是不少啊……你們不是很擔心雲國的百姓嗎？今日，本座就将他們還給你們。你們……一定要好好對待他們……”

話音未落，雲國境內的濃霧四散開來，一群凡人百姓的身影出現在濃霧中，一步步向仙宮弟子們走來。仙宮弟子何等眼力，早就發現那些凡人動作僵硬，神色呆滞。

“可惡，又是這些傀儡！”身後一名在此駐紮已久的白露宮弟子怒道。

原來那些妖不知使了什麽妖法，竟迷惑了凡人百姓，讓他們一個個變成傀儡。這些傀儡力大無窮，神志混亂，只會攻擊自己的同胞，令仙宮弟子甚是頭痛。他們雖為傀儡，但畢竟是凡人，不可随意殺戮。但若是不阻止他們，己方的生命又該如何保全？

正在頭痛間，傀儡們已經近在眼前。凡人士兵迅速跟上，與他們厮殺起來。

那些傀儡力大無窮，還不知疼痛，凡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眼見一名士兵即将被傀儡殺死，仙宮弟子終是忍不住了，舉劍一擋，同時砍下傀儡的頭。

“哈哈哈，什麽仙宮弟子，還不是在自相殘殺！”蠍妖大笑，忽然放出一股毒霧，從人群中逃入濃霧中。仙宮弟子想追上，一進入濃霧就覺得全身劇痛，只能狼狽退出。那蠍妖狂笑幾聲，很快不見了蹤影。它似乎沒注意，有一抹妖紅的身影緊緊貼在它身後，也跟着不見了。

只見那蠍妖一進入濃霧，就架起雲霧，直達國都。他直直沖入昔日的皇宮，進入一處偏殿，随即幻化成一個陰柔狠厲的男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赤蠍回來了。”

正對着門口，坐着一個有着朱紅長發的女子，暗色的雙眼掃過赤蠍，輕聲問着：“如何了？”

“回禀大人，楚國又有三百仙宮弟子前來支援，赤蠍并沒有讨到便宜。可是，天庭到了此時還未出手，想來……相當能忍。”

“是呢，天庭向來是一群老、烏、龜。若是他們不出手，主子們如何才能出師有名？”朱紅色長發的女子輕輕颔首，忽然揚聲道，“不知是哪位大人降臨，為何不現身？”

赤蠍一驚，連忙左顧右盼，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室內一片寂靜，忽然不知從何處湧出的風卷起紗帳，一個紅衣如火的身影緩緩出現，紅衣的主人歪着腦袋，好奇道：“你知道我在？”

她出現的一瞬間，身上鬼仙特有的波動立刻令赤蠍發不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朱厭屬火，所以大人體內的火焰，朱厭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朱紅色長發的女子一怔，忙跪下，将身子彎得更低，“見到大人，朱厭……很榮幸。”

“你知道我是誰？”那紅衣女子正是莊姜，于是軟聲問道。

“朱厭知道，您是莊慧大人。”朱厭不敢擡首，只是恭敬地回話，“朱厭曾與大人一起在岩漿河中修煉……您也許已經記不得了。”

“我的确不記得了。我只是問你，那些傀儡……是你做的？”

“朱厭并不能。”女子仍是那麽一副輕言細語的神态，“這些是朱厭的夫君——雲國妖王玄鋒所為。他取出凡人的靈魂，令他們變成行屍走肉，從此之後變成只聽從幽冥鬼界的傀儡，永不會背叛。”

“妖王？”莊姜大笑，身形陡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站在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殿門外的英武男子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竟敢在我面前自稱妖王，你好大的膽子！”

那英武男子似乎有一瞬間的震驚，随即俯身認罪：“若玄鋒冒犯了大人，玄鋒願意自刎謝罪。”

他說出這些話時，殿內兩妖都一動不動。莊姜盯着玄鋒看了許久，腦中閃過各種念頭，末了只是命令道：“你退下吧！”

“是。”那三只妖立刻躬身退下，将這偏僻大殿留給莊姜一人。她緩緩松了一口氣，殺意退去，剩下的就是迷茫。

前幾日，她出了幽冥鬼界，一路來到蒹葭宮，卻發覺短短幾個月，早已物是人非。

自己再也進不去蒹葭宮了。那護山大陣雖不強大，但足以令她狼狽。百餘階梯都加持了仙法，令她極不舒服。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這樣急匆匆地趕回來是為了什麽？拜見師尊，告訴他自己沒有死，只是陰差陽錯，做了幽冥右護法？可是她心中有另一個聲音卻譏諷道：別傻了，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蒹葭宮弟子？召南向來與幽冥鬼界勢不兩立，他只會一劍斬了你！

正在躊躇間，大門忽然大開，三百弟子魚貫而出，一個個身背長劍，似乎是一副下山歷練的模樣。莊姜心中疑惑，往日山下就算再鬧騰，師尊也從未放弟子下山，現在竟一口氣放了三百餘人……如今這事态到底發展成了什麽樣子？

于是她放棄混入蒹葭宮的想法，随着這三百弟子下了山，一起來到邊境。一路上看到天下已不複往日的太平，妖類與凡人相殘。她極力克制，卻在看到那些凡人傀儡時，差點失控。這些傀儡，與當日他們在雲國所見傀儡一模一樣。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說：你為什麽生氣？那些凡人與你有什麽關系？難道你忘了你是誰？

莊姜惡狠狠地壓下心底的私語。該死，不要在這個時候動搖她的想法！

此後幾日，凡人和妖依然在僵持。這濃霧簡直是天然的屏障，修為不夠的仙宮弟子根本無法進入，只能守着楚國邊境。而妖類卻越攻越猛，已讓凡人有些不能抵抗。如果凡人的這道防線一旦崩潰，他們只剩下最後一條退路——楚國國都。

那裏的大陣是昔日的青龍仙君親手布下的，一般妖類根本不敢接近，如果他們善加利用，也許能多撐一些時日。而且有些人認為，楚國乃青龍仙君身為凡人時的家鄉，如果妖類攻入國都，仙君不會坐視不理。可是……為何雲國已經覆滅，卻不見天庭仙人有所動作？他們只需輕輕一指，就可将那濃霧吹散。可他們為何不出手？難道仙人已經抛棄了凡人？

有着這種想法的不止那些凡人，就連仙宮弟子也有此疑惑。這種想法惹怒了枯木仙君的愛徒趙宓，他作為白露宮首徒，正怒氣沖沖地指責那些心中不滿的弟子：“你們憑什麽要仙人下凡？他們傳授我們仙法，庇佑我們，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難道還要他們像你爹娘一樣管着你嗎？遇見同等的妖無法自保，這已經很丢人了！”

大多數弟子垂着頭，一聲不吭。趙宓罵了半晌，還覺得不解氣，又道：“誰要是不服氣，就出來和我比試！”

他這樣一說，再也沒有人敢出聲。趙宓師兄可是出了名的比武狂，不打個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不停手。

“好了，大家都散去吧。今日大師兄的脾氣雖壞了些，但沒有其他意思。我們是仙人的子民，不該事事都推在仙人身上。妖類進犯，我們雖暫時敗了，但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是不是？”白露宮大師姐行露輕笑一聲，忙出來打圓場。

“不錯，只要待那濃霧散去……”趙宓剛說出口，就被行露一個眼神制止，“大家提高警惕，防止妖類偷襲。若是今日再發生那天楚國儲君險些被偷襲的事，我們仙宮弟子還有什麽顏面活在世上？”

大家都點頭稱是，見趙宓寒着臉沒有阻攔的意思，都自行散去。行露看着遠方的濃霧，露出憂傷的神色：“你說，這濃霧真能被吹散？”

“不試試怎麽知道？難道讓他們奴役雲國的百姓嗎？”趙宓皺了皺眉，“我們拖了這麽久，仍是無法攻入。若是……若是‘那個人’在就好了。”

行露心中一動，眼前浮起那人的模樣。當初在荒境沙漠，他是當之無愧的領導者，若是他在，妖類絕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他已經飛升成仙，與當日不可同日而語，也許此生都見不到了吧……不知怎麽的，她眼前又浮現一個白衣少女的身影，看着懶懶散散，實則是只狐貍，用甜膩嬌軟的嗓音喚道：“行露師妹……”

行露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心中突然傳來茗琪的低語：“來山頂！”

她與趙宓對視一眼，騰空而起，轉眼間來到附近的一座山頂。

“有進展了！”只見包子臉的黃衫少年站在不遠處，揚聲道。

行露心中一喜：“你用了什麽天才地寶？竟然能驅動這上古大陣？”

“朱雀仙子所賜尾羽。”茗琪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我師尊她老人家與四象之一的朱雀仙子交好，得到了這根尾羽。傳說四象所乘瑞獸皆是上古靈獸，蘊涵無盡法力，可驅動各種陣法。有了這根尾羽，這陣法不在話下。”

“朱雀仙子？就是那個四象之中唯一幸存的女仙嗎？”行露疑惑道。

“就是她。”茗琪大眼睛中全是仰慕，“若我有一日成仙，一定要去拜訪她。”

三人相視而笑，在荒境沙漠所結下的友誼堅不可摧。

在第二日太陽升起之際，三人布置完畢，開始催動陣法。只見一陣飓風拔地而起，橫卷着向雲國境內而去。那些妖霧一接觸到那陣飓風，就像懼怕似的四散逃開。

仙宮弟子與凡人們發出一陣歡呼，好幾名仙宮弟子已經踏上飛劍，箭一樣地向雲國飛去。他們勢如破竹，幾乎沒有受到抵抗。一路拼殺後，在殺入雲國的傍晚，才遇到妖類的抵抗。

早些時候，那些妖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只能顫抖着死去。但太陽一旦落山，則是妖類橫行的時辰。他們本就是幽冥暗夜的生靈，只有在夜晚才能發揮出最大力量。此時他們眼中閃着綠瑩瑩的光，似乎昭示着——殺戮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