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34章 ☆、同游幽都

? 次日，她開始全心全意地熟悉自己這具新身體。自她覺醒後，耳目聰明了許多。如果凝神，元神便可籠罩整個幽冥鬼界。鬼界中所有生靈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耳目。在丹田內，已經不是一顆小小的內丹，而是一個一指長的小人。那小人生得和她一模一樣，身上紫氣缭繞，一旦将神識靠近小人，便可感到磅礴而灼熱的氣息。

這便是飛升之後才能結出的元嬰，一旦擁有了元嬰，能力和防禦當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無論那凡人修為有多高，但只要未成仙，她只需一只指頭就可将其碾死。身體內似乎有無數力量在暗自湧動，似乎她奮力一躍，便可将天頂個窟窿。一股俾睨天下的雄心壯志油然而生。

但她在仙宮學過的法術一個都用不了。那些仙法需要仙力支撐，而她一身鬼力，任何一個仙法都使不出來。所以她只能自己摸索，憑着夢中的一些模糊記憶，小心翼翼調動身體中的力量。

與此同時，她發現自己的容貌也發生了些許變化。鏡中的少女不複仙宮弟子的飄飄若仙，而是平添了幾分暗夜頹靡的冶豔。這樣的容貌令她心生不快，她對着鏡子照了半晌，終于扯了扯臉皮，郁悶道：“真醜。”

如此過了半個月，這日，她正在殿外的夜蘭花海中打發時間，忽聽身後一陣風聲襲來。她急忙躲閃，同時凝聚出護身罡氣。對方一擊不中，又是一招襲來，勁風激起漫天花瓣。

“看火！”莊姜且戰且退，沖着對方伸出五指，一聲大喝。

對方立刻躲閃。莊姜趁此機會飛撲上去，欲抓那人的脖子。哼哼，老娘雖然火焰用得不好，但鎖喉功可是天下第一！可她還沒得意多久，就被那人身上的護身罡氣彈至幾丈外，同時那人無奈的聲音響起：“這麽多年了，你仍是這無賴招數。”

莊姜一驚，這才發現眼前這人竟是燕昭。她一直在努力隐瞞自己的狀态，誰知道仍是瞞不過這老狐貍……

“可惜你還未恢複到全盛狀态，否則要推開你可就難了。”他眉宇含笑，好像回到了少年時代，“你恢複得不錯，令人甚是欣慰。”

“多……多謝誇獎……”她扯了扯嘴角。在幾個月之前，她與他之間的實力就像隔着天塹，可如今她竟然可以躲過他的偷襲。鬼仙的身體……果然威力極大。

“你以為本君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就是當年你擁有的力量。不過……憑你現在，仍是解不開禁宮布下的陣法。”

莊姜差點淚奔。我當然知道！否則我早就跑到凡世去了！她仔細打量着鬼界的帝王，低聲問道：“不知陛下今日來此，有什麽事嗎？”

“無事就不能找你？”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莊姜挂出無邪微笑，“您軟禁我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待陛下召見我呢。”

“軟禁嗎……”燕昭也不否認，而是回以微笑，“今日，随本君出宮。”

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不禁詫異：“做……什麽？”

“出去便知道了。”說罷，他背過身，轉身便走。

莊姜嘆了口氣，只得舉步追上。

鬼帝禁宮自古以來就被一個天下絕無僅有的陣法包圍，傳說現在世上的所有陣法都由這陣法演化而來。在天地初開至今，每一位帝王都用自己的鮮血加固這陣法，到如今一共十二位帝王，已将這陣法煉制得天下無雙。

燕昭刺破手指，一滴血珠飄浮在空中。那大陣陡然發出一道紫光，随後幻化出一道可供一人進出的門。燕昭率先走出，莊姜緊随其後。

禁宮外是一處懸崖，也不知有多深，崖底岩漿發着蒙蒙紅光，像一張血盆大口。

莊姜多看了幾眼，就聽燕昭說：“這是奈何崖，崖底岩漿可不同你那岩漿河，一旦被碰觸，飛升的鬼仙也會化為齑粉。昔年，有位鬼帝便好用此法處決那些仙人。”

莊姜打了個寒戰，好像被處決的是她自己。

兩人輕飄飄躍過懸崖，踏上一片開闊地。各類發着熒光的植物分外茂盛，就連草地也發着淺淺光暈。不知何時漫起大霧，将一切都籠罩其中，似真似幻，猶如畫卷。林中閃爍着點點微光，就像凡世中的螢火蟲。莊姜的記憶還未恢複完全，看到這些景色只能感慨造物的神奇。

“這是禁宮附近的迷幻林，也布有陣法。”燕昭走在前方，指尖輕觸一朵盛開的花兒，“但平時并不啓動，只有在外敵入侵時才會變為殺戮幻陣。”

那朵花在他指尖下微微顫抖，好似羞澀，莊姜怔怔地說：“想不到禁宮的陣法如此精妙，比蒹葭宮還要固若金湯。”

“蒹葭宮畢竟是凡間仙宮。天庭兜率宮的陣法比起幽冥鬼界，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來也是。”莊姜點了點頭，卻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能在陛下面前面不改色地提起仙宮，除了右護法大人，恐怕也沒別人了。”

“誰，誰在說話？”莊姜差點跳起來。

“是妾……右護法大人總是忽略妾的存在呢。”那聲音越發嬌媚入骨，随後燕昭指尖的花朵發出一陣青光，幻化成一個豔麗佳人。那美人一出現，就嬌吟一聲，依偎在燕昭懷中，不滿起來，“陛下總是這樣唐突，剛才摸得妾好癢……”

“……”莊姜眼角抽搐。

“這是掌管迷幻林的鬼仙雲姬。”燕昭無聲微笑。

“你好。”莊姜友好地一笑。其實這種嬌媚入骨的人不符她的喜好，可面對這位鬼仙，她無端生出一種親近感。

“啧啧，多年未見，右護法大人竟然對妾問好！”那女子柔弱無骨地依偎過來，雙臂鈎住莊姜的頸子，“真是令妾受寵若驚呢。”

莊姜全身僵直，她第一次被個女人采取樹袋熊方式擁抱！

“對了，大人還記得與妾的承諾嗎？”雲姬吐氣如蘭，“大人曾說，若可以生還歸來，就化為男身，迎娶妾過門。”

什麽？

“自然，如果大人不想化為男身，妾也可以委屈一番，化為男子……”

話音未落，莊姜忽然指着天空，道：“看，四個月亮！”

另兩人同時擡首，待回過頭來，人影早就不見了。

莊姜一路跑出迷幻林，才抖落一身雞皮疙瘩。眼前是一彎碧水，清澈見底的河面之上漂浮着發着淺紫熒光的花瓣，潺潺向東流去。河面大霧彌漫，透過朦胧的霧氣，她看到更遠處——一座城鎮？

“幽都……”她喃喃出聲。一種懷念的心情悄悄浮上心頭。

“難為你還記得它的名字。”耳畔響起燕昭清雅的聲音，“要去走走嗎？”

她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幽都有着巍峨的城門與寬闊的青石板路，空氣中飄浮着一股甜香。行人神色悠閑，來來去去，竟和凡世的城鎮如出一轍。但若說不同的話……莊姜直勾勾盯着眼前那人頭頂上毛茸茸的大耳朵，極力克制着自己想摸上去的欲望。

“這就是禁宮之下的鬼都幽都。生活着鬼仙、妖類、獸類。”燕昭娓娓道來，“其實幽冥鬼界不喜群居，但在若幹年前，有位鬼帝喜好凡人的生活，便建了鬼都，命一部分鬼仙與妖獸遷居至此。從此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越發熱鬧。”

“……”鬼帝陛下是一個十分敬業的陪同者啊。

“前方是集市，要去看看嗎？”他詢問。

莊姜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前方走。

集市正如凡世的一樣熱鬧，但是兩側賣的東西——

“快來看，快來看，新出爐的陣法書，便宜賣啦，只要三塊晶石！”

“人皮玩偶，絕對精致誘惑！”

“失傳已久的巫蠱之術！一旦用了它，仇人立刻升天，愛人立刻拜倒，還在等什麽，只要十塊晶石，十塊晶石！”

……

“看來……這地方的商品很特別。”莊姜很是艱難地說。

“不錯，這地方确實不賣尋常物品。在我們未和天庭交戰之前，這地方是整個天地獨一無二的交易場所。仙人帶來自己的法寶，與鬼界居民等價交換。在這裏，可以買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與天庭交戰？莊姜很想詢問，但硬生生忍住了。

“昔日，你也喜歡來此尋找趁手的寶物，可惜你火性太過于霸道，無論多麽稀有的法器，都被你的火焰融化。”燕昭似在回憶什麽美好的事情，語氣中竟帶着清爽的笑意，“本君曾想為你打造一個法器，可是還未成形，你便死了。”

莊姜仔細回想一番，發覺記憶中确實如此，于是毫不在意地說：“沒關系，沒有法器我照樣天下無敵。不過……我現在回來了，你能繼續幫我打造嗎？”

燕昭一怔，随即眼中笑意盎然。莊姜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的語氣竟無端生出親昵，仿佛兩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這種自然而然的親近令她恐懼，似乎屬于莊姜的什麽東西被莊慧吞噬了……

燕昭低咳一聲，看了看天色：“午時了，去吃些東西吧。”說罷轉身向路旁一間酒樓走去。莊姜也擡頭看了看天，發現天上的月亮也沒什麽變化。看來在幽冥鬼界看出時辰，也是一門學問。

這家酒樓的格局與凡世大同小異，但處處體現出異域風情。牆壁上裝飾着大大小小的白骨，白森森的甚是恐怖。但是酒樓裏的客人絡繹不絕，大家似乎對這種裝飾風格習以為常。

“這裏的菜很特別。”兩人要了一個滿是白骨的雅間坐了，燕昭介紹着。

莊姜顫抖着點了點頭，開始心驚膽戰地四處打量。這雅間空蕩蕩的，門窗都用法術封死，屋內僅有一方木桌，桌上放置着一根白蠟燭。青紫色的燭光晃晃悠悠的，映出周圍黑漆漆的影子，仿佛有什麽東西隐在暗處。

門吱呀一聲開了，似乎有什麽東西順着縫隙鑽了進來。一張慘白的面容貼在兩人面前，同時森冷的聲音響起：“兩位客官想吃些什麽？”

莊姜慘叫一聲，一拳正中那張臉的鼻子。可那鬼面叫得比她還慘，簡直響徹雲霄。頓時四周火光大亮，只見一個披頭散發做小二打扮的人捂着鼻子，憤憤道：“這位客官怎麽打人呢！”

莊姜比他還生氣：“你你你……誰讓你好好的扮鬼吓人？你當這是鬼屋嗎？”

小二怒道：“這位姑娘，你難道進來時沒見到這店的名字嗎？它就叫鬼屋！”

莊姜：“……”

于是最後的結果是……某人落荒而逃！

她走在回宮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一回頭就見燕昭眉眼彎彎，笑得像只老狐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幹嗎帶我去那種地方？”

“是本君疏忽了。那酒樓極受好評，平日裏賓客絡繹不絕，若不是那掌櫃認出本君，就連一方桌子都極難等到。”燕昭微微蹙眉，露出迷惑而無辜的神色，“啊，是了，本君與你多年未見，忘記你以前就不喜那家店，真是抱歉。”

“……”你是故意的吧？

燕昭輕笑一聲，又說：“其實我們飛升已久，是否進食早已無關緊要，但你才換了身體，進食的本能還未消退。不若，我們去另一家酒樓吧。”說罷向前走去，可走了幾步，卻發現莊姜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禁微笑，“不想去嗎？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去游湖、泛舟，幽都的景色很美，你應當會喜歡。”

莊姜卻沉默下來，片刻後忽然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嗯？”

“為什麽帶我出來游山玩水？想來，鬼帝陛下應該政務纏身，分身乏術吧。将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真的沒關系嗎？”

“本君只想讓你看看這幽冥鬼界的一草一木，它雖然不若凡間明媚，卻有幽冥鬼界獨有的風情。本君知道你現在對它沒有半分感情，但本君只想讓你仔細看看……家鄉的山水。”

莊姜心中猛地一跳。家鄉……一想到這個詞，心中就湧起無可抑制的暖意和向往。那是獨一無二的歸屬感，有無法割舍的人和事。自己能對幽都産生那些感情嗎？

燕昭沖她伸出手來，溫聲道：“走吧，莊慧。”

莊姜怔怔看着他的雙眼，竟無法拒絕。

種種複雜的心情湧上心頭。懷念、自責、酸楚、不舍等情緒令她幾乎喘不過氣。燕昭一直站在她面前，極有耐心地看着她。

良久，莊姜才定下心神，搖了搖頭：“不，我先回去吧。”

燕昭神色絲毫不變，輕聲問：“累了嗎？”

“我不想再繼續走下去了，我……不願。”她沉默片刻，卻仍舊說了實話。

“本君明白。本君不會逼你，你的心情，還是要由你自己來掌控。”

“嗯。”又是一陣沉默，莊姜才輕聲應下。