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33章 ☆、幽冥鬼界

? 她覺得此時猶在夢中。現在正是幽冥午後，天空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紫色，三輪明月懸挂天際，一輪正是滿月形狀，竟比凡間的月亮大了三倍不止。餘下兩個較小，一為上弦月，一為新月。

極為明亮的月色灑在她身上，似有一只溫柔的手在撫慰。四周樹木花朵形狀古怪，絕大部分發着淡淡熒光。在她身側，一朵瓶子狀的半透明花朵啪的一聲綻放，一滴發着青色熒光的花蜜順着瓶口滴下。

莊姜想起了那句話，沒到過幽冥鬼界的人，又怎知它的美麗？

那些侍女擡着莊姜，在鬼帝的禁宮中穿行。途中遇見行色匆匆的宮女近衛，皆跪下叩拜。莊姜越發不習慣，直到幾人走到一處生靈罕至的地方，額上有花紋的少女恭敬道：“大人，請下奴侍奉您沐浴。”

莊姜一臉驚恐：“請問……浴池在哪裏？”

“就在前方。大人可是不滿意？”那侍女微微一怔，指着前方散發着灼熱氣息的岩漿池。

那是岩漿！岩漿啊！

莊姜很想吐出一口血，于是強扯出一抹苦笑：“這個水是不是有點……熱……”她這句話又沒說完，只覺得身後傳來一股大力，整個人就飛了出去，一頭栽進岩漿池中。她慘叫一聲，連忙運氣想保護自己，卻發現周身傳來溫暖舒适的感覺，仿佛這地方不是令人死無葬身之地的岩漿池，而是自家的溫泉。

“既然已經回來，怎麽還像個仙宮弟子一樣惹人讨厭。”岸邊傳來熟悉的笑聲，低沉婉轉。

她連忙自岩漿中露出頭來，就見到一個逆光的修長人影，紫衣如同夢中見過的那樣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黑中泛着紫光的烏黑長發披在腦後。

那些侍女紛紛行禮，又在他的手勢中躬身退下。

為什麽都走得這麽快……莊姜嘆了口氣，喚道：“燕昭。”

如果她沒有做那個夢，是打死她也不敢叫這老妖怪的大名的。可是那些記憶就在她腦中回蕩，她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對莊慧撒嬌的少年。

她永遠也想不到這家夥年少時竟是那副模樣！

他蹲下身，又問：“你想起了多少？”

“大概就到我被青龍仙君一劍刺成重傷吧。”她直言不諱，“剩下的事我也記不清了，總之‘我’那次應該沒死，而且日後有點變态，所以才會被人稱作‘殺戮血衣’。”

“原來你想起了最精彩的部分。”燕昭鈎起笑意。

“很精彩？确實如此。不過，陛下，您應當很恨我吧。”

“哦？”

“您應該知道我就是莊慧，卻與我簽訂契約，仿佛貓捉老鼠那樣玩弄于股掌之間。不知當年我做了什麽，讓陛下記恨至今？”

“莊慧，你應當知道，本君是永遠不會責怪你的。”他微笑開口，說完一撩衣擺，竟也跳入了岩漿中！莊姜手忙腳亂地後退，卻被燕昭一把抓住。他像年少時千百次做過的那樣，把下巴壓在莊姜的肩膀上，“還是這樣的氣息最适合你。我聞到那蒹葭宮弟子身上的仙氣，就想扼死你。”

救……救命……莊姜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拼了老命推開他，卻猛然感到有些不對。她緩緩伸出手來，仔細看着自己潔白的掌心，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現在才感覺到嗎？”燕昭的黑發在岩漿中散開，“試試看，還喜歡這具軀體嗎？”

她臉色微變：“這是……莊慧當年的軀體？”

“不錯。你當日受到重創，魂魄已散。本君費盡心機才将這具身體奪回，用萬年寒冰保存。你的魂魄覺醒後，本君就将它帶了出來，并将魂魄放入其中。現在看到你，似乎這三千年都是一場夢，你一直在本君身邊，不曾離去。”

他微笑灼灼：“莊慧，歡迎回來。”

要不要這麽煽情啊！雖然明明感到一陣惡寒，但她心中的某處卻微微一動，令她幾乎想回抱住燕昭……

“可惜那青龍仙君也跟着覺醒，這樣真是再有趣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你當日被他一劍刺穿心脈，覺得如何？可是生不如死？”

“……”老娘就算是生不如死關你什麽事啊！

見她表情扭曲，燕昭心情大好地靠了過來，撩起她的一縷長發，五指成梳，在她的長發中穿梭，聲音竟柔得不像話：“快些洗幹淨吧。我們的子民等待你，已經太久、太久了。”

莊姜僵了僵，還是點了點頭。

鬼帝的大殿一如夢境中氣勢恢弘，青色的燭火在夜色中飄蕩。

在三千年前，這裏曾是極為熱鬧的。

那時候，幽冥鬼仙數量極多，鬼道不如仙道講究太上無情，于是他們在殿中縱情歌舞，熱鬧非凡。但三千年過去，這世上已沒有多少鬼仙了。同族凋零，使他們無心歌舞，再加上大陣作為阻礙，只得龜縮在地底。而今日，則是新任鬼帝千百年來第一次主動召集群臣。

旨意下達後，所有鬼仙沐浴更衣，架起雲霧，來到大殿之上。

近日來，天庭青龍仙君覺醒之事已傳遍三界，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個勢力皆對此抱有不同看法。鬼仙壽命無窮無盡，三千年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當年失去同伴的慘烈宛如昨日。

而對青龍仙君，只有深深的恨意和恐懼。陛下此時的召見，也許與青龍仙君覺醒之事有關。如果天庭再戰，他們怕仍是兇多吉少……

大殿上沉寂了片刻，不多時，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燕昭紫衣金冠，自後殿步出。

衆鬼仙皆伏地跪拜。

新任鬼帝端坐禦座之上，面容隐在十二旒珠後，令人看不清神色。

他側首，輕聲道：“出來吧，讓大家好好看看你。”

又是一陣沉寂。一個紅裳女子自他身後步出，站在禦座右側，衆鬼仙早已驚駭欲絕——這女子的容貌竟與當年隕落的右護法莊慧一模一樣！這世上的命皇再至高無上，也無法塑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莊……莊慧大人？”一白發蒼蒼的老者第一個站起來，顫聲道。

莊姜很想擦擦額頭的冷汗。燕昭這老狐貍，非逼着她來見人，雖然她想起了一些事，但在她內心深處，她仍然覺得自己像莊姜多一點點啊……

“難道莊慧大人随着青龍仙君一起覺醒？”另一鬼仙也驚訝不已，“這世上還有如此巧合之事？”

“這算是同生共死嗎？”有鬼仙發出如此感慨，很快就被同伴敲了頭。一時間，數道目光飛向莊姜，有如實質，刺得她渾身發麻。她急忙看向燕昭，卻見他嘴角鈎起，似乎很是開心。

這老狐貍！

衆鬼仙議論了很久，卻不見兩位大人發話。一鬼仙再也忍不住，疑惑道：“大人為何一言不發？而且……氣勢上似乎也有所改變，您……真的是莊慧大人嗎？”

這些鬼仙哪一個不是擁有通天之能，與當年的蒹葭宮弟子不可相比。毫厘之差也能看出，若不是她換了身體，只怕立刻死在這些飽含神通的目光下。

“說話，他們在問你。”燕昭薄唇微動。

莊姜咬了咬嘴唇，火速低下頭，遮掩住不知所措的神色。她并不想承認自己就是莊慧，如果她承認了，那麽莊姜又是誰，她這逾百年的修仙生涯又算什麽？

“大人為何還不出聲？難道您真的不是莊慧大人嗎？”那位鬼仙說着看向燕昭，“陛下，她……到底是誰？”

燕昭戲谑道：“她是何身份，還是由她自己說吧。”

莊姜臉色一變，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她絕不是莊慧大人！大人的氣息何時這樣孱弱？這女子竟敢冒充莊慧大人，今日老夫一定要讓她血濺五步！”于是底下的鬼仙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

“不錯，右護法是幽冥鬼界第一功臣，為何氣息這樣微弱？”

“殺了她！殺了她！”

殿上一時喧鬧起來。燕昭但笑不語，姿态閑适。一名鬼仙面帶殺意，向莊姜走了幾步，卻聽到女子冷漠如冰的聲音徐徐響起——

“哦？你們想殺我？”

那聲音威嚴而傲慢，帶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壓。殿內頓時安靜下來，這聲音……與當年莊慧大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站在鬼帝右側的紅衣女子擡首，露出一絲冰冷而戲谑的微笑：“我蘇醒至今，還未動過筋骨。如果你們想一戰，我就成全你們。”

衆鬼仙面面相觑，一時僵在原地。

“下臣不敢與大人動手，只是大人回來得如此突然，下臣……下臣不敢冒認……”聞言，一名白衣文士模樣的鬼仙立刻拱了拱手道。

“那青龍仙君都能覺醒，為何我不能？”她環顧四周，雙瞳中露出一絲殺意，“別以為我不知你們在想什麽。現在青龍仙君蘇醒，幽冥鬼界只憑陛下與左護法二人，無法與天庭抗衡，所以我的身份至關重要。對嗎？”

那白衣文士唯唯諾諾地道：“大……大人……”

莊姜冷哼一聲：“你們謹慎行事，我不會怪罪你們。但是，天庭與幽冥現在仍然風平浪靜，就算天地之間再戰，這三千年過去，難道就沒有一個可以擔當的人選？只是将期望壓在陛下與我身上嗎？”

衆鬼仙一片死寂，卻有人越衆而出：“不！吾等願意為幽冥鬼界一戰，犧牲一切！”

“很好。”紅裳女子站在鬼帝身側，一頭黑發無風自動，“有這份決心，便是好的。就算我不在，我幽冥鬼界也絕不能任人欺負！”說罷，她長袖一甩，一朵小小的火蓮自她袖中飛出，懸浮在大殿上空，猛然爆發出紅色光芒，映亮了整個幽冥鬼界禁宮！

“這……這是莊慧大人的本命火蓮！”

“不會錯，三界獨一無二的烈焰，只有莊慧大人可以召喚……”

“是大人沒錯！鬼帝在上，大人回來了！”

如火的烈焰中，所有鬼仙皆伏地跪拜，頭也不敢擡。燕昭凝視着她的背影，露出一絲微笑。

自古能照亮整個禁宮的火焰，唯有她一人而已。

莊姜走出大殿，腦子裏還是一團棉絮，一回到自己的寝殿，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三清大帝在上，吓死爹了！

這情況發生得太突然，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她知道，如果剛才自己不震懾住那些鬼仙，很有可能當場被他們殺死。鬼仙向來以強者為尊，莊慧法術高強，深得那些鬼仙的愛戴，所以她拼了老命凝聚出一團火焰以證明身份，差點耗盡她的元氣。

燕昭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吧？甚至明知她什麽都沒想起來，就将她推上風口浪尖。從今日起，莊慧覺醒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三界，勢必也會傳到師弟耳中。師弟已是青龍仙君，他又将如何看待此事？

一想到容璟，她就感到胸口一陣刺痛。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